鄰居夫妻雙雙去世,他們的女兒成了孤兒。
我不忍心,把她領回來撫養。
剛開始,她禮貌周到。
時間久了,越發肆無忌憚。
但凡我給我女兒買的,她都要我給她買個更好的。
女兒初中後,我給她買了輛電動車。
養女也撒潑打滾,必須要我給她買上萬元的電動車。
我不同意,她就在學校拉幫結派孤立我女兒。
甚至到處造她的黃謠。
在她的欺壓下,我的女兒得了抑鬱症。
我發現後,一氣之下把養女趕出了家門,並斷絕了關係。
養女氣瘋了。
趁沒人的時候,她把我的女兒從河邊推了下去:
「要不是你,你媽也不會這麼偏心!
「這個家只能有我這一個女兒,你去死吧!」
那個地方沒有監控,我找不到養女謀殺的證據。
在女兒去世的打擊下,我鬱鬱寡歡,沒過幾年就去世了。
再睜眼,我竟然回到了鄰居夫妻剛去世的這天。
-1-
在嘈雜的聲音中,我緩緩睜開了眼。
意識到聲音來源於門外,我艱難起身,走到門口。
鄰居家大門敞開着,門口坐着不少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有燒紙的,也有聊天的。
鄰居的女兒李夢然,此時看着約莫五六歲。
小豆芽似的,此時正蹲在角落裏,耷拉着腦袋燒紙。
我打開門,探出腦袋往下看。
走道里都是花圈。
外面剛好有人進來,樓下烏拉烏拉地吹奏起來。
我這時才明白過來,我竟然重生了!
而且重生到了鄰居夫妻剛去世的這天!
上一世,對面的鄰居夫婦出了車禍。
二人雙雙撒手人寰,留下了一個八歲的女兒李夢然無人撫養。
因爲自打他們搬過來,我們兩家就處成了閨蜜。
兩個孩子一同長大,也情同手足,整天形影不離。
鄰居去世後,他家的老人重男輕女,不願意撫養李夢然。
而我的女兒從小內向膽小,不愛說話,李夢然幾乎是她唯一的朋友。
瞭解到這一切,我做出個大膽的決定。
把李夢然接過來,養在身邊!
我自認爲做到了一個母親應該做的,從不偏袒她們二人。
有女兒王歡歡的,就不會少了李夢然的。
李夢然年幼就沒了父母,心思也更多一些。
比如送她們上學的時候,李夢然總是會擠過來,一手摟着我,另一隻手緊緊挽住我老公。
儼然我們纔是一家三口。
而王歡歡只能失落地跟在後面。
我覺得李夢然只是缺愛,想感受一下一家三口的溫暖,便由着她去了。
她們三年級這年,我給她們買了一張新的學習桌。
王歡歡特別喜歡。
李夢然卻使性子不願意用,依舊每天趴在飯桌上寫作業。
我細問原因。
她卻說,在她心裏,這桌子是我買來給王歡歡用的。
叫她一起來用,只是順帶着讓她用一用,桌子還是歸屬於王歡歡。
聽她這麼說,我心酸於她沒了父母,心思比較敏感。
於是又給她單獨買了一張桌子。
可她安心了沒幾個月,她又提出,讓王歡歡住到書房去。
我們家是三室一廳。
兩間朝南的大房間,一間朝北的書房。
書房是她們寫作業的地方。
兩間朝南的房間,我和老公住一間。
另一間,我放了一張上下鋪的牀,她們兩人一起住。
爲了公平,我甚至讓她們每週調換一次上下鋪的位置。
此時,聽李夢然說,她不想再和歡歡住一個房間了:
「她總是偷看我寫作業,我想問題的時候,她還老打攪我。
「之前她還偷看我日記本,晚上還打呼,我每天都睡不好,我不想再和她住一個房間了。」
王歡歡成績不如李夢然,這我知道。
對於李夢然的話,我深信不疑。
但王歡歡畢竟是我的女兒,我不可能讓她住到書房去。
於是和丈夫商量,兩間朝南的臥室,她們兩人一人住一間。
我和丈夫住到朝北的書房去。
此事終於告一段落。
-2-
後來,我託人讓她們兩人上了同一所初中。
由於學校門口有一段路是上坡,我便給她們每人買了一輛電動車。
都是一千多元的最簡單的款式。
開學還沒一個月,王歡歡的車就被人偷了。
我與她去調監控。
是被一個黃毛撬了鎖,騎走了。
監控只拍到了黃毛的背面,附近又有不少職校,裏面的黃毛太多了,根本找不到人。
就算找到,也大概率要不回來了。
反正沒多少錢,我也就不繼續追究了。
我重新給王歡歡買了一輛最新配色的電動車。
這一來,李夢然又不高興了。
她要求我給她買輛更高端的電動車,一輛就要上萬元。
從前她要什麼,我幾乎都答應。
可這一次,我拒絕了她。
畢竟她的電動車也剛買了一個月,性能夠用,顏色也是當初她自己挑的。
她當時沒有說話,一臉不高興地出去了。
過了兩天,她告訴我,她的電動車也被人搶了。
我自然不信。
我拉着她去看監控。
監控畫面顯示,她把車騎到了監控死角。
等再從巷子裏出來的時候,車已經沒了。
李夢然一口咬定說,她和在網上認識的一個姐們,約好去巷子裏交換小卡。
結果剛騎到巷子裏,車子就被人搶了。
至於對方的長相,她說當時過於害怕,什麼也沒記住。
這樣一套說辭,聽起來沒什麼問題。
但聽在我耳裏,無非是小女生想換一輛電動車使的伎倆罷了。
但電動車總歸還是要買的,於是我打算帶她去買一輛。
可買電動車之前,歡歡把我拉到角落,告訴我。
李夢然其實是以二百元的價格,把電動車賣給了學校一個高年級的學生。
我拍了拍王歡歡,說,算了,再給她買一輛吧,買個跟你差不多的。
如果她這次再丟了,媽媽就不給她買了。
我們話說完出來,卻見到了站在角落裏的李夢然。
她一臉陰狠地垂着腦袋,直直地看向王歡歡剛剛站的方向。
眼神陌生,彷彿淬了毒。
我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察覺到我目光,她立馬變了個臉色,歪着腦袋衝我們甜甜一笑:
「你們聊天呢,我剛剛纔過來。」
我點點頭,當無事發生,領她去買了電動車。
-3-
我以爲這事到這就結束了。
可王歡歡從那天起,卻發生了一些變化。
她變得更加內向,更加膽小。
從前即使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可也看起來是開心的。
但現在,她出門時都低着頭。
以前她從來不穿高領衣服,現在也都穿個高跟或者扎個絲巾。
我想給她洗澡,她總是推辭,說她大了,需要有個人的隱私。
我想和她聊天。
她卻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和我溝通,問她什麼都不肯說。
成績也是一落千丈。
倒是李夢然說了不少。
說王歡歡性格不討喜,在學校沒人玩,題目不會也不問老師。
大家都說她是怪人。
要不是她護着,王歡歡早就被校外的黃毛教訓了。
再然後,我無意中發現了王歡歡的心理醫生就診記錄。
我快急瘋了。
回想到她的種種不對勁,我幾乎斷定,她一定遇到了什麼事。
我沒有打草驚蛇,而是打算放學之後,向老師側面打聽。
老師卻比我先一步打來電話,叫我去一趟學校。
我到學校的時候,她給我一本日記本。
是王歡歡寫的。
她一字一句,寫了這段時間以來的苦悶和傷心。
我仔細讀完,更是怒氣上湧。
日記裏,李夢然對外編造了一段謊言。
對外她說,她是我丈夫的親生女兒。
而我害死了她媽後,才帶着王歡歡嫁過來。
她在外面編造出了一段苦情大戲,說得繪聲繪色。
更可怕的是,王歡歡信了!
她年紀小,膽子也小,什麼都不敢和我說。
又想到種種李夢然衝我們撒嬌、我什麼都答應給李夢然買的畫面,她更是對李夢然的說辭深信不疑。
她成績一落千丈,每天寫日記。
那本日記裏,寫了她最糾結的心事。
日記被李夢然發現後,她帶去學校,在同學中大肆宣讀。
中二的年紀,大家深信不疑,都笑她是私生女,罵她是小三的女兒。
李夢然趁此機會,讓所有人孤立她,讓學校的混混欺負她、霸凌她。
直至今日,日記本事件鬧得太大,被老師發現。
她沒收了日記本,然後打電話給我。
我氣瘋了,一腔怒火就往家趕。
家裏卻沒有人。
我立馬再回頭,沿着學校和回家的路來回找。
直到天快黑了,我把所有她們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都沒找到人。
突後電話響起,有人和我說,我的女兒失足落水,已經沒了呼吸。
我五雷轟頂,幾欲崩潰。
等我趕到醫院的時候,王歡歡已經被蓋上了白布。
一旁的李夢然哭得瑟瑟發抖,肝腸寸斷:
「我不知道她怎麼突然跳河了,她本來就心情不好,今天約我出去走走,怎麼會突然想不開啊。
「媽媽,你千萬別怪歡歡啊,也許死對她來說也是種解脫呢。
「不過媽媽,你也別太傷心了,你還有我呢,我給你做一輩子的女兒。」
心裏那團火再也剋制不住地躥上來,我狠狠把日記本砸到她臉上!
看到日記本,索性她也不裝了。
她站在一旁,一臉無辜地咬着手指頭:
「我不知道啊,她自己掉下去的,可能想不開了吧。
「我看她最近還去看心理醫生呢,她是不是有病啊,那想不開也是正常的吧。」
我氣瘋了,掐住她的脖子質問:
「謠言是不是你散播的?她的日記本是不是你拿去給別的同學看的?啊?」
她仍舊眨着無辜的大眼睛:
「是她自己帶到學校的呀,她沒注意掉地上了,我只是幫她撿起來了,別的同學看到了肯定會讀出來,關我什麼事啊。」
我不再聽她狡辯,報了警。
可王歡歡落水的地方,根本沒有監控,也沒有目擊證人。
中年失獨,我傷心欲絕,索性辭了工作,每天去墓地陪女兒。
渾渾噩噩之下,沒過幾年,我就去世了。
好在老天有眼,讓我居然重生回了女兒還在的時候。
這一世,我要讓這白眼狼養女,付出她應有的代價。
-4-
外面還在烏拉烏拉地響。
我聽着索然無味,乾脆關上了門。
下一秒,大門被人敲響。
我透過貓眼往外看,見是李夢然,於是打開門。
此時的李夢然只是個八歲的孩子,眉眼間都是稚嫩。
可與上一世不同的是,她神色淡淡,幾乎沒有悲傷。
見我開了門,她直接走了進來,然後問我:
「阿姨,你能不能收養我?」
我愣了愣。
見我不說話,她繼續道:
「我爸媽是出車禍死的,據我瞭解,我會有一筆賠償金,如果你願意收養我,這筆錢就ṱų₆是你的了。」
我整個人都怔住了。
然後下意識回想起上一世的景象來。
上一世,她父母去世後,她辦了退學,被爺爺奶奶送回鄉下老家。
結果過了一個月,她偷偷打電話給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姨姨,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在這兒再待下去了,我父母的賠償金都在爺爺奶奶那兒,他們把錢全給家裏的哥哥和弟弟了。
「每天我還得給他們幹活,上學還被人欺負,我一秒也不想在這兒待着了。」
小女孩孤身一人,在農村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我用腳指頭想都知道。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稚嫩的聲音讓我心疼極了。
我問她:
「你不是有舅舅嗎,他可以把你接走嗎?」
她嗚咽着:
「我舅舅想養我的,可是我舅媽又懷孕了,我舅媽不准我舅舅來看我。」
她哀求我:
「姨姨,我跟你走好不好,你給我一口飯喫就好,我以後一定好好孝敬你的。」
上一世,我火急火燎地殺到李夢然老家。
以爲會費一番周折才能見到李夢然。
畢竟女孩在農村,是可以換一大筆彩禮的。
結果不費吹灰之力,我就把人帶了出來。
她爺爺奶奶提出的唯一要求是,那筆賠償金必須留給他們,就當是給李夢然的贖身錢。
上一世,我還真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我下意識地看向李夢然。
此時,她臉上都是不耐煩。
見我看她,她很快收起神色,又哀求:
「阿姨,我爸媽的賠償金有六位數,如果你願意養我,我就把這筆錢一起帶來。
「而且我和ƭŭ̀⁺歡歡關係好,ṭúₑ你把我養在身邊,就當給歡歡做個伴,好不好?」
想到上一世她爺爺奶奶的蠻不講理,我隨口問她:
「你爺爺奶奶能同意把賠償金給我嗎?」
她陰沉下臉,狠狠地咬牙:
「這錢就是燒了,我都不會讓他們拿走半分。」
我恍惚於她與上一世的不同。
她又哀求:
「我求求你了姨,你給我一口飯喫,我這錢就放你那兒,我不會再要回去了。」
不會再要回去嗎?
想想上一世她心思歹毒,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然後果斷拒絕:
「恐怕不行,你有這麼多親人,爺爺奶奶也都在,在法律層面,阿姨是不能收養你的。」
她開始啜泣,哭得泣不成聲:
「我媽媽說,那些都是壞人,都是衝着我的錢來的,以後都會害我。但你不一樣,你以前和我媽媽關係那麼好,我媽讓我有事就來找你。」
我想了想,有些爲難道:
「阿姨家裏只有兩個臥室,還有一間是書房,你叔叔要經常在裏面工作,阿姨這兒可能確實沒有地方給你住了。」
「那你可以買一個上下鋪呀。」她迫不及待道。
隨即,她又急忙解釋:
「我意思是說,我可以和歡歡住一間房的,我們可以換個上下鋪,錢我可以出。」
她雙手合十,拼命哀求:
「拜託拜託,你先把我收留下來吧。」
-5-
我思索了一會兒,隨即打開門:
「那你先進來吧,不過事先說好,我們家只有一個朝北的書房空着,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先住到書房裏吧。」
她急道:
「我可以和歡歡一起住嗎?」
我搖搖頭:
「她平時喜歡自己待在房間裏面,做點自己喜歡的事兒,我一般不去打擾她。」
她眼神有點黯淡下來,又點點頭:
「行。」
她扭頭就回家裏收拾東西。
我又拽住她:
「最近阿姨單位降薪,你叔叔也要面臨裁員,所以阿姨實在沒有閒錢養你。」
她用一種極其陌生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說:
「放心吧,賠償款我會拿過來的。」
她搬家的動靜很大。
她爺爺奶奶立馬把她團團圍住,不讓她走:
「你去哪我們管不着,把你父母的賠償金都拿出來。」
李夢然搖搖頭。
她直接指着我說:
「我的錢都在她那兒了,你們去和她要吧。」
隨即又給我使了個眼色。
我趕忙對衆人否認:
「她可沒有給我錢啊,她家的房子是租的,她爸媽沒了,她來跟我商量住到我家來。」
「不可能!」她奶奶指着我罵。
「這小孩纔多大,她說錢給你了,就一定給你了。」
說罷,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我的兒啊,這才死了多久啊,家就被人霸佔了。」
她又拿出手機,對着我拍。
「大家來看看啊,我兒子剛死,她一個鄰居就敢覬覦我兒子的賠償金,你說這世道亂的呀,還有什麼人可以相信啊。」
我奇怪地看了李夢然一眼。
她也正一臉求助的表情盯着我看。
李夢然奶奶嚎的聲音很大,她家幾個男人都圍了過來,指着我鼻子罵。
我索性攤手道:
「我可沒有錢,我只是先答應她搬過來住,她可沒把錢給我。」
對方依舊在嚎:
「你一個成年人,三言兩語就能把她的錢騙過去了,而且她一個孩子,怎麼會騙人?」
見她說什麼也不信了,我索性打開家裏的監控,回放給他們看。
監控把李夢然找我時說的話,全都拍了進去。
包括她罵家裏的親戚的那些話。
李夢然爺爺奶奶的臉色變了。
奶奶睚眥欲裂,揚手就要給李夢然一耳光。
李夢然卻梗着脖子,率先叫了起來:
「你們就不是什麼好人!你們把我家裏的東西都搜刮走了,我就要無家可歸了,我給自己找個家怎麼了!
「而且這是我爸媽的賠償金,是給我讀書生活用的,你們憑什麼搶走!」
她奶奶更生氣了,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臉上,大叫着讓她閉嘴。
李夢然被打,也不幹了,頓時坐在地上大哭大叫起來。
樓道里頃刻間亂成了一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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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夢然最終還是被她家人,揪着頭髮給扯了回去。
但她這樣一鬧,有樓上的鄰居把這一幕完整地拍了下來。
我們這兒的人,幾乎一天之內都知道了她們家的事兒。
在網友的口誅筆伐下,她的那些叔伯們即使再惦記着賠償金的事兒,也不敢再明着來了。
一家子人在社區工作者的監督下,作出保證:
再也不打李夢然撫養金的主意。
她爺爺奶奶也把那張卡交了出來。
他們一家把李夢然父母安排下葬後,幾人就回了農村。
回村之前,她的叔叔伯伯把她叫到角落,苦口婆心地輪番勸她:
「你那個鄰居終究還是外人,你把錢放在她那兒,不如放在我們這兒,我們是打斷了骨頭連着筋的一家人,你放在我們這兒,我頂多只給你哥哥們用一點,但能用多少呢?剩下來還不都是你的。
「再說了,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我們臉上也有光不是,怎麼會虧待你呢。」
末了,她最年長的大伯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們現在不逼你,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到底誰纔是一家人,過一陣子,等你情緒穩定了,伯伯再來找你,到時候帶你喫大餐。」
李夢然全程無聊地用腳踢着石子,像是沒聽見他說話。
幾人見她油鹽不進,只能狠狠瞪她一眼,然後走了。
門口的人散去,她又乒乒乓乓地敲我家的門。
等敲到天都快黑了,我終於打開了門。
她滿臉焦急,還沒開口,我就先發制人地問她:
「那天你爲什麼要說謊,騙大家說把錢放在我這兒了?那些人都是什麼人,你不是不知道,如果我家沒監控,現在豈不是要被你家裏人給打死了。」
我把她往外推:
「你還是走吧,要是被你家人知道你住在我這,他們以後肯定會來找我。」
她眼眶一瞬間就紅了,很快泣不成聲:
「阿姨,我那天是沒辦法了才那麼說的,我沒想傷害你,我只是想跟你一起生活。」
我依舊不同意:
「我也有女兒,我不想牽扯到你們家的爛事裏,你既然有錢,那就自己照顧自己,或者找個好心的叔叔阿姨收養你也行。」
我作勢就要關門,她卻拼命抵住門,不讓我關上。
可她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哪裏比得過成年人的力氣。
就在門快要關上的時候,她突然大叫起來:
「阿姨,你收留我吧,我知道你是個心軟的人,你忍心看我無父無母,一個人生活嗎!
「而且我知道未來的事情,你只要願意養我,我能帶你掙大錢!」
我驚愕了一瞬,下一秒明白過來。
她竟然也重生了。
對比起上一世,她剛來我家時那樣怯生生的。
難怪這一世的她,像個狗皮膏藥一樣粘着我。
我也總算知道,她的成熟冷靜是哪裏來的了。
見我停下了關門的動作,她趁機擠了進來,然後把一張卡塞到我的手裏:
「社區阿姨帶我重新辦了卡,她把我爸媽的賠償款分成了六張卡存,這是其中一張,足夠你養我了。」
她又高聲哀求:
「阿姨,我和社區阿姨說了,你願意養我,她才把這卡給了我,就當我求你了,你養我吧!」
這樣在我家門口叫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沉默片刻,然後帶她去查了銀行卡餘額。
五位數,確實夠養她很長一段時間了。
-7-
按照她的要求,我刷了她的卡,給她交了學費。
她也如上一世剛來我家一般,順從地住進了朝北的書房。
這期間,她一直安守本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她每天和歡歡同進同出。
等過了一個月,她找到了我:
「阿姨,我不想再住書房了,那邊又潮又溼又ẗũ̂⁰冷,我媽媽說了,女孩子是不能住朝北的臥室的。
「而且我問了歡歡,她願意和我一起住。」
她搖着我的手撒嬌:
「阿姨,你就讓我和歡歡住一間房間吧,我們可以換一張大牀,買牀的錢我可以出。」
我想了想:
「行,那阿姨這邊收拾一下,你等阿姨消息。」
她拼命點頭,眼中閃着興奮的光:
「謝謝阿姨!」
過了一週,我告訴她,房間都收拾好了。
她眼睛都亮了,以最快的速度把東西收拾好,然後直接拎着箱子,往王歡歡的房間走去。
我閃身,攔住她的去路:
「阿姨可能沒說清楚,你不是搬去歡歡房間哈,歡歡喜歡有自己的隱私,阿姨不想打擾她。
「阿姨這幾天認真想了,畢竟你也不是我的女兒,總是這樣住在一起也不太好,阿姨也不能名正言順地收養你,所以阿姨乾脆繼續把樓下的房子租下了,一室一廳,還帶個院子。
「離着近,平時阿姨沒事還能去照應着點,歡歡也方便去找你玩。」
「什麼!」
她傻眼了,問我:
「阿姨,你之前不是這樣呀,之前你曾經讓我和歡歡一起住過的,你忘記了嗎?」
她緊緊地盯着我,像是想在我的臉上找到蛛絲馬跡。
我故作思索片刻,隨即茫然地問她:
「你是說你們三歲時嗎?那時候你爸媽還在,你偶爾過來住一天,歡歡肯定開心。但要是天天跟你睡一個房間,確實不太方便。」
我蹲下身,耐心道:
「夢然,阿姨也想收養你,但我問了不少朋友,你有家人,所有人都不建議我收養你,所以我們還是分開住吧。」
「不過你放心。」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姨可以隨時去看你,阿姨特地給你租了個帶院子的房子,你要是無聊了,歡歡也可以下樓陪你。」
「不,我不要。」她坐在地上,哭鬧了起來。
「我想和歡歡在一起,我一個八歲的孩子,你讓我怎麼一個人生活呀?」
她眼淚汪汪地抬頭問我:
「我可是跟網友說了,會和你一起生活的,大家都叫你是最美鄰居呢,要是網友知道你把我趕走了,該怎麼想你啊。」
我笑了笑:
「阿姨這段時間也很糾結,所以阿姨也把這事發到網上了。」
我拿出手機給她看視頻:
「大多數網友都認爲我不該收養你,小部分支持的,也被網友罵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所以阿姨也想得很清楚,才幫你租了房子。」
她臉色變得蒼白,嘴裏一個勁地念叨着:「不,不。」
我耐心地在她身邊坐下,摸了摸她的頭髮:
「網友說得對,這種事情沒落到他們頭上,他們就不會感同身受。
「養一個孩子和養小動物是不一樣的,你是人,又是個女孩兒,我養你會花費很多精力,可是你也看到了,阿姨每天忙於工作,還要照顧歡歡,已經很喫力了。」
她爭辯:
「我可以和歡歡互相照顧的。」
「不行,你們兩個都是未成年,我是要擔責任的,再加上你之前把這事鬧這麼大,大家都看着呢。
「我不想活在大衆的眼皮子底下,這件事本來也與我無關。
「所以爲了大家都好,你就住到樓下去吧。」
我溫柔地笑了笑:
「阿姨也想過平靜的生活,但你放心,阿姨一定會把你照顧好的,把你放到樓下,阿姨也是有苦衷的。」
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那你可以對外說我們已經分開住了,實際還讓我和歡歡住在一起。」
「不行。」我搖頭拒絕她道。
「房子是用的你的卡租的,我動用了你的卡,就得和社區報備。
「現在社區的人都知道了,他們會隔三差五上門來看你,要是穿幫了,以後你遇到困難,還能指望社區有誰來幫助你?」
在我的催促聲中,她噘着嘴,不情不願地出了門。
-8-
等她在樓下住了兩個月,一切都穩定了。
我用陌生號碼,以網友的口吻給她奶奶發去消息:
【你家孫女現在已經和鄰居分開住了,你們怎麼忍心的?你們作爲爺爺奶奶都不關心他們,指望一個外人關心?真是搞笑!】
她的爺爺奶奶以爲我會護着她,這段時間一直不敢來。
現在得知她單獨住了,第二天一早,她的大伯就殺了過來。
我在王歡歡從外面回來的時候,聽見一樓傳來哭叫和打砸東西的聲音。
男人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
「小賤蹄子,把我當外人是吧,你看人家把你當親戚嗎,你把人家當親戚,人家把你當累贅,說,錢在哪,你把錢給我,等你哥讀出來了,他不會虧了你的。」
李夢然又哭又叫,依稀聽見她說:
「阿姨不是那樣的人,要不是你們,她怎麼會不敢收留我?」
「放你媽個狗屁。」兩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她大伯咬牙切齒:
「你真把自己當金疙瘩了,人家有閨女,要你幹什麼,我告訴你,她就是對你好,也是衝着你的錢來的。說,錢在哪?」
李夢然鬼哭狼嚎的,我聽不清她說了什麼。
倒是一旁的王歡歡扯了扯我的衣服袖子問我:
「媽媽,李夢然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啊,我們要不要進去幫她?」
我不贊同地搖頭:
「你記住,這個世界上,不要當爛好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因果,我們不要貿然進入別人的因果,如果再把自己都搭進去,那就太傻了。」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
「但我們不是好朋友嗎?好朋友之間不是該互幫互助嗎?」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笑了笑:
「這是人家家事,我們就不要插手了。」
她不再說話了。
此時,一樓房子裏摔東西的聲音,夾雜着李夢然的尖叫聲。
聲音尤其大,不少鄰居都聽見了。
其中有見過李夢然的,知道這是她家的親戚。
一個個都在門口看熱鬧,到最後都沒有一個人進去。
好半天之後,幾個男人從她家裏走出來。
她大伯手裏捏了一張薄薄的卡,難得地和顏悅色了些。
她說:
「你奶奶也挺想你的,有空可以回家裏來坐一坐,至於這錢嘛,我也只是暫時給你哥哥用一用,等他以後有出息了,這錢還是你的。」
他向身後的人做了個手勢,幾人就走了。
他這一走,李夢然也注意到了我。
「阿姨。」她垂着腦袋過來。
「我的錢被他們搶走了。」
我安慰她:
「沒事的,你還有一些錢在阿姨這裏,阿姨夠養你喫飯了。」
「我不是擔心這個。」她搖搖頭。
「社區的阿姨把我的錢分成幾張卡存着,我大伯他們很快就會發現那張卡里只有兩萬,他們還會再來找我的。」
我趕緊問她:
「那你想好把剩下的錢放在哪裏了嗎?」
她點點頭:
「我取了些現金,藏在牀底下,他們應該找不到,我就是怕他們再過來,我一個女孩子,他們要是打我,我肯定打不過他們的。」
她又抬頭問我:
「姨,我可以住到你們家裏去嗎?」
我下意識就把歡歡摟進懷裏,又僵硬笑笑:
「你們家的人太兇了,我也害怕,你應該會理解我的吧。」
她點點頭,隨即臉上多了一些思考的神色:
「錢是禍害,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我得想想怎麼安排這筆錢了。」
沒過多久,她大伯果然找上門來了。
可李夢然提前預料到這一切,早早地在門口裝了監控。
又和社區一個住得近的姐姐留了電話。
她大伯一家剛上門,她就讓社區姐姐帶人來,把大伯堵在了外面。
然後告訴他,李夢然的卡在社區,他們想拿也拿不到。
大伯在門口罵了半天,無果後只能悻悻而歸。
過了一年,我再次用匿名卡,給她家人發信息:
【她的錢沒有放在社區,她取了現金,就藏在牀底下。】
信息是上午發出的。
對方動作很快,從鄉下趕過來,馬不停蹄地,中午就到了。
他們是帶着開鎖匠來的,李夢然又上學去了。
幾人在李夢然的房子裏待了沒多久就走了。
看着他們興高采烈的背影,我估計是得手了。
李夢然察覺到錢沒了,已經是三個月之後了。
她第一時間就報了警。
但因爲時間實在是太久了,門上的監控也被開鎖匠拆掉了。
沒有證據,警察也沒有辦法。
李夢然自然知道是誰做的,可她也不敢去找他們,只能認下了這啞巴虧。
-9-
晚上,李夢然找到了我:
「阿姨,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我問她怎麼了。
她說:
「我身上的錢太多了,你幫我去城西買一套房子吧,我現在身上還有四十萬,一半就是二十萬,足夠買三室一廳了。」
我問她:
「城西那邊基本上都是墳地,爲什麼要買那邊?」
她說: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我有未來的記憶,以後城西會變成富人區。」
她說得確實沒有錯。
十年後,那邊經過改造,地鐵線路完全覆蓋,高檔大型商場和名校都搬遷了過去。
朝夕之間,城西就從農村一躍成爲了富人區。
我問她:
「那另外一半的錢呢?」
她如實道:
「還是分成幾張卡吧,這次不在家裏放現金了,他們要是拿了我的卡,我隨時可以報警告他們入室搶劫,畢竟取款都有記錄。」
她又問我:
「阿姨,我可以把卡放在你家裏嗎?」
「不行。」我想也不想地拒絕。
她垂下眼眸:
「那我就只能放在家裏了,我有個玩具存錢罐,一直放在客廳,看着不起眼,他們應該也不會懷疑到存錢罐上面去,我就把卡藏在那裏吧。」
我點點頭。
半年後,我用匿名卡號給她大伯發去消息:
她的卡被她藏在了客廳的存錢罐裏。
過了幾天,她奶奶就來了。
一進門,她奶奶就拉着她一通哭訴。
說她這幾年不容易,一直想她。
現在她爺爺病了,求她把錢拿出來。
李夢然不爲所動,仍舊是那句話:
她沒有錢,她的卡全都在社區。
見她油鹽不進,奶奶乾脆變了臉,在她屋裏直接翻找起來。
剛開始,李夢然神色淡定。
直到見到她奶奶把客廳翻了個遍,然後衝她的存錢罐伸出手去時。
她慌了:
「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找錢啊。」
李夢然急得衝過去。
爭執間,存錢罐砸到了地上,卡就這樣暴露在了他們的視線中。
李夢然想去搶,可奈何她現在還只是一個孩子的身體。
她奶奶手腳更快一步地衝到前頭,把卡拿到了手中。
李夢然急瘋了:
「你幹什麼,這是我的錢,你要是不給我,我就報警了。」
「你報啊,你報啊。」她奶奶捏着卡,笑了笑。
「我已經問過了,我是你法定上的監護人,我們這算家事。
「而且是你自己給我開的門,我又沒撬門,警察來了也管不了。你爺爺躺在病牀上,我拿你點錢去儘儘孝怎麼了?」
她奶奶說完這話,就走了。
-10-
晚上,李夢然找我哭訴。
我安慰她沒關係:
「不過就是五萬塊錢,拿走就拿走了,對了。」
我轉移她注意力,從身後拿出一沓紙給她:
「我今天去城西看了好幾個小區,這個麗都小區還可以的,在小城鎮上,價格不貴,二十萬能買到兩室一廳帶裝修的房子。」
「麗都小區。」她停了哭聲,眼睛都亮了。
「你是說那個城西街 48 號的麗都小區?」
我一點都不詫異於她明明沒有去過那邊,還知道得那麼詳細。
「我今天去那邊都看了,這個房子算是新的,哪怕十年之後住進去也不會太舊。」
「好啊。」她連連點頭。
「就要這套了,姨,麻煩你這週末就帶我去買吧。」
敲定了買房的事,她終於不再難過了,哼着小曲就走了。
畢竟城西的房子,在十年之後是要翻十倍的。
她那些被親戚拿走的錢,和飆升的房價比起來,微乎其微。
可她笑開心,我也更開心。
畢竟在上一世,我女兒出事之後,我因爲過度傷心,並沒有再養她。
她讀高中後,因爲沒有人供她讀書,她既要兼職,又要學習。
最後精力不夠,成績一落千丈,勉勉強強考了個三本。
她沒有錢讀民Ťŭ₀辦,於是去了外地讀了個大專。
所以對於城西的發展,她只知道些皮毛。
可她不知道的是,城西十年後確實會大量拆遷。
但在拆遷的時候,麗都小區下面挖到了古墓。
所以十年後,麗都成爲了城西唯一一個城中村。
一直到最後都沒有拆遷。
-11-
我第二天就帶她去買了房子。
她很貪心,甚至看上了隔壁更大的三室一廳。
買下需要三十萬。
若是按照城西拆遷算法,這一套房子就能拆成三套。
每一套單價都在 10 萬以上。
足夠她躺平的了。
她喜滋滋地付了錢,做了過戶。
可能是買了房子,替她辦成了一件大事,她和我的關係又親近了一些。
這期間,她開始頻繁到我們家來,和我打聽歡歡小升初的事。
我告訴她,我打算給歡歡報附近一所有名的私立初中,已經在託關係打聽了。
那家初中在市裏數一數二,裏面都是有錢的公子哥和千金。
只要打入那羣人的關係網裏,僅僅是他們手指縫漏點錢,都夠她一個月生活費的。
就是日後接觸的圈子,都能上一層樓。
上一世,她就想上那所初中。
她成績好,可因爲沒有錢,最後沒有上成。
現在聽我這麼說,她眼睛都亮了,連忙問我要怎麼申請。
我告訴她,這所學校,光是學費,一ṱũ⁵年就要快十萬塊,更別說還有住宿費、校服費,和生活費這些。
而且上這所學校,必須要住校。
聽到這兒,她連忙求我,讓我也幫她申請。
她的成績比歡歡好很多,只要有關係,她會比歡歡更容易進去。
她把銀行卡給我,讓我儘管拿去用。
此時她卡里的錢,只剩下了九萬。
連同她藏在家裏的那些,最多也就剩了十來萬。
二十萬,這也僅僅夠兩年的學費。
我問她:
「等進去了,後續的生活費和學費怎麼辦?」
她讓我別管那麼多:
「等進了學校,我就住校了,大不了我把城西的房子租出去,每年也有一筆收益,而且我既然能進貴族學校了,總歸能賺到錢的。」
我點點頭,把她的卡收了起來。
卡一收走,她家裏就只剩下十萬塊錢了。
她看了我一眼:
「你覺得這些錢我放在哪裏比較好?」
我想了想:
「還是放在客廳的存錢罐裏吧,同一個地方總不可能被他們發現兩次。
「而且你大伯他們知道你買了房,以爲你身上沒有錢了,所以你應該能過一段安穩的日子。」
她點點頭,照辦了。
-12-
等到她六年級下學期的時候,我給她帶來了好消息:
「你的個人簡歷已經被遞到了學校教導主任那裏,他們覺得你很優秀,答應錄用你,不過學費什麼的一分不能少。」
她激動得立馬跳了起來。
幾乎是一個箭步蹦到我身上,歡呼起來:
「天吶姨,真是太謝謝你了,這麼好的學校,你說我進去了,還愁後半輩子嗎?」
我摸摸她的腦袋:
「當然不愁了。」
她又問我:
「歡歡呢。」
我點點頭:
「她也上那所學校。」
「太好了,太好了。」她拍手尖叫起來。
又過了幾個月,小升初考試結束,私立初中的錄取通知書也到了。
此事總算是板上釘釘了。
李夢然整個人都變得喜滋滋的,彷彿看見了未來的美好生活。
可她還是高興太早了。
我並不認識什麼教導主任,也沒找到能託關係的人。
我只是把李夢然的簡歷給了一個專門辦理入學的中介。
中介收了九萬塊錢好處費,發票也都是實實在在開出來的。
李夢然以後再怎麼找,也找不到我頭上。
除去這些,她身上應該還有十多萬。
當天晚上,我就用匿名號碼給她奶奶發去了信息。
-13-
這幾年,李夢然過得實在是太舒坦了。
收到了錄取通知書,房子也買了。
她壓根就沒想到,她奶奶還在惦記着她的。
所以連大門上的監控壞了都沒管。
她奶奶半夜砸門的時候,我聽到一聲尖叫,緊接着是李夢然驚慌大叫的聲音:
「你們來做什麼?你們怎麼又來了?我都說我沒錢了。」
隔着一層樓,我聽不見她奶奶說了什麼。
王歡歡此時也醒了。
她伸着腦袋想出去看。
我拽住了她,然後把門關了起來。
我告訴她:
「從此之後,你和李夢然不再是朋友,以後遇到她,你能遠離就儘量遠離,媽媽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幫你。」
她還是急着要出去,我索性鎖了門,又關了窗。
把外面的聲音徹底隔絕了開來。
到早上的時候,李夢然敲響了我們家大門。
透過貓眼,我看到她嘴角擦破了,臉上一大片瘀青,眼睛也哭腫了。
她不依不饒地敲着我家的門,直到我讓丈夫先帶王歡歡去房間,然後打開了門。
我還在思索着怎麼安慰她。
下一秒,她卻直直地盯着我眼睛看,目光冰冷,令人發怵。
一直盯到我問她怎麼了。
她終於擠出一副陰森森的笑容:
「姨,你說,我奶怎麼今天一進門,就知道拿我客廳的存錢罐呢,是不是有人告訴了她,我的卡放在哪裏了呢?」
我心裏一驚,故作疑惑:
「可能她覺得你還會放在那裏吧。」
她陰惻惻地笑了笑:
「阿姨,我早就發覺不對勁了,每次我一跟你說我的錢放在哪裏,我的大伯總能準確無誤地找到,除了你,我可沒有告訴任何人,那是不是你說了呢。」
見我要說話,她又笑了笑,打斷我:
「你一定會說,這一切都是巧合吧。
「可你不知道吧,我奶歲數大了,沒有刪短信的習慣,今天她來找我的時候,我偷偷拿了她的手機,然後查了她的短信。
「裏面確實有幾條陌生信息,都來源於同一個號碼,這號碼我查了,激活地址就在我們家附近的營業廳。」
她靠在我家門框上,歪着腦袋問我:
「姨,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呢?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也重生了吧。」
她伸出食指,在嘴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我知道,你一定罵我是白眼狼,可我不服啊,上一世,我那麼努力想做你的女兒,結果你永遠都把歡歡放在第一位,我憑什麼總是要被她壓一頭?我比她漂亮,比她學習好,就因爲我沒媽嗎,難道是我想要我父母去世嗎?」
她笑了笑:
「所以啊,她死了也是活該,她本就是個多餘的人,既怯弱又膽小,我讓大家孤立她,她就受不了了,這種人還活着幹嘛啊。」
-14-
她都說得這麼直白了,我乾脆問她:
「你一開始就懷疑我了,那爲什麼還什麼事情都和我說?」
她笑了:
「沒有啊姨,我一開始是真想給你當女兒的。
「你拒絕我和歡歡住,我還以爲是我最開始把我奶奶他們的視頻發到網上,網絡輿論發酵,你怕牽連到你,我還內疚了一會。
「等我大伯第二次來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你了。被我奶奶和大伯拿走那點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花一點錢就能測試出你是不是重生,很值得。
「再說了,我雖然沒信任過你,可你是我唯一能用得上的人,買房、小升初,這些都需要你。但這些現在都辦妥了,從今往後,我就不需要你了。
「反觀王歡歡,等她上了初中,住了校,你還能幫得了她嗎?她雖然有你的愛,有健全的家庭,可她最不擅長處理人際關係,到時候,我隨便說兩句,她就會被孤立了。」
似乎是想到上一世,她開始洋洋得意起來。
我冷不丁地給她潑冷水:
「不好意思啊,歡歡壓根沒被那所學校錄取,我給她找了一所公辦初中,到時候,我們全家都會搬過去。」
她愣住了。
像是石化了一般,整個人都錯愕了。
我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譏嘲:
「現在招生都已經結束了,恐怕你也只有私立初中這唯一一條路可以選擇了。」
她沒說話,死死盯着我,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過了很久後,她突然地笑了:
「算了,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吧,我只不過是少了一個跟班,但這一世,我有房,也有錢。」
「對。」我順着她的話說。
「你的房,確實是你用未來的記憶,給你換來的唯一的財產,至於錢嘛,一開始你就對外謊報了賠償金吧。我沒算錯的話,你家裏應該還有三十來萬塊錢吧,足夠你讀到初中畢業了。」
「什麼!」她突然瞪大眼睛。
「你怎麼知道我身上還有這麼多錢?」
我攤手坦言:
「房子是我給你租的,你怎麼就沒有想到我會裝監控呢?」
我聳了聳肩:
「和我說話這麼半天,你家裏的錢已經被人拿走了。你也知道的,我會隨時告訴他們你的消息。」
「什麼!」她整個人徹底傻眼了。
隨即驚慌失措地就往門外衝了出去。
-15-
趁她自顧不暇的時候,我以最快的速度將ťű¹沒打包的東西收拾好。
然後把房門鑰匙塞到家門口的地墊底下,就帶着王歡歡走了。
這套房子早就被我掛到了中介,中介又以一個較低的價格轉賣了出去。
我用這筆錢,在城西也買了一套房子。
那套房子纔是未來真正能拆遷的房子,然後原地重蓋,變成樓王。
我又用存款,貸款買了一套兩室一廳的學區房。
房子不大,但對應的學區很好,也夠我們一家三口住着了。
我是幾天之後,纔得到李夢然的消息的。
她那個鄉下的便宜哥哥賭博輸了一大筆錢,急着要用錢還債。
聽我說了李夢然謊報賠償款,且她家裏還有三十多萬之後,他們很快就來了。
李夢然衝到家的時候,他們剛把幾張銀行卡找出來。
李夢然和他們大吵大鬧,並威脅他們,要是把錢拿走,就告他們入室搶劫。
幾人爭執之下,李夢然的哥哥把她打暈了過去。
又生怕有後患,他乾脆放火燒了房子。
好在李夢然住的是一樓,火勢太大,被鄰居發現,撥打了 119。
他們又發現李夢然在裏面,於是合力把她救了出來。
她的幾張銀行卡,最終還是被她幾個伯伯拿到手,瓜分了。
由於每張卡的金額都不高,幾個人兩三天就把錢取出來了。
她在醫院的時候,再次利用網絡輿論,把這件事發到了網上。
在輿論壓力之下,她大伯終於露面了。
他發視頻澄清說,李夢然說的都是假的。
其實他們是怕李夢然年紀小,被人騙了,於是把她的錢拿走,給她買了一份理財保險。
等她成年那天,她每月就能固定領到一筆錢。
這筆錢,足夠覆蓋掉她大學的生活費了。
他在鏡頭前展示了保單,上面確實寫的是李夢然的名字。
至於放火的事,她幾個哥哥做得天衣無縫。
再加上天乾物燥,老小區確實有失火的可能。
只能不了了之。
在網友的威逼下,李夢然大伯給李夢然交了醫藥費和第一年的學費。
他說得真情實意,學費又交了,保單也確實是真的,網友信了,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結果過了風口,她大伯就退保了。
退保屬於違約,需要扣除一部分的違約金。
剩下的錢,她大伯拿走後,一家人就人間蒸發了。
李夢然此時連上完初中的錢都沒有了。
她借遍了所有的平臺,又在網絡上聲淚俱下地哭訴。
在網友的幫助下,她總算湊到了讀完初二的學費。
進入學校之後,剛開始她還假扮富家女,想擠入名媛圈層。
但很快就被人識破了。
那些人拿着她在網上哭着裝慘的視頻,每天對她奚落嘲諷。
她不甘心,又跟着高年級學生一起混日子,霸凌學妹。
但那些人只是把她當槍使,出了事齊齊把她推了出來。
開學還沒半學期,她就背了個處分。
至此,她徹底被所有同學孤立了。
她把城西的房子租了出去,三年的租金加起來,也只夠交初三一年的學費,可生活費還沒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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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最絕望的時候,校外的一個男生主動找上了她。
他提出,讓李夢然給他當女朋友,他會負擔李夢然初中的生活費,以及高中三年的學費。
李夢然猶豫過後,同意了。
初二那年,他們在學校附近租了間房子,在校外同居了。
男生也如他開始時承諾的那樣,每個月給她錢花。
她總算讀到了初中畢業。
到高中的時候,男生去讀了國際班,就把她踹了。
她不知道,這個男生是我找來的。
供養她的代價,是養廢她。
李夢然曾經給了我一張卡,讓我幫她辦理入學。
當初我給中介的錢,中介給了一筆回扣給我。
這些錢,我以這個男生的名義,給她生活費,給她買假奢侈品。
讓她墜入愛河,讓她失去上進心。
她以爲這個男生是她的救贖。
其實是把她拉入深淵。
習慣了一年多了有人供養、各種奢侈品的日子,高中後,她開始物色下一個目標。
然後懷孕,打胎,懷孕,再打胎。
好不容易磕磕絆絆地把高中讀完了,但一直談戀愛和打胎,讓她的心思早就不在學習上了。
她的成績一落千丈,高考連公辦大專都沒考上。
考慮到民辦大專的學費,她想過去賣房。
可那邊原本就是農村,周圍又都是墳地,沒有人願意接手。
她沒有辦法,打算再物色下一個目標。
此時突然有消息放出來:
城西要拆遷了,地鐵線路全區域覆蓋!
她總算是激動了。
可還沒過兩週,一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砸在了她的腦袋上。
原本市裏規劃,第一個拆的是麗都小區。
可誰知,在專家探測的時候,發現了古墓!
也就是說,城西幾乎所有小區都可以拆遷。
唯獨他們不可以。
她唯一的信念,就是打算靠着她的三室一廳翻身。
可她盼了好幾年的發財夢,在此刻瞬間化爲了泡沫。
她開始瘋狂賣Ṫŭ₍房,以原價一半的價格掛在網上。
但幾年過去,小區本來就老了,所有人都知道,這小區這輩子都不會再拆遷了。
所以無論她給到怎樣低的價格,都沒有人接手。
她想來找我,可是我早就搬了家。
我利用上一世的記憶,買的房子全部拆了遷。
最終,我用拆遷款,買了一套豪華小區。
歡歡也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學。
我在學校附近買了一套住宅,方便隨時照顧她。
她也不像上一次那樣內向。
有空了就和我到處旅遊,整個人比從前開朗陽光許多。
-17-
最後一次見到李夢然, 是我帶王歡歡旅游回來的時候, 在機場附近的快餐店碰見的。
她坐在快餐店裏,見有客人喫剩的,她就撿了喫。
狼吞虎嚥的,像是很久沒喫過東西的樣子。
見到我的那一刻,雙方都錯愕住了。
下一秒,她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般, 又拼命把這些東西往嘴裏塞。
王歡歡告訴我, 她從從前的同學那裏得知,李夢然高中畢業之後, 就沒有再上學了。
她一個接一個地換男朋友, 又找了份酒店服務員的工作。
只要是來開高級套房的, 或者看起來有錢的,她都主動去打招呼。
好在她有點姿色,功夫不負有人心, 還真被她釣到了一個富二代。
可富二代很神祕。
不讓她去他的公司, 不帶她見父母朋友,也不提結婚的事兒。
她急了,偷偷扎破了套, 弄大了肚子,直接上門催婚。
可偷偷跟着富二代回了家, 她才發現。
富二代渾身的名牌,都是假的,是他自己包裝出來的。
他做的是殺豬盤的工作。
他看上李夢然,也是因爲她有點姿色。
再加上她有一套城中村的房子可以住,以後要是殺豬盤做不下去, 好歹還有個地方住。
得知這一切, 李夢然當場崩潰了。
她想分手。
但醫生說,如果這個再打掉,以後就生不了孩子了。
她不想失去生育功能,只能先把孩子生下來。
誰知在做產檢的時候, 才知道自己從富二代那感染了艾滋病。
被識破後, 假富二代徹底不把她放在眼裏, 甚至連生活費都不給她了。
可她畢業之後,就沒正經上過班。
能找到的工作,除了酒吧和服務員, 就沒有別的了。
她每個月掙的錢, 連喫藥都不夠。
於是只能把錢留着買藥喫,平時喫飯就靠在快餐店, 有上頓沒下頓的。
此時, 她總算喫飽了, 又着急忙慌地拽着我, 想求我點什麼。
一旁眼疾手快的工作人員衝過來,像打發叫花子似的把她趕了出去。
她被人五花大綁, 瘋狂掙扎, 就這樣被人拖着, 一直拖到餐廳外面,嘴裏一直唸叨着什麼。
從一開始的哀求,到最後的怒罵, 面容猙獰,陰暗扭曲。
我牽上王歡歡,從快餐店大門另一邊走了出去。
身後的叫罵聲在我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徹底消失。
我也總算了卻了上一世的心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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