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人淡如菊

我媽的閨蜜和老公鬧彆扭。
我媽從中勸和，天天跟閨蜜的老公視頻聊天。
直到閨蜜鬧上門來，說她勾引別人的老公。
我媽人淡如菊，不吵不鬧，只是淡淡地說：「我百口莫辯。」
閨蜜衝上來揍她，混亂間，我被推下樓梯，當場摔死。
而我媽連滴眼淚都沒有，只是嘆了口氣：「這終究是個福薄的孩子。」
還好上天垂憐，給了我重活一次的機會。

-1-
當我再次睜開眼時，竟然發現自己毫髮無傷地站在臥室，我不可思議地看着身上的校服，我這是回到了高中時代？
愣神間，客廳突然傳來一陣叫罵聲，我衝出門去，剛好看到我爸揮着拳頭打我媽。
我媽被他壓在身下，毫無反抗之力，只能用胳膊護着臉。
但我爸沙包大的拳頭還是雨點似的落在了我媽身上。
前世我看到過太多次我爸打我媽，我都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後來我看不下去，拎着凳子衝了上去，一凳子拍在我爸背上。
我爸被打得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我指着他罵：「有本事出去跟別人較量去！」
「只知道打老婆，算什麼男人！」
我爸面色陰沉，衝上來想要揍我，卻被我媽搶先一步。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甩在了我臉上。
「世上無不是的父母，他再怎麼樣，也是你爸！」
「我怎麼把你教育成這樣，不知倫理綱常的東西！」
我當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明明是爲了保護我媽，可我媽卻反過來指責我。
我真不懂她的腦回路是什麼樣的！
從那以後，我爸對我身上幾乎沒有任何經濟投入了。
跟我媽離婚後更是連撫養費都不肯給我。
眼下，看着我爸這麼打我媽，我也不敢貿然上前了。
免得再被我媽甩一個嘴巴子。
等我爸停手的時候，我媽身上已經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了。
我看不下去，上前扶她起來。
我爸拉開家門要走，卻發現門外站着的都是來聽熱鬧的鄰居。
他們看到我媽的慘狀，立馬七嘴八舌地開始指責我爸。
「文師傅你也真是的，兩口子吵架歸吵架，你不能動手啊！」
「對啊，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能打女人呢！」
「文嫂平時多和氣的一個人啊，你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
「你再打老婆，我們就報警了哈！」街道劉大媽接了一句。
本來還在默默垂淚的我媽，聽到「報警」兩個字，立馬抬起了頭問劉大媽：
「你有什麼資格報警？」
「這明明是我們的家事，你跟着瞎摻和什麼！」
劉大媽瞠目結舌，最後憋出一句：「該，真該啊！」
說着要扭頭就走了。
見看熱鬧的人散了，我媽攏了攏頭髮，拎着菜籃子出門買菜去了。
這要放在前世，我能被我媽的窩囊氣死。
但現在，我一點兒也不生氣了，反正捱打的又不是我。

-2-
我媽的廚藝向來是不錯的。
今晚我哥跟嫂子來家裏喫飯，我媽忙活了一下午，端出了好幾道大菜。
一家人好不容易坐一起喫頓飯，我嫂子卻不高興了。
「媽，我不喫蔥的，你怎麼每道菜都撒蔥花啊，還切得這麼碎，揀都沒法揀！」
我定睛一看，果然，每盤菜上都撒着細細碎碎的蔥花。
菜確實是嫂子愛喫的，但是嫂子不喫蔥也是早就說過多次的。
我媽立馬給嫂子道歉：「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媽怎麼給忘了。」
嫂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兒子不喫香菜，你倒是記得清楚！」
我媽的臉僵住了，我哥只顧乾飯，好像兩個女人說的話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隨後我媽又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知道，她肯定是希望我說幾句的。
畢竟前世我就是妥妥的護媽使者。
我媽和嫂子鬧了矛盾，都會在我跟前哭鼻子、訴委屈。
我也沒少爲我媽出頭，跑去跟嫂子理論。
可到最後，她跟嫂子和好了卻說：「雨萱就是這個臭脾氣，總是愛跟你找茬，你可別跟她一般見識。」
當着嫂子的面，我媽又教育我：「長嫂如母，以後不能這麼跟你嫂子說話。」
搞得我裏外不是人。
所以現在，我不想再這麼蠢，爲了我媽而得罪嫂子了。
畢竟，我媽只有在嫂子來家裏喫飯的時候才放蔥花，我也覺得她是故意的。
我媽見我沒反應，立馬玻璃心了：「我也不會做菜，不合你們胃口的話，下次出去喫好了。」
我連連點頭：「好啊，出去喫還能換換口味呢！」
我媽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氣得瞪我一眼。
嫂子立馬打開手機給我看：「這家越南菜還行，我覺得你肯定愛喫！」
「哇，這個菜看着很有食慾呀！」
「那下次嫂子就帶你喫這個！」
我和嫂子開始討論餐館，故意忽略了我媽，她在一旁氣得臉色鐵青。
嫂子是名牌大學畢業，我跟她本身有很多共同語言。
上輩子就是因爲替我媽打抱不平，我才得罪了嫂子，導致她對我愛搭不理。
很多需要請教嫂子的地方，我也不好意思再開口。
這輩子，我可不想再喫這啞巴虧了。

-3-
因爲家暴的事被鄰居們知道了，我爸乾脆破罐破摔，不再遮掩了。
我高三的時候，我爸跟我媽提出了離婚。
我媽很淡然：「我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離婚我沒有意見。」
「但是雨萱今年要高考了，你不能不顧及孩子的感受，等她畢業了再說。」
前世我媽就以自己無所謂，但得爲了孩子爲理由，一直拖着我爸。
不僅耗盡了我爸的耐心，也讓我爸對我各種不滿。
我們父女倆的關係也降到了冰點。
我爸確實在顧及我。
他眉頭緊鎖，在家抽完了一包煙，轉身離開了。
見我爸沒再提離婚的事，我媽明顯鬆了一口氣。
我不明白，他倆這些年吵吵鬧鬧，一直分居，我媽還不願意離婚，這樣有什麼意義。
「媽，我去買個筆芯。」
說完我就下了樓。
我爸還沒走遠，我追上去。
「爸爸，我知道你和媽媽在一起，你倆都不開心。」
我爸很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大人的事，你們小孩子也不懂。」
「我確實不懂，我只想告訴你，你們離婚的話，不會影響我學習的。」
「我不想看着你們天天吵架，我希望你倆都能過得輕鬆一點。」
我說的是心裏話，父母多年的吵鬧不休，也讓我很疲憊了。
與其這樣，還不如離了算了。
聽我這麼說，我爸如釋重負。

-4-
我媽看着放在桌上的離婚協議，瞪大了眼睛：
「不是說等雨萱高考完再說這事嗎？」
「我問過雨萱了，她對這件事沒有意見，你別再拿孩子當擋箭牌！」
我爸沒好氣地說。
我媽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哪有女兒盼着父母離婚的？」
「我不盼着你們離婚，我只是覺得大家應該過平靜的日子，而不是每天打架吵鬧。」
「我這些年都是爲了你才忍着的，要不是你，我早就離婚了！țṻ⁴」我媽一肚子委屈。
我真的受夠這句話了。
「是是是，都是爲了我！那現在我說清楚，你倆誰都別爲了我湊合，能過就過，不能過就拉倒！」我坦誠地勸他倆。
我媽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希望用我來挽留我爸，但我可不這麼想，他倆離婚了大家都輕鬆。
我媽最後還是簽了字。
我還沒成年，撫養權歸我媽。
「雨萱上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我都會負責的。」
我爸搬走時說。
「不用，孩子是我生的，我自然養活得起。」
「離婚以後我娘倆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的。」
我媽的語氣很傲嬌，好像坐在金山銀山上一樣，這麼有底氣。
上輩子我爸本就對我向着我媽很不滿意，又因爲我媽拒絕要撫養費，離婚後我爸就沒再管過我。
這下可好了Ŧû⁴，我整個大學生活過得捉襟見肘。
我媽工資不低，但每個月只給我六百塊錢生活費。
「你也是大孩子了，家裏的情況你都清楚，凡事要多靠自己。」
「六百塊錢足夠你喫喝，想要其他的，你就自己去爭取。」
「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你是去上學，不是去比美的，沒必要太在意穿着。」
所以我一年兩條牛仔褲，冬天只有一件羽絨服，週末洗了週一穿。
我沒有享受過大學生活的美好。
四年間，我都活在錢不夠花的恐懼中。
舍友們忙着考研、談戀愛、打扮的時候，我卻忙着掙生活費。
我從大一開始做兼職，不僅錯過了很多豐富的社團活動，還因爲過早面對社會，喫了很多虧。
我清楚地記得，有一次黑心老闆惡意剋扣我的工資，爲了要回工資，我賴在店裏不肯走。
老闆惱羞成怒，滿嘴污言穢語，還拿滾燙的麪湯潑我。
我躲避不及，胳膊被燙傷，還留下了難看的傷疤。
我堅持不住了，哭着給我媽打電話。
我媽卻批評我：「你這麼大了，不長腦子嗎？怎麼會去這種沒有保障的店裏打工？」
「喫一塹，長一智，以後你就學聰明瞭。」
「別一天到晚想着錢錢錢，好好學習比什麼都強！」
那時我就明白，再苦的眼淚都只能自己咽。
這輩子，這苦我是喫不了一點了。

-5-
「你既然跟着我過，就別跟你爸聯繫。」
「做人要有骨氣，你爸都不要你了，你就別硬湊上去。」
「你爸出軌，以後肯定會有自己的孩子的，不會把你當回事的。」
這些年我媽總是跟我說我爸外面有人，但其實誰都沒有實錘。
倒是我媽，跟她閨蜜的老公走得挺近。
我媽的閨蜜紅姨，是她從小的夥伴，畢業後她倆又進了同一個廠子，關係如同姐妹。
紅姨的老公，也是她們廠的員工。
「唉，我也不知道她大清早的，哪來這麼大的脾氣。衝着我沒完沒了地叨叨，我真是受不了。」
紅姨的老公餘叔經常打視頻來，給我媽吐槽紅姨。
紅姨脾氣暴躁，他倆磕磕絆絆的，大半輩子也就這麼過來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餘叔和我媽開始頻繁聯繫。
我媽也總是在電話裏耐心地開導他、安慰他。
剛開始我以爲我媽都是爲了紅姨，但我發現，事情並不是我想得這麼簡單。
「小紅就這樣，總是有口無心，她這個人不壞的。」
我媽一邊包餃子，一邊對着視頻說。
「不過她呀，脾氣實在太大了點兒，有時候我也經常勸她，男人在外面本來就不容易，到家就想安安穩穩喫口飯，讓她對你溫柔點兒。」
「但她也犟Ṱũ̂⁻，我勸她，她也聽不進去。宰相肚裏能撐船，你就多包容她一點。」
我媽保養得很好，此時溫柔貼心的她，在餘叔眼裏宛如女神。
「那個瘋婆子哪懂什麼叫溫柔啊，她要是能有你一半就好了。」
「你瞧你說的這話，她不懂溫柔，你幹嗎跟她結婚呀？這都過了大半輩子了，還說這種話。」
「我爲什麼娶她，你還不明白嗎？」餘叔嘆着氣說。
「我怎麼會明白？」
「哎，你呀你，我娶她不就是爲了接近你嗎？」
餘叔的話讓我媽很滿意，她巧笑嫣然：「都老夫老妻了，就別再胡思亂想了，好好過你的日子吧。」
餘叔意猶未盡，我媽已經掛了電話。
以前不懂事，現在看我媽和餘叔聊天，我總覺得哪裏冒着綠光。

-6-
我爸雖然從家裏搬出去了，但我沒事兒就會給他打電話發微信，鞏固我們的父女感情。
畢竟，上輩子我窮怕了。
父女關係維繫得好，我爸經常會轉錢給我。我把這些錢都偷偷存了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當然這些我都沒敢讓我媽知道。
她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在別處剋扣我。
我只有穿着樸素、灰頭土臉，纔是她想要的女兒。
後來我考上了理想的學校。
全家人都爲我高興。
嫂子獎勵我一臺筆記本電腦，我爸給我換了新手機。
我媽看着他們這麼大方，酸溜溜地說：「現在的孩子真是一點艱苦樸素的作風都沒有了，一分錢不掙，就這麼大手大腳地花錢。」
我抱着筆記本和手機喜滋滋地，才顧不上她說什麼呢。
她見我沒反應，就把臉一沉。
「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學，到頭來功勞全是你的了，真是不懂感恩！」
我眨巴着無辜的眼睛：「媽，那你是怎麼感恩我外婆的呀？」
外婆去世前一直都是跟着舅舅生活，我Ťù₀媽嫌外婆不夠疼她，都很少去看望，更別說感恩了。
我媽被我問住了，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晚上我來安排慶功宴！」嫂子大氣地說。
「爲自己考試，爲自己奔個前程，哪有什麼功勞可言，不用大費周章。」
我媽還在阻攔着。
我見狀立馬不高興了。
「我辛辛苦苦考大學，也是想爭口氣，讓大家臉上都有光彩呀，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我理直氣壯地懟回我媽。
「對對對，雨萱就是爭氣，就該被獎勵！」我哥幫腔道。
我媽氣急了：「我頭疼，你們自己去喫吧！」
她以爲我們會留下來照顧她，結果嫂子不喫這套：「那媽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們不打擾你了。」
說完我們就全出門了，看到我媽氣青的臉，我心裏一陣暗爽。

-7-
喫飯時嫂子還叫上了我爸。
多喝了幾杯酒，我爸顯得十分亢奮。
「我，文志強，對天發誓，我從來沒有出軌！」
「真正出軌的，是你們那個聖母白蓮花的媽！」
我和嫂子對視一眼，其實我爸這麼說，我們一點兒都不稀奇。
畢竟有餘叔的事兒在那放着，誰都不是傻子。
即使沒有捉姦在牀，我們也能明白個七八分。
我爸耍起了酒瘋，又哭又鬧。
我哥上去扶住他：「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我沒有對不起她，姚玉珍，我是對不起你們兄妹倆，爸爸無能啊……」
我心裏也很難受，誰不想父母都能陪在自己身邊呢？
但我家這個情況，父母只要在一起就是吵架打架，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倆過不下去。
「爸，你不用覺得愧疚。雖然不住在一起，但咱們的心在一起，你記得按時給我打生活費哈！」
「欠缺的陪伴，你用錢補上，我絕對不會有意見！」我一本正經地安慰着我爸。
「你放心，錢上……爸虧待不了你！」我爸大着舌頭說。
有了我爸的保證，我心裏踏實多了，大學期間再也不用節衣縮食，過得那麼艱難了。
我要把之前上大學的遺憾，統統彌補了！
看我喜滋滋地，嫂子也拍了拍我的手：「錢的事你不用擔心，還有我和你哥呢！」

-8-
我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早。
這天，我正在家喫着冰鎮西瓜看綜藝，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我打開門，看到門外站着怒氣沖天的紅姨。
「你媽呢？」
「我媽……」
不等我說完，紅姨便把我推到了一邊去。
「姚玉珍，你給我滾出來！」
紅姨這一嗓子響徹雲霄，很快，樓上樓下的鄰居都探出頭來了。
「小紅，你一個女人家就不能小聲點說話嘛。」我媽挽着鬆鬆的髮髻從臥室出來，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啪啪！」
「範紅，你有病吧！」
紅姨兩個耳光扇過去，我媽的嗓門立馬也大了起來。
「你個賤女人，敢勾引我老公，虧我把你當姐妹！」
「誰勾引你老公了，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媽紅着臉反駁。
鄰居們全都圍在樓道里看熱鬧，竊竊私語的聲音，可不怎麼中聽。
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不能貿然上前。
不然就會像上輩子一樣，被紅姨推下樓梯慘死。
我只是乖巧勸說：「紅姨你不要着急，坐下來慢慢說，這裏可能有誤會。」
「誤會？」
紅姨冷笑了一聲，掏出一部手機來。
打開微信，裏面都是餘叔跟我媽的聊天記錄。
「你們自己看看，我冤枉她了嗎？」
「她天天趁我去跳廣場舞的時候，跟我們家老餘打視頻、發微信，你說說這不是勾引是什麼？」
紅姨氣憤地把手機甩在茶几上，幾個大膽的鄰居馬上湊上去看。
「這個騷貨，還把她穿睡衣的照片發給我老公，讓我老公幫她看看，這身睡衣怎麼樣！」
「想讓人幫忙挑衣服，你去找導購啊，爲什麼要找我老公！」
「因爲你的攪和，我們兩口子天天吵架！你要是缺男人了，你上大街上去亂拉一個呀……」
紅姨越罵越難聽，我媽的臉色也越來越慘白。

-9-
「也不知道這個賤人給我家老餘灌了什麼迷魂湯。」
「現在老餘一口咬定，要跟我離婚，說他倆纔是真愛！」
「你倆是真愛，早幹嗎去了？」
「現在你離婚了，你叭叭地湊過來攪和我倆，兔子還不喫窩邊草呢！」
紅姨不停地輸出，我媽咬着嘴脣，一言不發。
眼下這局勢，她和餘叔的事兒是要被坐實了。
紅姨正罵着，餘叔滿頭大汗地趕了過來。
「範紅，你別在這無理取鬧！」餘叔衝ţų⁷了進來。
見餘叔來了，我媽立馬流下了眼淚。
委屈地說：「小紅，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破壞你和老餘的婚姻。」
「只是你倆總吵架，我擔心這樣下去不好，所以才經常勸說老餘，讓他多包容你一些，跟你好好過日子。」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跟老餘怎麼樣，我跟他之間清清白白。」
我媽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餘叔見我媽受了委屈，立馬將她護在身後，指着紅姨大罵：
「你就是個潑婦，即使沒有玉珍，我也跟你過不下去了，我們離婚，馬上離婚！」
我見這戲越來越精彩，抓了把瓜子坐沙發上，看起了熱鬧。
紅姨看自己老公護着我媽，臉脹得通紅。
「還說沒勾引老餘，她這一哭，老餘立馬就要跟我離婚了！」
「虧我拿你當姐妹啊，我真是個傻子！」
紅姨越說Ŧų₌越氣，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媽擦掉眼淚，冷冷地說：「你非要說我勾引老餘，那我百口莫辯，我的清白天地可鑑！」
紅姨聽了這話更氣了，衝上去就要撕我媽的嘴，被衆人攔住了。
我怕事情失控，就趕緊打電話告訴了我嫂子。
一會兒她跟我哥趕來了，我哥好說歹說，又給賠不是，纔算是把紅姨勸走了。
誰知當晚，餘叔竟然獨自跑到了我家。

-10-
晚上十點多，突然有人敲門。
我媽透過貓眼看了一眼，就打開了門，我立馬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
餘叔滿身酒氣地進來，手裏還捧着一束經典的黑色玻璃紙包裝的紅玫瑰，上面零星點綴着滿天星。
「玉珍，今天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你……被範紅侮辱。」
「我一定要補償你，我們結婚吧！」
我整個人僵在原地，紅姨不可能今天就和他離婚的。
還沒離婚呢，就來求婚，他這是唱的哪出啊，騎驢找馬？
「老餘，你想多了，我和你只是朋友而已。」
「我對你沒感覺。」
一束玫瑰花並不能打動我媽的心。
現在我媽看向餘叔的眼神冷清得很，一點愛的火花都沒有。
「不可能，你要是不喜歡我，爲什麼會經常和我視頻、聊天？」
「你……你還發睡衣照給我。」
我媽沉下了臉：「我拿你當朋友，是你自己想歪了。」
「我不會嫁給你的，你安分守己和小紅過日子吧。」
我媽的無情打擊到了餘叔。
「因爲你我和範紅鬧成這樣，你讓我和她怎麼過？」
餘叔眼裏充滿了不解和氣憤，平時和他溫柔調笑的女人，怎麼說變就變了。
「你快走吧，我可不想讓人說閒話！」我媽說着就把餘叔往外推。
餘叔見我媽這麼絕情，藉着酒勁兒開始撒氣。
他把手裏的紅玫瑰狠狠地往地上一摔，花瓣瞬間掉了一地。
看來這花有點開過頭了。
「姚玉珍，你玩兒我呢！老子被你害得妻離子散了，你給我裝起清純來了！」
說着他就衝上去一巴掌把我媽扇倒在地。
我見情況不妙，立馬抓起電話想要報警，卻被餘叔看見了。
他搶過電話，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們娘倆都不是好東西，老子今天把你們一起解決了。」
說着他就從口袋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架在了我脖子上。
我瞬間一動不敢動，心裏直犯嘀咕：
我說命運啊……我想安穩活到上大學，咋就這麼難呢！
上輩子被紅姨摔死，這輩子難道要被她老公捅死？

-11-
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媽倒是不慌不忙。
「你又何必傷害一條無辜的生命呢！」
「我不愛你，你就是殺了我女兒，也得不到我。」
我媽腫着半邊臉淡淡地說。
「我無家可歸了，死也得拉個墊背的！」
餘叔發狠，我的脖子破了皮，血流了下來。
我從最初的瑟瑟發抖，到現在的絕望，指望我媽救我是不可能了，我只能自救。
「你拉我媽下去啊！你倆活着不能做夫妻，死了可一定得葬在一起啊！」
我開始順着餘叔的話說。
我媽愣了一下，開始指着我罵：「我就知道你是個白眼狼，竟然想害死我！」
「你是我媽，但也不能害死我啊！你天天招蜂引蝶，招惹了人家，還不負責任！」
「害得餘叔無家可歸了，你倒是要和他撇清關係了！你這不是耍他嗎！」
「對，你女兒都這麼說了，你別不承認！」餘叔終於把我脖子上的刀挪到了一旁。
喝了酒的人，腦子真是不好使。
「哪個好女人給別人老公發睡衣照！」
「你看似是替紅姨說好話，實際上是用她來襯托你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啊，對對對！」餘叔連聲附和。
對你爺個葫蘆！我心裏直翻白眼。
「你不就是想讓男人都愛你，爲了找優越感嘛！」我繼續撕破我媽的面紗。
她終於忍不住了：「死丫頭，你胡說什麼，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我媽衝上來打我，餘叔推搡着她，我趁亂竄到了一邊，拉扯間，餘叔的刀子捅到了我媽肚子上……
我媽痛苦地捂着肚子倒下，湧出的鮮血嚇呆了餘叔，刀子應聲落地，他眼神慌亂，不知所措。
我立馬拉開家門衝出去，大喊救命。
就這樣，餘叔上了警車，我媽上了救護車。
哥哥嫂子又一次趕來善後了。

-12-
因爲搶救及時，我媽撿回了一條命。
我爸知道這事後，冷笑了一聲：「我就知道，她跟這姓餘的不清不楚！」
因爲我也差點性命不保，嫂子覺得我不能再跟着我媽住了，便把我接到了她那邊。
眼看就要去大學報道了，Ṫṻ¹哥嫂說帶我去看看我媽。
按照我媽的要求，哥嫂安排她住在單間病房。
我剛到門口，就聽到我媽的抽泣聲。
透過門縫，我看到她依偎在一個老男人懷裏，哭得可委屈了。
這人又是誰……
「我本來沒事兒的，姓餘的拿刀子出來，就是想嚇唬嚇唬我。」
「誰知道那沒良心的死丫頭，竟然讓姓餘的拉我去墊背。」
那個老男人聽了這話，拍拍我媽的背，忿忿不平。
你就是太善良了，連孩子都敢欺負你！
我媽流着淚：那又有什麼辦法，誰讓她是我生的呢！
男人眼神裏充滿了憐愛：等你出院了，我們就結婚，我買套大房子給你住！
我媽沒有反對，盡情地靠在那個男人懷裏抽泣着。
我和哥嫂面面相覷。
還得是我嫂子，她用一聲咳嗽打破了尷尬。
我媽聽到聲音，立馬直起身子靠在了牀頭上。
「媽，雨萱要去上學了，我帶她來看看你！」我哥面無表情地說。
「看我什麼，看我怎麼還沒死嗎？」
「這個死丫頭教唆老餘，差點殺了我，哎喲……」
我媽情緒一激動，扯着傷口了。
見我媽疼得齜牙咧嘴，那個男人立馬扶住她，着急地問：
「要不要緊啊，我去叫醫生吧！」
我哥面色不悅，不客氣地問：「你是哪位？」
「這是你羅叔叔！」我媽搶着介紹。
我和哥哥對視一眼，我倆並不認識這個人。
「哦，我是你媽媽的初中同學。」男人客氣地說。
我哥點點頭，沒再搭腔。
哪個兒子看着自己的母親，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心裏都會不舒服。
羅叔看我哥不高興，心虛地說：「你們多陪陪你媽，我先走了。」
病房裏，留下我們一家大眼瞪小眼。
我媽在晚輩面前丟了臉，面子上很過不去，只好板着臉不說話。
我哥強勢地說：「你沒事幹了去跳廣場舞，鬼步舞、佳木斯操你隨便選一個，別淨跟這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來往。」
我媽還嘴硬：「我跟你羅叔是真愛，這事我犯不着跟你們解釋；即使解釋了，你們也聽不懂；就算聽懂了，你們也理解不了，都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媽拉着臉下了逐客令。
自始至終，我媽都沒再看我一眼。
她不待見我，我也不想在這兒多待，就扯了扯嫂子的衣袖。
我嫂子秒懂：「我公司還有個會，那我們先走吧。」
臨走前我媽白了我一眼，把頭別了過去。
我倆這母女緣分，也算是到頭了。

-13-
快樂的大學生活很快沖淡了家庭帶來的陰霾。
嫂子多次叮囑我：「大學生活快樂但短暫，一定要規劃好自己的未來，不管是要考研還是考公，都要提前做準備，不要臨時抱佛腳。」
「你不用去問媽要生活費，缺錢了就告訴我，你自己不要爲難。」
果然我上大學後，我媽沒再給我一分錢。
但我也不想再和她爲錢糾纏了，所以並沒有聯繫她、向她要錢。
反正我爸和嫂子每個月都會按時轉生活費給我。
除了聽課學習，我還和舍友們報了社團，空閒時間一起看電影、散步、泡圖書館。
我發現，不爲錢發愁的大學生活，竟然如此快樂。
寒假轉眼就到，我拉着行李箱興沖沖地回到了嫂子家。
因爲之前搬得匆忙，我還有很多東西在我媽那邊。
我跟嫂子說了一聲，就回我媽那兒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了。
剛到家門口，我發現門鎖換成了電子鎖。
沒辦法，我只能敲門。
敲了半天，門終於開了。
但門裏站着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我愣住了，他一臉不耐煩地看着我：「你找誰啊！」
我猶豫了一下說：「我是姚玉珍的女兒。」

-14-
說實話，這個男人打開門的一瞬間，我的小腦就萎縮了。
我想不到，我媽會這麼有魅力。
我正猶豫着要不要改天再來，結果這男人說：「哦，你是姚姨的女兒啊，她早就搬走了，你不知道嗎？」
「搬走了？搬哪兒去了？」
「好像她老公買了新房子，她就把舊房子賣給我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仔細看了看客廳，發現傢俱和擺設都變了。
出去上個學，家沒了！
我立馬給我哥打電話，他在外地培訓兩個月，也不知道我媽賣房的事。
最後還是我問了鄰居們，才知道我走了沒多久，我媽就被姓羅的給接走了。
「你媽說那個男的是她的初戀，這麼多年對她念念不忘。」
「他聽說你媽離婚了，就專門搬到了咱們市。」
劉大媽對我家的事，比我還清楚。
你媽說他倆不想再錯過了，那男人買了套大房子，你媽就搬過去和他住了。
李大嬸也急着向我講述我媽搬走那天的情景：
你媽也沒帶走多少東西，好多都直接送給街坊們了，說是以後也用不到了。
你不知道，當時她有多闊綽，你看看我身上這件連衣裙，吊牌都沒摘呢，你媽就送我了！
我一看，這不是去年嫂子送給我媽的生日禮物嗎？
至於我的衣服和所有個人物品，都被我媽丟進了垃圾桶，她說我遲早是別家的人，留着也沒用。
當時那男的開着寶馬把你媽接走了，你媽這就享福去了！
對了，你媽還說辦婚禮時，請大家夥兒喝喜酒呢！
……
在大媽們七嘴八舌ṱũ̂₃中，我猶如身臨其境，感受了一把我媽被「初戀」高調帶走的風光。

-15-
我以爲我媽重新找到了人生的幸福，我嫂子接到了派出所的電話。
當我和嫂子趕到派出所的時候，我媽正跟警察哭訴着她的經歷。
「我跟他青梅竹馬，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對我！」
見我們來了，我媽不吭聲了，一位警察站了出來。
「你們是姚玉珍的家屬吧？是這麼個情況，姚阿姨被人騙了。」
「騙了？」我和嫂子異口同聲。
「是，羅剛謊稱要投資，從她手裏騙走了六十萬。」
「拿了錢以後，羅剛就消失了。」
我媽心虛地低着頭，只顧抹眼淚。
「那房子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我問。
「房子是租的，羅剛跑了，房東也把房子收回了。」
我瞠目結舌地看着我媽，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嫂子黑着臉：「情況我們知道了，謝謝你們。」
說完嫂子拉着我就走。
「等等！」警察爲難地看看我媽。
「現在姚阿姨沒地方住，你先帶她回家吧。」
「姚阿姨精神狀態也不太好，得有人陪着她呀。」
我嫂子一萬個不願意，但又不好在警察面前發作。
見我嫂子不說話，我媽急了：「我回也是回我兒子家，不用她同意！」
說完，我媽竟然理直氣壯地走出了派出所。
我不說話，嫂子冷笑一聲，緊隨其後，也走了。
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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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拉着她的行李箱，打算正式入住我哥家。
我哥也從外地趕了回來，頭疼地看着理直氣壯、毫不知錯的我媽。
「我這輩子就是遇人不淑，我本來想再婚了，就給你們減輕負擔了，沒想到……」
我媽見了兒子，打算好好哭一場。
「住嘴，少在我家哭哭啼啼，我嫌晦氣！」
我嫂子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
我媽一看軟得不行，也硬起來了。
「這是我兒子的家！」
「你看看房產證上有你兒子的名字嗎？」
「房子是我婚前買的，跟你兒子沒關係，跟你更沒關係！」
嫂子是要徹底翻臉了, 我哥還是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你不孝順, 跟個母老虎一樣, 我要讓我兒子跟你離婚！」
我看我媽到現在都還認不清現實。
「離婚？你自己丟人還不夠，非得拉上我嗎？」
「媽，你真是光屁股推磨，轉着圈地丟人啊, 這麼個小城市，你的那些破事早就傳得風言風語了！」
「你不要臉，我們得要臉啊！」
我哥頭上的血管都要炸了。
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
我媽被我哥的吼聲給鎮住了。
我嫂子嘆了口氣：「總之, 我不能接受你來跟我們同住。」
「賣房也好，再婚也罷，你連個招呼都不打, 現在出事了, 也別想讓我們給你兜底。」
嫂子的話很直白, 我媽就是死纏爛打, 也不可能在這兒有一席之地的。
「好, 好，好，你們這是逼着我去死啊！」
我媽開始道德綁架了。
「沒人逼你，活也好，死也罷, 都是你自找的, 別想着用死嚇唬我們！」
「先送你媽去賓館住一晚, 明天讓她租個房子住。」
嫂子吩咐我哥，我哥點頭同意，我全程不說話。
我媽乾瞪眼，也沒有別的辦法。
大家都清楚，我媽有退休金，租房自己生活不成問題。
就這樣, 我媽即使不情願, 也不得不離開了嫂子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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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個月，我媽的「青梅竹馬」就被抓捕歸案了。
可惜，騙走的錢已經被他賭光了，他一窮二白, 錢是沒法追回來了。
我媽僅存的希望徹底破滅了。
人淡如菊的她, 最終成了衆人眼中的笑話。
幾個月後，我媽突發腦梗, 住進了醫院。
醫生說以後勉強可以行走, 但是生活需要人照料。
我媽成了燙手的山芋。
最後還是嫂子拿了主意，把我媽送進了養老院。
送我媽去養老院那天, 嫂子不讓我和我哥出面，說她自己就能搞定。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怕我媽見了我倆, 又鬧騰起來。
據說一路上，我媽拉着嫂子的手哭個不停，口齒不清地說着：「我錯了……不想去養老院。」
但嫂子始終無動於衷。
從嫂子的角度來說，能把我媽送去養老院, 她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至於我，偶爾抽空去看看她，也算是個孝順的女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