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住

老公每月上交 9000，年底的時候問我：「你應該存了有十萬了吧？」
婆婆聽完大驚：「你有十萬？爲什麼不給我報東南亞旅行團！」
我看着牀上咿咿呀呀，剛會說話的孩子，冷笑：
「怎麼，錢放在我這裏，只是存着，不讓花的是吧？」

-1-
懷孕後，妊娠反應太大。
我堅持到六個月的時候，部門全部外派到國外三個月。
婆婆聽說了，極力勸說：
「小婉啊，你這懷着孕，還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太危險了，傷到我的大孫子可咋辦啊？
「乾脆把工作辭掉吧，我兒子又不是養不起你。我這就買票去照顧你和我大孫子。」
她還讓沈賀一塊勸我。
「你就踏踏實實在家待產吧，等孩子生下來，有我媽幫忙帶着，你想去哪就去哪。
「我們都三十多了，這一胎很不容易。要是出問題了，後悔都來不及。」
我從沒有要辭掉工作的打算。
公司裏也不是沒有先例，孕婦跟着外派出國的。
福利待遇都很好，離醫院也非常近，一點都不擔心身體狀況。
可這孩子來得確實不易，我孕期反應又太大。真的要出去工作，怕耽誤同事們的工作進度。
於是，我跟領導申請了停薪留職。
安心在家養胎。
婆婆自從來之後，便嚷嚷得讓所有親戚都知道了。
進廚房做一次飯，能發十個朋友圈。
陪我去產檢一次，能連發五條視頻。
每一條都在訴說着，她照顧我，有多麼辛苦。
沈賀大姑給他打電話，罵他，被我聽見了。
她說：「你媳婦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你媽都六十歲的人了，天天這麼辛苦伺候你媳婦，怎麼還讓她倒貼錢啊？」
沈賀問我：「你沒給我媽錢嗎？」
我那會剛吐完，嘴裏都是苦味。
婆婆說去給我買話梅，出去倆小時了，還沒回來。
我苦笑：
「沈賀，我的積蓄花在哪了，你不知道嗎？」
我們這套三居室，是去年換的。
花光了我所有積蓄，和他一起付的首付。
現在，我停薪留職，手裏那點錢，要每月給單位，讓他們幫我交社保。
還要負擔我預先支出的產檢費用。
他皺了皺眉，說：「那從今天開始，我每月給你打 3000 塊錢，總夠花了吧。別讓我老媽出錢又出力。」

-2-
我倆自從結婚，就各花各的錢。
唯一一次共同花錢，就是買這套房子。
據我所知，他每月到手一萬大幾。
這是第一次主動要給我打錢。
還好像，我佔了多大便宜似的。
我把錢取出來，放在抽屜裏。
讓婆婆用錢就直接拿。
可一個月剛過了十天，她就跟我說沒錢了。
我很納悶，問她：「媽，咱們自己買菜，在家做飯，用得這麼快嗎？」
誰知，她竟然不高興了。
說我：「不知好歹，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我給你買的肉都是最好的，豬肉要二十一斤，牛肉要四十一斤，蔬菜和水果也都是有機的，最新鮮的。一個月那點錢，根本不夠。」
可是，只要沈賀不在家，她每頓就只給我做一個菜。
什麼東西都放在一起亂燉。
我沒口味，根本喫不了多少。
那菜幾乎都被她喫掉了。
而且，我也不是沒做過飯，她買的那些食材，是再普通不過的了。
我也不想爭辯，便說了實話。
「錢是你兒子給的，如果你覺得少，就跟他要去。」
她立馬變了態度。
「嗐，沈賀賺錢多不容易啊，還要負責房貸。
「那以後我就不買那麼貴的了，省省也夠咱娘倆喫的。」
我看她偷偷藏起了幾件新買的衣服。
晚上，沈賀下班回來。
我問他：「你看你媽過來照顧我，也不容易。要不周末咱們去商場轉轉，看給她買點啥不？」
沈賀卻說：「她住在家裏，喫在家裏，啥都不缺，需要買啥？」
「要不，買買ṭũ⁺衣服什麼的？」
「哎呀，你沒看見她來的時候帶了幾個大箱子嗎？她那衣服都多得堆成山了。」
我便想着，等生完孩子，回去上班，攢下錢後，再給她買。

-3-
轉眼就到了分娩的時候。
我爸媽匆匆來了兩天。
着急給我弟帶孩子，又匆匆趕回去了。
這兩天，婆婆極其熱情。
那感覺，好像我是她的親閨女似的。
可別人懷孕都胖了，可我反而瘦了八斤。
我媽走前，囑咐我：「你三十多了，能嫁給這樣的人家，算是燒了高香了。好好相處，別耍小性子，給我跟你爸丟臉啊。
「好在，你這次生了個男孩，他們家也不會虧待你的。」
我無奈又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實在不想聽她說話。
當初，我剛過三十，因爲沒有結婚對象。țù₁
她就用跳樓威脅我。
跟沈賀相處了半年，她就非催着結婚。
婚後三年沒懷孕，就質問我，是不是年輕時不愛惜自己，玩壞了身子。
見着沈賀，低聲下氣，好像是我做錯了什麼。
我懷孕後，也就打了幾次電話。
一直藉口忙，也不來看我。
我對他們，早就失望至極。
婚姻裏有些酸楚，也是自己消化，不跟任何人提。

-4-
生產前，我曾經問過沈賀：「要不請個月嫂吧？你媽伺候月子，太辛苦了吧？」
婆婆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不用請，那些月嫂我又不是沒見過。還不如我呢。沈賀小時候，都是我一個人帶大的。你看不是長得挺好的嗎？你放心吧，我有經驗。」
沈賀回覆：「既然媽都說了，那就不請了。」
我看着他：「可是，伺候月子確實很辛苦的。這孩子花銷也大，3000 一個月可不夠用。咱不能讓親戚們知道，咱虧待了媽。你要知道，咱們這裏，請個月嫂要花一萬多呢。」
沈賀極不情願地嘆氣。
「那九千，夠了吧？你要是生了兒子，以後，每個月我都給你九千塊，你就安心做家庭主婦，不用去當牛馬了。」
我沒理會他說做家庭主婦的事。
但是每個月 9000，我可是記住了。
生下兒子後，婆婆高興得不行。
月子前幾天，真的是任勞任怨。
給我煲湯，催我產奶，生怕餓着她大孫子。
沈賀回來的時間也早了許多。
回來就對着兒子一頓拍拍拍。
然後發朋友圈炫耀。
「老子也是有兒子的人了。」
我更關注同事們的動態。
參加過外派的同事，回來後都加薪了。
把我羨慕得不行。
我好想趕緊休完產假，回到工作崗位上去。
可婆婆也就辛苦了不到一個月，就開始喊叫腰痠腿疼。
夜裏也不跟我和孩子睡一個屋了，自己搬去了小臥室。
說晚上睡不好，白天睡不着，這樣下去，沒法繼續照顧我了。
我跟沈賀商量：「不然，咱們請個保姆吧？」
他卻說：「我看着你這都恢復好了啊，你晚上不就是喂喂奶嗎？孩子睡了，你也睡唄。白天，我媽看的時候，你就趕緊休息。休息夠了，替換我媽，能有多累？」
我讓他週末體驗體驗帶孩子的辛苦。
他卻生氣了。
「我出了這麼多錢，還要我出力啊？當我什麼？冤大頭？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我的身體太虛，沒力氣跟他吵架。
我也懶得跟他掰扯。

-5-
後來，我身體ƭū₆好些了。
婆婆就見天地往外跑。
在本地交了很多跟她年齡差不多的老頭老太太做朋友。
今天約着一塊去跳舞。
明天一塊去合唱。
只有週末，沈賀休息的時候，她纔在家裏裝裝樣子。
我跟沈賀說，讓他媽少出去轉轉，多帶帶孩子。
我一個人白天晚上地帶，太累了。
誰知道他立馬站在了他媽那頭，斥責我：
「我媽孤身一個人來幫襯我們，還不能出門了？
「我同事他們的老婆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家帶孩子。怎麼人家行，你就不行了？
「你不是一直宣稱自己是獨立女性嗎？就是這麼獨立的？
「再說了，我看我媽一直在忙活，怎麼到你嘴裏，就變了味。
「我告訴你啊，齊婉，如果你把我媽氣着了，她不給咱們看孩子了，我看你怎麼辦！」
我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這確實是個問題。
如果我想要回去上班賺錢，家裏就必須得有一個人帶孩子。
我孃家沒有人能指望。
如果把幾個月的孩子全天交給一個外人帶，我確實不放心。
沈賀見我臉色變了，繼續說：「現在知道我媽的重要性了吧？還不好好對我媽！
「還想着挑撥我們母子關係，齊婉，別以爲生了兒子就有多大的貢獻了！」
「你行了，別蹬鼻子上臉！怎麼，孩子不是你的？要不，跟我姓！」我沒好氣地懟他。
「不可能！」
我白了他一眼：「廢話那麼多！」
因爲這次吵架，他這個月的錢一直拖到他媽沒錢用了纔打給我。
最後還數落我一句：「不知道省着點花。」

-6-
我因爲跟這對母子置氣，導致乳腺堵了好幾次。
疼得我白天晚上都睡不着。
上門的通乳師都勸我：「你現在生氣就是跟自己和孩子過不去，做了媽的人，要多爲自己和孩子想想，有些事啊，別往心裏去。」
後來我也想開了，不能因爲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休產假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跟公司聯繫着。
希望能盡快回到工作崗位。
領導告訴我，最近公司接了個項目。有個職位很適合我，如果我能回去工作，就給我報上名字。
項目做完，回來會升職加薪。
這項目雖然不出國，但也要到離家上千公里的外地常駐幾個月。
我很想抓住這次機會。
臨近回去上班的前幾天，我買了奶粉。
想提前斷奶，讓孩子適應奶粉。
可他一喝就吐。
婆婆便說：「小寶這是奶粉過敏，齊婉，要不然你還是再多休息一段時間吧。等一歲斷了奶，再去上班。」
老公也指責我，說我：
「你太自私了，都是當媽的人了，就非得去賺那點辛苦錢？連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不顧了？
「我不是每個月給了你 9000 了嗎？還不夠你花嗎？」
我不是沒跟他爭辯過。
「我都耽誤了一年多的工作了。同事們早就對我有意見了。
「而且這次工作機會很難得，如果錯過了，怕是職位都保不住。」
他卻說：「你就只能在這一個公司找到工作嗎？你能力有這麼差嗎？」
「我……現在市場環境什麼樣，你不知道嗎？好多人都被裁掉了。要不是我在單位很多年，領導人又好，怎麼可能給我保留這麼久的職位。」
沈賀「哼」了一聲。
「還不是他們沒本事！我們公司業績也沒以前好了，我怎麼就沒被辭啊！
「你整天在我面前說自己多牛多牛，怎麼多帶幾個月孩子，就找不到工作了嗎？」
我深吸幾口氣。
告訴自己莫生氣，莫生氣。
婆婆抱着哭鬧的孩子過來了。
「孫子真可憐，還這麼小，你媽媽就不管你了，瞧給我們餓的。」
說着就往我懷裏塞。
我看着懷中小小的孩子，心裏的那股氣頓時消下去大半。
是啊，孩子還小，又喝不了奶粉，要是我現在非得爲了工作撇下他。
我肯定會後悔。
我只好跟領導推了這個項目。
領導惋惜了好久。
他語重心長地說：「小齊啊，你是我一手帶起來的，工作能力方面我很認可。
「如果不是因爲家庭拖累，你本來可以有一番作爲。真的是太可惜了。」
我也很無奈：「可能這就是身爲女人的不易吧。」
縱然社會已經發展到了這個程度，可是家庭還是困住了很多女人。
我跟領導表示：「如果有什麼需要整理的材料，需要寫的報告，都可以交給我。
「雖然現在孩子小，我離不開，但是我可以居家做些支持。」
領導同意了。

-7-
就這樣，我就留在了家裏。
婆婆依舊每天早出晚歸，比沈賀都忙。
有時候領導給我安排一些工作。
我要一邊抱着孩子，一邊打開電腦工作。
工作效率極其低下。
這天早上，她又打扮好要出門，我叫住了她：「媽，我現在居家辦公，還要帶孩子，實在是忙不過來。
「如果你不得空，我打算請個保姆了。」
婆婆收住了腳：「幹嘛請保姆啊，我不是在這呢嗎？」
她把手裏的包放下了，很是親切。
「齊婉，我不知道你這還有工作呢。你不早說，那我就把今天的活動推掉好了。」
可她看似在帶孩子，可是時刻盯着我。
一旦我離開電腦，她馬上跑過來，把孩子塞給我：「孩子餓了，趕緊喂喂。」
到了晚上，我哄孩子睡了。
就聽見她在客廳跟沈賀抱怨：「唉，這一天天的，真的是太累了。
「你得說說你媳婦，在家帶孩子就好好帶，還搞什麼居家辦公。
「把孩子全都丟給我，有她這麼當媽的嗎？我跟你說啊，要是再這樣，我就走了。」
沈賀勸道：
「媽，你要走了，她要找保姆咋辦？
「那是我兒子，你親孫子。你捨得讓外人帶嗎？
「我跟你說，你就……」
後面的話我沒聽清楚。
我閉上了發酸的眼睛，只覺得渾身無力。

-8-
公司給我發了 2000 塊兼職工Ťű̂₌資。
錢到賬的時候，我正在陪孩子在圍欄裏玩。
婆婆路過，看了眼我的手機。
然後笑眯眯地說：「齊婉，你看我這手機都卡得打不了電話了。
「我想買個新手機，可是我沒錢啊。」
我有些喫驚：「媽，沈賀上月打的錢，我不是給了你 3500 嗎？」
「哎呀，那些錢啊，我存定期了。你看，現在沈賀他們單位不景氣，裁掉了好幾個。把錢都給了咱們，萬一……
「我是說萬一啊，不得給他存些嗎？」
我告訴她：「現在這房子每月 4500 的房貸，沈賀也讓我出。
「拋去這些，我手裏只剩一千塊，給孩子買衣服什麼的，都得從這裏面出，本來就很緊張了。」
這是我爲什麼要做兼職的原因。
多賺的這些錢，可以給我自己買幾件新衣服。
自從懷孕，我一件新衣服都沒買了。
最近這幾個月帶孩子瘦了很多，原來的衣服穿着大了。
可婆婆卻說：「你這不是現在工作了嗎？都發了工資了，還藏着掖着做什麼？
「怎麼？不捨得給我花嗎？」
我趕緊否認：「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正說着，沈賀進來了。
婆婆立馬開始哭。
沈賀不分青紅皁白指責我：「齊婉，你又幹了什麼，把我媽氣哭了？」
我懶得跟他吵架。
婆婆矯情地說：「我說我這手機卡了想換個新的。你媳婦不捨得給我買。我是老了，不着你們年輕人待見了。我就不配用個新手機啊。」
沈賀一氣之下過來拽我。
「齊婉！你現在做兼職賺錢了，給我媽買個手機，怎麼了？
「你那錢要是不花，賺了也沒用！乾脆別幹了！」
我護着孩子，不好跟他動手。
他把我拽了個趔趄。
差點碰到孩子。
孩子「哇」的一聲哭了。
婆婆這才着急了。
趕緊從我手裏把孩子抱了過去。
「別因爲我吵架，傷着孩子。不買就不買了，我這手機湊合着用吧。」
她那手機，也才用了一年。
能卡到什麼地步？
就是想讓我給她花錢。
每月沈賀打過來的錢，我都會給她打一部分。
按理說，她手裏不可能沒錢。
幹嘛還非得盯着我這點。
我站起身，對她說：「你兒子每月工資也沒全都給我，想要手機，跟他要唄。我可沒錢。」
沈賀不高興地說：「我的錢都給你了，剩下那點平時應酬都不夠。」
婆婆幫嗆：「就是，我兒子這麼辛苦賺錢，都給了你。你還在他身上搜刮什麼！」
我瞪了回去。
「怎麼？是我不想回去上班嗎？還不是你自己帶不了孩子。
「你兒子做了這麼多年工作，才賺這點，好意思說？
「我要不是因爲生孩子，比他賺得多多了。」
我轉身回了房間，摔上了門。
第一次，沒管孩子。
婆婆在外面哭，沈賀在外面罵，孩子也跟着哭。
我愣是沒出去看。
我聽見婆婆說：「辛辛苦苦給你們帶孩子，也落不得一點好。我不帶了，我要回家去！」
我連忙衝出去。
「你走啊，我正好請保姆。白天我就去上班，給保姆看，也比給你看強。」
婆婆哭得更大聲了。
沈賀怒視着我：「齊婉，你別太過分！把我的兒子，交給非親非故的外人，你怎麼放心？保姆偷孩子的新聞，你沒看到過嗎？難道，你想讓我的兒子也這樣嗎？」
我瞪了他一眼。
「你沒聽見嗎？是你媽不願意帶！」
沈賀又說：「本來老人給孩子就不是義務，你們家的人不就只來了一次嗎？
「我媽費心又費力，可你是怎麼對她的？」
他說得沒錯，我爸媽確實指望不上。
這婚是我媽靠自殺威脅催的。
孩子是兩邊催生的。
現在生下來，卻成了我一個人的負擔。
就因爲我是孩子的媽！
我冷眼看着他。
「如果你媽非要走，我就這麼做。你白天上班，總管不住我吧？不信，咱們就試試。」
已經抱着孩子進屋哄的婆婆，聽見這個，又出來了。
語氣好了很多。
「我就是一時氣話，我怎麼放心把孩子交給外人。算了，我不換手機了。」
「哼！齊婉，你就謝謝我媽吧，世界上還有她這麼有責任心的老人了嗎！」

-9-
這天晚上，我又乳腺堵住了，發起了燒。
孩子喝不了奶，一個勁哭。
婆婆把孩子抱走，說：「我給做點輔食，你千萬別喫藥，扛過去。不然，我孫子的奶水裏都有藥了。」
沈賀昨晚上賭氣出門，一晚上沒回來。
我燒得迷迷糊糊的，爬起來給我的通奶師打電話。
她連夜趕了過來。
一進門，就嘆氣。
「不是跟你說了嗎？不能再生氣了。哎呀，怎麼都燒到四十度了，還不送去醫院？你老公呢？這個時候，人在哪裏？」
她幫我叫了救護車，把我送到了醫院。
等退了燒，沈賀才趕過來。
通乳師把他罵了一通，他在外人面前倒是什麼都沒說。
可回去的車上，他就開始數落我。
「你知道這一趟花了多少錢嗎？你現在不賺錢，能不能別老找麻煩！」
我纔剛剛退燒，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而且，通乳師反覆跟我強調，讓我不要再生氣了。
我閉着眼睛，權當他在放屁。
我擔心孩子一晚上沒喫奶會餓。
沒想到，回去後，孩子睡得好好的。
婆婆主動邀功：
「我這孫子真的是來報恩的，知道喫不上奶，喫點輔食，自己就睡了。這孩子啊，真的讓人心疼。」
看着孩子睡着後，嘟起來的小嘴，我的心裏愧疚異常。

-10-
這次之後，家裏恢復了短暫的平靜。
沈賀給她媽買了新手機。
婆婆不再作妖。
眼看着孩子一歲了。
可以斷奶了。
我想着，要給孩子斷奶。
讓他去跟奶奶睡。
可試了幾次，都不成功。每次都以他爆哭爲止。
無奈，我只好繼續帶孩子睡。
斷奶也沒成功。
這天晚上，哄完孩子睡覺後。
我重新又爬起來，想整理一些工作資料。
就聽見門外婆婆和老公的對話。
「小賀，你媳婦睡了吧？」
「早睡着了，孩子哭聲都聽不見了。媽，你這個辦法可真好。果然又喂上奶了。」
我心裏一震，沈賀這是什麼意思。
我重又躺了下去，側着耳朵聽門外的聲音。
只聽婆婆ṱŭ̀⁽說：「你這媳婦太野，總想着回去上班。她那個工作聽說要外派到國外去，一走走好幾個月。那能行嗎？
「這女人啊，就應該關在家裏帶孩子。當初你們剛結婚那會，我就說趕緊要孩子。
「這過了幾年纔要上。我以爲你媳婦這心會踏實下來，沒想到還想着出去上班。」
沈賀說：「媽，她工資不低，回去賺錢的話，我壓力也能小點。」
「你懂個屁啊！你們用得着多少錢？那去了外國的女人，萬一被別人拐跑了，你讓我這孫子沒親媽啊？
「你媳婦好歹ṱű₎是上學出來的，以後管教孩子也有用呢。」
婆婆這話，充滿了算計。
倒是她能說得出來的。
我說她每天不好好帶孩子，總是各種作妖，原來根本原因是想拿捏住我。
這時候，她又說：「你知道嗎？小寶其實可以喝奶粉。
「那天齊婉高燒住院，我就給小寶餵了奶粉，他很愛喝呢。」
我頓時呆住了。

-11-
這是怎麼回事？
我的兒子一喝奶粉就吐，我是見過的呀。
怎麼婆婆會這麼說？
沈賀問：「媽，小寶不是喝了就吐嗎？齊婉買了好幾種奶粉都吐，我也看到了。」
我把耳朵靠近門邊。
只聽婆婆說：「奶粉是你媳婦買的，但是奶瓶是我刷的，我在瓶底放了點苦瓜水。」
我的腦仁嗡的一聲。
我想起來，那段時間婆婆說上火了，總買苦瓜喫。
「要不然，她怎麼能安心在家帶孩子？什麼奶粉都不如母乳好。我孫子必須得喫母乳。」
我看着旁邊睡熟的兒子，眼淚不自覺地滑滿雙頰。
爲了這個喫不了奶粉的孩子，我失去了好幾次做好項目的機會。
乳腺堵塞疼得半夜睡不着的時候，發燒燒到四十度的時候，我的婆婆在算計着她孫子不能斷了母乳。
我的老公在外面和別人推杯換盞，徹夜不歸。
沒有一個人真的在乎過我的感受。
淚水滴到手背上。
我伸手擦乾。
心中越發堅定：沒有人在乎我，我自己要在乎自己。

-12-
第二天早上，沈賀走後，婆婆也出ṱŭ₆門了。
我便給領導發了消息，告訴他，我可以全面迴歸工作了。
我不怕辛苦，也不怕累，有任何項目，別人不願意去的，儘可以安排我去。
他很快回了電話。
他告訴我，公司剛剛接到了一個埃及跨國項目，要去半年以上。
而且這期間，回來探親的機會少之又少。
他問我：「你確定這次可以去嗎？」
「確定。」
「可是你的孩子？」
「沒問題的，孩子一歲了，他的奶奶和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關心他的人，交給他們，我很放心。」我無比堅定。
「好，那我把你的名字報上去，兩天後動身，你提前過去，適應適應工作節奏。」
掛掉電話，我便立刻整理準備出國的東西。
婆婆閒逛回來時，我已經收拾了一個行李箱出來。
婆婆大爲喫驚。
問我：「你這是要幹什麼？」
事到如今，一切都塵埃落定，我也沒什麼可跟她置氣的了。
我告訴她：「孩子一直斷不了奶，我分析是因爲我在家的緣故。所以，我離開一段時間Ťũₖ，就麻煩您自己帶孩子了。」
「誒？不是，齊婉，小寶離不開你啊。你看他纔剛過了一週歲，別人都是喂到兩歲的。你怎麼？」
我指了指自己：「最近這兩個月，我喫不下飯，奶水也越來越少了，早就沒營養了。」
婆婆不依不饒：
「那不行，你等小賀回來再說。」
她說着就要翻我的行李箱，要把我的東西往外拿。
我啪地一下把箱子關上了。
上了密碼鎖。
「誰回來，都一樣！」
「不行，你不能去！我最近要和朋友去東南亞旅遊，你得在家帶孩子！」
我笑了，看着她。
「你真是夢到哪句說哪句啊！」

-13-
晚上，婆婆不睡，等着很晚纔回來的沈賀。
跟他抱怨，說我要離家出走。
沈賀一身酒氣混着香水味。
指着我：「齊婉，你又特麼的作什麼！」
我推開他的手，沒好氣地說：「怎麼？只准你在外面拈花惹草？我連門都不能出了嗎？」
「你胡說什麼！你爲什麼要誣陷我兒子！」
「哼！媽，你鼻子是不是不好使了啊？他身上這麼濃的香水味，你聞不到？」
沈賀氣急敗壞地說：「我這是必要的應酬！你懂個屁！你都快兩年不上班了，你知道什麼！
「哦，對了，對了！我每個月給你 9000，給了你一年了，你存了有十萬了吧？」
「十萬？你媳婦有十萬？我說她爲什麼要出門呢？原來是出去瀟灑啊。
「怪不得不讓我報東南亞旅遊！」
我冷冷看着這對母子。
「沈賀，要不要我給你算筆賬啊？你每個月給我 9000，貸款 4500，每月給你媽 3500，我只留一千。
「孩子的衣服，家裏的用品，都是我在買。你的這點錢根本不夠！我還要倒貼！」
婆婆急了：「你胡說，你纔沒有給我錢！」
「你以爲我是現金給你，就沒證據了嗎？你的銀行卡還是我幫你辦的。
「每次我給你轉完錢，你立馬就去銀行存上了。
「銀行的流水可以證明我有沒有給你錢！」
婆婆啞口無言。
她繼續胡攪蠻纏：「那是我兒子的錢，又不是你的！」
我無奈搖頭：「對，所以你兒子要十萬，你得給他！」
……
臨出前，我看了看被婆婆抱在懷裏的兒子。
我親手帶大的，我真的捨不得。
可是沒辦法。
我必須先讓自己立起來，我才能帶上他。
況且，那個以他爲重的奶奶絕對不會餓着他的。
沈賀跳着腳喊：「你要是敢走，我就跟你離婚！」
「呵呵。可惜法院不會把孩子判給你，有本事你就去起訴好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沈賀被辭退了。

-14-
我踏上埃及土地的時候。
看到婆婆發的控訴的朋友圈。
說我不配爲人母，不聲不響，拋下孩子，自己去享樂。
一整年都不跟我聯繫的我媽給我打視頻電話。
我沒接。
她發了好幾條 60 秒語音，我只點開了一條。
熟悉的控訴聲就吵得我腦仁疼。
我乾脆拉黑了她。
我不是不想孩子。
事實上, 我非常想他。
我就翻照片，看他從出生到一歲的模樣。
婆婆從最開始在朋友圈的控訴，慢慢變成了秀孩子。
幾乎每天都發, 以表示自己帶孩子帶得有多好。
得益於此，我經常能看到孩子的現狀, 讓我對工作更加努力。
我沒跟沈賀聯繫過。
他找過我幾次，都是威脅我，要離婚。
見我沒反應，就威脅我以後別想再見到孩子。
我仍然沒回復他。
因爲我知道，他做不到。
他一向膽子很小, 只會窩裏橫。
違法的事，他不敢幹。
我的項目做得很成功, 給公司超額完成了任務，實現了超 30% 的收益。
項目結束回國後，我被晉升爲大區經理。
工資翻倍，獎金更是提升了很多。
回家前，我找了律師，提出了要離婚的訴求。
不出意外, 孩子的撫養權大概率會歸我。
帶着這個好消息，我回到了闊別半年的家。
開門進去後，我看到了一個在地上跑着的男孩。
他看到我, 愣住了。
我張開手：「小寶，我是媽媽，我來接你了。」
小寶認不出我了。
只是嘴裏念着：「媽媽, 媽媽。」
我連走幾步, 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裏。
「沒錯, 是媽媽。」
婆婆蓬頭垢面, 從廚房裏跑出來。
看到我, 同行愣了一下，然後來搶孩子。
可現在的我, 已經不是半年前瘦弱的我了。
她根本搶不過。
我告訴她：「從今天開始，孩子會跟我一起生活。」

-15-
離婚後要處理的事情很多。
不過沒關係, 我有兩個月的休整時間。
我會用這段時間, 讓我的小寶慢慢記起來媽媽的樣子。
至於前夫沈賀, 聽說被辭退後, 到處做兼職，送快遞，送餐，只要能賺錢, 他都去幹。
因爲要付房貸還要養孩子。
現在整天被他媽又打又罵。
罵他不賺錢, 罵他沒出息, 搶不回去兒子。
哦, 對了，按照法院規定, 他還要每月付我 3000 的撫養費。
一直付到孩子十八歲。
他不敢不給, 因爲他害怕。
而我，以後會負責國內的業務。
現在我有錢，有工作。
白天我會把孩子送進託兒所。
晚上，再接回家。
偶爾出國, 我就帶着小寶。
讓他和我一起去見世面。
所以無論何時，能讓我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