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陳序年結婚六年,他碰我的次數越來越少。
最後一年我們幾乎成了同牀共枕的異性室友。
直到我選擇戳穿這層窗戶紙找他開門見山地談。
他終於舒了一口氣道:「是呀!我會處理好的,她還那麼年輕,我不能耽誤人家。」
我愣在當場,心在那一瞬間涼得徹底。
八年相識,六年婚姻。
這一刻,他竟不是害怕我發現他出軌,而是擔心誤了佳人青春。
-1-
有些事情就算我想要自我欺騙都做不到,因爲對方的表現實在是太過於拙劣了。
陳序年 30 歲生日那天在外地出差,爲了給他一個驚喜,我閃現在了他酒店房間門前。
開門的一瞬間,他的臉上只有一閃而過的錯愕,唯獨沒有我突然到來的驚喜。
我手裏拎着一堆東西,他未曾幫我把東西拎過去。
只是一個勁兒地摸着後腦勺重複道:「我以爲是小徐過來送文件呢。」
小徐是他的助理。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屋子裏的東西。
一束很大的滿天星放在客廳的桌子上。
桌上還有一個剛拆開的新款智能觀影眼鏡。
我手裏拎着的袋子裏也有一款這個。
陳序年喜歡玩遊戲,收集各種科技產品,看來我和送他東西的人倒是心有靈犀了。
我還沒有問他,他就慌張地解釋道:「公司裏的同事朋友一起送的,我先去上廁所……」
他慌不擇路地躲進了廁所裏。
我坐在沙發上。
今年的夏天特別地悶熱,不過一會兒,外面就下起了暴雨。
我看了看袋子裏提前去排隊買的那款他最愛的冰淇淋蛋糕。
冰袋幾乎已經要融化了。
蛋糕好像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還沒有從廁所出來。
就在我的耐心快被耗盡時,他終於出來了。
一臉如釋重負地看着我道:「都說了,回去跟你和媛媛一起過,你怎麼還是這樣趕了過來,累着了吧?」
我沒說話,只是看着他。
他繼續找着話題,從袋子裏將東西一一拿出來。
「嘉茵,你怎麼給我剝這麼多的松子仁,手不累嗎?
「我天,這家的巧克力冰淇淋蛋糕很難買的,你排了多久啊?
「這個眼鏡我更……」
我沒有再聽他繼續說下去了,打斷他道:「東西刪乾淨了嗎?刪那麼久。」
我緊緊拽着旁邊的沙發套,力度之大,讓我的指甲都有些犯疼。
這句話問出口時,感覺整個人的呼吸都不順暢了。
只是相比於我的情緒激動,他卻輕描淡寫地解釋道:「嘉茵你在說什麼?什麼時候你也那麼多疑了?我剛剛不是和你解釋了嗎?那個是同事和朋友……」
我冷冷地盯着他。
只覺得這樣的場景實在是太荒謬了。
他是那麼淡定鎮靜地收羅着詞彙來敷衍我。
幾乎沒有什麼情緒波動。
我甚至寧願他慌張一些,抑或是害怕一些都行,這樣不至於讓我顯得那麼地可笑。
好像從始至終,這麼多年的感情變成了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我端坐在沙發上,竭力壓制着洶湧的情緒,就那麼靜靜地聽着他編。
直到他再也編不下去。
終於鬆了口。
像面對一個可以傾訴的人一般,和我講述那個女孩。
他說她有多傻。
說她有多麼像年輕的我。
說她平時的那些可愛的處事,說她有多麼地愛他。
在說到她古靈精怪地會把蚊子抓起來五馬分屍時,他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
我沒有打斷他。
只是胸膛那裏疼得難受。
他回憶的那些細節都像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傷口絞殺着我的心臟。
我一度感覺自己好像要失去呼吸了。
最後他來了一句總結性話道:「嘉茵,抱歉!但是我們真的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我會處理好這件事。而且她還那麼年輕,不能再耽誤她下去了……」
就這麼一句話,我感覺我的耳朵裏好像有一聲巨大的轟鳴聲。
我們八年相識,六年婚姻。
現如今,他不是害怕我發現他精神出軌,而是害怕誤了佳人青春。
桌上他遞給我的水,還沒動,我端起來潑在了他的臉上。
他伸手一把抹去臉上的水漬,振振有詞道:「嘉茵,我理解你的心情,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想的……」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
拿起隨身背的包包,起身離開。
在開門的一瞬間,我折返了回去。
面對愣神的他,狠狠地抽了幾個巴掌回去。
-2-
回去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天氣悶熱得像個蒸籠一般。
我穿着的襯衣裙子已經完全粘在了皮膚上,整個人像被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飛機沒有合適的航班,我選了最近的高鐵。
恍然間對上玻璃鏡裏的自己,才發現眼淚流得滿臉都是。
真的可悲可笑啊!我的丈夫在他生日這天,和我傾訴他是如何愛上另一個女人的。
他就這麼地篤定喫定我了嗎?
越想越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了,已經有幾個陌生人探頭看了過來。我受不了這樣突然的關懷,
順勢趴在了旁邊的桌上。我不想在公衆場合看起來那麼的狼狽。
可是眼淚越想忍,就越忍不住。
出站的時候,我趴着的地方放了兩包小紙巾,是旁邊的乘客遞過來的。
曾經說要照顧我愛護我的人現在卻傷害我最深,連陌生人的善意都沒有給到我。
我將紙巾放進包包,拿出一副很大的墨鏡戴在臉上。
眼睛已經腫脹得不能看了,回到家裏還得僞裝,我不想讓女兒看到我這副模樣。
看吧,結婚生子後,就算是難受都要先忍着,騰出時間和空間。
叫了閨蜜理理來家裏先幫我把孩子接過去一兩天。
-3-
處理完所有事後,我進浴室洗了一個澡,然後在房間裏坐到了深夜。
我已經沒有眼淚來哭了,爲什麼難受的人只能是我?
陳序年憑什麼那麼淡然毫無波動?
腦子裏閃過很多很多的畫面,有這段婚姻裏,我的尊嚴是如何一點點被放到低處的。
有開門那一瞬間他的那些動作,還有他和我描述他是如何愛上她的表情。
我一度有些失力,好像頃刻間我所有的堅持都沒了意義。
我大概是最傻的女人,同牀共枕的丈夫出軌這麼久,我才後知後覺。
一種巨大的窺探欲包裹着我,我想知道他和她的所有。
我起身從房間的櫃子裏,找到了陳序年曾經的蘋果手機。
他是蘋果發燒友,每次出了新款必買。
所以之前的舊款他往往來不及把賬號退出。
然後我就看到了那些同步的聊天記錄。
她是陳序年的直系小學妹,叫宋錦書。
陳序年微信給她備註鼠鼠,因爲同音,加上她的屬相也是鼠。
他們開始頻繁聯繫的時間是在三年前。
那個時候宋錦書恰逢畢業,整日爲畢業論文和實習焦慮。
又正好遇到回校作爲優秀畢業生分享的陳序年。
一來二去,他們就認識熟稔了。
我麻木地翻着那些聊天記錄,一條週六的感謝對話,格外引起了我的注意。
【年年學長,真的太謝謝你,如果沒有你,今天這個論文我肯定弄不完的。都沒有來得及請你喫飯,那下次一定要讓我請你喫飯好嗎?】
時間點讓我彷彿回到了那個中午,陳序年和我的相處。
那個時候我已經懷上媛媛六七個月了。
我們的新房剛剛裝修好,要買傢俱。
陳序年說他工作忙,大部分事情都是我在處理。
裝修到買傢俱大多是我一個人在忙活,那段時間,我每天最少要走上萬步。
那個週六,一大早他就匆匆地跑了出去。
我在新房裏等着裝修工人來把傢俱安裝好。爲了省那一點保潔費,託着大肚子把家裏打掃乾淨。
下午陳序年終於趕了回來。
他面色平靜地告訴我是公司臨時有事。
而後倦怠地在旁邊的沙發上躺着。
不巧的是那天停電了,我拿過旁邊的傳單扇子給他扇風。
他睡得迷迷糊糊地睜眼,而後親了親我的肚子道:「嘉茵,你怎麼這麼好啊?」
說着又拿過我手裏的扇子,給我扇了起來。
那時我以爲是一家三口甜蜜的畫面,背後竟然還有這樣一段緣由。
他親吻我肚子裏孩子的時候,是在暢想我們一家三口未來甜蜜的畫面,還是擔憂着他的小老鼠能不能順利畢業呢?
-4-
後面的信息我甚至有些快看不下去了。
因爲每一條對應着我的時間點,都讓我覺得荒謬而可笑。我沉浸在一家三口的幸福中時,我的丈夫的心早已偏航了。
聊天記錄裏:
她提醒他按時喫早飯。
他督促她努力考證、好好實習,拿優秀畢業生。
雙方誰因爲某個原因請對方喫飯,看電影之類的。
他們好像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話題。
陳序年對她比對我們這個家庭上心多了,他給她找工作內推,幫她一點點地改簡歷。
甚至到她工作後,還幫她談客戶,拉大單子。
他們之間有很多值得慶祝和開心的東西,升職、簽單、買到了喜歡的演唱會門票……
都可以互相分享,慶賀。
宋錦書的微信簽名是:【人總是執着於第一眼認定的東西。】
他們的最後一條微信裏,陳序年還在勸她要勇敢地走出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宋錦書只是回他道:【我最想要的一直都不可能,就這樣吧!也挺好的。】ťù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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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序年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委託律師將離婚協議書擬定了。
他只看了一眼,並未接過去。
而後是勃然大怒道:「陳嘉茵,有必要這樣嗎?我和她從沒有越線,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你至於這樣……」
胸腔裏那些壓抑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我衝着他崩潰大喊道:
「對啊!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你至於把我當傻子嗎?
「我問你啊?你至於嗎?是的啊!你們沒有睡,你們就高尚得很,我誇完了,你滿意了嗎?」
「嘉茵,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我不和你吵。這件事是我錯,但我從始至終真的沒有一件對不起你的事。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好好談談。」
他試圖安撫我,手掌就要靠近我的肩膀,我厭惡地躲開。
「呵!呵!呵呵!」憤怒到極致,我竟笑了出來。
他是那麼地邏輯自恰。
在他心裏,即使到了現在,他都覺得他沒有半分對不起我。
他認爲只要他們倆沒有踏出那最後一步,他們就不算出軌,他陳序年就對得起我和孩子。
我指着旁邊的行李道:「我現在已經無法和你生活在一起,你先搬出去吧!我們儘快把手續辦了,相關的財產分割,請你的律師和我的律師談吧。」
「嘉茵,你就一點都不念我們的感情嗎?」他愕然地看向我,震驚地問道。
「陳序年,你現在最好還期盼我念點舊情,不然你我之間就不是好聚好散那麼簡單了。」
「什麼意思?」
「工作了這麼多年,還是這麼傻嗎?你不想毀了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吧?還有你那隻臭老鼠的。」
「你有什麼衝我來!陳嘉茵,你不要去找她發瘋。」
看吧!他的挽回,是不能涉及到她,多癡情啊!
我揚手又抽了他一耳光。
「發瘋?我他媽早瘋了,怎麼?這麼惦記記掛她,又扯着我不離婚是做什麼?表演型人格上線了?我告訴你,陳序年,我已經很剋制了,我故意把媛媛支開。離婚協議書,你最好早點簽了。你要是不籤,那我也有的是辦法讓你籤。」
他頹靡地坐在旁邊的餐桌椅上。
我和他互相對峙着,像兩隻絕望的獸。
那一刻,我在他的眼睛裏看見我的樣子,是那麼地猙獰。
可ŧṻ⁴是都不重要了。
看到那些聊天記錄的時候,我就已經瘋了。
-6-
陳序年最終還是沒有簽下那份離婚協議。
他拎着行李先搬了出去,說等我情緒穩定了再談。
哪怕我告訴他,我做出離婚的決定是很冷靜的,他依舊是不相信。
他問我難道不考慮媛媛了嗎?
我反問他:「你做那些事的時候,有想過你父親和丈夫的身份嗎?」
離婚的阻礙,我想過很多,但唯獨沒有想過最先幫助陳序年的是我的父母。
陳序年搬走的第二天,我爸媽就來了。
我爸在旁邊抽着煙。
我媽一臉擔憂地開口道:「茵茵,事情我基本都瞭解了,這個夫妻一輩子,難免有人有時會走神的時候,你不能分得太清,你們畢竟那麼多年的感情在。況且你已經這個歲數了,真和序年離了,你以後怎麼辦?」
我的工作是自由職業,這兩天除去送媛媛上學,大部分時候我都在躺着。
總感覺很累,很疲倦,甚至到和陳序年的撕扯都要用盡我的力氣。
然而在這個時候,作爲我的家人,我的血脈至親——
我沒有得到半點安慰,反而看到的是一個完全站在陳序年那邊的說客。
「能怎麼辦?沒有和陳序年在一起的時候,我是沒有活下去嗎?媽,我是一個成年人,我確定我確實和他過不下去了。你如果真爲我好,就不要再給我其他的心理壓力了。」
「陳嘉茵,你幾歲了,還這麼意氣用事嗎?你馬上就快三十了,你可以不那麼自私嗎?媛媛纔多大啊?你要讓她沒有爸爸嗎?你就眼裏容不下一丁點沙子嗎?」
「和我的年齡有什麼關係?難道我快三十了,我就沒有人權了嗎?離婚以後陳序年是會死了嗎?怎麼媛媛就會沒有爸爸了?我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委曲求全,你們就會給我頒獎狀了嗎?」
「算了,我說不贏你,你厲害得很。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陳序年你都容不下,我倒要看看以後有什麼樣的男人能夠包容你這樣的性子。」她拍了拍桌子,煩躁地起身就要離開。
我快步走到門口,給他們把門打開。
她看到我的動作,更加氣憤了。
「怎麼了?陳嘉茵,你現在是要攆我和你爸爸了嗎?你現在出息了?你老盯着陳序年的問題,就沒有想過你自己的問題嗎?你脾氣爛成這個樣子,有沒有想過別人也煩你。」她繼續攻擊着我。
彷彿她今天的到來,不是爲了安慰一個婚姻受到傷害的女兒,而是驗證一道數學題一般,在她眼裏那麼糟糕的女兒,所以婚姻失敗是必然。
我已經不知道怎麼形容心裏的失望了。
「對啊!你這麼爛的女兒,以後會沒人要。可是她就算再沒人要,也還是要離婚的。因爲這麼爛的人,她不需要誰要她,她自己可以要她自己。至於那麼好的陳序年,你那麼欣賞他,你可以試試看他願不願意當你的兒子,看他還願意認不認你們吧。」我無所謂地譏諷道。
「陳嘉茵,你在說什麼話?我和你爸爸不是爲了你好,我們會大老遠地趕過來嗎?」
就在我和我媽聲嘶力竭的對峙中,我爸的煙終於抽完了。
他在一旁像一個看客一般出聲道:「我都說了讓你不要來,你的好女兒主意大得很,誰管得了她?她過得好壞和我們有關係嗎?她就是死了都和我們都沒有關係。」
這樣陰陽怪氣的嘲諷,這樣涼薄的話,我們好像不是父女,而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
我的情緒一下子爆發。
再度被刺激得像一個瘋子一般。
砸了客廳的花瓶、板凳,大吼着讓他們滾。
彷彿就是爲了見到我這副樣子。
我爸的情緒一下子就起來了。
「這就是你對你父母的態度嗎?所以說你這種人會離婚呢,你以後再嫁估計也得被男的打死。」
他越說越興奮。
我忽然冷靜下來了。
我越是發瘋,可能他才越得意吧。
我不再嘶吼,而是平靜地看着他道:「爸爸,我會不會被男人打死,這不一定。但是你以後老了落我手裏是一定的。你就一直這樣保持這樣的態度對我吧,以後我會慢慢還給你的。」
他一下子就啞火了。
但還是故作兇狠道:「你以爲你威脅得了我嗎?我告訴你,我可是懂法的,你以後不給我養老,你看我告不告你。」
「那就去告啊!我等着你的律師函哦!」
我冷冷地反擊道。
我媽這個時候又出來講和了。
她擦了擦眼淚道:「嘉茵,父女之間哪有隔夜仇啊?你爸爸也是擔心你,你不要故意氣你爸爸了……」
「我沒有說氣話,我在很認真地和你們說。既然你們自己心裏清楚以後要依靠的人是我,那麼連做到以我的利益感受爲先都辦不到嗎?還是你們喫定了我,就算再被你們傷害都不會計較?如果當父母的不會愛護子女,那年老時又怎麼會覺得子女會好好照顧你們呢?」
話到後面,我反而是越來越冷靜了。
你能無底線地原諒誰,誰就能無底線地傷害你。
-7-
我媽生我的時候傷了身子。
後面再不能生育。
所以小時候我爸爸不太喜歡我。
媽媽也覺得是因爲我的原因,才導致她沒有兒子,爸爸也不喜歡她。
記憶裏,爸爸和村裏別的父親不一樣。
他不願意出門去打工,種地也種得很不耐煩。
他說沒有兒子,一切都是徒勞。
所以小時候我幾乎沒有買過新衣服,沒有買過零食,甚至時常都喫不飽穿不暖。
關於小時候特別深刻的印象。
是在經濟大環境沒有變好時,我經常餓着去地裏刨紅薯,還帶着泥的紅薯在河溝裏隨便洗一洗就啃來喫了。
還有就是一到下雨天,我就拿着簸箕去河溝的缺口堵魚蝦,那是難得的葷菜。
其餘的記憶裏,是家裏吵不完的架。
有時候爸爸把媽媽打倒在地上,我去扶她,她抱着我痛哭,說如果不是我,她早就離婚了。
再慢慢地我勸她離婚,說我希望她離婚。
結果她暴怒地抽我的耳光,問我怎麼這麼壞,竟然希望自己的父母離婚。
日子開始變好,是有天媽媽發現我很會讀書。
村子裏的小學,我幾乎回回都是第一。
再然後是鎮上讀初中。
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幾乎每個班主任都和她說,我以後一定會有出息。
就是這樣簡單的話,讓她一下子就燃起了鬥志。
爸爸不出去打工,她就出去打。
她說要給我攢學費。
再到後面爸爸連地都不怎麼種了,媽媽寄回來的生活費大部分也是被他花掉了的。
好在生在了好時代,我在學校靠各種獎學金和補助也能活下去。
我和我那所謂的父親之間最大的矛盾爆發在我初二的時候。
那時候快要過年了,媽媽好不容易從外地趕回來。
一年掙的點辛苦錢,他又拿去賭了,輸了一大部分不說,還要找我媽要。
我下晚自習回來的時候,我媽正被他一拳打在地上。
鼻子裏都是血。
她不停地拽着他的褲腳,扯着不要他走。
「陳正興,你今晚上要是敢出去,我馬上去買瓶農藥帶着嘉茵一起走。」
多麼可悲啊!即使被他這樣對待,她唯一想到的方式還是通過傷害我和她的性命來換取這個男人的憐憫。
可我不是這樣的人。
我纔不怕這個男人,這個世上總有人可以制裁他。
我一把跨進房間,將門鎖上。
這個屋子是媽租的,村裏的房子早就倒塌了。
我媽說租這個房子方便我讀書,其實更多的是給這個男人一個住的地方。
畢竟誰會讓自家讀初中的女兒盯緊自己的爸爸,防止他賭太大。
房間裏有一臺老式座機,我直接報了警。
報警理由是家暴和ţŭ̀⁹賭博。
和我想的差不多,我媽並未感謝我,反而又要對我動手道:「你是畜生嗎?大過年的要把你自己的爸爸送去坐牢。」
「對啊!你才知道嗎?你們兩個這樣的爛人可以生出什麼好東西嗎?我還告訴你,你們下次再動手,不管是誰,我都還是會報警。說實話,你看誰家的爸媽像你們一樣?我大不了把你們全部送進去,都比我現在好過。」
她揚手又要打我,我瞪着她:「怎麼?你不敢對那個批男人動手,只敢對我動手嗎?」
她的手垂了下去,只一個勁兒地說自己命苦。
我不再聽這些了,也不再試圖改變她了。
媽媽有她自己的功課,我幫她做不了。
她後面花了些錢,又託了很多關係,終於在過年之前把她的男人弄出來。
出來當天,我父親揚言要把我腿打斷。
我借了同學的手機就要報警。
媽媽跪在地上求我不要鬧了,並且一再和我保證,爸爸絕不會再對我動手,我才放棄了報警。
只是從那以後,我爸說我是個心狠的畜生。
他說這輩子絕對靠不住我。
我說他說得對。
說他這樣的男人,生來就會斷子絕孫,我能活下來是國家政策好給了第二次生命。
我沒有亂說,小時候爲了一口吃食,我就差點幾次丟了性命的。
去抓魚的時候,好幾次差點被水流沖走。
撿廢品的時候甚至遇到過人販子,如果不是我過早地成熟,真不一定能逃走。
生在這樣的家庭,能夠平安長大,本身就是一種運氣。
而我生活得那樣艱辛時,我那個所謂的爸爸可以在賭桌上,將錢幾十幾百地輸掉。
所以在我心裏從未把他當作過父親,他只是一個讓我擺脫不掉生物學關係的令人厭惡的男的罷了。
-8-
我和陳序年是在讀高中的時候認識的。
那個時候他是交了擇校費進來的邊緣混子。
我是艱苦奮鬥的小白花。
偏偏開學的時候,老師把我們分成了同桌。
陳序年的媽媽主動找到我,希望我可以監督她兒子學習。
我覺得莫名其妙,禮貌告訴她,我只是她兒子的普通同學。
這一幕被陳序年看見了,他覺得很沒有面子。
當場將他媽媽轟走了。
然後居高臨下地望着我道:「好好學生陳嘉茵,你不會覺得會讀書就很厲害吧?」
我衝他翻了個白眼,連交流都不想和他交流。
很快就會根據成績排名來換座位,我會馬上換掉這個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同桌。
陳序年長着一張知音漫客的校草臉。
和他坐同桌挺麻煩的,每天都有人給他遞東西,或是喫的喝的或是情書。
下課我是馬上就躲了,上課連遞幾次真的挺打擾我的。
我出於不Ţū́ₛ耐煩,後面就不給遞了。
學生時代的人太過中二,有幾個女生覺得我是因爲嫉妒,喜歡陳序年纔不給遞。
最開始是故意在我的課本上亂寫亂畫。
貼吧裏也開始傳我的黃段子。
後來是在我的板凳上滴紅墨水。
我扯着笑得最厲害那個女生的頭髮,把一整瓶紅墨水倒在了她的頭上。
後面就是老生常談的校園霸凌,只是我和普通的受害者不太一樣。
我故意在一個下午裝作因爲作業而遲遲沒有離開教室。
那三個女生在監控下對我拳打腳踢。
我謀算着監控拍清楚後,掙開她們往一樓的廁所跑去。
那個廁所我在下午的時候就偷偷關掉了水龍頭,這個時候絕對不可能有人。
我引着她們追着我跑進廁所。
然後被我提前放置的洗潔精滑倒時。
拿着旁邊的掃把沾着廁所裏的奧利給。
一棍一棍地打在這些惹人煩的東西身上。
等陳序年氣喘吁吁地趕到時,我正跌坐在地上,可憐巴巴地和警察訴說我是如ṭú₌何被人暴力對待的,不得已躲到了廁所。
監控裏把她們打我的樣子拍得清清楚楚。
我咬死不鬆口要告她們。
再加上貼吧裏的黃段子,新仇舊恨一起,通過 IP 直接找到了她們。
最後的結果是她們三個轉學,並且賠償了我一大筆錢。
事後陳序年問我:「真的只有她們欺負你嗎?」
「怎麼,你要做偵探了?」我嘲諷道。
在他喫癟時,繼續譏諷道:「不過你做什麼都和我沒關係,但是做人至少應該有個準則,就是不要給別人添麻煩吧?」
出乎意料的是,陳序年那個時候沒有選擇和我針鋒相對,而是語氣不自然地道:「抱歉陳嘉茵,因爲我的原因,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我其實不在意他是否有歉意,只是他開始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會幫我做值日衛生。
我當着幾門課的課代表,他會搶在我之前幫我把作業抱去辦公室,又會在老師看完後,幫我抱回來。
甚至因爲我之前和那三個女生的事,她們糾結了一堆校外的人想要揍我。陳序年直接放話,誰敢動我,就是和他過不去。
我是無所謂的,就算來了,無非是掙錢的路子多一些罷了。
畢竟那個時候我是真的很缺錢,這種不安全感貫穿了我的整個青春。我時時擔心着我沒法繼續讀下去,我沒法抓穩這株救命稻草。
在此之前我還是煩陳序年的,因爲很多麻煩都是因他而起。
甚至於後面我通過考試直接調到了精品班也沒和他打招呼。
那是他第一次在教學樓下堵我,失落地問我:「陳嘉茵,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對!」
「爲什麼」
「你很麻煩。」
「那我以後不讓你麻煩,你可以試着不討厭我嗎?」
我沒有作答。
在當時的我眼裏,那裏的一切都只不過是我人生不值一提的過客。
我會不停地走,不停地走,直到走到我想要的生活。
-9-
自那以後的陳序年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他不再和社會人士廝混,並且改頭換面一般地讀書。
甚至於在高二的時候被校領導破格分到了我們班。
見面的時候,他又走到了我身邊道:「陳嘉茵,你甩不掉我的。」
我沒有多作評價。
陳序年的媽媽很是感謝我,她固執地認爲陳序年變得愛學習都是因爲我。
我們又成了同桌,託陳序年的福,我在最後的半年裏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他媽媽給他帶東西的時候都有我一份。
她說給你那個酷酷的同桌。
對那段日子很深刻的印象是,他媽媽做的板栗雞很好喫。
還有天氣熱的時候,陳序年從家裏帶來的紅豆冰,真的很涼爽。
還有一天中午停電,教室裏悶熱得不像樣子。陳序年早早地從家裏趕了過來,手裏拿着一個帶電池的小風扇。
還有一把大蒲扇,那個中午我睡午覺睡得很香。
睜開眼睛的時候,瞥見他脖子上的汗珠時,心臟漏了一拍。
後面的日子越來越緊張,各種比賽、考試接踵而至。
臨近報志願的時候,陳序年很是緊張,他一定要看我報了再選他自己的。
反覆地問我是不是準備讀大學的時候就把他甩掉。
說實話,我的人生裏,那個時候是第一次出現有一個人那麼地在乎我。
我和他在一起的契機是在我們讀大學的時候。
那個時候我兼職太晚遇到暴雨。
我當時爲了安全沒有回學校,結果就是那輛回學校的公交車側翻了。
造成了很大傷亡。
我當時的手機淋雨壞了。
陳序年怎麼都聯繫不上我。
等我手機修好時,手機都快被他和他家裏的人打爆了。
我永遠忘不了那天,陳序年雙眼通紅地抱着我。
「陳嘉茵,你他媽的故意的是吧?你要玩死我嗎?」
我回抱他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說他的一生從沒有那麼害怕過。
-10-
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他就說第一眼見你就知道你會跟我姓陳。
後來我們結婚的時候,他又說,看吧,和我姓陳了。
好像那個時候的那麼喜歡我的陳序年和現在的陳序年是兩個人一般。
在嫁給他的那一刻,我真的以爲我們會幸福的。
他家庭氛圍真的很好,父母相愛,感情幾十年如一日地好。我們結婚這麼久,我甚至沒有看到過他們吵架。
我那個時候以爲,他們的現在,就是我們的未來。
-11-
我和陳序年僵持的第二個月。
睡得迷迷糊糊時,突然一隻手從腰間伸了過來。
我嚇得當場尖叫。
牀頭的聲控燈頓時亮了起來,我看見了陳序年那張帶着愧疚的臉。
只停頓了那麼一瞬間,他就一把將我按住。
「嘉茵,不要,不要我。」
他毫無章法地親了過來。
我揚手就要扇過去,他緊緊地鉗制着我的手。
直到我一腳踹向他的下面,他才冷靜下來。
「爲什麼,你之前不是因爲這個和我……」
「陳序年,可以不要再裝傻了嗎?」
我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那個時候我剛生了媛媛,他幾乎就已經不怎麼碰我了。
相比於我們剛在一起時,他恨不得天天弄,簡直是判若兩人。
我那個時候一直以爲是我自己的問題。
我去做疤痕修護,我健身美容。
我變得越來越不像我自己。
甚至有次,聽從朋友的建議穿了助興衣物。
薄薄透涼的料子掛在身上,我感覺四面八方都透風。
我想是不是我們的生活太過於平淡,導致他失去興趣。
可是掀開被子的瞬間,昏暗的燈光下,我竟看到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
我擺出的姿勢、臉上的表情都僵硬在了那裏。
而後看着他那張像是要上墳一般的表情時。
有些生氣地拽過被子,背過身子不去看他。
沒有什麼比丈夫毫無興致的眼神更傷害一個女人的自尊了。
那個時候我都還在反思,覺得這種事不要強求。
甚至於我還擔心是不是他的身體出了問題,私下打聽了好幾個靠譜的男科醫生。
結果當我小心翼翼和他提起時,換來的是他的勃然大怒。
他責怪我一天到晚就知道想這些事。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當時一瞬間滿臉通紅,腦子像放空了一般。
我竟然被我的丈夫形容成了一個慾求不滿的女人。
後來我又說服自己,這種事情,沒有就沒有吧!帕拉圖也可以的,畢竟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
結果事實的真相竟是:
我的丈夫是因爲精神出軌,所以才身體對我不感興趣。
女兒被我們吵醒,小心翼翼地在門口敲門道:「媽媽怎麼了?」
「沒事,媽媽做噩夢夢見了髒東西了。」
「那,媽媽,我今晚來陪你睡覺,我陪你你就不害怕了。」
心軟得一塌糊塗,這段婚姻唯一值得的留下了我的女兒。
「不用,你先回房間,媽媽怕傳染你也看到。」
我打發走女兒,讓陳序年馬上滾。
「陳嘉茵,你一定要做那麼絕嗎?你想要讓女兒和你一樣有不幸福的童年嗎?」
這話徹底激怒了我。
「陳序年,你愛女兒,那你和你的小老鼠算什麼?你要我等女兒長大後,給她看他爸爸和小老鼠的相識嗎?」
「嘉茵,你爲什麼總是那麼地極端?人就能完全不犯錯嗎?」
他還在強詞奪理,我只覺得眼前的人陌生得緊。
「要我報警嗎?」
「嘉茵,隨你,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婚的。」
他留下這句話,終於離開了。
「無論如何?」
陳序年,我說無論如何你都一定會簽字的。
-12-
後面的日子,我只是到宋錦書公司樓下坐了坐。
陳序年就方寸大亂。
他急匆匆地跑來,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就要帶我離開。
宋錦書連面都沒有露。
「陳嘉茵,還要我怎麼說?人家和我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甩開他的手,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焦急的神色。
「陳序年,你不知道我要什麼?」
「我不答應,你有什麼氣衝我來就行了。」
我不理他,徑直朝電梯走去。
宋錦書沒有沉住氣,先一步下來了。
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紅着眼,像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跑開了。
「陳嘉茵,你現在滿意了?」
陳序年,怒不可遏地質問着我。
直到電梯裏出來一名工作人員道:「陳小姐,抱歉讓您久等了。我們徐總很重視您這次給我們產品做的宣傳,正在辦公室等您。」
我聳肩,拍了拍陳序年的肩膀道:「你和你的小老鼠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這未來見面的次數還挺多的,怎麼辦啊?」
下午談完事情,陳序年的微信又發了過來。
【嘉茵,真的不關錦書的事,她還是個小孩,你不要這樣給她心理壓力了,她真的受不了的。】
心理壓力?心裏沒有鬼怎麼會有壓力呢?
【陳序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現在可還沒做什麼呢,你就擔心成這個樣子了。我要是真做點什麼,你不要後悔哦。】
那邊不再回復我了。
直到我多次出現在宋錦書公司,她自己沒有忍住,把這件事和她公司裏關係好的人訴說了。
而後整個公司傳得到處都是。
她受不了同事們的指指點點。
在一個深夜割腕自殺了。
彼時我正在夢鄉里沉醉。
冷不丁地就接到了陳序年的電話。
他的語氣出奇地冷:「陳嘉茵,我早該知道的,你怎麼會放過她呢?你現在滿意了。」
費了點精神,我才弄清楚。
原來小老鼠自殺了。
深夜把我吵醒,擾人清夢,真的挺惹人煩的。
「我怎麼她了?是我讓你們又當又做的?是我讓她自己恬不知恥地還去找人尋求理解支持,結果引起衆怒的?」
「陳嘉茵,你就沒有一丁點的憐憫之心嗎?你不就是想離婚嗎?我成全你。」
電話霎時被掛斷。
我連夜開車到醫院送去了離婚協議。
離婚真的是傷筋動骨的事,陳序年拖着不離,後面雖然通過法律手段也能離,但是是真的麻煩。
現在他上頭,我自然得趕緊抓住這個機會。
我到宋錦書住院的樓層時,陳序年最開始以爲我又要做什麼。
一把踢翻旁邊的椅子:「艹!你他媽有完沒完?!」
我倒是沒有和他計較,只是平靜地搖了搖手裏的離婚協議書。
他愣了愣。
「真他媽有你的,誰稀罕誰啊!」
他接過我手裏的簽字筆,快速地簽上了他的名字。
Ṭų₂一式兩份,我小心地放進文件夾,轉身爽快地離開。
-13-
那天之後,我就再沒見過陳序年。
再次知道他的消息,是幾月後宋錦書主動來找我。
她說陳序年的狀態很差,整日喝得不省人事。
工作也辭了。
她希望我去看看他,又說他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從始至終都是我誤會他們了。
我感覺像吞了蒼蠅一樣。
婚都離了,還要找我扯這些。
說話自然沒客氣道:「哇哦!宋小姐好善良好純潔好無辜哦!你從始至終都沒有插足過別人的感情,沒有覬覦過有婦之夫,都是大家誤解這麼單純善良的你了……」
「陳嘉茵,你說話有必要這麼帶刺嗎?對和你那麼有多年感情的人也可以那麼絕情?你這種人怎麼值得人喜歡!」
「呵!」
「你笑什麼?」
我沒有回答,反問道:「你猜,我明明那麼煩你們,爲什麼今天還是願意見你?」
「爲什麼?」
「因爲我最近靈感有點少,需要一些素材。尤其是看着你們這種奇葩,讓我有一種在看人類獵奇事件一樣。」
「你……」真小氣,我主動成全她和陳序年,她連點素材都不願意提供,直接走了。
-14-
我的生活慢慢迴歸了正軌。媽媽有時候會給我和女兒寄東西,又或是明裏暗裏地點我,趁着歲數還不大,可以再給媛媛找個爸爸。
我很平靜地告訴她,不要幹這些事了。
這些可有可無的關心,也沒有必要了,我早就過了需要的年紀。
至於她擔心的養老問題,在她領我給她買的社保之前,生活費我會按時給,但是別的沒了。
說實話,如果說我們之間要談感情,在我最需要感情的時候她沒有給到我。
談利益,就算要把我當養老工具人,那麼只是也得先投資下這個工具。
事實是,幸好我有先見之明。寒暑假、日常一直兼職掙錢,再加上後期寫稿,不然我是沒錢完成學業的。她這些年辛苦的錢大部分都給我那個爸爸揮霍了。
她質問我這樣對她,不怕我的女兒有樣學樣嗎?
我問她,我怎麼對她了?
減少接觸就是天理不容了嗎?
她對她的人生毫無規劃,毫無方向,以至於她人生後半輩子幾乎全是我在給她兜底。
養老、醫療,全部是我攢錢給她解決的。
至於媛媛,我生下她,是因爲愛,是因爲我確認我想要一個孩子。我確認我希望這個孩子過得好,她是我的一面鏡子,如果她對我不好,那對應着的我這面也有問題。
媽媽她好像永遠不懂,孩子最開始有多天然愛父母。
我曾經是多麼地依賴她、眷戀她。
可是後來太多的事讓我不得不學會和她分割,讓我們各自走各自的人生。
-15-
我並沒有限制陳序年來看媛媛。
他離婚後也依然是媛媛的爸爸。
當然前提是,他在我心裏算一個合格的父親。他如果和我的父親一般,我肯定會做這方面限制的。
在沒有其他因素的影響下,我樂意媛媛可以多得到一份的愛。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陳序年的生活也逐漸恢復了正常,他還是沒有和他的小老鼠在一起。
但是他們一起喫飯一起逛街,那個女生還每天去他住的地方給他做飯。
又是一次陳序年接媛媛去遊樂場玩,我忙完工作去接媛媛回家。
他和我攀談了幾句,說他準備創業。
做汽車抵押租賃。
出於他是媛媛父親的身份,我好心提醒了下,現在的經濟大環境不太適合創業。
他的臉色一下就變了,指責我道:「嘉茵,你知道嗎?我們的感情變成這樣,只有我一個人țũ̂⁺的錯嗎?你從來都不會鼓勵我,做什麼你總是先想最壞的……」
我聽不下去了,馬上打斷他道:「陳序年,還要我和你說多少次,我們之間除了是媛媛父母這層關係以外,再無關係了。你創業與否,我同不同意都沒有關係的。我也希望以後我們的見面除去媛媛不要再牽扯其他。」
-16-
陳序年是見識過陳嘉茵的冷漠的。
只是當這種冷漠用在他的身上,他才覺得是那樣地尖銳。
他忽然想起她戳穿自己那天帶來的巧克力冰淇淋蛋糕。
她離開時,那蛋糕融化得一塌糊塗。
他拿勺子挖來嚐了嚐, 竟是滿嘴的苦澀。
他明明記得那家蛋糕店他喫了很多年,是方圓十里最好喫的冰淇淋蛋糕店啊!
他一直還抱着一絲希望, 在陳嘉茵允許他見媛媛時。
他甚至欣喜地認爲這是她給他留的最後一絲餘地。
可是她後面的相處和話語又再次把他打回原地。
他想陳嘉茵到底在拽什麼?
她覺得他不行, 他偏要創業給她看。
就這樣他拿着父母大半輩子的積蓄, 一頭扎進了創業大軍。
後來連續半年的壞賬, 他其實已經開始慌了。
可是對上宋錦書那雙期盼的眼,她說他一定行,她說在她心裏他就沒有做不到的。
他又鼓足了勇氣繼續砸錢進去。
直到最後血本無歸。
外面的爛賬越來越多。
再後面他慌了亂了心智,收賬的時候和朋友用了不當手段。
被當作涉黑典型,判了十年。
他只覺得眼前一黑。
父母年過半百還在爲他四處奔走。
陳嘉茵帶着媛媛來見了他最後一面。她依舊是那副樣子,面對他的遭遇平靜得就像是面對一個陌生人。
她不再像從前一般,事事爲他考慮,爲他籌謀。
他想起剛畢業的時候, 她陪着他面試公司,一點點和他商量着改簡歷。
那個時候她把他的得失看得和自己的一樣重。
結婚以後尤甚,她會主動幫他打理同事關係,邀請負責人的妻子喫飯、旅遊。
後來事業上的次次上升, 每次都有她在身旁。
他們原本是最幸福的一家人。
可是現在什麼都沒了。
那一刻他恍然驚覺,他們真的成了兩條平行線。
如果不是媛媛這層關係, 他可能連見她都不可能。
他早該知道的, 她一直都是那樣地決絕。
他曾經花了那麼多年, 才讓她接受他,最後讓她放棄他的也是他。
他在想十七歲的陳序年,會不會怨恨三十歲的陳序年,就這麼丟了陳嘉茵。
-17-
後續的日子裏,陳序年再未見過陳嘉茵。
只從父母那裏聽說一些有關她的隻言片語。
她後面談戀愛結婚了, 老公還是個混血兒, 比她小好幾歲。
媛媛成長得很好, 大方明媚而自信。
不讀書的時候就跟着陳嘉茵和她老公滿世界旅遊, 在外人眼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而這一切原本都是他的。
宋錦書他最後只見了一次,當時他都快要出獄了。
宋錦書突然來看他,她說都是因爲他毀了她的生活。
他一臉迷茫, 慢慢聽她抱怨完。
才知道, 宋錦書結婚多年後, 被老公發現了他和她的這段事。
他們現在一直在鬧離婚。
好像人做的每一件因, 即使當時看不到果, 也會在後續的人生裏顯現出來。
這一刻他無法再騙自己,當時的自己有țů⁽多麼無恥,還妄圖把過錯全部推在陳嘉茵身上。
好在陳嘉茵完全不喫這一套。
她是一個極度坦誠的人。
婚姻裏出現問題時,她甚至沒有給他預留逃避的時間。
直接開門見山地找他解決。
只是越是這樣,他越害怕, 他害怕她發現, 也害怕她不會發現。
他每天都像在走鋼絲,直到陳嘉茵戳穿那層窗戶紙,他再也逃避不了。
再然後看着她決絕地轉身。
出獄以後他想見她一面, 可是連一個理由都找不到。
只有在去看媛媛的時候,遠遠地看了那麼一眼。
她靠在高大的男人肩膀上,笑得燦爛。
陳嘉茵真的是一個永遠會朝前走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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