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個甩鍋俠

我媽是個甩鍋俠。
仗着我年幼,把一切責任都往我身上推。
超市打破商品,她說「孩子還小」免了罰。
菜市場順手牽羊,她說「孩子還小」,老闆只能怏怏離開。
家裏丟了錢,她又指着我說「孩子還小」,我被罵了一頓。
一句「孩子還小」成了她的免罪金牌。
直到我已長大,她順手將玻璃瓶從十七樓扔下去,將人砸成癱瘓。
警察上門時,她眼淚汪汪地說:「孩子還小不懂事。」
我被警察帶走,抑鬱而亡。
再次睜眼,回到八歲。
我媽嘴上還流着車釐子汁水,指着我說:「孩子還小不懂事,貪嘴了而已。」
我冷笑,一把摳住我媽的嘴。

-1-
老闆恨恨地看着我,正打算轉身離開。
一邊呆頭呆腦的我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摳住我媽的嘴,好奇地湊近聞了聞。
「咦,媽媽你喫了什麼,味道好好聞啊。」
我媽臉色頓時變了,一邊拿眼角偷偷瞟老闆,一邊迅速打掉我的手。
「林凡凡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偷喫就算了,叔叔也沒讓你賠。」
我假裝沒聽見,繼續好奇:「媽媽你嘴角的紫色汁水是什麼,是剛剛塞到嘴裏的東西嗎?」
我媽騰地紅了臉,尷尬地看着還在不遠處似笑非笑的老闆,厲聲道:
「林凡凡你裝什麼瘋,做了錯事就要主動承認,不就是一顆車釐子嗎,你至於嗎?」
說完,狠狠扯過我的胳膊,強行拉着我往家裏走去。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無論什麼事情,我媽都把鍋甩到我頭上。
仗着一句「孩子還小不懂事」,多數事情都能矇混過關。

-2-
回家時天已黑,我奶奶正在擺弄她的收音機。
「綵鳳,我的收音機怎麼壞了,你快過來給我看看。」
我媽答應着走過去,拿起來假裝驚呼一聲:「哎呦,這怎麼零件都摔出來了。」
說完,轉頭看向我:「凡凡,是不是你又拿着奶奶的收音機聽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你小小年紀,可不能學壞呀。」
說着,還朝我使勁兒擠了擠眼睛,暗示我不要說話。
然後轉頭安慰我奶:「媽,孩子還小不懂事,等我教訓她,這個收音機壞了,我明天讓林爲民再給你買個新的吧。」
我奶奶見我悶着頭不吭聲,我媽又說了回頭要教訓我,於是她也就瞪了我一眼了事。
畢竟收音機已經壞了,奶奶卻是真心疼愛我這個孫女,她總不捨的真罵我一頓。
放在上輩子,這件事便到此爲止了。
可如今,我是個發癲的。
我高高興興哼着歌去臥室寫作業:「遠遠的距離貼貼的心,一貼貼到共白首……」
身後的奶奶和媽媽頓時神色一凜:「凡凡,這是你從哪學來的爛歌?你是不是偷聽那種節目了?」
這是一個小電臺深夜交友節目的主題歌,至於交友內容,大家懂的。
我轉過身無辜地眨眨眼:「我昨晚起來尿尿,聽到媽媽房間裏傳出來的呀,挺好聽的,幾遍我就學會了。」
媽媽大驚失色。
奶奶騰地站起來,「啪」一巴掌扇在媽媽臉上。
「臭不要臉的,你都當媽了居然還聽那種噁心玩意,你到底想幹嘛,啊?想揹着林爲民再找一個嗎?」
媽媽被那一巴掌抽懵了,剛要反駁,奶奶忽然反應過來。
「不對,家裏就我這有一個收音機,明明是你偷拿了我的收音機,弄壞了還不承認,還栽贓給凡凡!」
我媽趕緊狡辯:「不是,這都是凡凡自己聽的,我怎麼可能聽這種東西啊!」
說着,連忙朝我擠眼睛:「林凡凡,你快說,是你拿了奶奶的收音機,對不對?」
我假裝沒看見:「媽,我晚上都是跟奶奶睡一屋,我哪敢聽收音機啊。」
我爸經常上夜班,那種節目又都是深夜。
我這麼一說還有什麼不清楚。

-3-
被奶奶一頓破口大罵後,轉頭,我媽揹着我奶狠狠擰我耳朵。
「林凡凡,我真是白養你了,這麼點事情你都不幫着我,害得我挨你奶奶罵,你就是個小白眼狼!」
上輩子,我媽媽這麼說,我都會覺着愧疚無比,默默流淚忍受着。
而如今,我放開喉嚨大叫:「啊——媽媽媽疼,你把我耳朵擰下來也沒用啊,我真是不小心聽見的,我以後再也不敢唱啦——」
果然,沒兩秒,我奶奶就舉着鍋鏟出現了。
上一世,我奶奶即便是在我和媽媽無休止的合夥欺騙下,也沒有減少對我的疼愛。
直到最後,眼睜睜看着我被警察帶走,氣得當場腦淤血不省人事。
如今再看到爲了我氣到炸毛的奶奶,我忽然眼睛一熱,抱着奶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見我哭,我奶登時火更大了,撒開我衝進屋裏朝着我媽就是個大比兜。
「看你給孩子擰的,你一個當媽的怎麼這麼狠心,往我孫子身上賴就算了,還敢打她!瞧給我孫子疼得!」
說完,又補了一腳:「臭無賴。」
啊啊啊我爽了,我的寶貝奶奶!
我摟過奶奶的脖子吧唧一口親在她臉上,奶奶的老臉瞬間笑成一朵花。
而抬眼,我看見我媽狠狠挖了我一眼。
沒關係,我知道,她明天就會爆出一個大雷。
這輩子,沒了我兜底,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過得了我爸那一關!

-4-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我還沒睡醒,就聽見我爸一聲大吼:
「劉綵鳳,我放在抽屜裏的二百塊錢呢!」
在那個年代,二百塊錢其實蠻值錢的Ṫüₓ,能頂的上一家人一個月生活費了。
上一世,這件事是整個賴在我身上,以至於我爸揍了我一頓後,一直覺着我是長歪了,對我很是失望。
如今,我媽大概沒想到我爸這麼快就發現了,慌亂了一下迅速鎮定下來。
「那個錢啊,前兩天凡凡說學校要交書費,就給她拿去了。」
我爸一聽就炸了:「什麼書費那麼貴啊,這是咱家下個月生活費呢!」
我媽一邊把我爸往屋外推,一邊低聲:
「你別那麼大聲,孩子還小不懂事,我看着也就撒這一回謊,估計交了書費也剩不下多少,就算了吧,下回她再敢撒謊,我一定收拾她。」
而我爸一聽這話,和上一世一樣更火了。
「那怎麼行,我林爲民的女兒不能就這麼長歪了,必須好好教訓她!」
說完,衝進臥室,一把將我拎了出來。
「林凡凡,你說,你拿那麼多錢幹嘛了?是不是交上壞朋友了?還學會跟大人撒謊了,看我今天非揍你不可!」說罷,作勢就要打我。
我媽則是在後面趕緊抓住我爸揚起來的手:「行了行了,孩子還小,也不是什麼大過錯,再說一個女孩子,你不要動不動就又打又罵的。凡凡,你趕快跟你爸認個錯,這事兒就過去了。」
說完,還衝我使勁擠了擠眼。
那意思就是「你先承認了,後面媽補償你。」
我爸則是不依不饒Ṱũₑ,依然喊着要打我。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我奶,我奶急忙忙跑過來:
「咋了這是,怎麼大早晨就要打孩子?咱老林家不興這樣,有什麼事好好說!」
見我奶發話了,我爸才放下了巴掌,可還是氣得呼呼的。
「媽,都是你們慣的,你問問你孫女幹了什麼,她居然撒謊騙家裏的錢!」
我看了一眼在一邊看戲的我媽,清了清嗓子。
「爸,你們說的啥錢,我可沒拿,昨兒老師說要收二十塊錢書費,我問我媽要,我媽還說讓我等兩天呢。」
一瞬間,屋子裏針落可聞,我媽肉眼可見開始慌亂起來。
「凡凡,你說什麼呢,我這還在幫你說話呢,你跟你爸承認個錯誤就行了,怎麼還嘴硬呢。」
說罷,又瞪眼睛又努嘴地朝我使勁暗示。
我繼續裝瞎看不見,卻突然蹭地竄上炕,一把掀翻了我媽炕上的被垛。
在他們驚愕的眼神中,我抓着一牀綠色薄被神經病一樣拼命抖動着。
直到兩張百元大票飄飄悠悠飛出來。
我媽的臉肉眼可見換了好幾種顏色,由黑轉白,又由白轉紅。
「不是,林爲民,這咋還在我被子裏呢?」
又忽然恍然大悟:「林凡凡,是你藏的是不是?你拿了就拿了,怎麼還藏在我的被子裏?」
說完,轉頭推我爸:「行了行了這下找着了,孩子還小不懂事,你就別罰她了,快喫早飯上班去吧。」
可我媽沒想到,我還沒癲夠。
就見還在炕上瘋狂跳躍舞動的我,忽然「刺啦」一聲撕開了那牀綠色薄被的被面。
裏面嘩啦啦掉出來一堆紅的藍的鈔票時,我爸和我奶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5-
我也是上輩子無意間得知這個事情。
我媽最喜歡的綠色被子,平日裏誰都不許碰。
但誰也不知道,裏面藏着她所有的私房錢。
「劉綵鳳,你給我解釋一下!」我爸指着散落一地的錢聲音像炸雷,額頭青筋都在跳。
「我說怎麼桌上老是不見葷腥,我每月給你的錢,都被你自己藏起來了!你說,你到底要幹嘛!」
我爸越說越大聲,嚇得我媽縮了縮脖子。
「那個,老公你聽我解釋,我,我也是想着能存一點錢,留着以後給咱凡凡讀書用……」
還沒說完,一把掃帚猛地拍在她頭上:「放你媽的大臭屁,凡凡昨兒問你要個二十塊錢書費,你都磨磨唧唧說要拖兩天,最後還是我給的!就這還指望你拿錢給她讀書?」
我媽驚恐地回頭,看見我奶掃帚還舉在半空。
「你這女的怎麼這麼不要臉,昨天弄壞我的收音機,就想着往凡凡身上賴,凡凡好孩子不跟你一起撒謊,你還打她。
「好嘛,現在你自己偷了家裏錢,還想着往凡凡身上賴!你是癩皮狗嗎!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惡毒的媽!你今天不把事情給我講清楚,我們老林家就沒你這個兒媳婦了!」
我奶此話一出,我媽頓時癱軟在地上:「媽,我也不是故意偷這個錢,我想着家裏總要存下一些,萬一凡凡……」
還沒說完,腦袋上又被我奶拍了一掃帚:「你丫給我閉嘴吧,再往凡凡身上貼,我現在就把你叉出去!」
沒辦法,我媽哆嗦着看了看那隻大掃帚,只好老實交代。
她每月從家用中挪出來一點,一部分拿去給孃家了,一部分留着出去打麻將。
最終,我媽聲淚俱下連連保證,我爸和我奶纔算是原諒了她。
這之後,家裏的錢她是一毛都摸不到了。
可是我爸卻忽略了一個問題。
我媽之前每月都只是敢偷偷挪用一點,可那天,她卻是直接拿了一個月的家用。
她一個家庭婦女做什麼着急用那麼多錢。
當晚,我媽頂着雞窩頭把我拉到一邊。
「林凡凡,我真是白疼你了,就那麼一點事情你都不幫我圓,這要是放在你身上,你爸和你奶肯定不捨得打你,可你看看現在,我差點就被你奶攆出去,都是你攪合的!
說着,還用手指戳我額頭:
「林凡凡你個小白眼狼,還敢把老孃的東西抖出來。林凡凡我告訴你,以後我要是跟你爸離婚了,你就變成個沒人要的孩子,等着上街撿破爛吧!」
說完,抱起雙臂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驚慌失措,哭着求她。
聽着這和上一世一樣的歪話,我真是氣笑了。
這人脖子上頂着的就是個腫瘤,根本講不清楚道理。
於是我轉頭扯直了脖子大喊:「奶,我媽讓我撿破爛去……」
剩下的話還沒喊出來,被我媽驚恐地捂住了嘴。
「林凡凡,你,你……」你了半天,最終也只能狠狠挖了我一眼,撒丫子逃回屋去了。
可我知道,我媽這個甩鍋的大病,不可能那麼輕易改掉。

-6-
隔天下午,我被老師分派去商店,給班裏買黑板擦。
冷不丁,老遠看見我媽正從商店門口往外走,手上提着個新書包和一盒名牌襯衫,笑得滿臉幸福。
合着我媽這是還有私房錢啊!
我按住狂跳的心,心裏卻有點興奮。
我媽這是?給我買了個新書包?
她這是捱了頓揍之後想賄賂我,想要我往後繼續給她背鍋?
看着她手裏嶄新的書包,我嚥了口唾沫心裏樂開了花。
那個年代,大家用的大都是家長親手縫的書包,簡單但耐用。很少有同學會有從商店買的書包。
我激動得一下午半個字都沒聽進去,一放學就往家裏躥。
可當晚,我揣着激動的心一直等到快睡覺,也沒等來書包的影兒。
氣得我一夜翻來覆去沒睡好。
第二日,我蔫頭耷腦去上學。
卻忽然震驚地發現,同班的張自強背了個一模一樣的新書包!
我心裏咯噔一下。
這……不能吧!
張自強是隔壁小區張叔叔的孩子,沒了媽,和他爸單獨生活。
他爸是個倒賣小商品的二道販子,經常出差不着家,卻也攢下了不少錢。
我媽幹嘛要給他買個新書包呢?還有那個襯衫,我媽又是給誰Ŧú₈買的?
滿腦袋疑惑,我湊了過去:「張自強,新書包真好看啊。」
張自強得意地斜睨我一眼:「羨慕吧,我爸給我買的。」
此言一出,我心裏頓時鬆了口氣。
看來,不是我想的那樣。
可我沒想到,放學的時候,我媽又給了我一個大「驚喜」。
我媽從來不接我,今兒是破天荒頭一回。Ṱŭ̀⁸
「媽!」我小鳥一樣快樂地飛過去。
可我媽只是淡漠地看了我一眼。
「凡凡,你去那邊等一會,我還得接你們班張自強,你張叔出差,他得來咱家住兩天。」
我腦袋裏頓時「轟」地一聲炸了。
我媽什麼時候跟張自強這麼熟絡的?
所以說,那個書包,還真是我媽給張自強買的!
忽然一股強大的窒息感傳來。我媽可能是藏了一些事情,是我上輩子不曾知道的。
一路上,我渾渾噩噩跟着有說有笑的兩人後面回了家。
媽媽親熱地拉着張自強跟我爸和奶奶介紹:
「這是凡凡的同學,今天我去學校接凡凡,凡凡拉着我跟我說,自強爸爸這幾天出差,他家裏沒人飯也喫不上,我一聽怪可憐見的,就叫這孩子回來跟咱住兩天。」媽媽笑着衝我眨眼。
「咱們凡凡是個好孩子,能幫助同學了,是吧凡凡?」
我木訥地點點頭。
奶奶和爸爸也向我投來讚許的目光:「凡凡做得對,這纔是我的好凡凡。」
那一頓晚飯喫的有說有笑,我也第一次知道,原來我的媽媽,也可以這樣溫暖。
張自強在我家住了三天。
三天後,他爸爸回來了。
當晚,我媽說她要回孃家,讓我們晚飯不用等她。
我卻焦急地抓着一本作業本喊來我爸。
「爸,這可咋辦啊,張自強今晚不來咱家,可是他作業本還在我這呢,不寫作業明天他就要捱罵,你快帶我給他送去吧。」
我爸笑着點點頭。
可當我帶着我爸敲開他家大門的時候,我爸一下子懵了。

-7-
開門的是張自強。
可越過張自強,卻見廚房裏我媽女主人一樣繫着花圍裙,正在熱火朝天的炒着菜。
桌上已擺了幾道菜,飯菜香襯得整個房間無比溫馨。
「林叔叔來啦!」張自強清亮的喊聲,嚇得我媽一個沒端穩,燒開的油直接抖在手腕上。
她反射地「嗷」一聲尖叫,痛苦的表情倒是掩蓋了她滿臉的驚慌。
張大奎也慌忙跑出來:「綵鳳怎麼了?老,老林你怎麼來了?啊快請進,請進!」
而此時我也看清楚了,張大奎身上穿的,正是那件我媽買的名牌襯衫。
我心裏冷笑,這麼容易就實錘了呀。
我看好戲地瞅着我媽,她正手忙腳亂地擦着被燙的手腕。
「老公,你們怎麼來了,快進來,我馬上把菜做好了,一起喫……」
我爸也看出來不對,冷冷地開口:「你們這好熱鬧啊,有飯有菜的。來,凡凡,咱倆今天也蹭個你媽家的飯。」
我媽慌了:「老公你別想歪了,是咱們凡凡說,張自強爸今天剛回來肯定顧不上給他做飯,凡凡也是好心讓我過來幫幫忙。是吧凡凡?」
說完,我媽向我投來求救的目光。
我根本不搭理她,而是直接走向張自強,「啪」地一聲把作業本拍在他臉上。
「死胖子!你爸回來了你也不早點說,天天蹭飯還這麼沒禮貌,害得我跟我爸還得跑一趟給你送破本子!」
此言一出,我爸還有什麼不明白,
他就像一頭暴起的獅子,衝過去揪住我媽的頭髮,連拖帶拽把她拎出來。
「劉綵鳳你今天給我解釋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你今天說不明白,咱就離婚!」說着,照着臉就是兩巴掌。
我媽此時已是眼淚鼻涕一臉,被揍得嗷嗷叫,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
那張大奎一米六小個子,在魁梧的我爸面前跟個豆芽菜一樣,幾度想上前拉開,最終卻只敢縮在一邊。
我爸不屑地看着那尖嘴猴腮的男人,冷冷開口:「等着,一會收拾你!」

-8-
半月後,我爸媽離婚了。
從民政局出來時,我媽拉着我恨恨地說:
「林凡凡,都怪你,那天你要是能幫我遮掩一下,我跟你爸也不會離婚,你看現在好了,你再也沒有媽媽了!」
笑話,她完全不覺得是自己的錯,凡事都想往我身上賴。
那麼骯髒的事情,她竟然要求自己女兒幫她遮掩。
想起上一世我的慘死,我冷笑,這個媽,沒有就沒有吧。
見我沒有任何愧疚感,我媽怒了:
「林凡凡你就等着瞧吧,沒媽的孩子像根草,你就等着要飯去吧!」
說完,還使勁推了我一下。
我一個踉蹌立馬扯開喉嚨:「媽媽媽你別打我,我知道錯了!我真沒跟我爸說,你偷家裏錢是爲了給張叔叔買新襯衫,還給張自強買了個新書包……」
我還沒吼完,我媽就顫抖着一把捂住我的嘴。
可惜,晚了。
我爸已是一個巴掌劈了下來,我奶也挽起了袖子。
最終,我媽捂着烏青的眼睛,回家捲了自己的東西灰溜溜地走了。
那個時候不像現在這麼開放。
出軌被抓包,還被婆家轟出去,我媽在這一片是再也抬不起頭了,走到哪裏都會被戳脊梁骨。
她沒地方去,想回孃家,可幾個舅媽也不待見她,沒兩天就被轟了出去。
想去張大奎家,可張大奎也整天躲着她。
只有張自強搭理她,整日追着她屁股後面罵她「掃把精」。

-9-
我媽還是有些本事的。
她找到張大奎的店,也不吵也不鬧,朝着門口一坐就是一天。
張大奎無奈,竟然真的讓她進了門。
可張自強不幹,八歲的孩子很是敏感,天天在家裏鬧騰,非要把她趕出去。
不僅在家裏折騰,還在學校找上我,一下課就攆着我喊。
「林凡凡,你把你媽收回去,別整日賴在我家,狗皮膏藥一樣,煩死了!」
可我是什麼好欺負的人嗎?
我直接把他腦袋懟在地上,拼命朝他嘴裏塞泥巴。
「死胖子,我都沒找你麻煩,你還敢來惹我!明明是你搶了我媽,你還有理了,看我今天就把屎給你打出來!」
張自強臉上瞬間被我抓了幾個血道子,又疼又氣哇哇大哭,還尿溼了褲子,氣得老師讓叫家長。
可那天張大奎正巧出差在外。於是,張自強那邊來的是我媽。
而我這邊來的是我爸。
時隔半月再次相見,一見面我爸沉着臉還沒開口,我媽就先倒吸了一口冷氣,縮着腦袋開始賠不是。
「對對對老師說的對,肯定是張自強先惹林凡凡的,我回頭一定好好教育他……」
這一下,氣得張自強直接原地爆炸,撒潑打滾非要找警察評理。
這下好,滿學校都知道了,張自強臭不要臉欺負人。
而我,則是被搶了媽媽的小可憐,連老師看我的眼神都柔軟了許多。
接連幾天,我都看見我媽頂着兩個烏黑的眼圈來送張自強。

-10-
自從那日在學校鬧了一頓,我小半年沒再見過她。
直到有一天放學,遠遠看見我媽捂着個大口罩,焦急地朝我招手。
「凡凡,你來,媽好久沒見着你了,想你了。」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疑惑地看着她,直覺這裏面肯定有陰謀。
「凡凡,媽以前是做了錯事,可我終究是你媽,哪有媽媽不疼孩子的。」
我媽見我不搭理她,拼命擠出來幾滴鱷魚的眼淚。
我皺着眉看完她表演:「媽,直說你要幹嘛!」
我媽驚愕地看了我一眼:「你這孩子怎麼跟媽說話呢,什麼我要幹嘛,我就是想你了,來看看你。」
說完,不由分說把我拉到一邊。
「凡凡,你也別怨媽媽,有些事情我也是不得已,等你長大了,就能明白媽媽的苦衷。」
說着,我媽遞給我一瓶汽水。
那個年代,汽水還是少見的高檔飲料。
橘黃色的液體裝在晶瑩剔透的玻璃瓶子裏,很是好看。
可我卻不太敢接。
看着我媽拿着瓶子的手,我疑惑地開口:
「媽,你毛線手套好漂亮,可是現在是夏天,你戴着不熱嗎?」
我媽有些不自然地笑笑:「不熱,媽前兩天做飯燙了手,戴個手套免得感染。」
我心中冷笑,這麼奇怪的舉動,肯定沒憋什麼好屁。
可看着她當場新開的汽水,我也沒多猶豫。
畢竟那是我親媽,總不至於在學校門口就直接毒死我。
可我實在沒想到,這次,她還真是想要了我的命!

-11-
警察上門的時候我一臉懵。
「林凡凡同學,你涉嫌殺人……」
後面的話我甚至沒聽清楚,腦子裏一片混亂。
「林凡凡同學,張自強今天下午已經宣告死亡,你是直接嫌疑人,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我木偶一樣被帶出去,可剛要上警車,卻見我媽跌跌撞撞撲過來。
「凡凡,我的凡凡,這是怎麼了,你可別嚇唬媽媽啊!
「凡凡,你怎麼能對強強下手啊,這是犯法的啊!媽就你這一個女兒,這以後,你讓媽媽怎麼活啊!」
說完,又連忙轉頭跟警察說:
「警察同志,林凡凡只是個八歲的孩子,她還那麼小不懂事,你們不至於要帶走她吧!」
看着我媽那熟悉的表演,我忽然想起那天的汽水瓶,和她詭異的手套。
而此刻,她淚流滿面兩手死死抓着我,用盡全力搖晃。
「凡凡,媽媽知道你恨張自強,甚至你在學校整天霸凌他,可媽媽怎麼也想不到,你竟然敢直接害死他啊!
「凡凡,跟警察叔叔好好承認錯誤好嗎,他們會給你減輕刑罰的,你聽媽媽話,張自強的事情你趕快承認,答應媽媽好不好?țŭ̀₈」
看着媽媽急切又慌亂的眼神,我忽然覺着,這個媽,我竟是活了兩世都沒看清楚她。
原來,她爲了自己,竟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我爸扶着渾身顫抖的我奶跟着去了派出所,我媽也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跟在後面。
上一世,我十八歲時,因爲玻璃瓶高空墜物,我幫我媽背了鍋。
我奶奶一氣之下腦淤血當場就不省人事了。
沒想到這一世千算萬算,早早把她踢出了這個家,居然還是用一個瓶子算計我。
早了十年,奶奶身體還算硬朗,可眼看她臉色慘白渾身顫抖,我心痛難當。
我捏緊了拳頭,指甲掐進肉裏。
這一世,我一定讓我媽付出應有的代價。

-12-
我媽出現的時候,我已經明白了其中的貓膩。
無非就是那個用於作案的汽水瓶,上面只留下了我的指紋。
當年的技術並不發達,這就足以認定我是嫌疑人。
可當警察問我的時候,我卻一點也沒有驚慌。
「警察叔叔,這個汽水瓶我的確摸過,但你們說,瓶子上面只有我和張自強的指紋,這就恰恰說明,我是被冤枉的。」
聞言,我媽停止了抽泣,驚愕地看着我。
「凡凡你胡說什麼呢,鐵證在這裏,你就不要再撒謊了,趕緊承認還能爭取從寬……」
我沒搭理她,繼續說:
「這個汽水瓶無論從哪裏來,上面至少應該有生產工人和售貨員的指紋,可你們看看,是不是除了我和被害人的指紋,再沒有別的痕跡?」
警察一聽我這話,也都瞬間明白了。
這個玻璃瓶乾乾淨淨,妥妥是被事先擦好,用來栽贓我的。
「而且,我家住在城裏又不種地,根本沒有那種農藥,如果我一個小孩子去商店買,售貨員也不會賣給我。」
說完,我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我媽,冷笑:「倒是我媽比較方便,我外婆家還有兩畝地呢。」
此言一出,我媽頓時慌了:「林凡凡你胡言亂語什麼,我是你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警察叔叔皺眉:「這位女士,請你冷靜一下,孩子只是在陳述事實。」
我媽頓時覺自己失態,連忙閉了嘴。

-13-
警察查證的時候,我被迫留在審訊室。
我媽悄悄挪過來。
「凡凡,這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如今物證齊全,你作案動機也有,甚至老師和同學也都知道你經常欺負張自強,你再怎麼狡辯都沒用的,還不如趕緊承認了。
「媽不會害你的,你聽媽媽的話,就說是你做的,警察看你是小孩,估計不會把你怎麼樣,頂多就是批評幾句。」
我看着眼前的女人瘋魔的嘴臉,忽然覺着如此陌生。
生我養我一場,從不想着我好,爲了她自己,甚至不惜讓我去背上個殺人犯的鍋。
只要她能好,她根本就不管我死活。
「媽,我最後叫你一次媽,從今往後,我和你就再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媽怔了一下:「你這傻孩子說什麼呢,無論你做了什麼錯事,你都是我的孩子啊,媽媽永遠不會嫌棄你的。」說罷,就要上來摟我。
我厭惡地往後退了一步,她撲了個空,錯愕地看着我。
我輕蔑地看着她:
「張自強是你殺的吧。那天你帶着手套,就是想着在玻璃瓶上留下我的指紋,同時又不能有你自己的指紋,對嗎?」
她是以爲我一個八歲的小孩,人小好騙。
一個小小的玻璃瓶,轉頭就忘了。
再哄哄我,我就什麼都得聽她的。
做夢。
我媽一聽,慌了。
「凡凡,你,你怎麼知道……」
她慌亂地四下看了看,兩手掐着我肩膀,用更小的聲音說。
「凡凡,你幫幫媽媽好不好?他們要是知道了是媽媽害死了張自強,媽媽就得償命,可你不一樣Ṭű⁶,你是小孩,頂多被送去少管所,關個幾年就出來了。
「凡凡,你也不想沒有媽媽了,對嘛?你幫媽媽這一次,好不好?
「凡凡,算媽媽求你了……」
我再也不願和她多說一句話,沒等她說完,便推開她朝外走去。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我的親媽居然在那一刻忽然伸手死死抱住我。
另一隻手卻將一個手帕迅速捂在我的口鼻上。
我瞪大眼睛震驚地看着她。
她是我親媽啊!她怎麼忍心!
只要她好,無論我死還是活,對於她,都無所謂!
我奮力掙扎扭動。
很快就有人衝了進來。
我媽她真是又壞又蠢,只以爲審訊室只有我們二人。
她竟然完全不知道,審訊室不僅有監聽,連牆上的鏡子也是單向鏡,背面能看得一清二楚!

-14-
警察衝進來時,我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
所幸被救下及時,沒什麼太大傷害。
我媽她,爲了讓我替她背鍋,居然對我用了「拍花子」拐賣小孩用的那種讓人「聽話」的東西。
被警察死死按住後,她還在歇斯底里。
「你們憑什麼抓我,我自己的孩子,我都不能動了嗎!我是她媽,我打死她都不犯法!」
被氣到發抖的我奶奶照着她的嘴巴抽了一柺杖,連牙都抽下來了。
事情很快水落石出。
我媽跟了張大奎之後,八歲的張自強日日鬧騰,死活不許他爸跟她領證。
就這麼沒名沒分地伺候着他爺倆,某天,我媽忽然發現有孕了。
張大奎喜出望外,立馬要跟她領證。
可張自強聽說後,反應卻異常激烈,直接揚言要弄死這個孩子,還整天翻着花樣作妖。
不僅白天折騰她,就連晚上都要折騰起來幾趟,保姆一樣各種理由使喚她。
還搞出來什麼肥皂水潑地,飯菜加黑料,引誘野狗撲她, 等等。
我媽每日擔驚受怕,心力交瘁,竟真的有了流產的跡象。
終於有一天, 爲了肚子裏的孩子, 我媽狠下心決定對張自強下殺手。
爲此,她還特意去孃家偷了半瓶農藥, 自以爲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只等張自強一死,她肚子裏的就是張家的獨苗,張大奎一定會對她好,張家的一切都得是她的。
可法律是絕不會讓人鑽空子的。
那些歹毒的東西, 在法律面前終究是要現出醜惡的原形。
冰涼的手銬銬上我媽的時候,她聲嘶力竭朝我大吼:
「林凡凡你個不孝女, 你就那麼狠心, 眼睜睜看着你媽去死嗎!我當初真不該生下你, 要不是你奶奶攔着, 我早溺死你了!」
沒等我開口,我奶奶蹭地衝過去,照着她臉就是一巴掌。
「呸!你個不要臉的爛貨,什麼屎盆子都往我孫女身上扣, 我老林家真是瞎了眼娶你當媳婦, 就你這樣當媽的, 下地獄都得進油鍋!」
說完,抓着我媽頭髮往死裏薅, 女警見是個老人家,也不敢用強,到底是讓我奶連皮帶肉薅下來一大撮。
我媽剛要反撲, 卻被兩名女警死死按住,她忽然瘋狂大笑:
「你們不能抓我, 我聽別人說了,ṱù₍ 孕婦不能償命!我是孕婦!我肚子裏有孩子!」
女警面無表情看着她。
「孕婦的確不會被判處死刑, 但孕期頂多也就十個月,你殺害未成年人本就惡劣,即便不是死刑,恐怕你這輩子也都別想再出來了。」

-15-
那個孩子最終還是沒能出生。
我媽不服判決, 在法庭上又踢又鬧大聲咒罵我,又和張大奎互撕。
大鬧了一頓後就流產了。
後來, 她被關進去的幾年, 我一次都沒有去看過她。
直到我ƭů⁾上了中學的某一天, 那邊忽然通知我們,我媽死了。
她得罪了裏面的大姐大,被霸凌而死。
那時, 我心中已再無波瀾。
她和我, 在八歲那年,就再無任何關係了。
不,應該是從上一世,她, 便已經不是我媽了。
這一世,我拒絕渣媽,只爲自己好好活下去。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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