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半年胖了一百斤。
大姑姐覺得不對勁,偷着在我家裏安了監控。
她抓到我在給老公做的菜里加了料,一怒之下報了警。
警察來時,她手裏拎着還剩半袋的豬飼料。
人證物證俱在。
-1-
「警察同志,桌上的兩盤菜,一盤是給我弟喫的,裏面放了豬飼料。一盤是她自己喫的,裏面什麼也沒放。要是不信,你們可以拿去檢驗。」
大姑姐張麗一手薅着我的脖領子,生怕我跑了。
上門的兩個警察都是熟人了,年長的姓陳,年輕的姓楊。
「別這樣,有話好好說。」老陳上前分開我們倆。
他習慣性地轉向我,語氣溫和地問:「她說的是真的嗎?如果有誤會,你可以跟我們說。」
「有什麼誤會?明明是她給我弟下毒,證據都在這兒擺着呢。」張麗扯着大嗓門,拿出手機,「你們看,監控上都有……」
「我們警察問案,總不能光聽你一個人說。」小楊不客氣地打斷她。
張麗閉上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小楊問我:「到底怎麼回事?你有沒有在菜裏放豬飼料?」
我扭着衣角小聲說:「放了。」
張麗叫起來:「看吧,她自己都承認了,你們快把她抓起來。」
「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小楊大喝一聲。
他轉頭問我:「是不是你丈夫又家暴你了,你生氣才往他菜裏放的豬飼料?」
張麗不幹了:「喂,你們警察怎麼可以亂說話?誰家暴她了?」
小楊大聲說:「最近七年,涉及你弟弟家暴的報警,我們已經出警過十幾次,其中有五次女方被打入院,光是傷情報告就一摞子。」
張麗被懟得不吱聲了。
小楊一副要給我撐腰的樣子:「你放心大膽地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小聲說:「這次他真沒打我。他最近已經打得少一些了。」
大姑姐在一旁嘀咕:「看吧,她就是故意的。」
老陳一臉無奈,嘆了口氣:「那你說說,爲什麼要給他菜裏放豬飼料?」
「因爲……他喜歡喫。」
-2-
「放屁!」
張麗氣得要暴走,「你才愛喫豬飼料呢!誰好人愛喫那玩意?」
「真的,我沒騙人。」我怯怯地看了她一眼,「不信你們可以問問我老公。」
正說着,屋裏傳來一聲大吼:「臭娘們,跟哪個野男人閒扯呢,還不滾進來給我送飯?」
「來啦!」
我一激靈,趕緊端起飯菜,走進臥室。
一進屋,一股尿騷氣撲鼻而來。
十平米的小屋裏,靠窗擺着一張兩米寬的大牀。
二百八十斤的張強半倚在被垛上,枕頭邊是一個半滿的尿壺。
幾個月來,他已經很少下牀,喫喝拉撒都在牀上。
「喊你半天纔過來,又上哪兒撩騷去了,看我不打死你。」張強抬手就是幾下子。
我捂住頭任他打,「對不起啊,姐剛纔來了跟我說話,所以過來晚了。」
打了幾下,他就打不動了。
氣喘吁吁地說:「還不快給我餵飯,老子都他媽快餓死了!」
站在門口的張麗指着那盤土豆絲:「給我弟喫這盤沒毒的。」
我聽話地夾了一筷子土豆絲放進張強嘴Ṫű̂¹裏。
張強嚼了一口,「呸」地吐在我臉上。
他惡狠狠地抓住我的頭髮,「你他媽給老子喫的什麼玩意?」
我一邊掙扎,一邊解釋:「是姐讓你喫這個的。」
他抬手打翻盤子:「老子不喫這個,我要喫豬食!聽懂沒,我要喫豬食!」
-3-
站在屋門ťṻₐ口的張麗和兩個警察都聽傻了。
要不是親耳聽到,他們估計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人主動要喫豬食。
「你今天沒給老子準備豬食,我他媽打死你!」
張強一邊咆哮,一邊劈頭蓋臉地用拳頭打我。
「別打了,我做了豬食。」我抱着頭求饒,「姐說那東西人不能喫,把警察都叫來了。」
張強一聽我做了,火氣小了些。
「你聽她的還是聽我的?趕緊端上來,老子都餓死了。」
我轉身,把桌上另一個盤子端過來。
裏面是肘子飯。
一整個大肘子,皮和肉都烀得軟顫顫的,上面點綴了幾根青菜,跟肉湯和飯混在一起,油汪汪的。
我端到牀邊,正要喂張強,門口的大姑姐突然衝進來。
她劈手搶走盤子:「強子,這東西不能喫,裏面放了豬飼料的。」
張強看見肘子,眼睛都紅了。
「你少管閒事,快把豬食給我。」
「弟,豬食是豬喫的,人不能喫,這女人是要害你。」
「你給不給我?再不給,老子今天揍死你。」
婆婆家重男輕女,張麗從小到大,沒少挨弟弟打。
這會兒見張強急了,她嚇得不敢再勸,乖乖交出手裏的盤子。
我把盤子遞到張強嘴邊,拿勺子喂他。
他大口大口吃得賊香。
不一會兒,他就把一大盤子飯喫得精光。
喫完抹了把嘴,就拿起手機開始玩遊戲,對我和他姐瞅都不瞅一下。
我把空盤子端到客廳的桌子上,對兩位警察說:
「你們也看到了,是他自己要喫豬食的。不給他喫,他就打我,我只能聽他的。」
「不可能,誰正常人會想喫豬食?」張麗氣呼呼地抓着我胳膊,「警察同志,肯定是她給我弟下了什麼迷魂藥,我弟才這樣。你們快把她抓起來,好好審一審。」
「剛纔你也看到了,你弟弟自己喊着要喫豬食,那就說明他是自願的。他自願喫這東西,怎麼能怪別人?」
老陳說完,又象徵性地批評我幾句:「你做得也不對。就算你老公愛喫,也不能給他喫豬飼料啊,畢竟那東西不是人喫的,以後想辦法給他戒了吧。」
他招呼小楊往外走,「這種情況我們沒法立案,還是你們自己協商解決吧。」
-4-
張麗對警察的處理結果氣得不行。
「你是不是跟那倆警察有一腿?不然他們怎麼都向着你說話?」
我懶得理她,哼着小曲收拾桌子,把桌上剩的半袋豬飼料放回廚房抽屜裏。
畢竟下頓還用呢。
「我告訴你,我不會看着你這麼對我弟不管的。今天我不走了,我看你還怎麼給我弟下毒?」
「你要是不放心我,晚飯你來做。」
「我做就我做。肯定是你故意把土豆絲做得難喫,他纔不喫的。」
我衝她笑笑。
你還怪聰明嘞!
到了晚上,張麗親自下廚,做了一葷一素。
溜肉段和涼拌菠菜。
送進屋裏沒兩分鐘,她就頂着一腦門菜葉子跑出來了。
身後是張強的怒罵聲:「臭老孃們,誰給你的臉,沒事跑我家來指手畫腳!你做的什麼東西,豬都不喫你給我喫。你故意想害我是不,看我不弄死你!」
一個盤子從屋裏飛出來,砸在張麗後腰上。
張麗慘叫一聲,說話都帶哭音了。
「我是爲你好。給你做飯你還打我,有你這樣當弟弟的嗎?」
張強呸地一聲,「有人給老子做飯,用你獻殷勤?」
「林小滿在你的菜裏下毒,她在害你你知道不?」
「我看你他媽纔在害我,給我弄的什麼 13 玩意,你趕緊給我滾!」
「你以後愛喫豬食就喫,我不管了,嗚嗚嗚……」
張麗哭咧咧地跑走了。
我看看散落一地的菜,笑了起來。
我花了那麼多心思,加了那麼多材料才研製出來的「豬食」,哪是你兩道家常菜可以替代的?
-5-
我嫁給張強七年,前六年半都是在家暴中度過。
剛開始他是喝多了酒之後耍酒瘋,再到後來,只要心情不好,就對我一頓暴打。
他打人時,下手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渾身淤青紅腫是常事,有幾次我直接被打進醫院搶救。
結婚第三年我曾經懷過一個孩子,那次我跪在地上求他,讓他看在肚裏孩子的面子上,不要再打了。
可他根本不聽,一腳下去,已經四個月都成型的孩子就這麼流產了。
我傷透了心,決定要離婚。
我跟他商量,我可以淨身出戶,只求他放過我。
他揪着我的頭髮,把我的頭一下下往牆上撞。
「我就算把你打死,也不會讓你離開。你生是我老張家的人,死是老張家的鬼。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我向公婆和大姑姐求救,想讓他們勸勸他。
可他們只是冷眼旁觀,告訴我「不方便插手我們的家務事」。
我收集家暴證據、報警、起訴離婚……可這一切,都沒有用。
他當着警察和調解員的面承認錯誤,說要改過自新。可回到家,就是一場更加變本加厲的毒打。
一次次的失望,讓我徹底死心了。
我變得越來越麻木,每天渾渾噩噩地活着。
他打我的時候,我就隨他打。
心裏想着:「打吧打吧,真把我打死了,也就解脫了。」
就在我生無可戀的時候,偶然在網上看到一條新聞。
一個農村婦女在屢次遭丈夫家暴後,一氣之下把豬飼料放進丈夫的菜裏。
不到一年時間,她丈夫胖了八十斤,再也打不動她了。
我眼前一亮。
當天晚上,就在某寶下單了一袋最受歡迎的豬飼料。
據說催肥效果特別好。
收到飼料那天,張強又狠狠地揍了我一頓。打完後他說餓了,讓我去給他做兩個菜。
我表面逆來順受,內心卻在瘋狂地叫囂。
我抓了一把豬飼料放在回鍋肉裏,怕他喫出怪味,又額外放了好多花椒、大料、小米辣來調味。
那天晚上,張強把這道菜喫個精光,還誇我做得不錯,讓我下次就按這個標準做。
而另外那道清淡的菜,他只喫了兩口就放下了。
從那以後,我給他做的菜總是口味重的,酸的、辣的、鹹的、甜的……
各種濃香掩蓋下的,是每頓五頭肥豬用量的豬飼料。
張強很喜歡我做的這些菜,尤其是那種飯菜和肉湯混在一起的,他喫得特別香。
偶爾,我會故意做一些青菜,只放少許鹽,跟米飯分開盛。
每當這時,張強總是很生氣:「你做的什麼玩意,一點味兒也沒有。我喜歡喫那種飯菜拌在一起的。」
我說:「那種好喫是好喫,可看着跟豬食一樣。」
「好喫就行,你管它像什麼。」張強咆哮道,「我就要那種像豬食的,快去給我做。」
從那以後,只要他不說想喫「豬食」那種的,我就給他做清淡的菜。
他爲此打過我好多次。
可不管怎麼打,只要他不說喫「豬食」,我一定會「不小心」做得寡淡無味。
最後他都煩了,主動叮囑我「做豬食那種的」。
只要這樣說,他就會喫到最喜歡的「重口味」。
很快,張強的體型像氣球一樣鼓起來。
半年時間,他的體重從一百八十斤長到二百八十斤。
身上的贅肉讓他行動越來越困難,最後只能每天躺在牀上玩遊戲。
可他不在乎,他本來也不喜歡上班,一直靠我的工資和啃老生活。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機遊戲上。
婆婆和大姑姐都住在市裏,離我們縣城有十幾公里,平時不常見面。
這期間她們只來過兩次。
起初張強還沒這麼胖,她們只是提醒他該注意了,多運動運動。
張強隨口答應着,眼睛都沒離開手機屏幕,根本沒聽進去。
前幾天,大姑姐又來了一次。
這次張強已經快三百斤了。
大姑姐終於意識到不對勁。
她趁我上班不在家,偷偷在我家裏安了監控,發現了我往菜裏放豬飼料的祕密。
雖然她報警沒什麼結果,但以我對她的瞭解,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幾天之後,她帶着婆婆又來了。
-6-
張麗和婆婆來的時候,我還沒下班。
不知道她們跟張強說了什麼,我一進門,張強就拿着尿壺向我扔過來。
我側身一躲,尿壺落在地上,尿淌得到處都是。
「臭娘們,你竟敢往我的菜裏放豬飼料,你是想找死啊?」
我一臉淡定:「是你自己說要喫豬食,我纔給你放豬飼料的。」
「我說的『豬食』,是那種飯和菜混一起,看上去像豬食的。誰讓你真往裏放豬飼料?那東西是他媽給人喫的嗎?」
張強狂怒:「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看我不整死你!」
我笑了:「來吧,我看看你怎麼整死我。」
張強愣住。
結婚七年來,我在他面前一直是個待宰的羔羊。
打不還手,罵不還手,逆來順受,從來沒這麼硬氣過。
「反了天了,你敢頂老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張強想下地揍我,可就從牀裏面挪到牀邊的這幾下,就累得他呼呼直喘。
他指着我:「你給老子過來!」
「你想讓我自己送過去給你打,你覺得我有病嗎?想打我,就自己過來。」
張強氣得對他媽和他姐吼:「你們兩個把她給我整過來。」
婆婆和張麗過來,想要抓我胳膊,被我用力一掄,就甩一邊去了。
我在超市上班,經常要幫忙搬貨,幹一些力氣活,她們根本不是我對手。
婆婆沒站穩,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大叫:「我是你婆婆,你竟敢動手打我?」
「媽,是你們先跟我動手的,我這是自衛。」
張麗惡狠狠地看着我:「林小滿,你別以爲我們拿你沒辦法。我告訴你,我已經報警了。你在我弟不知道的情況下給他喫豬飼料,就等着進局子吧。」
又報警了?
不是已經報過一次了?
-7-
正吵鬧間,門鈴響了。
開門一看,警察來了。
來的還是老陳和小楊兩位警官。
張麗搶先說:「警察同志,是我報的警,她給我弟菜裏放豬飼料,想毒死我弟。」
老陳一臉納悶:「前兩天我來時,你弟弟說是他自己想喫的,這事不是已經處理完了嗎?」
「那天我弟在打遊戲,沒聽明白才那麼說的。」張麗轉頭ţŭ⁾衝屋裏喊,「強子,你快跟警察說清楚。」
張強坐在牀上,指着我對警察說:「是這娘們故意害我。她說飯和菜泡一起的叫豬食,可她從來沒跟我說過菜裏放豬飼料了。」
「我喫完她做的菜,胖成現在這樣,都打不動她了。這肯定是她設計好的,故意下毒害我。」
老陳看了我一眼,「他說的是真的嗎?」
我捂着臉,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他打我打得實在太狠了,我這麼做,就是想讓他別再打我了。」
婆婆在一旁說:「警察同志,你們不要聽她狡辯。她這麼狠毒,你們趕緊把她抓起來,還我兒子一個公道。」
張麗補充:「除了刑事責任,我們還要民事賠償,讓她給我家賠一百萬。」
警察想了想:「這樣吧,我們先送你弟弟去專門的鑑定機構做個檢查,根據他身體受傷害的程度,再來決定怎麼處理。」
-8-
一週後,鑑定結果出來了。
我和婆婆、大姑姐都被叫到派出所。
「這是檢查結果。」老陳把鑑定報告遞給我們,「張強目前沒有高血壓、糖尿病等慢性病,只是屬於營養過剩導致的肥胖。」
「肥胖不屬於輕傷,這種情況不能構成故意傷害罪。」
婆婆一聽,立刻鬧起來:「她這是給我兒子下毒,你們一定要把她抓起來。」
「抓不了。」老陳兩手一攤,「豬飼料是經過正規的國家檢驗流程的,人喫了沒有致死或致殘的中毒風險,頂多是營養過剩ŧū́ⁿ,所以也算不上投毒罪。」
「根據這種情況,我們已經作出不予立案的決定,這是不立案通知書。」
張麗和婆婆接過來,擠在一起看。
我也探頭瞅了一眼,就看到一句:
「……林小滿的做法,屬於長期遭受重大精神壓迫下的自救行爲。」
張麗急了:「她給我弟下毒,你們不處理,就這麼拉倒了?」
「哪能啊,這種行爲是不可取的,我們要進行嚴肅的批評處理。」
接下來,老陳對我進行了長達一個多小時的批評教育。
我態度極好,他說什麼我都點頭配合。
左耳進,右耳出,精力都放在看張麗娘倆氣得發白的臭臉上。
-9-
張強聽說警方不處理我,氣得夠嗆,可也拿我沒辦法。
他想像以前那樣打我,可身體條件不允許。
婆婆和大姑姐指着我鼻子罵,說我「陰險」、「惡毒」、「品行敗壞」、「最毒女人心」……
根本傷不了我分毫。
鬧了兩天,我直接跟他們攤牌。
「既然你們都看不上我,不如離婚吧。」
「不行。你想走,門都沒有。」張強坐在牀上咆哮,「你是我老婆,到死都是。想離開我,跟別的野男人在一起,甭想!」
婆婆和張麗也不同意。
「你把強子弄成這樣就想離婚,我們絕不同意。你得對他負責,伺候好他,等他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再談別的事。」
他恢復了,你們會同意離婚?
不可能的。
只會更加變本加厲。
我以前曾聽到過婆婆私下勸張強,千萬不能跟我離婚。
離了再找個新的,人家肯定要彩禮,再說像我這麼能幹的也不好找。
我就知道他們不可能輕易放過我。
張強好的時候他們都不肯離,現在這樣更不會放我走了。
在他們眼中,我就該逆來順受,毫無怨言地當張強的保姆、性奴、傳宗接代的工具……
他們寧可把我折磨死,也不願意活着放我離開。
好吧,既然離不了婚,那獲得自由的路就只剩下最ŧų₂後一條。
-10-
張強太胖了。
婆婆和張麗讓他減肥。
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同意了。
可體重上去容易,下來就難了。
張麗恨我,但還需要我照顧她弟弟。
她讓我每天給他做青菜,不要油膩的。
我答應了。
每天還是兩道菜,一葷一素。
張強喫油菜、菠菜、小白菜、大白菜……
我坐在他旁邊喫糖醋排骨、梅菜扣肉、紅燒豬蹄、金湯肥牛……
張強聞着香味,眼珠子都快掉我盤子裏了。
「你他媽的就不能滾遠點喫去?」
「行。」
我人出去了,吧唧聲卻傳進屋裏。
張強的嘴本來就被我喂刁了,加上我故意在一旁刺激他,一週下來就不幹了。
「去他媽的,老子不減了。憑什麼你們都喫好的,讓老子喫草?林小滿,趕緊給老子去做『豬食』。這次要是再放豬飼料,老子弄死你。」
「行,保證不放了。」
我進廚房準備食材,順手給張麗發個微信。
【今天開始恢復喫豬食,歐耶】
張麗回覆:【林小滿,不許給我弟喫豬食。】
我不回。
打電話,也不接。
她急了:【林小滿,你等着,我這就過去!】
-11-
我掐着時間做好一大碗紅燒肉。
從廚房窗戶看到張麗急匆匆走到樓下時,把肉和醬湯扣在米飯上,端給張強。
他喫了這麼多天素,突然看見色澤鮮亮、香氣撲鼻、軟顫顫的肉塊,眼睛都在放光。
他接過去,嚐了一口:「嗯,好喫!」
嘴裏嚼的還沒嚥下去,張麗就進門了。
看見她弟弟捧着紅燒肉喫得正香,張麗劈手搶過去,整碗扣在地上。
「林小滿,誰給你的膽子,敢給我弟喫這Ţṻₒ些?」
張強都傻了。
他呆怔兩秒,隨即暴起。
「我 x 你媽!誰讓你動我肉的?!」
他一把薅住張麗,鉢大的拳頭死命地往她頭上錘。
張麗一邊躲閃,一邊解釋:「別打了,我是爲你好,那裏面有豬飼料,她是害你的。」
我給自己也留了兩塊,當着她的面夾一塊放嘴裏。
「這就是普通的紅燒肉,裏面根本沒放豬飼料。」
張強看我喫,連忙問:「廚房還有沒?」
我把最後一塊放嘴裏,給他看空碗:「沒了,我就挑不太好的地方給自己留兩塊,其餘都給你盛了。」
一指地上:「都在這兒呢。」
張強氣得眼睛都紅了:「老子喫了這些天素,好容易開個齋,你都給我倒了,我打死你!」
張麗知道自己闖了禍,哭着求饒:「弟啊,我錯了,你別打了。你要想喫,讓林小滿再做一碗。」
我攤手:「冰箱裏沒肉了。想喫的話,等我下班回來,這頓是喫不上了。」
張強一聽更氣了,拳頭雨點一樣落在張麗身上。
她想躲,可衣服被張強薅在手裏,跑不了,只能硬挺着。
這一頓打,讓她兩個月沒敢再來我家。
-12-
菜裏沒了豬飼料,但高脂高糖高熱量還在。
張強大快朵頤的同時,減肥計劃也徹底擱淺了。
他的體重雖然沒進一步增長,但長期肥胖還是讓他患上慢性病。
有一天,他頭疼得厲害,讓我叫了個 120 送他到醫院。
醫生一檢查,說他血壓高,收縮壓快到二百了。
等驗血結果出來,餐後血糖二十幾,膽固醇、甘油三脂全都超標。
醫生讓他住院治療。
辦好住院手續,我打電話通知婆婆和大姑姐。
她們很快趕到醫院,一進門就指責我。
「都是你給強子喫得太不健康,他纔會得這些病的。」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我態度極好,「媽,大姐,現在老公住院,我們分下工吧,安排一下陪護時間。」
婆婆愣了一下,「有什麼好安排的?平時你怎麼照顧強子,現在就還怎麼辦好了。」
「媽,以前他在家裏,我出去上班的時候,只要把飯菜提前做好放在旁邊就可以了。」
「可現在他住院,白天要打點滴,還有一些檢查,肯定離不開人。我不在的時候,誰來照顧他?」
張麗翻了個白眼:「強子都住院了,你就不能請幾天假?」
「要是一兩天當然沒問題,可醫生說,他這次要住十多天,如果我請假,超市的工作肯定就沒了。」
我爲難地看向張強,「我手頭已經沒錢了,要是再把工作丟了,那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啊?」
張強躺在牀上玩手機,順口說:「沒錢你不會少花點?」
「我倒是可以省省,可剛纔交完住院費,卡里就剩幾十塊錢。馬上就到 1 號,連手機充值的錢都不夠了。」
張強一聽手機沒錢充值,立刻重視起來。
「媽,你先給小滿拿兩千。」
婆婆一臉肉疼地用手機轉給我:「你省着點花。」
「最近超市促銷,組長跟我們說過不讓請假。如果你和姐不方便來照顧強子,我就把工作辭了全天陪護他,等他出院我再找新工作。
「但你也知道,現在工作不好找,有時候幾個月都碰不上合適的工作,那這段時間的生活費……」
「算了,你還是別辭職了。」婆婆看了一眼大姑姐,「麗啊,這段時間晚上讓她照顧你弟,白天咱倆過來吧。」
「行。」張麗答應着,「剛纔我聽醫生說,強子的飲食必須要調整,正好我們在這兒可以看着點,省得有人故意害他。」
說完她還剜了我一眼。
我樂呵呵地說:「那住院這段時間,老公的飲食就由你安排吧,你定個食譜,出院以後我就按你的要求做。」
「那是必須的,我得給我弟研究個健康食譜。」
我心裏好笑,你就來吧。
看你弟怎麼折磨你!
-13-
對張強這樣的患者,醫生的治療方案很明確。
萬惡之源是肥胖,必須從減肥入手。
醫生告訴張麗,讓張強喫清淡飲食,少糖少鹽,而且每天要有至少三個小時的運動。
張麗在醫院食堂訂餐時,謹遵醫生的囑咐。
早上饅頭小米粥,中午素炒大頭菜,晚上一碗清湯麪,上面漂着兩根菠菜,連油星兒都沒有。
張強進醫院時,被醫生教育了一頓,也知道再不減肥不行了,一邊喫一邊罵罵咧咧。
最讓他痛苦的,是要運動。
他在牀上躺了快一年,腿上的肌肉早就萎縮了,根本支撐不起他將近三百斤的重量。
哪怕婆婆和張麗一邊一個攙着他,也累得他氣喘吁吁,最後一屁股坐在走廊地上。
這下可好,婆婆和張麗拼了老命,也拽不起來他。
最後動用了科裏全部的男醫生和男護士,才把他運回病牀。
這事發生時,整個樓層都轟動了。
病房門口站滿了看熱鬧的患者和家屬。
「哎呀我去,這哥們的分量,趕上日本相撲運動員了。」
「不一樣,人家相撲運動員胖是胖,但靈活啊。哪像他啊,走兩步就堆了。」
「小夥子,以後少喫點減減肥吧,看你現在道都走不動了。」
「靠,這種人整天喫喝拉撒都在牀上,不能上班掙錢,還得有個人照顧他,誰家攤上這樣的夠倒黴的。」
……
張強一路聽着各種關心和嘲諷,覺得臉都丟光了。
他指着婆婆和張麗就是一頓罵,怪她們沒扶住自己。
最後不解氣,操起桌上的保溫瓶,直接把張麗腦袋幹開花了。
張麗頭上破個洞,嘩嘩流血,哭着跑去急診室。
剩下婆婆一個人,要照顧張強喫喝拉撒,還要推着病牀送他去做各種檢查。
婆婆喫不消了,抱怨幾句,怪他不該動手打張麗。
張強一股火上來,推了他媽一把。
婆婆沒站穩,摔坐在地上,「咔」地一聲,尾骨骨折。
我接到電話趕回醫院時,病房亂成一片,多人處於戰損狀態。
據說張強戰力極強,不僅對他媽和他姐,連醫務人員也沒放過。
他太胖了,護士扎針時看不清血管,在裏面多試了兩次,被他一巴掌扇飛了。
玻璃吊瓶也被他摔在地上,碎片扎傷了隔壁牀患者和另一個實習小護士。
醫院領導要求我們立刻出院,張強耍橫不想走,院方直接報了警。
要麼出院,要麼告他尋釁滋事罪,並附帶民事賠償。
張強慫了,只好答應出院。
院方以最快速度辦理出院手續,並找來保安,把他抬上救護車扔出醫院。
-14-
婆婆和張麗趁亂跑了。
第二天,我給她們打電話。
「我做的菜油膩,對強子健康不好,要不白天還是Ţũ⁵你們來幫忙做一下吧。」
婆婆:「我尾骨骨折,大夫說要在牀上靜躺幾個月。」
「姐呢?」
張麗接過電話,虛弱地說:「我頭上縫了十多針,短期之內去不了了。」
「那他的飯……」
「你隨便做吧。」
放下電話,我笑着看向張強:「老公,她們都不來了,現在就剩我們倆了。」
「不來更好,省得我看着煩。」張強氣乎乎說:「趕緊給我做飯去。」
「報歉啊, 我現在要去上班了, 等我回來再說吧。」
「林小滿,你敢這麼對我,想捱揍是不?」
「你倒是提醒我了。給你做了這麼多年的菜,還沒讓你嚐嚐筍炒肉的滋味, 現在就嚐嚐吧。」
我拿着長長的鞋拔子給他一頓暴抽。
他想還手,可我離得遠,他夠不到我。
最後只能抱着腦袋, 哭着向我求饒。
-15-
從那天開始, 除了一日三餐外, 張強其他方面的生活質量急轉直下。
只要他敢罵我, 換來的就是一頓暴打。
屋裏的尿壺和便盆幾天才換一次,他經常生活在屎尿堆裏。
從小到大, 張強哪受過這種委屈,他向婆婆和張麗求助。
她倆打電話質問我時,我直接說:「覺得我照顧得不好,你們來吧。」
一個摸摸頭上的疤, 一個想想陰雨天不時痠痛的尾巴根子。
倆人立刻安靜如雞。
「小滿, 你照顧得比我倆強,還是你來吧。」
「我可以照顧他,但不希望總有人在一旁指手畫腳。」
「以後他的事,你全權做主,我們不管了。」
從那以後,ṱűⁿ張強再向她們告狀, 她們總是勸他別鬧了,找個理由就趕緊掛斷電話。
張強沒了外援, 再也不敢跟我對着幹。
畢竟他也怕捱打。
而且表現好了, 我一高興還會獎勵他個冰淇淋。
-16-
長期的過度肥胖,加上沒有有效治療, 張強的糖尿病和心血管病的症狀越來越明顯。
他的一隻腳開始潰爛, 全身浮腫, 呼吸變得困難。
兩年後的一個清晨, 他急性心梗發作。
張強捂着胸口,臉色慘白, 冷汗從額頭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他求我叫個救護車送他去醫院。
我拒絕了, 平靜地對他說:
「只有你死了, 我才能真正地活着。」
「這些年, 我一直都在等這一天。」
張強用顫抖的手指着我, 不知道是想罵我, 還是求我。
他彷彿被人掐住了脖子, 臉色越來越白,說不出話。
只有一滴淚從眼角流下。
沒多久, 他就陷入了昏迷。
-17-
張強死了。
我賣掉房子, 搬到一個新的城市, 開始嶄新的生活。
在這裏,我找了一份雙休的工作,週末去一家反家暴中心當義工。
在那裏, 有很多像我一樣有類似經歷的姐妹。
她們正在中心的幫助下,努力擺脫家暴,試圖走向新生。
我在心裏默默爲她們祈禱:
「願所有受害者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正義。」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