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比襪子臭

老公給女兒聞他的臭襪子，導致女兒肺部感染不治身亡。
他哭着說不知道會這樣。
我卻在他手機裏看見【專家提醒：臭襪子上的真菌導致小夥重症肺炎】的科普視頻。
我刪掉擬好的離婚協議。
你會用旁門左道，我也能用偏方。

-1-
郭宇有腳氣，可他偏偏喜歡用臭襪子去逗 3 個月大的女兒。
女兒圓圓被燻得直咳嗽，小臉皺巴巴的，眼裏還汪着淚水。
郭宇被逗得哈哈大笑，抱着圓圓又親又哄的。
爲此，我和他吵了好多次，他纔有所收斂。
今天晚上，圓圓好不容易哄睡了，我在廚房忙着做飯。
沒注意到郭宇一回家就往沙發那邊去。
不一會兒，客廳傳來郭宇嘻嘻哈哈的笑聲。
緊接着就是圓圓咳嗽的聲音。
我心中一緊，放下鍋鏟出去。
郭宇正抱着女兒一下接一下地拍着。
不管他怎麼拍，圓圓的咳嗽一直沒停，咳着咳着還開始吐奶。
我被女兒的反應嚇了一跳，下意識提高了音量：「郭宇，你該不會又把臭襪子給圓圓聞了吧？」
「沒有！」
「我和你說多少次了，圓圓是你女兒，不是可以隨便逗弄的小貓小狗。」
我深吸一口氣，想從郭宇手中接過圓圓。
郭宇激動地衝我嚷：「沈嵐，你怎麼回回都這樣，在你眼裏我就沒幹過一件好事是吧？！你看見了嗎張口就污衊我！」
被他這麼一說，我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反應過激了。
「小孩吐奶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圓圓衣服都溼了，你趕快去拿套乾淨衣服來，別又搞生病了。」
我心中疑惑，平時郭宇下班回來就是逗逗孩子，圓圓一哭就往我懷裏塞，他今天怎麼轉了性子。
不過疑惑歸疑惑，我還是聽他的轉身去衣櫃裏拿乾淨衣服。
他願意哄孩子，這是好事。
等折返回來時，我看見郭宇正在往沙發底下塞東西。
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我衝過去一把掀開沙發墊。
惡臭撲面而來。
團成一團的臭襪子就扔在沙發底下。
我只覺得一股火噌噌往上冒。
「郭宇，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腳換襪子！你有腳氣，會傳染給圓圓的，她身體本來就弱。」
郭宇也不甘示弱地瞪着我：「要不是你非要剖腹產，圓圓怎麼會身體弱抵抗力差！我媽說了，瓜熟蒂落的孩子纔是最健康的！只有剖出來的身體纔會那麼差！」
「分明就是你受不了疼，才害圓圓身體不好！」
他還有臉和我提這個。
當初醫生說圓圓胎位不正需要剖腹產，郭宇他媽非要逼着順產，說順產的寶寶健康，瓜熟蒂落纔是最好的。
我在產房疼得死去活來，郭宇和他媽就是不同意我轉到手術室。
幸好我爸媽及時趕到，才讓我順利轉進手術室。
可圓圓在肚子裏耽誤了那麼長時間，一生下來身體就不是很好。
郭宇偏信了他媽的，認爲是我非要剖腹產導致的。
我不想理會他，轉身去洗手。
「行了行了，一天叭叭叭的煩不煩吶，不就是洗腳多大個事，值得你一直嘮嘮叨叨的！」
郭宇抱着圓圓，追在我身後不停埋怨。
「什麼都沒有的事，你張口就要污衊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一回家你就對我有那麼大的意見！
「一天疑神疑鬼的，你怎麼不想想是你自己的問題，圓圓纔會身體那麼差！」
洗完手，我從郭宇手裏把圓圓抱過來。
才發現她整個身體燙乎乎的，小臉通紅。
郭宇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着：「沈嵐，我真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成了碎嘴婆娘，一天嘮叨個沒完。」
「夠了！孩子發燒了，你剛剛抱着一點沒感覺到嗎！」
我大聲打斷他。
懷中的圓圓燙得就像個小火爐，嘴脣寡白，身體軟軟地靠在我手臂上。
用體溫計一量，已經快接近 40 度了。
我心中焦急。
郭宇還在放藥的櫃子裏左右翻找，看得我惱火。
「左邊第一個抽屜，白色的瓶子，上面寫着布洛芬混懸滴劑。」
我剛把藥喂進去，圓圓又開始咳嗽。
退燒藥全吐出來了不說，嘔吐物中還混着淡紅色的血絲。
「走，去醫院。」
郭宇愣了愣，躊躇地看着我：「沒那麼嚴重吧，小孩子發燒不是挺正常的嗎，喫了藥捂捂汗就好了。」
我瞪着他，堅持要帶圓圓去醫院。
「哪有那麼誇張，我們小時候不都這麼過來的。
「隨隨便便一個小病就要去醫院，家裏有礦啊。」
我冷冷頂了他一句：「沒礦，我看你以後生病就在家裏等死吧，圓圓也不缺你這個爸。」
本想着下班高峯，不方便打車，自己開車能快些。
結果郭宇還在磨磨蹭蹭地，一會要洗個頭，一會找不到汽車鑰匙。
我怒火中燒，抱着圓圓就往外面走。
郭宇連忙追了上來：
「行了行了，走吧。沈嵐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那麼惡毒，我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一遇上孩子的事你就急赤白臉地對我，這破脾氣就不能改改！
「好好說話會死啊，我上一天班也很累的好不好！
「我看你是待家裏清閒日子過多了，一天天閒得沒事找事。」
我當初確實挺閒的，找了這麼個廢物點心。
有那些時間幹什麼不好，非要當個聖母去拯救垃圾。
現在流的眼淚，就是當時腦子裏進的水，這句話永不過時。
我累得無力和他糾纏，默默抱緊了懷中的圓圓。
再看見郭宇還未發福的臉時，心中已經沒了一絲波瀾。
湊合過日子吧，有個爸爸終歸對圓圓是好事。

-2-
一到醫院，圓圓馬上被送去急救。
看見穿着白大褂朝我們走來的女醫生，我的心狠狠提了起來。
「病人初步診斷爲急性肺炎，具體情況還要看血檢才能確定。對了，孩子之前有接觸過什麼嗎？或者是對什麼過敏？」
「沒有啊。」郭宇率先搶答道。
「我們今天一天都在家裏沒出門。」
說到這，我突然看向郭宇：「郭宇，你和我說老實話，你今天回家第一時間洗腳了嗎？」
郭宇一聽這話，整個人就炸了。
「沈嵐，你是不是有病啊！有病你就去治！一天盯着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煩不煩啊！
「圓圓都這樣了，你還糾結我有沒有洗腳？！」
他的反應證實了我的猜想。
我轉頭看向醫生：「醫生，如果圓圓聞了大人的臭腳臭襪子，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嗎？況且她爸有腳氣。」
郭宇見我當衆說他的糗事，整個人更激動了，恨不得和我翻臉。
「沈嵐，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有多對不起你，讓你當衆給我下不來臺！」
醫生的臉色也變了，對一旁的護士說：「孩子情況穩定下來馬上安排 CT 檢查，有可能是真菌感染引起的急性肺炎。」
她看着郭宇：「做 CT 還需要時間，請病人家屬實話實說，隱瞞真實情況會影響我們對孩子的治療。」
在醫生嚴厲目光的注視下，郭宇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語氣有些訕訕的：「是給圓圓聞了一下……」
「就一下，我、我很快就拿開了，怎麼可能會是因爲這個，醫生你可別亂說！」
我聽着，渾身的血直往腦袋裏衝，恨不得上去給他兩巴掌。
「郭宇，你長不長腦子啊！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給圓圓聞你的臭襪子！不要給圓圓聞你的臭襪子！你聽不懂人話嗎？！你腦子裏有泡啊！」
郭宇還在梗着脖子辯解：「我真不知道會這樣啊，我就給圓圓聞了一下，真的就一下！」
「我怎麼知道會那麼嚴重，我自己也天天聞啊，我怎麼就沒事！」
3 個月大的嬰兒怎麼能和他一個成年人比。
況且圓圓身體抵抗本來就差。
說着說着，郭宇似是想到了什麼，嚷嚷得更大聲了：
「分明就是你受不了疼非要剖腹產，要是圓圓是順產的話，身體怎麼會那麼差！明明是你害了圓圓！」
事到如今，他還在狡辯。
我操起一旁的書包就想朝郭宇砸去。
被女醫生攔住了：「病人家屬請冷靜，孩子還躺在病牀上呢，你要是出點事她怎麼辦。」
對，圓圓現在還在搶救，我可不能出意外。
不然不知郭宇他媽又作出什麼幺蛾子。
她本來就嫌棄圓圓是個女孩。
被女醫生這麼一提醒，我整個人冷靜不少。
剛想對她道謝，就看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郭宇。
「嬰幼兒免疫力本來就沒有成年人強，再說了，你們家寶寶什麼情況你難道不清楚？身爲孩子父親，怎麼就不動動腦子？
「還是說應了那句話，沒有危險的時候爸爸最危險。」
她的眉尾微挑，語氣中的嘲諷不言而喻。

-3-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來，背脊莫名攀上一股寒氣。
郭宇還在梗着脖子解釋：「我怎麼知道會這樣！我就給她聞了一下！我要是早知道，怎麼可能會讓圓圓聞啊。」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腦袋嗡嗡的，雙腿一軟，往地上栽去。
直覺告訴我，女醫生話裏有話。
但我現在根本顧不上去問她，因爲圓圓進 ICU 了。
隔着玻璃，我看見她小小一團躺在病牀上，戴着呼吸管的小臉消瘦蠟黃。
心緊緊揪在一起。
我用力貼緊玻璃，想離圓圓近一點。
再近一點。
身邊吵吵嚷嚷的，熱鬧得有點吵。
可我只想看着我的圓圓。
「哎喲，這是造了什麼孽啊。當初讓你順產，你怕疼死活不願意非要做手術。老話說得好，瓜熟蒂才落啊，可憐了我的小孫女喲。
「都是她媽這個攪家精害的！這 ICU 哪是人住的地方，那麼老貴貴的，完全就是坑老百姓的錢啊。」
熟悉的尖厲女聲，讓我僵硬的身體動了動。
「親家母啊，你快來看看，你的寶貝孫女要讓你親女兒害死了！」
尖厲的聲音還在繼續哭號着。
我轉頭就看見郭宇他媽舉着電話正要打。
我算是遠嫁，我媽向來身體不好，又有心臟病，郭宇他媽這一通電話就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所以我一直瞞着圓圓的情況沒有告訴她們。
這老太婆顯然不想讓我們家好過。
我一把打掉她手中的電話：「要不要我替你去問問醫生，到底是誰把圓圓害成這樣的？」
「害圓圓的人，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一旁的郭宇明顯愣了愣，忙彎腰去扶他媽：「媽，這裏是醫院呢，你別大聲嚷嚷。」
老太婆眼珠子骨碌碌轉着，張口又想說些什麼。
我看着郭宇冷聲道：「現在我不想看見你媽，你要是想把圓圓生病的原因弄得人盡皆知的話，你儘管讓她來。」
大概我的話太過冷硬，郭宇沒有半點遲疑就把他媽送回了鄉下老家。
然後請了假，天天陪我守在 ICU 面前。
可惜圓圓還是沒能熬到出院。
她肺部嚴重感染導致全身功能性器官衰竭，在 ICU 裏掙扎了兩天後，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
原本還算紅潤的小人兒瘦得就像個小猴子，抱起來輕飄飄的。
之前我還開玩笑說，圓圓越長越胖，我都要抱不動了。
可她現在輕得就像一片羽毛，我稍微一碰就會飄走。
爸媽還是聽說了圓圓離世的消息。
媽媽當場從樓梯上摔下來摔斷了腿，躺在病牀上一病不起，爸爸一下子老了好幾十歲。
強撐着火化完圓圓後，我整個人倒了下去。
癱在牀上昏睡了三天。
郭宇一直陪在牀邊，端水送飯。
他跪在我面前，額頭都磕破了，哭着求我原諒他。
這三天我想了很多，連離婚協議都想好了。
這個婚，我一定要離。
但女醫生意味深長的表情不時浮現在我腦海裏。
到底是爲什麼。
我一定要搞清楚。

-4-
我看着滿臉胡茬、額頭上包着紗布的郭宇，扯出一個笑容。
「老公，這些天你辛苦了，洗洗上牀休息吧。」
郭宇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忙不迭去了衛生間。
連放在牀頭充電的手機都忘了拿。
衛生間響起水聲，我打開了郭宇的手機。
才發ṱųₚ現他還有一個小號。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郭宇除了有些小毛病外，還算是個好男人。
我們互相信任，所以我從來沒想過看他的手機。
果然，沒有一個人能活着從男人的手機中走出來。
切換賬號後，置頂的是【相親相愛一家人（4）】的羣聊。
裏面有郭宇和他爸他媽，以及一個小貓頭像叫然然的人。
然然：【宇哥哥，那個女人現在怎麼樣了？就是個賠錢貨，她不至於吧？這都讓你陪了多長時間了，還在要死要活呢，故意演給你看呢吧。】
郭宇他媽：【敗家娘們要死要活的趁早死，然然的肚子可不等不起。】
然然：【宇哥哥，我這兩天就想喫酸東西，想盡早再去大醫院做個檢查（哭）（哭）。】
郭宇他爸：【酸兒辣女，酸的好酸的好！】
郭宇他爸：【你抓緊和沈嵐說，我們這週末就過來。】
郭宇：【沈嵐不同意咋辦？】
郭宇他媽：【先住下再說，她還能趕我們走不成，反了她了。】
看着一行行聊天記錄，我的心臟彷彿被一雙大手攥住，疼得喘不上氣。
手也抖得厲害，幾乎拿不穩手機。
飛快看了一眼衛生間的方向，水聲還在持續。
我拼命深呼吸，才壓抑住心底的憤怒。
然後點開了郭宇和然然的聊天記錄，使勁往上滑了好幾下都沒有到頭。
手機屏幕抖得讓我看不清字。
心砰砰狂跳着，下一秒就能從嗓子裏蹦出來般。
沈嵐，要冷靜。
我用力深呼吸。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他們的聊天記錄很長。
從分享日常小確幸到吐槽怨種老闆同事，你儂我儂的情話更是絡繹不絕。
我選了幾段拍照保存。
然而，更讓我心驚的是一段聊天記錄。
然然：【「專家提醒：臭襪子上的真菌導致小夥重症肺炎。」】
然然：【宇哥哥，我的辦法好用嗎？（捂嘴笑）（捂嘴笑）】
郭宇：【然然真棒，你是怎麼知道這個辦法的？（親親）（親親）要是沒有你的話，我都不知道怎麼解決掉那個賠錢貨。（親親）（親親）】
然然：【我也是從新聞裏看到的啦，平時多看看新聞也是有好處的，增長知識嘛。】
眼淚迅速盈滿了整個眼眶。
圓圓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一場蓄意謀殺。
我心裏那根名叫「道德」的線徹底崩斷了。
拍照後，我把郭宇的手機重新放回原處。
一字一字刪掉了手機裏擬好的離婚協議。
沒多久，郭宇帶着一身水汽上牀。
他伸手過來想抱我，被我躲開了。
我佯作翻身，低聲嘟噥：「睡吧……」
郭宇湊近我耳邊，「老婆，這週末我爸媽想過來看看你。」
黑暗中，我用力握緊拳頭，口中依舊是呢喃：「嗯好……」
來吧，讓我看看你們的心到底有多黑。

-5-
走出醫院時，我腦海中還反覆迴盪着女醫生的話。
她說，注意點你老公，他和一個年輕小姑娘看起來關係不一般。
我愕然，問她是怎麼知道的。
女醫生說，我生產那天郭宇和他媽攔着不同意轉剖腹產時，她剛好路過。
郭家人太過奇葩的舉動，讓她不由多看了兩眼。
結果沒過兩天，就看見郭宇和年輕女孩舉止親密地走進婦產科。
沒頂住強烈的好奇心，她去問了婦產科的同事，同事說這女孩是來檢查懷沒懷孕的。
醫院裏狗血情節最多，她也只當聽了個八卦。
沒想到剛過兩個月居然又在兒科見到我，這纔有了「沒有危險的時候爸爸最危險」這番話。
我被她的一番話驚得幾乎站立不住。
我因爲大出血住院，郭宇卻在樓下陪着小三做產檢！
現在離婚纔是便宜了他們。
……
我沿着街道走了一圈又一圈，才壓制住心底的恨意。
推門進家。
郭宇爸媽在廚房裏忙活着炒菜，郭宇和那個叫然然的年輕女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舉止親密。
好一個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啊！
然然最先看到我，忙推開郭宇的手，拘謹地站起來。
「啊，嫂子你回來啦。」
她穿着緊身連衣裙，小腹完全隆起，看樣子至少有四個月了。
「嵐嵐你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郭宇面色尷尬，忙過來幫我提東西，「這是我老家的表妹然然，這次我爸媽過來看你，她正好想來這邊大醫院做個檢查，我爸媽就順道帶她一起來了。」
然然朝我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嫂子，老家醫院水平有限，我懷像又不好，所以叔叔嬸子就自作主張帶我過來了。」
她臉上帶着和煦的笑，眼神中卻不無挑釁。
我笑眯眯和她打招呼：「沒事的，都是一家人。你爸媽走得早，公公婆婆對你多照顧點也是應該的。」
然然一張臉紅了又白，兩手攥緊衣角：「嫂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歡迎我走就是了，爲什麼要平白咒我父母？」
她含着淚，倔強地看着我，像朵受盡欺辱仍然盛放的小白花。
郭宇臉一黑，衝我嚷道：「沈嵐，你怎麼說話呢！一點家教都沒有！」
真好笑，到底是誰沒有家教。
我故作驚訝地啊了一聲：「原來你不是孤兒啊！我以爲你無父無母，所以公公婆婆纔會對你如此照顧，特意帶你來檢查身體。」
「真對不起啊，是我想岔了。不過你也別傷心，父母講究個緣分，強求不得。我們一定會把你當家人對待的。」
我連聲道歉，又是一副爲她好的樣子。
然然就算不高興也沒辦法說什麼。
看到她不高興，我就舒坦了。
我從包裏拿ŧų²出一個瓷娃娃，圓墩墩的小臉看起來就有福氣，更重要的是個男孩。
他們老郭家心心念念要繼承皇位的男孩。
「第一次見面我也沒什麼準備，正好碰巧在路上買這個娃娃，也是一種緣分。你收着，沒事多拿出來看看，說不定就心想事成了，男孩子就是要圓圓的，看着有福氣，你說是吧郭宇？」
見我提到「圓圓」兩字，郭宇的臉色有些尷尬。
他把瓷娃娃塞進然然手裏：「嫂子送你的你就拿着，正好生個大胖小子。」
然然目光微閃，咬着牙和我道謝。
我不在意地擺手：「別客氣，都是一家人。然然你聽嫂子的，就放在牀頭，肯定能生男孩。」
我進臥室換衣服，郭宇也跟了進來。
他摸了摸鼻子，訕訕開口：「老婆，能不能……讓我爸媽和然然在咱們家住幾天啊？」
我盯着他。
他被我看得心裏發毛，眼神閃躲。
「好啊。」
郭宇見我爽快答應，身體放鬆不少。

-6-
晚上，他們相親相愛一家人全住了下來。
然然和郭宇他媽住客房，郭宇他爸睡沙發。
臨睡前我還特意去客房看了一眼，叮囑然然一定要把瓷娃娃放在牀頭。
多看看，肯定能生個一樣漂亮的男孩。
看完我就先回房間了，留郭宇陪他們聊天。
不一會兒，聲音就從耳機裏傳來。
然然：「宇哥，我不喜歡這個娃娃。」
郭宇：「然然，我覺得沈嵐說得對，說不定你多看看肚子裏的也就是個男娃了。這個娃娃看着就是個有福氣的。」
然然：「宇哥~~」
我被突如其來的嬌嗔噁心到了，不過郭宇顯然很受用。
撲哧撲哧的拉絲聲響起。
郭宇喘着粗氣說道：「這兩天就帶你去二院做檢查，那裏的婦產科是最好的。」
我微微勾起嘴角。
二院吶，碰巧我有個在 B 超科的朋友。
送子娘娘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第二天一早，郭宇就跟我說想陪然然去趟醫院，她第一次來什麼都不熟悉。
我點頭說好，跟郭宇說不能虧待了老家的親戚，一定要去最好的醫院好好檢查。
他們前腳剛走，我後腳也出了門。
今天約好和公司主管見面。
圓圓兩個月的時候，郭宇說她媽閃了腰，不能來幫我們照顧孩子，他又處Ŧü₈於事業上升期，希望我能辭了工作帶孩子。
我當時也無暇分身，就和主管提了離職的想法。
主管當時沒答應，只說讓我休完了產假再說。
也幸好她沒同意，讓我現在不至於沒有孩子之後還沒了工作。
我把家中情況大致和主管說了，她額外批了一週假給我，讓我休息好再去公司。
看着身穿幹練職業套裝的主管，我心中滿是感激。
路過健身房的落地玻璃時，我看了一眼鏡子的自己。
還好。
沒有徹底變成邋里邋遢身材走樣，只知道在家「享清福」的家庭婦女。
這讓我心中的陰鬱消解了不少。
習慣性打開監控。
郭宇他們正在興奮地議論着今天 B 超醫生似是而非的回答。
然然：「今天做 B 超的時候醫生讓爸爸以後擼起袖子加油幹，網上都寫醫生這麼說了，肯定就是個男孩！」
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合着是個女孩就不用努力了？
不努力到時候又要被你們男方家嫌棄給不出彩禮。
郭宇他媽：「還得是媽的好兒子，我趕快燉點雞湯給然然補補。」
郭宇他爸：「我們老郭家就指望你們了啊！」
然然：「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和宇哥哥結婚啊？」
郭宇：「寶貝你急什麼，讓黃臉婆給咱們帶孩子，等養幾年好帶了我就和她離婚。到時候你再回來美美地當媽，一舉兩得的事。」
這算盤打得可真響啊。
可惜我已經聽熟人說了，然然肚子裏的可是個女孩。
先讓他們高興着吧。
期待越高，到時候摔得越慘。

-7-
回家前，我去了一趟超市。
郭宇愛喝可樂，之前爲了他的健康我很少讓他喝，現在我整整買了一大箱。
又買了羊肉、榴蓮、蛋糕等食物，大大小小放滿一後備箱。
「哎喲喂，沈嵐你怎麼買了那麼多東西，多浪費啊。啥家庭也不是這麼個買法啊。」
才進門，就聽見郭宇他媽大呼小叫的聲音。
我笑了笑：「我們公司剛發了生育補貼，正好然然在，特意買來給她補補身體。」
郭宇他媽完全沒聽出我的言外之意，咧着大嘴一股腦將東西搬了進來。
「真是敗家玩意兒。」郭宇他爸眉頭緊皺，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我只當作看不見，徑直朝廚房裏走。
「嵐嵐，怎麼買了那麼多可樂？」郭宇覥着臉過來摟我。
被我藉故躲開，斜了他一眼說道：「還不是你天天嚷着說我限制你自由嗎？正好表妹他們來慶祝慶祝，讓你喝個夠。我還買了羊肉，給爸媽和然然補補身子。對了，還有羊鞭，專門給你燉的。」
「老婆，你對我真好。」
郭宇開心得不行。
他平時生活就不大健康，喜歡久坐不運動，而且愛喝可樂等碳酸飲料。
之前我總是不讓他喝，還催促他多運。
現在嘛，他愛喝就喝個夠。
「然然今天檢查結果怎麼樣？你們是去的二院吧，你可別摳摳搜搜讓老家親戚笑話。」
「醫生說她有先兆流產的徵兆，需要靜養，不過聽醫生說應該是個男孩。」
一提到然然肚裏的孩子，郭宇的嘴角止不住上揚。
我哦了一聲，慢悠悠說道：「這樣啊……不過是個男孩的話，她老公家應該很高興吧。」
郭宇身體僵住了，不高興地看着我：「然然老公走得早，夫家又欺負她一個小姑娘，把她趕出了門。這話你以後就不要再提了，不然顯得你不懂事。」
「那讓她安心住下，把這當作自己家。」
他們如此無中生有，就是爲了讓然然留下來。
我當然要如他們所願啦。
今晚的燉羊肉羊鞭，郭宇沒少喫，就着這些喝了不少可樂。
可樂是殺精的，而羊肉羊鞭能夠促進雄激素分泌，過度補充雄激素會導致精子質量下降，更嚴重的是有可能導致前列腺癌。
然然嫌羊肉腥羶沒怎麼喫，不過蛋糕和榴蓮她沒少喫，看來很喜歡這些甜食。
……
郭宇他爸媽住了幾天，就說這裏待不慣要回老家去，把然然留在這裏讓我們照顧。
臨走時，他媽從手腕上擼下個銀鐲子，語重心長地遞到我手裏：「嵐嵐，你是個好孩子，我們把你當親閨女對待。這段時間然然就拜託你照顧了，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們擔心的。」
我瞥了一眼然然手腕上多出來的玉鐲子。
同樣用力回握她的手：「媽，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一定會的。
送走郭宇他爸媽，轉頭我就去金店裏買了個克重大的黃金鐲子，用的夫妻共同財產。

-8-
星期一我回公司上班。
剛下班就接到郭宇質問的電話：
「沈嵐，你在哪裏？爲什麼不回家給然然做飯？她懷着孩子呢，受不得餓！」
煞比男人！我在心裏大罵。
「前兩天我看然然很喜歡喫蛋糕，今天聽說新開的椰子蛋糕不錯，正在排隊買呢。對了，你說然然沒喫飯Ťų¹嗎？我讓誠哥幫我叫了個阿姨呀，你等着，我打電話問問阿姨今天怎麼沒來？」
電話那邊的郭宇愣了愣：「你找了阿姨嗎？我怎麼沒聽然然說？」
好傢伙。
連問都沒有問清楚，就來找我這個原配興師問罪。
我再一次被郭宇的厚臉皮驚到了。
「你彆着急啊，我打電話問問誠哥。說好讓阿姨今天來的，他也真是的，怎麼能讓孕婦一個人在家裏！」
郭宇慌忙拒絕：「哦不用了不用了，剛剛可能是我沒聽清。」
誠哥是我和郭宇圈子裏的共同朋友，開了個小家政公司。郭宇這人好面子，一聽我要打電話質問，連忙說不用了。
愛用不用，關我鳥事。
我在健身房做完產後瑜伽，才提着外賣送來的蛋糕慢悠悠回家。
「然然，今天阿姨沒來，你沒餓着吧？之前就跟你說了把這裏當作自己家，有什麼一定要和我說，千萬別憋在心裏，對你身體不好呢。」
然然白着臉，臉色彷彿吞了蒼蠅一樣難看：「阿姨來了，都怪我沒和宇哥說清楚……」
我大度地擺擺手：「郭宇也是擔心你餓肚子，所以才說了我兩句。不要緊的，你沒事就好。你安心養着，有什麼需要和阿姨說。來嚐嚐我剛剛排隊買的椰子蛋糕，你肯定愛喫。」
一旁的郭宇忙打開蛋糕盒子，訕笑着給我捶背捏肩：「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錯，讓老婆受委屈了。」
我本想避開郭宇的手，但看見站在一旁眼淚泫然欲滴的然然，髒黃瓜的手也不是不能忍忍了。
晚上，郭宇躺牀上問我：「老婆，你怎麼突然想着請阿姨了？」
不請還等着我給她做飯啊，我默默翻了個白眼。
「主管讓我回去上班了，最近活多，我擔心沒人給然然做飯。誠哥不是開了家政公司嗎，找他請阿姨正好當個人情。」ťũ̂ⁿ
「那費用呢？不便宜吧？」他又朝我這邊挪了挪。
我強忍着想一巴掌呼過去的衝動，嘴角微微上揚：「要不說誠哥這人講義氣呢，四千的阿姨，他給便宜到三千五一個月。還說他之前差你兩萬塊，這次阿姨的費用我們就不用給了，直接從那ṱū́ₛ個錢里扣。我算了算，正好能到然然生孩子前，生完到時候再換月嫂。」
「怎麼樣？我對你表妹不錯吧，我當初生圓圓的時候都沒捨得請阿姨請月嫂。」
簡直愚蠢得可以。
我能感受到黑暗中郭宇呼吸一滯。
那錢是我們結婚前他借出去的，要不是這次誠哥說，我都不知道。
想讓我當冤大頭給他照顧小三，門都沒有。

-9-
自從家裏有了阿姨後，郭宇徹底過上了不健康的生活，碗筷一放就癱在沙發上打遊戲。
我不說他，他也樂得偷懶。
可樂買了一箱又一箱，加上我經常買牛羊肉、海蔘扇貝、荔枝桑椹等食物，郭宇的體重噌噌往上飛漲。
過多攝入的雄激素使他變得皮膚油膩、頭頂稀疏，甚至還長出了胸毛，像只中年黑猩猩。內分泌失調讓他脾氣變得格外暴躁，一點小事就容易大吼大叫。
偶爾，郭宇也會挺着大肚子問我，他最近是不是長胖了些。
我都違心誇讚道：「這叫幸福肥，是男人幸福的象徵。你開心了，小蝌蚪質量纔會高，到時候我們再生個大胖小子。」
然然更是藉着有先兆流產的徵兆，整天閒在家裏養尊處優，過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她想喫什麼，只要和我說一聲，我就會買回來。
短短幾個月，她的肚子大了好幾圈，脾氣也差了不少。
而我通過這段時間的鍛鍊，身材已經恢復到了結婚前的狀態。
和他們兩人站在一起，他們更像幸福且肥胖的一家人。
我也已經和阿姨說好了，她只需要工作到然然進產房的那天。
不知道沒了保姆之後，這相親相愛的一家人還會不會過得如此舒坦。
……
臨近然然生產，我和郭宇說我想開了想再生一個孩子，特意喊他一起去檢查身體。
檢查結果出來後，二院的朋友悄悄跟我說，郭宇身體狀態太差，已經是前列腺癌前期，小蝌蚪質量也不好，讓我再考慮考慮要孩子的事情。
我找人重新做了一份健康的體檢報告，順便買了牛羊肉回家慶Ṱū́⁹祝郭宇身體健康。
喫飯時，我給他開個大瓶可樂，並跟他說：
「醫生說，你很健康，反倒是我身體虧損，需要好好養養。老公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傳宗接代的。」
郭宇聽得一臉感動：「你有這份心就好，實在不行咱們可以領養一個。」
他不知道，到了前列腺癌中期就需要通過手術切除腫瘤，手術則會讓他徹底失去生育功能。
……
然然生產那天，郭宇在產房外焦急地轉來轉去。
我只當作沒看見。
由於然然喜好甜食，腹中胎兒過大，很是費了一番力氣才順利生下孩子。
我等得就差玩消消樂了。
然然被護士從產房裏推出來的時候，一臉慘白。
不知道是疼得，還是因爲得知自己生了個女孩。
「恭喜病人家屬，是個女孩。」
護士喜氣洋洋地把孩子遞過來。
郭宇沒接，眉頭蹙得緊緊的，看起來更像是黑猩猩了。
我強忍着笑意，從護士手上接過孩子。
還沒抱多久，孩子就哇哇大哭起來，我的電話鈴聲也響個不停。
「你快抱着孩子，主管給我打電話。」
我把孩子塞進郭宇懷裏，一邊接電話一邊往外走。
「要出差嗎？好的好的，我馬上準備。」
出了病房門後，我沒着急往電梯走，而是轉身去了一旁的安全通道。
剛給郭宇發完要去出差的消息，他媽他爸就急匆匆趕來了。
緊接着，病房裏傳來郭宇他媽氣急敗壞的聲音。
「什麼？你說她生的是個賠錢貨？不是說好了是個男孩嗎？！
「晦氣玩意兒，白瞎了我的一隻老母雞！不爭氣的東西，哭哭哭，你還有臉哭！我老婆子哪裏對不起你了，又是出錢又是出力的，每天好喫好喝地伺候你，你倒好，居然生了個賠錢貨！你還我大孫子來！
「老天開眼啊，我老郭家就要被這個攪家精女人禍害得斷了後啊！
「回家！你現在就給我回家！
「把你手上的鐲子還給我！你這種晦氣玩意兒不配！」
郭宇他媽號得整個樓層都能聽見，其間摻雜着然然的啜泣、郭宇低三下四的哀求。
路過的人紛紛駐足觀看。
郭宇他媽號得更起勁了。
但是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收拾好行李，和主管一起去東南亞出差了。

-10-
主管一直很看好我，所以這次出差洽談她交由我全權負責。
我不再關注郭宇那一攤子爛事，飛機落地後全身心投入到前期準備中。
其間還接到了郭宇的電話。
他啞着嗓子問我，什麼時候能回來。
「嵐嵐，原來帶孩子那麼累，你快回來幫幫我吧。」
大白天地做什麼夢呢。
我愜意地喝了一口冰沙：「你不是說然然有父母嗎，讓他們帶啊。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湊什麼熱鬧呢？」
郭宇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
我藉口忙，果斷掛了電話。
一週後，我們和合作方基本敲定了合作方式，我鬆了口氣。
打開了家裏的監控設備。
沒想到的是，然然已經出院了。
她撕裂嚴重，我還以爲會住院多觀察幾天。
原本被阿姨收拾得乾淨整潔的家裏，現在亂七八糟地堆滿雜物。
餐桌上放着喫剩的外賣盒子，什麼款式的都有，一看就是積攢了好多天沒有收拾。
「你給我動作快點，阿宇已經喫了多少天的外賣了，你今天必須給他做頓家常菜！」
郭宇他媽蹺腳躺在沙發上，小視頻的聲音透過監控都能刺穿我的耳膜。
嘻嘻哈哈的歌聲吵醒了睡在沙發上的嬰兒，她張着嘴哇哇大哭起來。
「吵死了！張然你趕快滾過來哄她，吵得老子腦袋疼。」
郭宇他爸用力拍打着桌子，女嬰被嚇得更是哭聲不止。
穿着邋遢的張然急急忙忙跑出來，在睡衣上抹了抹手就要抱孩子。
她剛生產完沒多久，身材還沒有恢復，舊睡衣穿在身上緊繃繃的。
胸口前，還有一大攤暗黃色的污漬。
完全沒有了曾經倔強美麗的樣子。
「笨手笨腳的，菜都燒煳了，你沒長腦子啊！整天就知道挺着個胸勾引男人，半點活不會做，誰家找了你真是倒大黴。」
郭宇他媽因爲張然沒能生個男孩心生怨懟，尤其是爲她失去的那隻老母雞鳴不平。
所以時時刻刻都在找張然的茬。
而張然在我家裏養胎這段時間養尊處優慣了，一點活不會做，脾氣倒是不小。
她毫不客氣地回懟過去：「老八婆，你嘴裏喫了糞啊那麼臭！生不出男孩的是你那個寶貝兒子啊，誰知道他是不是有病呢。」
郭宇下班一進門就是兩個女人劍拔弩張的氛圍，完全沒有了之前歲月靜好的模樣。
媽媽的不ṭů₈滿、張然的抱怨、再加上小嬰兒時時刻刻的啼哭。
他開始懷念起我的好來。
我看着手機屏幕上瘋狂閃動的名字，毫不猶豫點了掛斷。
「沈嵐，你準備好了沒有？」主管來敲我的門，「今天合作商可是訂的沙灘上最大的音樂餐廳，說要好好慶祝，你別遲到了。」
「來了。」
我飛快地回了郭宇兩個字，在忙。
看開房門就看見主管穿着一襲紅裙倚在門邊，嘴角含着笑：「嘖，身材真不錯，看不出來是生過孩子的女人。」
「永遠要記得愛自己，這不是你教的嗎？」
我對她回以微笑。
如果沒有她，我可能會徹底淪爲整天知道圍着竈臺轉的手心朝上的家庭婦女。

-11-
我料到郭宇可能會對這個女嬰心生不滿，但我沒想到他如此喪心病狂。
我是回放監控時才發現的。
爲了報復張然沒能生下男孩，郭家人讓還沒出月子的張然自己睡在客房裏，照看女嬰。
張然累了一天，晚上睡得很熟，完全沒有察覺到郭宇悄悄進了房間。
他把熟睡中的嬰兒翻了個身，頭朝下埋在枕頭裏，又用小被子蓋住嬰兒的頭部。
隨後輕輕退出了房間。
等第二天早上，張然清醒過來時，女嬰已經因爲窒息死亡了。
我被這一幕嚇得渾身發冷，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當即渾渾噩噩地發起了高燒。
一連燒了幾天。
等我清醒過來時，看見的是一臉擔憂的主管。
她讓我好好休息，說合作已經商定好了，我們後天就可以回家。
我聯繫了二院的朋友，請她幫忙把郭宇真實的體檢報告同城送給郭宇。
一起寄去的，還有我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
之後，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機屏幕。
我看見收到快遞的郭宇，臉色逐漸變得難看，整個人不停顫抖，好像隨時會倒下去。
察覺到不對的郭宇他媽走上去前詢問郭宇。
卻被他一拳打倒在地。
嘴裏憤怒地大喊：「都怪你，都怪你，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
郭宇他媽一臉不可置信，連滾帶爬地撿起被郭宇扔在地上的紙。
她一臉灰敗地喊道：「寶貝兒啊這怎麼可能，一定是誰在惡作劇！你長得那麼帥，工作又好，有多少年輕女人上趕着要給你生兒子呢！你別聽那紙上胡說八道，我和你爸還等着你傳宗接代呢。」
郭宇慘然一笑：「前列腺癌，我們之前那個領導就是前列腺癌晚期，做了手術後他說徹底沒了生育的希望，我要成太監了啊！」
他越說越激動，身上肥肉控制不住地顫抖：「都是你害的！你纔是那個攪家精，是你教唆我害死了我唯一的女兒！！你這個老妖婆不得好死！！」
說着，郭宇使勁掐住了他媽的脖子。
嘴裏不停唸叨着，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
郭宇他媽兩條腿不由自主地亂蹬亂踢起來。
強烈的求生欲使她不顧一切抓起手邊的東西，朝郭宇頭上砸去。
水晶菸灰缸碎了，連帶着郭宇的血濺了一地。
郭宇停下動作，愣愣地摸了摸腦袋，身體一軟就朝地上栽去。
遛彎回家的郭宇他爸碰巧目睹了這一幕，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朝郭宇他媽捅去。
「欺負我兒子，你長本事了敢欺負我兒子！」
他一邊怒吼，一邊用力捅了好幾刀。
直到被路過的鄰居拉開，郭宇他媽軟綿綿地躺在地上。
後來的事情，我都是在本地新聞上看見的。
郭宇他媽在去醫院的路上搶救無效死亡，郭宇他爸因爲故意傷人被拘留了。
本來傷勢最輕的郭宇，過度刺激再加上不健康的作息導致中風偏癱，躺在病牀上起不來了。

-12-
我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法院起訴離婚。
一同遞交的材料有女嬰與郭宇的親子鑑定、他們【相親相愛一家人】的聊天記錄, 以及郭宇和張然策劃殺死圓圓的聊天記錄。
法院還在審查階段。
但名爲【渣男一連殺害兩名親生女兒：人心堪比臭襪子】的新聞迅速登上熱榜第一。
#我真不知道會這樣！#
#我怎麼知道那麼嚴重！#
這兩條人渣語錄火遍全網，氣得網友們恨不得隔空用臭襪子燻死他。
「你想聞聞臭襪子嗎」更是繼「一起爬山嗎」之後成爲網絡熱梗。
郭宇全家人被扒了個底掉。
社會性死亡之後, 他被引以爲傲的國企徹底除名了。
不僅如此，後面還有更嚴重的刑事判決等着他。
……
離婚案審理得很快。
開庭那天，我見到了久違的郭宇。
他是被輪椅推進來的, 面目浮腫、雙目無神、兩邊頭髮堪堪蓋住頭頂，整個人癱在輪椅上，像一坨巨大的肥肉。
我只看了一眼，就別開了眼。
無他，僅僅只是因爲噁心。
膩得讓人想吐。
隨着法官的宣判, 郭宇顫抖着想站起來, 可試了幾次最終還是無力地癱倒在椅子上。
他挺動着脖子費力朝我伸來, 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
怪難聽的。
我不再看他, 一心聽着法官對財產分割的判決。
郭宇作爲重大過錯方, 能分到的自然不多。
最後法官說：「如不服法庭判決，可在收到判決書之日起十五日內向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逾期不提起上訴, 判決書生效。」
郭宇掙扎得更厲害了。
他連站起來都難，更別說上訴了。
突然，他身下的輪椅突然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起水來。
氣味腥臊。
郭宇垂下眼, 不敢看人。
護士罵罵咧咧地替他收拾，使勁踢了輪椅幾腳。
郭宇也不在意, 直愣愣地盯着我看, 兩行淚水從眼底湧了出來。
我朝他笑了笑。
他無神的眼底飛快閃過一絲亮光，然後徹底熄滅了。
我毫無留戀地轉頭離開。
黑猩猩再怎麼流淚, 也不可能是人。
因爲，他不配。

-13-
沒有了家庭的負擔後, 我在事業上一路高歌。
公司決定升主管爲分公司經理，而我頂替她的職位成爲主管。
我倆一路攜手並進, 成了著名的「拼命三娘」。
刑事判決下來後, 郭宇以故意殺人罪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只可惜, 他因爲中風癱瘓不能服刑。
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是在康復醫院。
他癱在牀上, 整個人消瘦不少, 贅肉像漲破的皮球軟塌塌地垂在身上。
他媽死了，他爸還在監獄沒有放出來, 看護是用他僅剩的存款請的。
錢不多, 對他的照顧也不盡心。
下身全是褥瘡，靠得近了就是一股刺鼻的惡臭。
但他精神看起來不錯。
一看見我, 整個人拼命掙扎着，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混合着口水滴落下來。
「安靜！」看護沒好氣地罵了一聲。
他依然不管不顧地叫喚。
我皺了皺眉頭。
看護隨即拿過一旁的抹布, 塞進了他大張的嘴裏。
我微微湊近他, 屏息問道：「抹布的味道怎麼樣？有你的襪子臭嗎？」
他掙扎得更用力了，眼睛裏彷彿能噴出火來。
「被家人拋棄的感覺怎麼樣，你說這是不是報應？」
我幽幽說道。
郭宇突兀地停止了掙扎。
直愣愣地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只剩下胸口微微起伏。
……
襪子和抹布哪個更臭，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最惡臭的還是人心。
– 完 –
□ 話嘮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