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第一劍

考公筆面雙第一，我上岸穩了。
男朋友媽媽勸我放棄名額，讓她兒子遞補。
很好，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

-1-
考公綜合成績第一，我上岸基本穩了。
爲了穩妥起見，面試過後休息了一天，我就跑來做預檢。
前面排隊的人有點多。
剛掏出手機，我就收到男朋友媽媽發來的消息。
語氣很是親暱，在我印象中還是第一次。
【顏顏，聽說你筆試面試都是第一，阿姨在這裏先恭喜你了】
【何利這個孩子，雖然也進面了，但他自己不爭氣，被刷下去了】
【家裏親戚朋友問考上沒有，我都不好意思張口】
【還是你省心，不但聰明漂亮運氣還好】
我回復她讓她放寬心，別給何利太大壓力，他已經很努力了云云。
回覆完之後，我順便翻了一下跟男朋友何利的聊天記錄。
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前天。
他發了恭喜和一個齜牙笑表情Ŧüₘ。
何利反應這麼冷淡，我倒是能理解。
省考我倆報了同一個崗位，這個崗位只招一個人。
我考上了。
而他沒有。
所以他有情緒很正常。
我爸當初找人打聽過的。
這個崗位薪資福利待遇巨好，直屬領導也是做實事的，發展前景非常不錯。
所以選崗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選了這個。
報名最後一天，何利問我報哪個崗。
我沒多想，直接截圖發給他。
結果打印准考證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崗位信息上顯示的根本不是他之前說的 H 市某某局
反而跟我是同一個崗位，S 市市屬某某部。
我疑惑問了一句，「你不是報的你老家那邊嗎？」
我跟何利是大學同班同學。
我家就在本市 S 市，他家在 H 市。
他家裏一直有讓他回去發展的想法。
何利笑了笑，解釋了一番。
我依稀有些印象。
他說他已經報了他家 H 市的三支一扶，成績還沒出，但基本穩了。
所以這次就想着衝一衝 S 市的崗，只是沒想到那麼巧跟我是同一個。
正想着，何利媽媽又發過來消息。
【何利三支一扶也沒考上。這次是他有史以來最好的成績，綜合第二】
【顏顏，阿姨跟你商量一件事】
三支一扶不是穩了嗎？
原來他沒考上，難怪他後來提都不提。
還有這次面試。
面試結束後，我問何利結果，他一直不說。
原來他考了第二名？
我心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盯着屏幕上彈出的一條又一條消息。
並沒有急着回覆。
果然——
【你看你能不能放棄這次的名額，讓何利遞補進去】
【你聰明又漂亮不缺機會，下次再考也是一樣的，沒準能比這次更好】
【但何利這孩子笨，這已經是他能考出來的最好的成績了】
【而且阿姨答應你，等他報道，你倆就訂婚，你看怎麼樣？】
我看怎麼樣？
我看不怎麼樣！
何利他媽媽是怎麼想的，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準備筆試那段日子裏，我每天六點起十一點睡。
從早到晚聽網課，看新聞，背金句。
寫過的筆記，做過的卷子，整理的錯題摞起來有半個人高。
——我高考都沒這麼拼過。
準備面試更是。
我天天對着鏡子練，對着攝像頭練，對着家人練。
練到最後我爸媽寧願住酒店都不願意回家。
我只能對着我家貓練。
練得我家貓已經一個星期不怎麼喫東西了。
她說我運氣好？
一句輕飄飄的聰明運氣好，就能抹殺我所有努力嗎？
一股火氣噌地就上來了，我感覺自己手在發抖。

-2-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停了大概有兩分鐘，我開始回覆。
【阿姨，恕我不能同意。我聰明不代表要讓出自己的名額……】
打字打到一半，何利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一接通就聽見他語氣很急地說。
「寶寶你別聽我媽胡說，都是她看我太消沉，自作主張的。」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何利的聲音，我一下子平靜下來。
我從來沒有這麼平靜過。
靈魂和身體好像分裂開，我聽見自己冷靜開口。
「我在外面網不太好，沒看到阿姨的消息，她說什麼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停頓了一瞬，我聽見何利不自然地開口。
「啊，你沒看到啊。」
「是很重要的消息嗎？你放心，不管阿姨說什麼，我都會體諒她的。」
何利悻悻，「倒也沒什麼，就是我媽心疼我，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我面上冷淡，聲音卻刻意放柔。
「怎麼會呢，那畢竟是我未來婆婆啊。」
「我要體檢了，醫生在催了，先掛了——」
「等等！」
電話那頭忽然喊住我。
「我今天去醫院，檢查說是輕度抑鬱，醫生說是考公壓力太大導致的。」
何利吞吞吐吐，我瞭解他，他一說謊就會這樣。
所以——
今天這件事，未必是他媽媽自作主張，說不準還有他的手筆。
雨不會一直下，但頭會！
「這邊信號不好，實在聽不太清，有事你發微信吧。」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檢查室裏的醫生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ƭű̂⁷我平復情緒，給他道歉。
醫生沒說什麼，按慣例詢問了一下。
得知我是爲了正式體檢做的預檢，他道了一句恭喜。
還打趣我，「怪不得連檢查都忘了，原來在跟男朋友分享喜悅。」
我：「事實上，剛纔我男朋友和他媽媽在勸我放棄名額，好讓他能遞補上岸。」
醫生：「……」
醫生：「……」
醫生朝我伸出手。
Ţű⁽他語氣誠摯，「恭喜你，好消息現在有兩個了。」
「上岸和單身！」

-3-
我愣了一下。
醫生的臉色頓時變了。
「不是吧，這都不分，你不分我開叉車叉你分！」
他眼裏寫滿了義憤填膺和怒其不爭。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剛纔的憤怒和煩悶一掃而空。
徹底冷靜下來我突然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比如筆試前一天。
何利約我見面，說要給我打氣。
飯喫到一半，因爲一點小事，他就突然開始生氣，說我看不起他不尊重他。
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他都翻出來說一說。
我們吵得很兇，鬧得也很難看。
最後他甩下一句，「我們還是分開冷靜一下吧。」
就徑自離開了。
那會已經快十點了，後來還是我給我爸打電話讓他來接我。
回家的路上，我爸邊開車邊說。
「顏顏，爸爸從來不干涉你的感情生活。但是你這個男朋友，我不太看好。」
「吵架歸吵架，大晚上他怎麼能把你一個人扔在外面不管呢。」
我沒說話。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的二十四孝好男友，對我居然有這麼多不滿。
結合今天他和他媽這頓雙簧，我突然明白了。
——合着當初他筆試前找我吵架，是在搞我心態啊！
要不是我底子厚心態好，說不準筆試就失利了。
這麼看來，面試那天的電話也不是意外了。
面試當天，何利說要跟我一起去考場。
那會我們剛剛和好，但我心裏還有個疙瘩，所以直接拒絕他，說我會緊張直接讓我爸送我去。
考場離我家不遠，半小時車程，七點剛過我爸就送我過去。
「顏顏你盡全力就行，考不上就考別的。」
老爸齜着牙，「就算你不上班，爸爸也養得起你，別緊張。」
我抱了抱我爸，正準備離開，一種奇怪的直覺讓我停了下來。
我把身上所有的電子設備都留給我爸，讓他幫我收好，這才進了大門。
考前最後一刻，我見到了姍姍來遲的何利。
他看我的眼神有點奇怪。
好像……很震驚的樣子。
面試結束，我爸迎上來。
「閨女，考得怎麼樣？」
我長舒了一口氣，「基本上穩了。」
我爸笑得牙不見眼，「我閨女就是最棒的。」
「對了，你那個男朋友去面試了嗎？」
「去了啊，他好像一點也不在意這個崗位，卡點來的。」
「那就行。剛纔我還接到一個詐騙電話，說你男朋友出車禍在醫院搶救。」
那會面試已經快開始了，我爸雖然疑心是詐騙，但還是去了一趟醫院。
結果整個醫院都沒有收治一個叫何利的病人。
炎熱的夏天，我的後背湧上一股森然的冷意。
如果……
如果當時接到那通電話的是我，我會不會放棄面試去醫院？
答案大概率是會的。
從筆試到面試，連着兩次，何利這個狗東西都在搞我的心態。
還有今天這出雙簧，一環扣一環，不知道後面還有什麼在等着我。
我忽然有些ṭůₚ慶幸剛纔沒有跟他直接撕破臉。
說不準他還有什麼後招在等着我。
是不久後的正式體檢和政 S？
還是準備在公示期陰我？
我們在一起四年，我都沒有看清何利的真面目。
他是太渴望這個崗位纔會這麼下作，還是從來都是這樣一個品質低劣的人？
一個崗位而已，值得他這麼做嗎！
我不懂。
我也不想懂。
下三濫的是他又不是我，我爲什麼要跟一個人渣共情？
「小姑娘，小姑娘！」
醫生揮了揮手，「想什麼呢這麼入迷。」
我躺在門診牀上，眼淚從眼角滑落藏進頭髮裏。
「我在想，我是有多瞎，纔會跟這種人在一起四年。」

-4-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了，我的各項指標基本正常。
只有兩項數值偏高，醫生拿着報告單囑咐。
「回去多喝水，多注意休息，這兩項很快就能降下來。」
「體檢基本上沒什麼問題，放心吧。」
「當然，最重要的是——」
我凝神聽醫囑。
醫生的聲音突然拔高，「分手！一定要分手！」
「好、好的。」
我這個人向來聽勸。
出了醫院我就買了瓶水噸噸噸灌了下去，然後攔了輛車去了 S 大。
胖乎乎的輔導員劉老師見我過來似乎有些驚訝。
「怎麼這時候過來了，畢業論文忙完了？」
「差不多了。劉老師，您現在忙嗎，我有些事想跟您聊一聊。」
劉老師推了一下眼鏡，胖乎乎的臉上露出一個和藹的笑。
她接了一杯水遞過來。
劉老師本人十分勵志，年少苦學，是大山裏考出來的大學生。
行事作風雷厲風行，絲毫不拖泥帶水。
老公出軌後她立馬離婚，從此就一心一意搞事業。
聽說馬上就要升正科了。
劉老師很耐心，在聽我說是感情方面的問題後，下意識問道。
「你跟何利終於分手了？」
「那個孩子倒也不是不好，就是功利心太重了。」
「是知道保研那件事了？」
我聽了簡直想罵娘了，何利這個人渣揹着我做了這麼多不要臉的事！
系裏有個中科院保研名額，確實是落在我和明宇澤身上的。
我是績點高成績好但是獎項有所欠缺。
而明宇澤則是專業技能好但成績只在中等。
所以校方一直有些糾結，但總體上是偏向明宇澤的。
不過後來明宇澤放棄保送選擇考研，而我那會準備考公。
所以這個名額落在年級第二身上了。
但這跟何利有什麼關係？
他又作什麼妖了？
劉老師：「何利來找我，說你不打算讀研直接考公，把這個名額讓給他了。」
「還拎着菸酒高檔禮品過來，我直接給他攆回去了。」
「聽說後來還去找了系主任，主任那個脾氣，直接把他罵了一通。」
她哼了一聲，「心思不用在正路，把社會上那套帶到學校裏。」
這個人真的是又蠢又壞還死不要臉，一想到跟這種人在一起四年，我恨不能回到過去抽自己一巴掌。
不過現在也不算晚，總比以後結婚再發現他真面目要好。
「劉老師，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劉老師眼裏閃過一絲厭惡，「我就知道你沒這麼蠢，對了，你找我來是？」
我把何利媽媽還有何利的騷操作說了。
劉老師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分手，必須分手！」
「你居然還糾結？我這就給你爸媽打電話！戀愛腦要不得！」
我鬆了一口氣，看來劉老師這邊是沒問題了。
那這事基本上就穩了一半。
……
晚上何利給我打電話。
問我爲什麼不回他電話，我說手機沒電關機，體檢跑了一天太累沒注意。
他哦了一聲，然後支支吾吾問我考慮的怎麼樣了。
我開的免提，我爸媽在邊上聽着臉都黑了。
我爸從茶几底下掏出速效救心丸，跟我媽一人喫了兩粒才壓住氣。
「阿姨的留言我看到了，何利，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何利有些着急，「怎麼不太好啊，反正我們遲早都要成爲一家人，我考上編跟你考上編，不都是一樣的嗎。」
既然都一樣，你爲什麼要讓我讓出來。
「而且，你這麼賢惠遲早都要回歸家庭的，這個名額肯定是要浪費的啊。」
浪費你奶奶個熊，給狗都不給你！
「顏顏，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如果不是愛你，我怎麼會忍受你的ṭü⁸脾氣。」
開始了開始了，渣男開始 PUA 了。
「你不要有顧慮，我們先訂婚，等公示期過了就直接去領證。」
哦，又開始畫餅了。
「到時候我負責賺錢養家，你負責貌美如花，多幸福的事情。」
我感覺額頭上的青筋一直在跳。
這個下頭男是怎麼能說出如此厚顏無恥的話！
我脾氣確實不好，何利也一直哄着我讓着我。
正因爲如此，我很少反對他做的決定。
讓他以爲他可以輕易拿捏我。
估計這次考公名額也是他從上次考研名額來的靈感吧
我看了一眼還在錄音的手機，告訴自己。
不要激動，ŧù₅情緒過大體檢指標不好，忍一忍。
「這不符合規定吧。」
何利像是鬆了一口氣，「這有什麼不符合規定的，你寫份申請就好，你要是不想寫，我幫你寫，到時候你籤個字就可以了。」
「電話裏說不清楚，我微信發給你。」

-5-
何利那邊我一直拖着。
拖了好幾天，體檢前一天，他終於忍不住來質問我了。
咖啡店裏。
他語氣很衝，「你是不是後悔了，不想放棄名額了？」
我故作糾結，「這件事畢竟很重要，我要跟我爸媽商量一下。」
「跟他們商量什麼，你都多大了都跟爸媽商量，就不能自己做主嗎？」
「可是……」
「沒有可是，我們在一起四年了，我還能害你嗎？」
是，你只會算計我。
何利握住我的手，我強忍着噁心沒有推開他。
「你爸媽要是真爲你好，一定會尊重你的決定。如果他們反對，一定是不夠愛你。」
「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是我，我這麼愛你，你都不願意爲我犧牲一下嗎？」
我面帶猶豫，「我當然願意，但我爲了考公都放棄了保研，好不容易有機會上岸，你讓我放棄，我實在不甘心。」
「再說明天就體檢了，等我體檢完我們再討論這件事好嗎？」
何利拍桌而起，眼裏怒火洶洶。
因爲過於激動，他面目有些猙獰。
「說到底你就是自私。」
我看向四周被驚到而竊竊私語的人，面露難色，扯了扯何利的袖子。
周圍議論的話語讓他羞惱地漲紅了臉。
硬邦邦扔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你如果繼續這麼自私自利下去，我們就分開冷靜一下吧。」
真是給你臉了。
我捏着拳頭，低下頭強迫自己做出一副失落的表情。
一個妝容精緻的小姐姐拍了拍我的肩膀。
她手裏的自拍杆還沒放下，語重心長。
「姐妹，戀愛腦要不得。」
「你只是失去了一個渣男，但你得到的可是編制啊。」
我點頭應是。
不過說來也好笑，大數據像是在監控我一樣。
當天晚上，我就刷到一個視頻，視頻博主告誡粉絲不要戀愛腦專心搞事業。
字字珠璣，句句發人深省。
男人什麼時候都能有，但事業錯過了可就沒有了。
這說的不就是我嘛！
……
體檢當天，何利竟然比我這個要體檢的人到得還早。
我問：「何利？你怎麼來了。」
他臉上露出寵溺的笑，但仔細看笑不達眼底。
「你今天體檢，我怎麼能不來。之前是我太着急了，你上岸我也一樣開心。」
他把手裏的袋子遞給我，「我怕你餓了，給你準備了喫的和喝的。」
「知道你力氣小，瓶蓋我已經提前給你擰好了。」
我接過袋子，面帶感動，「何利你真好。」
邊上幾個正在掃場所碼的女生也露出如出一轍的感動表情。
工作人員覈對完身份信息，分好組之後，大巴車緩緩啓動駛向定點醫院。
前座的女生八卦的回頭，「你男朋友對你蠻好的，還給你送喫的喝的。」
這麼巧的嗎？
居然是剛纔的目擊「證人」之一。
我微微一笑，「是挺好，昨天還在勸我放棄名額讓他遞補。」
女生：「……」
女生：「我收回剛剛的話，我眼瞎我有罪。」
我被她逗笑了。
這或許是個好兆頭。
整個體檢過程除了時間耗得比較長以外，非常順利。
兩天後，我正在家裏休息，臥室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我爸媽神色緊張，邊上站着兩位警察。
原來有人匿名舉報我吸食毒品。
這個人不用想我也知道，肯定是何利。
我早知道他會使壞，只是沒想到他居然忍了這麼久才發作。
而且一來就是個大的。

-6-
我配合警方調查，尿檢結果顯示我是清白的。
證實了這件事情是個烏龍。
辦案民警面上帶了幾分疑惑。
「小姑娘你是得罪了什麼人嗎？」
我苦笑一聲，「真要說的話，恐怕只有我男朋友了。省考我們報了同一個崗位，我綜合成績第一，他第二。他一直在勸我放棄名額讓他遞補。」
民警表情十分負責，「那你們兩個一開始就不應該報同一個崗啊。」
「就是說啊。」
誰能想到何利三支一扶準備那麼久連筆試都沒過。
誰能想到他一開始就盯上了我報的這個崗位，壓根不是他說的巧合。
誰能想到他居然能做的這麼絕，鋌而走險惡意投毒。
「警察叔叔，我懷疑我前男友。」我頓了頓，「他惡意投放有害物質，以及欺騙他人吸毒。」
民警神色一凜，「小姑娘你具體說說怎麼回事。」
我把整件事前因後果說了一遍，一直說到體檢那天他來送東西給我。
警察叔叔問，「我在你家沒發現那堆東西啊。」
「我嫌他送的東西晦氣，連碰都沒碰，直接放在醫院附近的超市置物櫃裏了。」
我想了想，從口袋裏摸出一張條形碼，「哦，還好這個沒有丟。」
那家超市我經常去，監控設施完備，而且置物櫃裏遺留的東西會由服務中心代爲保管三天。
三天內，憑條形碼就能取走。
事實上，哪怕何利沒有下一步動作，我也是要報警的。
——鬼知道他爲了一個編制名額能做出多少不要臉的事。
總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我得主動出擊讓他老實一會。
擰開的水瓶，放在現在這個敏感時刻，一看就有問題。
我又不是失了智，怎麼可能喝！
當初何利約我在咖啡店見面，見面的時候他已經點好飲品等着我。
後來話不投機，他惱怒離去。
按照我以往的習慣，情緒激動的時候是會拼命灌水的。
所以那天其實我差一點就中計了。
不過好在，杯子剛端到嘴邊，我就冷靜下來。
那個小姐姐也正好過來攔住我。
「姐妹，那個男的往杯子裏放了東西。」
小姐姐還是個小有名氣的博主。
當時她正在錄視頻，從她的角度剛好把整個過程錄下來。
「你要是報警的話我願意去作證。」
「我們加個聯繫方式，我把視頻發給你，你留着當證據。」
我對此萬分感謝。
小姐姐猶豫了一下，問我。
「就是那個，姐妹，我能把你的事情發到網上嗎？」
她保證道，「身份信息我全都厚碼，絕對不曝光你的真實信息。」
我笑着說，「可以是可以，不過能不能先等幾天，等我過了公示期。」
「沒問題！」
她眼睛一亮，「我把視頻錄好，等ẗūₗ你過了公示期直接發！」
「我先發個勸誡女生不要戀愛腦，爲了男人放棄事業的視頻，鋪墊一下。」
臨走前我抱了抱她。
「謝謝寧寧小姐姐，我關注你很久了，也很喜歡你發的每一期視頻。」
她的大多數視頻都是在自家咖啡店錄的。
我經常拉着何利一起來這裏打卡。
久而久之，他也習慣了。
這次約我見面更是直接選在了這裏。
也許是上天在幫我擺脫渣男。
正好碰到她，她又剛好在錄視頻。
……
出了警局，我看見了等在外面快急瘋了的我爸媽。
我媽紅着眼睛，頭髮亂糟糟的，滿身狼狽。
我爸倒是還好些。
就是地上堆了一堆菸頭，我一走近煙味嗆得我頭疼。
我媽哭着拍我的背，「你個熊孩子，下次可不能這麼冒險了。」
集合地點是有監控的，我當時特意站在最清楚的位置上等他過來。
人證我也有，就是坐我前面的那個女生。
在她的感慨下，整輛車的人都知道了何利的「光榮事蹟」。
而且車上也有實時監控，我們又剛好坐得離攝像頭最近。
從接過那袋東西開始，我所有的行爲都在監控記錄下，完全能夠自證清白。
不過說我冒險我也是承認的。
但對付何利這樣的人渣，我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背後起了一身冷汗，我眼眶微酸，撲進爸爸媽媽的懷抱裏。
一顆心終於安定下來了。

-7-
毀掉一個女生最快的方法是什麼。
就是編排她的私德和私生活。
造黃謠成本低，就成了有心人士攻擊他人的利器。
何利深諳這一點，並且已經在實施了。
警察上門的時候，他正開着電腦 P 圖，全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而這些照片上主角的臉，無一例外全都是我。
但凡我沒有當機立斷及時反擊，那今天陷入被動的就是我了。
一旦這些照片流傳出去，哪怕我知道里面的人不是我，還是會給我的生活帶來很大的麻煩。
感謝爲人民服務的警察叔叔，讓他的罪名又多了一條。
警察叔叔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小姑娘以後談戀愛一定要擦亮眼睛。」
「也謝謝警察叔叔辦案及時，不然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警察叔叔有點鬱悶，摸了一把臉。
「我長得真的這麼顯老嗎？我今年才 25。」
啊這。
「那謝謝警察哥哥，等結案了我給你送錦旗。」
「哈哈，我等着你的錦旗。」
……
政審也十分順利。
順利到不可思議。
劉老師對我的事情很上心，提交的名單是我們兩個一起篩選的。
最後選定了幾個同學。
我的兩個人品絕對信得過的室友。
考研成功的明宇澤。
簽了大廠 offer 的同班同學。
最後一個是國考上岸的隔壁班同學。
都是關係不錯，沒有利害關係絕對不會捅刀子的人。
至於何利，他想搗亂也沒機會了。
早在我報警的當天，他就已經被拘留了。
證據確鑿，到現在還沒放出來。
估計等不了多久就得進去踩縫紉機了。
送走負責政審的工作人員，我的室友一左一右挽住我的手臂。
她倆十分緊張。
「剛纔他問我你的缺點是什麼，我一禿嚕嘴瓢了。」
「我說你挑食嗚嗚嗚我不會害了你吧。」
我：「……」
我：「那倒不至於。」
另一個室友問，「那我說你學習太卷天天泡圖書館，讓同學們壓力很大，沒事吧？」
我：「……」
我：「應該也沒事。」
難怪最後那個工作人員看我的表情笑眯眯的，還帶着幾分戲謔。
「你這些同學蠻好的。」
我笑了笑，「確實挺好的。」
不是所有人都像何利那般自私惡毒，我的朋友們都十分可愛。
「顏顏——」
明宇澤喊住了我，室友們推推搡搡甩下我開溜了。
他走過來，先是恭喜了我，然後笑着說。
「還好你足夠清醒，我一開始真的以爲你會戀愛腦上頭。」
明宇澤跟何利同一個寢室。
據他說，當時何利三支一扶考完之後回校就發了一通火。
說自己考砸了，一連頹喪了好幾天。
後來省考報名，何利硬是拖到最後一天才選崗。
明宇澤回宿舍，聽見何利對他炫耀。
「兄弟我ƭų₄跟你說這個崗絕對好，我女朋友她家裏肯定找人打聽過。」
「報一個崗怎麼了！她又不一定考上。」
「她考上我也有辦法讓她去不了。」
明宇澤回過神，語氣厭惡至極。
「直到我看了擬錄取名單，又聽劉老師說，這才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
我翻了個白眼，「男人會背叛，可工作不會。」
「我努力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端上鐵飯碗，狗來咬我我都不會放。」
宇宙的盡頭就是編制。
宋江都當上反賊頭子山大王了還想着招安呢。
這是刻在 DNA 裏的執念。
明宇澤被逗笑了。
同學這麼久我竟然才發現他有兩顆小虎牙。

-8-
今天週五，是公示期最後一天。
一切終於塵埃落定了。
回到學校連包都沒放下，室友就拉住我。
「顏顏，表白牆上的那個女生是不是你？」
「啊，什麼？」
我點開一看。
表白牆發的上一條消息是幾張截圖，看截圖日期是好早前的。
一個女生因爲苦惱，所以找表白牆尋求辦法。
女生自述男友非要跟她報同一個崗位，結果她被錄取了，而男友沒有。
所以男友媽媽和男友要求她放棄名額，讓第二名的男友遞補。
女生說自己不想放棄來之不易的機會，但男友很生氣，指責她自私。
聊天記錄的最後是她問表白牆，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後面跟了幾張她跟男友媽媽，還有跟男友的聊天截圖。
然後就是表白牆的另一條消息。
沒帶圖片，全文字。
【好消息是女生拒絕男生了，這幾天她公示期過了，牆牆纔敢發出來。在此牆牆奉勸各位女生，談戀愛不要上頭，認真搞事業比什麼都重要。不做別人的小公主，做事業上的大女主！】
室友們你一言我一語的，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這事都傳瘋了，已經上熱榜了，好幾個社交媒體都在搬運。」
「還有人說是我們學校表白牆自導自演。」
「就是就是，還有罵這個女生的，搞笑哦，明明是男的雞賊。」
「是啊，我們本來沒以爲是你。」
「但我們看這個信息，越看越不對，怎麼全都能跟你對上號。」
隔壁宿舍的同學過來串門。
「怎麼下頭男那麼多，剛纔我還刷到一個博主的視頻。」
「說還有個女生也是這樣的情況，然後那男的約她見面，偷偷往咖啡里加東西。」
我看了一眼，果然是我一直關注的博主。
她口齒清楚，邏輯清晰幾句話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視頻最後，是她對那些罵她炒作、罵她蹭熱度的人的回覆。
「我願意爲我說的所有話負責任。」
「而且今天或者週一官方應該就會發布公告了。」
「是非黑白，很快就能見分曉了。」
沒等多久，官方通告果然發佈了。
而且很快衝上了熱榜。
藍底白字的通告。
寢室裏都炸鍋了，不單我們寢室，隔壁寢室好幾個同學都衝過來。
「顏顏，這個何某是不是就是何利？」
「看不出來他居然是這種人！」
「本來讓你放棄名額就夠扯了。」
「也太惡毒了，投毒、傳播不良照片。」
「對啊，顏顏你沒事吧。」
「應該問題不大吧，公示期最後一天了，而且現在都到下班時間了。」
我被她們幾個圍在中間，心裏很是感動。
「已經沒事了，都過去了。」
「公示期過了，再有人想使壞也沒機會了。」
「我請大家喝奶茶吧，也算是謝謝大家的關心。」
「好誒。」X9
何利雖然進去了，但是他的家人還在，知道是我報的警肯定會恨上我。
以他們的三觀，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公示期舉報，他們肯定做的出來。
所以我不但要自證清白，還要提前保留好證據。
輿論和公道，是一定要站在正義的一方的。
我很幸運。
遇到的都是好人，大家都很善良。
非常樂意幫助我。
不然事情進展的不會那麼順利的。

-9-
上岸成功。
我們一家都很開心。
這幾天我爸媽抱住手機不撒手，一直在打電話發微信。
八百年沒見過面的朋友都要聊兩句。
不知名叔叔：「你最近怎麼樣？」
我爸：「啊，你怎麼知道我女兒考公上岸了。」
不知名叔叔：「呃，我不知道啊。」
樓下阿姨：「你這件裙子真好看。」
我媽：「我女兒考公上岸是該買件新裙子了。」
樓下阿姨：「啊？哦，恭喜。」
他倆甚至按婚宴的標準包了幾桌，請親戚朋友喫飯。
我像個吉祥物一樣穿梭在各桌之間，提前體會到了結婚宴請賓客的尷尬。
——沒有過不去的坎，只有過不完的坎。
算了，誰讓他們是我爸媽呢。
送走親戚朋友之後，我和我媽返回頭去照顧我爸。
他老人家已經喝多了。
抱着我媽一直問，「老婆，你愛不愛我，你愛不愛我！」
我媽白眼一直翻，還是耐着性子回答，「愛愛愛！」
我感覺自己好像走在路邊的狗，突然被人踢了一腳。
我媽抽空往我嘴裏塞了塊巧克力。
「顏顏，你晚上沒怎麼喫，先墊一墊，回去點個外賣。」
「老婆你爲什麼給她不給我！」
「喫什麼喫，你血糖那麼高。」
嗚嗚，狗喫巧克力會死的。
因爲何利的事，最近這段時間，我們一家壓力都很大。
不過好在所有陰霾都過去了。
說來也怪，何利的父母居然安安靜靜沒有出來作妖。
當初何利剛被抓進去，他媽可是直接打了電話來罵我，用詞之污穢語氣之惡毒真是前所未見。
眼看着何利罪名已經被定下了，她居然沒有別的動作？
這不像她的風格啊。
對我的擔憂，我媽十分不以爲然。
「這有什麼啊，她這會估計都自顧不暇了，哪有功夫找你的麻煩。」
我爸人脈廣，當初他知道何利做的事情以後，就直接找人去何利老家 H 市瞭解情況。
多方打聽，總算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何利的媽媽高考後曾經改過名字，畢業之後又把名字改了回來。
而她本人。
高中時期成績並不好，卻在高考中發揮超常，考上了外省一個很有名的大學。
巧合的是。
有個家境貧寒、成績很好的同校同學高考失利，最後只能早早結婚生子去外地打工。
這個同學的名字，恰好跟何利媽媽大學時期的曾用名一樣。
新聞視頻裏面，那個面容滄桑滿眼絕望的中年女人舉着身份證自述。
中年女人原本可以改變命運，擁有更好的人生。
可這一切都被何利媽媽給偷走了。
我爸當初就說何利頂替名額這種事幹了絕對不止一次。
但他沒想到是家學淵源。
捷徑走慣了的人很難再踏實用功。
惡鬼當多了總會忘記自己是個人。
日月有明，容光必照。
太陽照的到的角落，總會充滿光明。
所謂智者不入河，無情定上岸。
我端鐵飯碗，他踩縫紉機，我們都有光明的前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