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去給媽媽掃墓時,我眼前飄過一行彈幕。
「惡人自有惡人磨,女配撿到未來婆婆,有她好受的。」
待煙火燃盡,我將茶缸裏的水倒在灰燼中,確保安全後離開。
這一次,我選擇耳聾眼花,什麼也看不見。
-1-
「女配跑這麼快乾嘛?沒看見老人家躺在那裏嗎?」
「別跑,快回來,要下雨了,老人受不了,會出事兒的。」
癱瘓的老婦人躺在我回家的必經之路上。
我理清前因後果後得知,我是年代文裏的苦情女配。
會在給媽媽掃墓時遇到男主癱瘓的母親,並帶回家中像孝順自己母親一樣照顧她。
並且因爲摯愛男主,無私奉獻的捨己爲人,將自己的工資交給男主,供他讀書考大學。
放棄提升自己的學歷,甘爲人梯。
可惜,男主早就有女主私定終身,兩人沒了後顧之憂後發奮圖強,成爲第一批大學生,前途無量。
而我,被老妖婆折磨,心力憔悴。
就連我照顧的老婦人都是男主算計在內的。
是他遠在城裏癱瘓的母親。
在男主落穩腳跟後,母子相認,老妖婆直言,不要耽誤他兒子過好日子。
我因積勞成疾,無法工作,在農村蹉跎歲月,病死家中。
我死後,男主認爲自己給了我盡孝心的機會還沒有得到回報,向女主傾訴自己的善心沒有好報。
兩人達成共識,認爲我佔了大便宜,不過他們也不是小氣的人,擺擺手說算了,就當是積德行善了。
我: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這腦殘的男女主,是怎麼考上大學的。
我心裏泛起一陣驚悚。
這苦命的人生我絕不會重蹈覆轍。
我加快腳步來到公交車站,可一大清早人煙寥寥的車站赫然站立了一位英俊的少年。
-2-
周越正焦急的等待。見我慌忙跑過來,他趕忙迎過來。
「吳雪霽,你怎麼一個人過來了,沒遇到什麼人嗎?」
還沒等我喘口氣,他粗魯的搖晃我。
周越肉眼可見的慌亂,因爲他寄予厚望的我根本就沒有救他的母親。
「你…你說話呀?」
他可真是會慷他人之慨,把自己的親生父母提前丟在我回家的必經之路上,等我做好人。
我被他搖的頭暈,直接一把推開。
「遇到了鬼,還是女鬼,可嚇人了。我感緊跑開了。」
周越忽然心頭一涼,若有所思道。
「怎麼會是鬼呢?你自己嚇自己。哎…我…人要是出事兒了,我跟你沒完。」
我平復了呼吸後開口:「今天清明節,一大早霧氣濛濛的,突然出現個女的攔路,我當然跑了。」
周越無語的看了看我,臉色很難看,毫不掩飾的鄙夷。
他白了我一樣,彷彿我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他欲言又止,這時車來了。
我拉着他上車,被他一把推開,目標明確的衝着老人所在的位置跑去。
還好,車上有空位置,我好休息一下。
想讓我養你老孃,做夢吧。
-3-
回到宿舍,已經將近中午。
教職工大多回自己家中,我簡單給自己做了些喫的。
開始複習高中知識。
按照政策,可以工作滿五年後考大學,圓大學夢。
可政策歸政策,心動歸心動,事實就是另一回事了。
教師在得知這個政策後都躍躍欲試,可很快就打消了年念頭。
男教師被家裏催着結婚生子安定下來,女教師被催着結婚生子抽不手來。
還能堅持下來的寥寥無幾。
當初媽媽離世後,後媽很快進門。
她和他不讓我讀高中,報了好就業的師範早早工作,要是媽媽還在一定會支持我讀大學的。
周越就是我爸和後媽看好的結婚對象,下鄉的知青,長的周正,更是成績好。將來前途無量。
可這種好事兒怎麼會輪到我呢?
周越和後媽帶來的繼妹兩情相悅,一來掩人耳目,二來可以輔導繼妹功課,三來榨乾我的工資。
一箭三雕。
周越恃才傲物,經常爲了和繼妹相處缺席勞動,拉我頂上。
我每天早起挖河,然後去學校教書,放學後給家裏做家務,深夜備課。
累的倒頭就睡,第二天重複。
不僅如此,我還把教師福利送給他,自己一點兒不留。
有一次上課時餓暈倒了,還是學生把我送去醫務室。
主任看我可憐,給了我一個雞蛋,喫完很快就好了,就是營養不良餓昏了。
可我一心一意要和他成家,在他眼裏就是舔狗,爲了進城不擇手段。
他是唐僧肉嗎?
還算計我。
狗男人,給你臉了。
鄉鎮小學條件簡陋,所謂的教師食堂就是廢棄的教學樓隔出來一間由教師分批做飯。
食材有的是學生家長送的,有的是教師自己種的,還有的就是教師福利發下來的。
做飯的聲音驚動了值班的王主任,王主任巡視過來。
「小吳,沒去幫周越同志勞動嗎?」
面對主任的寒暄,我嚴肅的回答他:「我不會幫他勞動,以後都不會了。」
王主任有些震驚,隨後發現我的複習資料。
滿意的點點頭。
我突然意識到王主任很可能是我的貴人。
她出身很好,非富即貴。是大學畢業,經歷了很多苦難,在得知恢復高考後第一個支持大家高考,可很快就失望了。
-4-
我和王主任談論着參加高考的事宜,她眼睛都亮了。
我記下她的話,報名的細節,考試的流程。
今年我就可以參加高考了,依照我現在的實力,還要在努力一下。
正當我思考王主任的話時,彈幕突然炸了。
「女配怎麼回事兒?男主母親正需要人照顧,你去高考,誰來照顧老人。」
「我們要看男女主勵志,女配別擋道。」
……
這彈幕是瘋了嗎?
國家開發高考是爲了選拔人才,不是爲了給男女主談戀愛開後門。
我學我的,又沒攔着他們高考。
難道我還能搶他們的高考名額嗎?
菜呼呼頂包,但沒有什麼營養。
我拿出給媽媽掃墓時準備的糕點,她以前很喜歡甜食,可惜家裏窮,很少能喫到,還要勻給孩子,等孩子遞到嘴邊,象徵性的咬一小口。
本來我是打算放在媽媽墓前的,看到彈幕後收了起來,媽媽不會怪我的。
慌亂的塞進挎包中,有些擠碎了。
我自顧自的喫起來,真是美味,防止碎屑掉落,伸着脖子樣子有些奇怪。
就在這時,彈幕又出來了。
「下雨了,都怪女配自私自利,不救老人。」
「現在趕不上班車了,男主也要淋雨了。」
「還得是親兒子,救回自己的母親,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希望老師長壽健康,不要生病呀。」
被雨淋,趕不上班車,怪我呀?
又不是我親媽,誰媽不易誰彌補,怪我幹嘛?
一天兩趟的班車,等四五個小時就到了,不行的話不是還有腿嗎?
長腿幹嘛使的?
臨近傍晚,同單位的蔣老師着急忙慌的找到我。
「吳老師,周越揹着一個老人去衛生所,渾身淋透了。」
「老人發着高燒,周越沒帶夠錢直接哭了。他可真是樂於助人。」
語氣中滿是讚賞。
「吳老師快去看看吧,周越同志可能忙不過來,他讓我來叫你,還有帶些錢去。」
我:都是聖母,就我惡毒唄!
彈幕不斷刷新,老人沒有大礙,只是離不開人照顧。
最重要的是需要乾淨衣物還有喫食。
蔣老師好打發,她不甘心兒子平庸,一心培養孩子考大學,每天都補課,就連生病都不許打右手,好寫作業。
我情真意切的關心她:「蔣老師怎麼在衛生所?難道……你快去看着,孩子可離不開人。」
她這纔想起獨自在家的親兒子。
這當媽的說不心疼孩子也算事無鉅細,說心疼孩子是一會兒功夫都不讓休息。
可憐的娃。
這些都是別人家的家務事,我管不着。
兩公里外有一家小商店,和衛生所在一個方向。
我拿出攢下來的工資買了一箱方便麪。
方便麪是稀罕物,幹喫很方便。
深夜,我不再喝水充飢,而是拿出方便麪慢慢啃,就着溫水。
真是一種享受。
夜色如Ťũ₀墨。
我裹緊被子躺在老舊的牀板上,聽着外面的風聲出神。
清明節應該起風。
風帶來思念。
第二天,我早早醒來,卻發現根本沒必要,於是轉頭睡個回籠覺。
喫好,睡好,身體好。
才能爲祖國健康工作五十年。
突然,繼母佟秀麗一張碩大的臉龐出現在我的眼前,嚇了我一跳。
佟秀麗帶着女Ťű₀兒常微改嫁到我家,常微改名爲吳常微。
「這都幾點了還不起,姑娘家的這麼懶找不到婆家。」
「趕緊的,去洪溝幫周越同志把今天的勞動做了。他讓我來告訴你,今天你學校請假,他一天都有事兒。」
-5-
我醒過神來,天色還早,可以起來鞏固一下昨天的知識點。
自古後媽難當,佟秀麗說完就急匆匆的回去。
她沒有爲難過我什麼,但又感覺哪裏都怪怪的。
誰會給自己找事兒幹,挖河可是苦差事Ťú⁰,累死人了。
我沒有自己的工作嗎?
以後,我只完成自己份內的工作。
教書育人,循循善誘,我是個好老師。
今天的工作輕鬆愉快,我早早批改好學生作業下班。
晚上,我正圍着竈臺煮麪,周越聞着味就來了。
他神色疲憊,氣勢洶洶,手裏提着一個包裹,眼神不停的往外看。
我尋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鐵門外有一個平板車,上面躺着位虛弱的老人。
依稀可見被照顧的很好,裏三層外三層包着被子。
這是什麼意思?
看病找錯地方了吧?
我不敢分神,方便麪煮過了可就不好喫了,還有荷包蛋。
他見我自顧自的忙着手上的活,緩緩開口。
「都是你沒看清楚,怎麼會是鬼呢?分明是個大活人。
「現在給你個機會彌補,你要好好照顧她,這是藥,按時喫,還有兩個小時量一次體溫。」
「你記住了嗎?快去把她背進來吧!我太累了。」
我:狗叫什麼?
他把他老孃帶到我這裏是想讓我照顧,我還沒閒到這個地步。
「來歷不明的人送警察局,實在不行你就哪裏撿到的送回哪裏,趕緊帶走。」
周越是個大孝子,怎麼會容許別人這麼詆譭他的母親,立刻喝止我住口。
「你住嘴。」
話出口,他反應過來還有事相求,立刻換了一副態度。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怎麼會是來歷不明呢?」
我無語至極。
「被遺棄的老人送警察局,警察自會送她回家,查清楚來歷。」
「還有,老人出現在荒山野嶺,只能怪不肖子孫不好好贍養,一羣豬狗不如的東西,被雷劈死算了。」
周越臉色青紫,很是難看。
語氣低了三分,辯解道:「可能是兒女抽不開身來,還有,你要是把她帶回來就不會淋雨生病了,都是你,一點兒愛心都沒有。」
眼見說不動我,他直接不顧我的阻攔將老人背到我的牀上。
「這是換下來的衣服,你給洗乾淨一點兒。」
「你是老師,有時間。只要好好照顧她,將來我們的婚事都不是問題。」
我很好奇,他母親他爲什麼不認呢?
還沒等我挑明,他就盯上了我剛煮好的雞蛋麪,香氣飄了滿屋。
「方便麪多貴啊?喫這麼奢侈的東西得花多少錢啊?你還加了雞蛋?」
「好東西要等過年才能喫,這一碗趕上我一天的伙食了。」
-6-
周越目光直直盯着我的碗,嚥了咽口水。
「這麼好的東西,你喫太可惜了。」
什麼叫我喫可惜?
花你錢了?
周越一邊咽口水一邊抱怨。
我怕他口水噴我碗裏,轉身坐下喫麪。
因爲剛出鍋的面太燙了,我加起荷包蛋吹了吹。
看到我耐心的吹了吹荷包蛋,周越露出滿意的笑容。
「還是你心細,知道晾一晾。以後記得彆嘴饞,喫點兒饅頭鹹菜就行,女人不用喫好的。……」
什麼封建餘孽,食古不化的老古董。
我試了試溫度,一口咬下去,周越瞬間慌了神,大聲怒斥。
「虧你還是老師,爲人師表,你個饞鬼,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麼能自己喫呢?」
「住口,把面給我,快給我。」
他這個態度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搶了他的東西。
換作以前,不用他說,一個眼色我就雙手奉上我的一切。
還得以此爲榮提供情緒價值。
可是,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而且我也不太明白原主爲什麼喜歡他?
被作者下降頭了。
「周越,你他孃的給我滾!」
-7-
周越被我不同以往的態度嚇住了,眼神無措四處瞟。
這一個火眼金睛,被他發現我藏在牀底的一箱方便麪,突然想到了什麼。
話鋒一轉:「原來你買了這麼多,那也沒事兒,記得好好照顧老人,按時喂藥。」
說完,丟下我和老人直接拉着平板車跑走。
這是牛不喝水強按頭嗎?
把人直接丟在我這裏,是當我好欺負嗎?
我正要追出去,老人突然伸出手抓住我,嚇得我直接甩開。
她不是剛醒,是一直裝睡。
我說這麼大聲怎麼還能熟睡,原來是裝的。
我淡定將方便麪往裏推了推,仔細藏好,淡定坐下喫麪。
被丟棄的老人可憐,被兒子丟棄的母親更可憐。
可惜我是個心狠的,對我沒有。
更何況親生的兒子就在身邊,她兒子不管誰管。
聽見我嗦面的聲音,老人哀嚎起來,聲音可憐可嘆。
等我喫碗麪,將湯一飲而盡,不忘發出咂嘴的聲音,真心ẗú¹實意的發出讚賞:「真好喫。」
就在我起身將老人的東西扔出去時。
彈幕閃爍着金光飄在半空中,是怕天黑了看不見嗎?
真有意思。
「女配怎麼能這樣狠心,她是和你母親一樣的呀。」
「沒有母親教養就是冷血,要是女主肯定會好好孝順未來婆婆的。」
「快快,別發了,男主沒有走遠,快把母親帶回去好好照顧。別讓女配虐待老人了。」
what?
我冷血!
我虐待老人!
沒事兒吧!
喫完飯渾身都是勁,我用盡力氣把老人拉下牀,拖到大門口。
既然比冷血,我看誰先忍不住。
老人雙腿癱瘓,雙手不斷揮舞,奈何她沒有力氣,傷不了我。
哀嚎聲引來一羣人,大家面面相覷,就是沒人敢上前。
我收拾好碗筷,擦乾淨桌子,將門反鎖。
屏蔽掉雜音,開始複習。
學習一定要專心,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才能上岸。
「你這樣的人就不配當老師。」
怒氣衝衝的周越終於忍不了了。
「以前覺得你是個有愛心的好姑娘,居然對老人家這麼無情,我真是瞎了眼看上你。」
吳常微站出來幫腔:「就是,姐姐你怎麼能這樣呢?」
「越哥哥,你別生氣了,姐姐肯定知道錯了,以後會好好改正錯誤的。」
周越轉悲爲喜,故作大度的表示原諒我了。
「吳雪霽,你跟你妹妹學學,老人可憐,在外面要凍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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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本中字體孝順,取而代之的是行行彈幕。
「親兒子就在這裏,未來兒媳婦也是。女配主動讓出機會了,趕緊把未來婆婆帶回家孝順呀,未來就沒有婆媳矛盾了。」
「就我覺得男女主人設崩塌嗎ƭùₚ?女配好無辜啊,都在道德綁架女配。」
「就是就是,母親應該兒女照顧,關女主和女配什麼事啊,要罵就罵不孝子,別厭女好吧。」
終於越來越多清醒的觀衆爲我發言。
「誰媽不易誰彌補,女配專心搞事業纔是正事兒。」
「這婆婆可不是善茬,誰沾上不得剝一層皮。」
……
我必須把自己的未來抓在手裏。
心裏原來那一絲心軟煙消雲散。
周越此時已經背起老婦人敲我的房門,並用急躁的口吻催我開門。
「吳雪霽開門,你快把牀鋪好,在煮一點喫的,然後打水給她擦洗一下身子。」
吳常微跟在後面拿着包裹,幫着說話,言語中盡是對未來婆婆的討好。
「大娘,你放心,雪霽姐姐是個好人,不會放任不管的,只有她有條件照顧你。只要雪霽姐姐願意,您的病很快就能好的。」
老人沒有依靠,滿眼都是對未知環境的恐懼,見吳常微溫聲細語的講話,心裏多少有點依賴她,伸出手抓住她,滿意溢於言表。
吳常微有些嫌棄,但在人前還是要掙一掙好名聲。
這兩人一個薄情寡義,一個虛僞至極,倒真是般配的很。
周越要參加高考,還要負責輔導成績一般的吳常微,自然騰不出來照顧自己母親。
吳常微沒有條件,更不願意和失能老人相處,一門心思抓我做壯丁。
老人被城裏的大兒子大兒媳婦送到周越這裏,美其名曰是鄉鎮環境好能養病,實際上就是嫌棄老人折騰佔地方,不想贍養。
周越以後回城還要哥嫂照顧,一時半會兒也不能和哥嫂撕破臉皮。
吳常微知道後,費盡心思出主意,她不想任何人打擾周越幫她輔導成績。
周越對她而言是年少時的心動,更是自己的墊腳石,本就是寄人籬下,她的媽媽又能護着她多久呢?一定要抓住機會,改變命運。
兩兄弟真是「大孝子」。
吳常微清醒的很。
就連送老人到我掃墓附近也是這對癲公癲婆出的主意。
我怕他們撞門,揚聲回應。
「既然你們這麼好心,就帶回去好好照顧。」「
幹嘛找我呀,我是她生的嗎?」
「現在,要弄清楚老人家在哪裏?有無子女?是走失還是被遺棄的?」
「孝順父母是中華民族傳統美德,這要是無兒無女該送養老院。」
屋外瞬間安靜了。
這個年代不認父母會被千人指萬人罵,別說考大學了,嚴重的會坐牢。
他不敢報警,更不敢認母親。
周越啞火,疲憊的神態中飽含害怕還有一絲心軟。
吳常微倒是打定主意讓我贍養老人,她扶着老人的手,鬆開了,轉而變成用力的砸門。
-9-
「不行,太晚了,再折騰下去老人受不住。」
我打開薄薄的一扇門,閃出一條縫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擠出一個人的地放,迅速關上門。
我瞪着周越,推了一把吳常微。
「也對,淋了雨又這麼大年紀了,是經不起折騰。」
「要不你去問問你媽,她同不同意你照顧老人?」
「你這麼好心,她又這麼疼你,一定會同意的。」
吳常微:我…你…他…不是…
吳常微只是想白嫖免費學習資源,讓她當保姆別說她媽媽不同意,她自己都巴不得躲八丈遠。
她喫癟的樣子好像一隻受驚嚇的狐狸。
聰明反被聰明誤。
我滿意極了。
「有困難找警察。」
「我這就去報警,讓警察同志把不孝兒女抓起來。」
周越一把抓住我,眼神中夾雜着微妙的敵意。
「別去。」
「吳雪霽,我知道你可能是一時間難以適應,怕想起過世的母親。這樣把,我撿的我先照顧。等你想通了再來找你。」
周越說完就衝出人羣,在犄角旮旯裏翻出平板車,推着老人揚長而去。
他的這一舉動得到了廣泛的傳播,一水的讚揚他有情有義。
這也真是怪了。
社會對男人和女人的接受程度差距太大了。
他丟棄母親本來就是大逆不道,又撿回去就成了大好人。
男人真好當。
這個孝心外包男還沒找到合適的接盤俠,況且他和知青住一起,都是男人很不方便。
時間久了,其他人肯定會有意見。
一天週末,我在菜地裏澆水,周越急匆匆的找到我。
「書記說口糧是定量的,不能佔其他人的份量,你把工資給我,我要用。」
我全當他在放屁。
周越不耐煩的指責道:「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我考上大學不會忘記你的。微微也是你妹妹,別亂嫉妒,她本來就是好苗子。你這個做姐姐的大度一點兒,別因爲自己無能就亂嫉妒別人。」
「你先給我拿點錢,再去給我…給老人家擦個身子,給自己積點兒德。」
不會忘記我?
積德?
要我當牛做馬?
還給錢?
「做夢!」
我脫口而出,轉身就走。
周越在風中凌亂,努力找到突破口。
「雪霽,我這都是爲了你好,你還可以在考慮考慮,我會給你機會的。」
說完,像是委屈求全一般走快。
這時,天光正好,微風拂面,離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正是學習的好光景。
從鄰居口中得知,周越日子艱難。
將牀讓給了母親,自己只能睡地上,白天給老人餵飯,要洗衣服,收拾排泄物。
沒了我替他出錢出力,周越忙的腳不沾地。
偏偏連飯都喫不好。
最重要的是他是個大男人,給母親擦洗不方便,天氣漸漸熱了,同屋的兄弟多少有點意見。
就在周越快堅持不下去時,佟秀麗伸出了援助之手,不僅給周越帶去了一些口糧,還幫助他做了很多活。
並且自當說客找到我。
「雪霽,周越同志畢竟是個男孩子,照顧人不該是他的事情。再說了男孩子志在四方,哪能天天洗衣餵飯,不體面。」
我疑惑的看着她,滿滿的鄙夷。
佟秀麗不解,但還是自顧自的說話。
「要是有人能在這時候贍養這位老大姐,大家都會誇讚她的。」
就是誇讚!
我淡淡一笑。
「如果贍養老人能發財,我就考慮考慮,如果不能,免開尊口。」
佟秀麗喫癟的撇撇嘴。
「你自己沒有媽媽,阿姨也是你半個母親,自古後媽難當,你怎麼能這樣跟我說話呢。」
說着她嗚咽着哭了起來。
「你張口閉口就是錢,你媽要是在天之靈,會不瞑目的。」
好啊!
一個個的拿我媽當槍使,怎麼,你們問過她嗎?
一女三喫。
都算計我。
想到原書中的結局,才真是讓母親在天之靈心寒呢。
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我哭,我也哭,我要讓她知道管閒事的後果。
「阿姨,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呢?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你不能這麼欺負我呀?我自己有媽媽,她死了我也不能認別人當媽呀?你這是逼我不孝,我要告訴我爸。」
事實上,只要撒潑打滾,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後媽生怕別人拿她當茶餘飯後的談資,明面上會做人,背地裏使絆子,她眼見我經濟獨立,不敢過分爲難我。
然而,我太低估枕頭風的威力了。
-10-
第二天下班回到家中。
剛走到宿舍樓下就聽到屋子裏雜七雜八的聲音,伴隨而來的是各種飯菜香。
這味道太熟悉了,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一進門,眼前的一幕讓我火大。
破損的門鎖,一地狼籍,還有我的存糧。
原本還剩一半的方便麪被拆開人手一包,糕餅更是一點兒不剩,就連我的筆記都被放在桌子上墊碗,弄的有污污的。
這是擅闖民宅!。
還有我早上鋪好的被子被菸頭燙出大洞,露出裏面潔白的棉花。
我爸和繼母有說有笑的談ṱũ̂ⁱ論着兒女婚假問題。
周越和吳常微在一旁喫着方便麪,偶爾餵給老婦人一口,一屋子嘎嘣脆的咀嚼聲。
我氣得攥緊拳頭。
「你們幹什麼?」
他們一起回頭,齊刷刷的看向我,莫名有些詭異。
「雪霽回來了,你怎麼纔回來呀?」
「你不是說沒有媽媽在身邊嗎?我們特意來看你來了。
繼母還是一如既往的會做人。
這指鹿爲馬的本事真是拍馬也趕不上。
我爸當即指責我浪費:「女孩子大了,管不了了,連個信都沒有,敢情是自己過好日子呢!」
吳常微連忙找補:「爸爸媽媽,姐姐肯定是太忙了,忘記了,你們別怪她。這些肯定是給爸爸媽媽留的,姐姐是最孝順的了。」
我看着這親密無間的一家人還有另外兩個外人,顫抖着走進門,打開窗戶透氣。
「大家來了也不說一聲,說到孝順我肯定誰對我好,我孝順誰呀。」
「爸爸,媽媽的忌日你怎麼不去看她,只見新人笑,把她都忘了。」
我爸瞬間變了臉色。
「好好的提這個做什麼?」
這時,吳常微見縫插針的挑撥是非:「爸爸,姐姐這是怪媽媽對她不好呢?」
佟秀麗當即委屈起來:「都是我不好,沒有照顧好雪霽,我愧對死去的姐姐。」
此話一處,本來有些愧疚的爸爸安慰起現任妻子。
他們眼裏滿是嫌棄,怪我沒有向以前一樣任人欺負。當着外人的面給他們難堪。
周越喫瓜的樣子好像一隻心懷叵測的狼,他最會見招拆招,破窗效應。
原書中就是這樣拿捏住女配,讓她做牛做馬,利用完之後毫不留情的甩掉,拿捏的死死的。
我算是見識了這位後媽的厲害,更清楚有了後媽就有後爸。
他們這樣肆無忌憚的喫我的東西就是絲毫沒有尊重我的意思。
眼下,最重要的是趕緊趕走這對寄生蟲一樣的母子,必須要有家人的幫助。
想到這裏,我殷勤的給後媽和妹妹倒了水,強迫自己不能生氣。
「後媽也是媽,怎麼平時都是我孝順二位,清明節還不能給亡母祭奠一下嗎?」
「這個方便麪就是祭品中剩下的,幹喫噎人,等着,我去煮麪。」
說完,我搶過剩下的方便麪箱子,手腳麻利的出去。
我將剩餘的幾包方便麪分給幾位老師,向她們求救。
得了好處自然要辦事兒。
我家的情況大家都有數。
沒一會兒功夫,動員警察同志火速趕來。
「雙手抱頭蹲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實交代。拐賣人口事情經過。」
彈幕湧現出前所未有的熱情。
「警察同志太帥了,正義的化身。」
「居然報警了,也對,女配好聰明。」
「好有邏輯的劇情,終於不是什麼苦情戲了。」
「男主會被抓起來嗎?這個年代嚴打很厲害的。」
-11-
我在外面看着一羣人被押上車。
莫名舒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心軟,否則功虧一簣。
我現在就是要把事情鬧大,鬧到人盡皆知。
人情世故的事情絕對不能委屈自己,既然不能周全別人就周全周全自己。
佟秀麗護着吳常微,母女情深,竟然有點兒小感動。
周越嚇得臉色慘白,腿軟的走不了路了。
見我得意的壞笑,他撐着力氣罵我。
「吳雪霽,你竟然敢報警,不是讓你不要報警嗎?你以後別想我再看你一眼,你個惡毒的女人。」
我爸也上前勸和:「有話好好說呀,鬧得這麼難看,簡直是傷風敗俗,丟人現眼的東西。」
你們盡情的罵,我不在乎。
小鎮上,名聲大過天。
保守封建思想毀了一代又一代女性。
警察同志以打拐的名義出警,但癱瘓在牀的外來人員確實不好處理。
周越咬死不鬆口,只說是撿到的老婦人。
可吳常微很快就把他供了個乾淨。
周越被抓捕入獄,周越媽媽被送回城裏大兒子家中並受到警察同志的批評教育。
這件事情在鄉鎮傳開了,路邊的狗一天也能聽個三五遍。
「小周同志看着文質彬彬的,哪能不認自己親媽呀!」
「吳家大丫頭也真夠倒黴的,沒媽的孩子可憐呢!」
……
吳常微躲在家裏不敢出門,生怕被鄰居盤問進派出所的事情。
一個月後,我按時參加了高考。
同時參加的考生還有吳常微和周越。
周越在校長的活動下出獄,他的考取名牌大學的種子選手。
我無心關注他們的事情,考試順利進行。
成績出來後,我帶着戶籍證明辦轉戶口,剛巧遇到被排擠出來拉糞車的周越。
許久不見,他早沒了往日的風光無限。
整個人醃出餿味。
他叫住我:「雪霽, 對不起, 我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
「你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就原諒我吧。」
「你等我一年, 我們一起考試, 一起去城裏, 到時候我就娶你……」
我看着他魔怔了。
「你是讓我放棄好不容易考上大學, 陪你復讀?」
他點點頭。
「周越, 我已經考上了, 你怎麼保證自己明年一定能成功。」
周越信心滿滿的保證:「你知道我的實力的, 我是考試前沒發揮好,才落榜了。」
「既然你這麼好, 肯定會有慧眼識人的人搶着要, 我沒這個福氣。」
周越臉色很難看:「你別妄自菲薄,和我在一起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心願嗎?」
他是怎麼做到這麼普通又這麼自信的。
我嗤笑一聲:「心願給你當後勤, 然後被甩?」
周越一愣, 似乎被戳中了心事兒。
我轉頭離開。
這次回家,爸爸表現了前所未有的喜悅, 不但做主給我學費,還不斷絮叨父愛如山。
吳常微臉色很難看, 她差了三分, 就差三分。
後媽殷勤備至,希望我多多輔導吳常微。
我答應了。
原因無他,我需要家裏提供生活費。
我坐上去城市的火車。
回顧這段時間的努力, 總算沒有白費。
彈幕透過窗戶閃現。
「天吶,女配好棒啊!這纔是大女主。」
「女配走了,男女主怎麼辦?他們還能在一起嗎?」
「官配不會 be 了吧?不要呀。」
我進入大學, 開始了新的生活。
-12-
這個年代的大學含金量極高, 教的全是乾貨。
我按照分配進場工作, 攢夠資本後下海經商。
趕上時代風口賺的盆滿鉢滿,過着衣食無憂富足安樂的日子。
在父親離世後,我回鄉參加葬禮。
宴席上很多生面孔, 他țü₄們問我是誰家的?
日子過得可真快啊!
突然席間一位熟悉的面孔出現在我面前。
「雪霽姐,你過得很成功呀。」
我回憶半晌, 原來是吳常微。
她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
一如普通婦人一樣蒼老了許多。
面對我疑惑的目光, 吳常微叫來她的孩子,讓他們叫我大姨, 並囑咐他們要向我學習。
原來, 當年我走後。
吳常微打算復讀,和周越在一起。
周越記恨她說出母親的身世, 並不用心教導她。兩個人心思都用在算計對方身上。
直到第二次兩人落榜,周越瘋了一樣要掐死吳常微, 口中喋喋不休的講述自己是有大好前程的。
最後,他在鄉村找個扛東西的活,一次出意外死了。
吳常微立馬嫁到外地,火速生娃。
我好Ṱũ⁷奇周越的母親怎麼樣?畢竟原書中這位老人可是百歲高齡。
「她呀, 聽說死在夏天, 後背生瘡流膿,活活餓死。」
吳常微還算生活穩定,她說着打算把母親接到身邊照顧。
我表示應該的。
人到中年還有母親愛護, 真是好福氣呀。
我回城時,訂的是機票。
許久不見的彈幕隨着雲彩飄散。
「女主人生贏家。」
「女配有格局。」
「此劇可看,立意深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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