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被確診了狂躁症後,醫生告訴我要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緒。
結果在醫院上廁所時,我連褲子都沒來得及穿,一個六歲的男童就推進了我的隔間。
我好聲好氣地提醒他:「這裏是女廁所,你應該去男廁所。」
男孩母親反手就給了我一巴掌:「你長得這麼醜,我兒子還不願意看你的身體呢,更何況他還這麼小!他知道什麼?」
還拿出男孩的輕度抑鬱症診斷書,哭着威脅我:「我兒子本來就生病了,你還傷害了我兒子的心靈,今天要是不給我兒子的道歉,你就別想出去。」
我捏緊了包裏的重度狂躁症診斷書。
拳頭硬了。
-1-
狹小的醫院衛生間裏,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幾個抱着孩子的寶媽見此都開始勸我:
「小姑娘,你就別斤斤計較了,要我說,你就趕緊道個歉。」
「是啊,一個六歲的小男孩,他還能對你耍流氓不成?」
「要我說,就算是個成年男人,我看你這個姿色,人家也看不上你什麼啊,阿姨說話你別嫌難聽,你有點自戀了哦。」
男孩母親見周圍都是替她說話的,哭得更大聲了:「孩子這麼小,我把他帶進女廁所有什麼錯,是你自己上廁所不關門,還要怨孩子!要我說,我孩子看到了你那噁心的身體,我還要你賠錢呢!」
「你現在必須馬上給我孩子道歉,我兒子剛被確診了兒童抑鬱症,他現在受不了一點刺激。」
抑鬱症?我皺眉瞥了一眼她拿在手中皺皺巴巴的診斷書。
剛剛在廁所隔間的時候,那個男孩分明就是搖晃了好幾下我的隔間門,硬生生將門拽了開的。
雖然隔間門年久失修,但並不止於損壞到門會自動打開的程度,自然也不存在我上廁所不關門的情況。
回想起那個男孩拽開門後,那副上下打量的眼神和笑嘻嘻的表情。
以及此刻縮在自己母親的身後,委屈的面孔上那雙帶着精光的眼睛。
這是抑鬱症?
我感受着胸腔內熊熊升起的怒火,拳頭都快要被我捏碎了。
但一想到醫生剛剛纔和我說的,我的狂躁症已經到了重度,在治療的過程中,必須要好好剋制住自己的情緒。
我咬牙撫着胸口,還是決定努力將這股怒火暫時先壓制下來。
可週圍積壓着的越來越多的人,和女人尖銳的叫喊Ŧů⁸聲,讓我的情緒越來越煩躁,感覺胸腔快要爆炸。
我現在只想趕緊離開這個會加重我病情的地方,壓根不想再管這個男孩到底是不是故意推開我的門,也不想管他是不是真的抑鬱症。
懶得解釋,也懶得辯駁,什麼也沒有我治好病重要。
我捂着胸口嚥下那股氣,儘快內心已經咬牙切齒,但依舊努力保持語氣平和:
「男性上男廁所,女性上女廁所,這是衆所周知的常識,我只是提醒了他一句,沒打沒罵的,我爲什麼要道歉。」
「現在請你們讓開,我要出去了。」
男孩母親見狀,不但沒有給我讓路,反而雙眼通紅地對着我尖叫,將我攔得更死了。
「你不能走!你今天必須給我兒子道歉!」
說着還朝門外大喊了一聲:「蘇建國,你兒子被人欺負了,你還不敢趕緊進來幫忙。」
話音剛落,門外衝進來了一個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
「誰敢欺負我兒子?!」
憑空出現在女廁所的成年男性聲音,嚇得幾個剛上完廁所的小姑娘驚聲尖叫,紛紛往外跑。
可這一家人完全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當,開始叫叫嚷嚷地推搡我。
中年男人身上的煙味,燻得我一陣反胃,好不容易稍微平復下去的火氣,瞬間又竄起來了。
我強忍着火氣,上下打量了一眼男人,嗤笑一聲:
「原來孩子爸爸也在啊,身體還這麼健全,我還以爲是個殘廢呢,沒長手,所以纔不能帶兒子去男廁所。」
如果說只有媽媽帶着孩子出門,怕孩子丟了,所以帶進廁所,這尚且算得上是一點理由。
可明明孩子的父親也在,爲什麼不能由孩子父親帶去男廁所?非要來很多方面都不方便的女ṱüₜ廁?
男孩父親氣得滿臉通紅,衝我怒吼:「你說誰是殘廢呢?!」
男孩母親也啐了我一口:「他爸爸是賺錢養家的人,怎麼能幹給小孩子上廁所脫褲子的事兒呢,這本來就是女人該乾的事兒!」
聽完這話,男孩父親認同地看着自己的妻子,點點頭。
周圍的幾個抱着孩子的寶媽,也紛紛附和:「說的也不無道理,家裏的男人平時工作養家就已經夠累了,這種服侍孩子上廁所的事情,肯定是我們女人幹啊。」
???現在不是 2024 年嗎?
怎麼會還有寶媽是這種極端思想?
我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彙集到了頭部,發熱發脹,彷彿下一秒就會爆炸。
周圍的聲音還在繼續。
中年男人扯着我的手臂,大聲怒吼的過程中,還有帶着餿臭味兒的口水噴濺在我臉上。
我深呼氣一口,突然覺得沒有了忍讓的必要。
男孩母親不知何時已經拿出手機,攝像頭此刻正懟在了我的臉上。
她邊哭邊喊:「我的小孩剛被診斷出抑鬱症,我不過是放心不過六歲的小孩一個人在外面,才把他帶進廁所。」
「這個小姑娘自己上廁所不關門,卻污衊我兒子偷看她上廁所,蒼天有眼吶!我兒子平時連說話都不敢大聲,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
「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兒子道歉,你就別想走出這裏!」
我鬆開了緊握的拳頭,看向她:
「如果我說我今天不可能道歉呢?」
男孩母親怒目圓睜:「那你就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我燦爛地笑了:「好啊。」
-2-
聞言,她氣得滿臉通紅:「你…..你說什麼!」
我:「我說,你的建議我接受了。」
說罷,我一把扯過她的頭髮,用力甩了兩個巴掌。
「啪」「啪」
聽到那清脆的耳光聲,我發熱發脹的腦子瞬間清爽了不少,積攢在胸腔的氣也消散了一點。
嗯,忍什麼忍,這響亮的耳光聲纔是治療我狂躁症的解藥啊。
想着,我又甩了她兩個耳光,比上次更用力了。
女人瞬間捂着臉尖叫起來::「啊啊啊!你在幹什麼!你敢打我?!」
我將近一米七五的個子,加上常年健身,站在她面前像一座大山一般。
兩手一提輕易就將她撂倒在地。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踩你屍體我暫時做不到,殺人犯法,但我既然答應你了,也不能白答應。」
說着,我抬腳從她臉上踩過去。
一聲刺耳的慘叫聲從腳下傳來。
男孩父親終於反應過來,怒吼一聲,掄起拳頭就要朝我砸來。
我往後退了幾步,瞥了一眼高壯男人的個子,估摸着硬打的話,怎麼都不可能打得過。
於是,下一秒,我抬腳,狠狠地踢在了他的下體。
男人瞬間捂住襠部倒在了地上,發出痛苦的悶哼聲。
我胸悶腦脹的症狀又好了不少。
周圍一片倒吸涼氣聲,幾個剛剛還在七嘴八舌的寶媽們此刻紛紛閉上了嘴,抱着自己的孩子縮到角落繼續看熱鬧。
躺在地上的兩個人依舊在對我叫罵,我沒管他們,而是站在那個小男孩面前彎下身子,笑盈盈地看着他:
「小朋友,兩個選擇,一個是解釋清楚這個廁所隔間的門,到底是你故意搖下來的,還是它自己打開的。」
小男孩瑟瑟地抬眼看我:「另一個選擇呢?」
我笑得更開心了:「當然是和你爸爸媽媽一樣,挨一頓打唄。」
男孩猛地一抖,眼神瞥向了躺在地上的父母,緊張地摳手指。
支支吾吾了半天他終於開口:「是我把那個門搖下來的,我只是覺得好玩,不是故意的,你……你別打我。」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瞬間嘰嘰喳喳起來。
「啊?原來不是這個小姑娘沒關門,是小孩子把門拽開的啊。」
「那這孩子母親剛剛那麼篤定地說是小姑娘沒關門,小孩子是不小心走過去……」
「哎呀說到底也是個六歲的小孩,就算真的是小孩子拽的門,小孩子不懂事,這也不是什麼值得計較的事。」
「是啊,更何況這個小孩有抑鬱症呢,就該讓着他點,犯不着這麼上綱上線的。」
耳邊又持續地嗡嗡嗡了,我的腦子瞬間又脹熱了起來。
二話不說,我立馬轉身將剛剛發言說我太計較,應該讓着小孩的兩個大媽,每人甩了一個耳光。
在兩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我舒緩地鬆了口氣。
這下舒服多了。
男孩母親此刻還咬Ţū́₉牙切齒地坐在地上,臉上紅腫了一片,嘴裏罵罵咧咧,但已經不敢再擋在我面前了。
而男孩的父親還抱着襠,額頭上大汗淋漓。
「放心吧,我沒用多大勁,死不了。」
說罷,我拿上自己的包,徑直走了出去。
砰一聲關上了廁所大門,將裏面各種雜亂的聲音隔絕在了屋內。
吵死了。
-3-
在京大心理學讀博的最後一年,我一個心理學的博士卻確診了狂躁症。
在臨近畢業的這段時間,我感覺到了身體的不對勁。
我努力剋制着自己,但身體中狂躁的血液卻不斷湧動着……
我心裏已經有了判斷,但還是去了正規的三甲醫院,在今天纔拿到了確診單子。
未來要做心理醫生的人,卻在即將踏入工作崗位之前,得了重度狂躁症。
此刻的我,坐在家裏的餐桌前。
看着餐桌上一大灘溢出鍋盆的湯汁,剛洗過又被弄髒了的桌布。
煩躁感又盈滿了整個胸腔。
就在我煩得想將整個桌子掀翻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彈出了一條今日熱點新聞。
我微微瞥了一眼,表情凝固住——
「8 月 20 日,一女子辱罵毆打一六歲抑鬱症兒童,以及其父母,只因男童跟隨母親進了女廁所……」
新聞裏放了一段剪輯過的視頻。
視頻中,我正氣得怒目圓睜,整個人的狀態看着就像一隻剛燒紅的乳豬,正滋滋地往外冒火。
她們將自己對我辱罵的部分全部刪掉,只留下了我揍人的部分,甚至還 PS 僞造了一段我打男孩的片段。
在視頻的最後,男孩的母親摸着自己被打腫的臉,聲淚俱下:
「我孩子是個抑鬱症,我只是擔心他一個人在外面會不安全,我才把他帶進廁所的,那位女士自己上廁所沒有關門,孩子只是經過不小心被她看到了,她就說孩子對她耍流氓,對我們拳打腳踢的……」
霎時間,評論區爆發了討論:
「我天,這女生也太過分了吧,連抑鬱症的小孩都要欺負……」
「這下手也太重了,雖然說男孩進女廁所確實不太好,但這孩子才六歲,而且還有抑鬱症,完全可以理解啊。」
「就是啊,而且一個小男孩能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從視頻裏看,她長得也不好看啊。」
「樓上說的太客氣了,這個女的簡直又醜又土好嗎……」
也有極少數幾條替我說話的:
「額,但是,不論什麼原因,男孩子也不該進女廁所吧,更何況我看視頻裏這不是還有父親在嗎,爲什麼不帶進男廁所去。」
「抑鬱症可不是什麼藉口,難道世界上所有男性抑鬱症患者都可以隨意進出女廁所嗎?我只能說這姐武力值太猛了,誰也不慣着。」
只不過這幾條很快就被惡評給刷下去了。
事件的熱度發酵得很快,沒多久就有人扒出了我的學校,還扒出了我的入學證件照。
評論區又是一大波喊醜喊噁心的人。
我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一大半的臉,黃黑的皮膚和穿舊了的短袖。
我用手輕輕撩起頭髮,露出了全臉。
發小趙雪儀前幾個月回國看到我時說的話,此刻忽地浮現在腦海:
「我天呢,沈昭,你怎麼給自己養成這副鬼樣子,你可是我們大院幼兒園一枝花啊。」
「看看這優越的臉型和精緻的五官,真就被你這死氣沉沉的劉海給擋住了。」
也對,小時候明明是街坊鄰居誇漂亮的人,現在居然已經到了被嘲諷醜的地步了嗎。
我無所謂地笑笑,又將劉海蓋下來。
幸好昨天我有先見之明,看到周圍有人開始拿手機拍攝時,我就趕緊按下了手機的錄音鍵。
等着就是她們這波黑水反潑。
我將手機中的錄音導出,準備在事件發展到白熱化的階段,再公佈這個錄音。
可我沒想到新聞的熱度已經高到了我沒有預料到的程度。
第二天我剛回學校,就被博導叫去了辦公室。
他有些爲難地告訴我,如果這件事的輿論再繼續這麼發展下去的話,學校會決定勸退我。
他給我看了學校官方賬號下的評論。
成千上百條都是讓我給小男孩和他家人道歉,以及讓學校趕緊開除我的。
導師告訴我已經嚴重影響了學校的聲譽,學校會採取相關措施。
胸腔裏那股燥熱窒息的感覺又來了,我甚至控制不住想要掀桌子的手。
我趕緊忍着怒氣衝出了辦公室,想着再怎麼樣也不能當着博導的面犯病發脾氣。
可還沒等我走回教室,就迎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這不是在外甩脾氣,毆打六歲抑鬱男童的沈博士嗎,好巧啊!」
「怎麼還有臉回學校啊,學校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在一衆冷嘲熱諷中,一道溫柔的聲音忽地穿插進來::「好了,你們不要再說沈昭同學了,我相信她肯定不是故意的,一定是最近畢業壓力太大了。」
女人穿着白色的裙子,站在一衆人中間,看上去純潔得像一隻白天鵝。
陳冰,心理系公認的系花,也是除了我以外,專業綜合成績最高的。
但和我不同,她在學校的名氣高,人緣好。
「哎呀冰冰,你就是太善良了,現在還替她說話。」其中一個女生撇着嘴說道。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起來:「不過某些人很快就要滾出學校了,我們學校不需要品行這麼惡劣的人。」
「就是啊,還得像我們冰冰這樣人美心善的,才撐得起學校的面子。」
陳冰在一旁皺着眉頭,揪着她們的手,示意不要這樣說了。
可我清晰地看到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感受着胸口快要膨脹爆炸的怒氣,我毫不隱忍地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
「啪!」
「死綠茶,裝尼瑪呢!」
空氣寂靜了一瞬,陳冰捂着臉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同一時刻,我將手機上已經編輯好的聲明文件,以及事發當天的錄音文件,以當事人的身份一鍵發佈。
陳冰身邊的幾個小跟班終於反應過來,瞬間朝我撲了過來。
「沈昭,你居然還敢打人!」
我以順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地給她們每個人臉上都甩了一個巴掌。
「啪」「啪」「啪」「啪」
嗯,還是這個巴掌聲聽得我心裏舒服。
我擦了擦手,微笑地對上她們震驚的臉:「爲什麼不敢打,你們再擋着我的路,我還可以免費再送你們幾個耳光。」
「你!」
幾個人全都怒氣衝衝地瞪着我,可看着我揚起來的手掌,又悻悻地往後退了幾步。
我聳了聳肩,對她們指了一個方向:「校長辦公室在那邊,想去告狀的話就趁現在,就告訴他我沈昭把你們給揍了。」
「反正我也要因爲揍人被開除了,不差再多揍幾個。」
說罷,在一衆想要將我生吞活剝了的眼神中,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4-
我發佈的聲明和澄清錄音在短短幾分鐘就破了萬贊。
此後更是一路衝上了熱搜榜。
錄音中,男孩母親和父親的真實形象,完全和此前在網上展現出來的不同。
男孩母親大肆侮辱着我的外貌,囂張地威脅我要是不給她兒子道歉,就別想出這個門。
並且還理直氣壯地表示,陪小孩子脫褲子上廁所的活就該是女人來,辛苦工作的男人不能幹這種髒活。
男孩父親嘴裏則全是對我的蕩婦羞辱。
更重要的是,我的錄音中,有男孩最後親口承認的,是他故意搖下的廁所隔間門。
和男孩母親此前說的「是我自己沒關廁所門,男孩只是不小心經過」的說法相悖。
和之前在現場的時候不同,那會兒在廁所的大多都是帶着孩子的全職寶媽,所以就算是最後知道了真相,也依舊有一部分站在男孩母親一頭的人。
而現在玩網絡的大部分都是年輕人,此刻,網友們的評論也開始大部隊倒戈:
「我天呢,這一家說話怎麼跟地痞流氓一樣,太噁心了,我只能說小姐姐打的好,打的太漂亮了!」
「這男孩媽什麼腦回路?什麼叫孩子爸工作太累了,陪孩子上廁所的活必須就得女人來?現在不是 21 世紀了嗎?」
「所以,是男孩主動去損壞了這個女生廁所隔間的門,還看到了她的身體?太噁心了,要是我,我也多少得甩他幾個巴掌!」
「怎麼了,現在的家庭,父親是殘疾了沒長手嗎?孩子都六歲了,還要母親帶進女廁所去方便?」
「等等,不是說這個男孩子是抑鬱症嗎,我看他的行爲和說話方式,完全不像抑鬱症的樣子啊。」
「我兒子就是兒童期抑鬱症,他別說主動去破壞公共用品了,甚至都不願意看陌生人一眼,怎麼可能還做的出這樣的事……」
「建議好好調查一下。」
評論中有不少人懷疑男孩的抑鬱症是造假,可沒有實質的證據,男孩一家此時又完全隱身了,到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而我的目光則被一個角落裏剛發佈的評論所吸引。
評論人似乎是這家人的舊相識,他爆出了這家人的名字。
「陳建國,張雪,陳雨。」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這些名字有點耳熟,可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
我也沒將這條評論當一大回事兒,很快就從腦中過了。
經過一天的發酵,網上的評論風向徹底被逆轉。
可不管我有無道理,我終究是打了人,學校給了我一個通報批評。
陳冰一行人攔住我,她的幾個小跟班幸宅樂禍道:
「不會被開除又怎樣,有了這個通報批評,今年首醫的名額肯定是冰冰的了,輪不到你這個醜八怪!」
陳冰則又是滿臉不好意思地揪揪旁邊的人,示意她們不要再說了。
「你們別這樣說,沈昭同學失去這個機會已經很傷心了,我們應該安慰她纔對。」
我眉頭一皺,抬手給了她倆結結實實的兩巴掌。
清澈的聲音響徹整個走廊。
「你們到底有多不自信,水平到底是有多菜,還得靠我打人受處分了,才能夠的着這個名額?」
說罷,我毫不客氣地將眼前擋路的幾個人用力一推,不顧身後氣急敗壞的尖叫聲,哼着歌走了。
你還別說,把氣撒出來,比忍氣吞聲舒服多了。
我和陳冰向來都沒有什麼交集。
只是每次公佈競賽成績和獎學金名額時,我瞥到過一眼我後面一位同學的名字。
而這個位置,每次都剛好是陳冰,所以我就對這個人有一絲絲印象。
她和她身邊的那幾位,平時也沒少找我麻煩,但我向來都視而不見。
只不過今年剛好患上了狂躁症,便不打算再忍了。
但我沒想到把脾氣發出來的感覺這麼爽?
-5-
這次回家後,我在家待了兩週沒有再去過學校。
而在這期間,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在這十幾天裏,我在家待的時間越長,狂躁症的症狀就越輕。
可按心理學來說,狂躁症並不會因爲從一個熟悉的環境換到另一個熟悉的環境,而減輕症狀。
可我在家和在學校做的事情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喫飯睡覺。
可我怎麼總覺得有點奇怪呢?
直覺告訴我,我這次突發的狂躁症病因可能沒有那麼簡單。
在家想了幾天後,我終於找到了其中的不對勁。
可還沒等我回學校覈實,我那去國外出差了半年的爸媽突然回家了。
我只好先將這事往後再放一天。
他們生意很忙,很少關注網絡上的雜事,所以也不知道他們親愛的女兒我,在這兩天接受了一場巨大的網暴。
和從前一樣笑嘻嘻地對着我噓寒問暖。
告訴我這半年他們做了什麼事。
「我們公司這半年生意淨利潤破 50 億了!」
「爸爸在京都又給你全款買了一套別墅,喜不喜歡?」
「昭昭啊,按照爸媽的想法,你那個心理學就不要繼續學了,畢業後來接受爸媽公司多好啊。」
「說到這,爸媽前幾天還資助了一個貧困家庭,那個家裏的大女兒也是心理學的博士呢。」
「本來這個資助名額我們是打算給另外一個家庭的,但是這家剛好還有一個抑鬱症的男童,我們想了想就還是多增加了一個資助名額。」
聽到這,我瞬間支棱了起來。
這個受資助的家庭,這情況聽着怎麼這麼耳熟呢?
我趕緊放下碗筷:「爸,媽,這家人姓什麼呀?」
我爸見我終於對他們說的事來了興趣,趕緊回答:
「姓陳,家主叫陳建國,女主人叫張雪,大女兒叫陳冰,那個抑鬱症的小兒子叫陳雨。」
「只不過這個陳冰,還是有點奇怪,他讓我不要以資助貧困家庭的名義去資助她,要以給優秀畢業生頒發獎金的形式去資助,不過小女生嘛,需要自尊心,我也理解。」
我停頓了三秒,怔愣在原地。
看着我爸媽那副做了好事求誇的表情,我無語到了極點。
「你們的確做了好事。」
「這好事做得差點把你們女兒害慘了。」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一個六歲的兒童,也要僞造抑鬱症診斷書了。
生理上的疾病不好僞造,可心理上的就不一定了。
在資助人面前裝一裝,拿假的診斷書騙一騙,這大冤種不就來了嗎?
好死不死,這大怨種就是我爸媽。
我爸媽聽了我的回答,兩人面面相覷,疑惑道::「姑娘,你這是啥意思,這一家人你認識?」
我苦笑:「何止認識。」
說罷,我就把最近網上傳得沸沸揚揚的這則新聞放在他們面前。
我媽看完後樂得合不攏嘴:「媽呀,我閨蜜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勇猛了?以媽對你的瞭解,你遇到這種事一般都事不關己的呀。」
我無語,難道我能告訴你,是因爲你女兒在你們出差的這段日子,突然得到了狂躁症嗎?
我:「媽,這是重點嗎?」
我爸媽立刻嚴肅起來:「對!重點的是我閨女受欺負了,我們現在立馬取消這個資助名額!」
他們說完,立馬拿起手機準備打電話。
我按下了他們的手:「不用。」
直接取消名額有什麼意思呢?
做錯事的人,就該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
-6-
我選擇在陳冰等着接收資助的那天,回了學校。
在回學校前,我媽說實在看不上去我現在的「外貌狀態」。
硬是逼着我換下了身上的舊 T 桖,從我幾百年沒打開過的衣帽間,給我挑了一件黑色吊帶長裙,搭了一件休閒西裝外套。
還用她的化妝師給我化了一個小淡妝。
至於頭髮,她說要等她的造型師從國外回來後,再給我設計。
我抗拒無果後,只能以現在這副狀態回了學校。
剛踏進校門沒多久,就很巧地遇到了熟人。
陳冰和她的那幫小跟班又攔在了我的Ţûₖ面前。
我輕笑一聲:「你們是不是有被虐傾向,前兩次沒給你們打爽是嗎?」
「還是你們以爲自己是生活在小說裏呢,這麼鍥而不捨。」
聽到我的話,她們似乎是擔心我還會像前幾次一樣,直接就往她們臉上甩耳光,警惕地往後退了幾步。
可嘴巴上依舊是不依不饒:「大家快看啊,沈昭這個醜女,今天居然還穿裙子了。」
周圍瞬間響起一片鬨笑聲:
「她這是還塗了口紅?醜女也有春天?」
「這裙子看着還是名牌呢,是買的假貨吧,這麼虛榮……」
「哈哈哈她以前不是不打扮的嗎,現在這樣,更像是土包子穿公主的衣服,小丑!」
陳冰站在旁邊扭扭捏捏地剛要開口——
我立馬打斷了她:「怎麼了,綠茶小姐又要開始裝善良了,要開始故意替我說話了是嗎?」
女人的臉被我說得又紅又黑。
似是沒想到我會直接說出來,頓時尷尬得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
旁邊的幾個女生倒是立馬開始替她打抱不平:「沈昭,你不會因爲首醫的名額被冰冰拿走了,就故意針對她好嗎?冰冰從來沒說過你不好,你怎麼能這麼說她。」
我沉默了片刻,無語道:「她如果真的覺得我好,會默許你們一次次來找我麻煩?然後每次讓你們開口罵人,她自己來做這個好人?」
「說實話,我很難想象,你們這個智商是怎麼讀到博士的,路邊來只狗都比你們聰明。」
可這幾個女生像是完全沒聽懂我在說什麼,依舊自顧自地在輸出:
「沈昭,你少說這些挑撥離間的話,冰冰人美心善,還聰明,你這種醜女人,別說費盡心思打扮了,就算是整容,也永遠比不上她!」
我輕笑一聲,瞥了一眼陳冰又只算得上是清秀的臉。
而後不緊不慢地將自己的劉海和後面的長髮綁在了一起,露出全臉。
早上出門前,我在鏡子中看過化妝師姐姐在我臉上的作品了。
就連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很難相信鏡中的那個大美女是我自己。
我雖然五官臉型和身材都完美地遺傳了我媽的優勢,但皮膚卻是隨了我爸的黃黑色。
化妝師給我化了一個輕歐美妝,搭配上我一米七五常年健身的身材,鏡中的那個人妥妥的一個 T 臺新秀。
縱是像我這般有美麗羞恥症的人,也忍不住在鏡子前臭美Ṱų⁷了好一會兒。
此刻,周圍的所有人在看清了我的臉後,紛紛愣在了原地。
就連陳冰自己也驚得微張了嘴。
剛剛走過來看熱鬧的路人同學,立馬小聲議論了起來。
「這……這是沈昭?這也太好看了吧!我靠,健康陽光大美女。」
「沈昭不是心理學系第一土包子醜女嗎?沒有跟我說她的劉海下是這樣一張臉啊。」
「天吶,配上這一張臉,她身上那套裙子都顯得更有質感了。」
「要我說,這麼看,沈昭比陳冰好看多了吧……」
陳冰的臉立馬黑了下來,兩隻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她旁邊的小跟班立馬開口安慰她:「放屁,長這麼黑,哪有我們冰冰白白嫩嫩。」
其餘幾人要麼挽着她的胳膊,要麼攬過她的肩,十分驕傲地和我說: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吧,等會兒在禮堂,冰冰可是要以優秀畢業生的身份,和首醫唯一錄取的學生,去接受表彰呢。」
「聽說京都金融巨鱷,沈氏集團的沈董,聽說了冰冰的優秀事蹟,主動聯繫了冰冰,特意過來給她頒獎,還有給她們家發一大筆獎金呢!」
主動聯繫?
資助貧困家庭變成給優秀學生髮獎學金?
我沒忍住輕嗤了Ţṻⁱ一聲。
對面立馬惱了:「沈昭,你笑什麼笑,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所以嫉妒別人擁有嗎?」
我搖搖頭:「怎麼會呢,我很期待看這個領獎現場。」
畢竟騙子被揭穿的場面,是我小時候連看電視都不想錯過的。
此刻作爲當事人之一,我怎麼能缺席呢?
-7-
學校的禮堂在校園內很偏僻的角落。
下午頒獎典禮開始十分鐘後,我纔剛好趕到。
好在正好趕上了陳冰的部分。
我走進禮堂,一眼就發現了那個闖進女廁的六歲男童,以及他的父母。
準備的來說,應該是陳冰的父母和弟弟Ŧüₖ。
他們三人都戴着口罩。
許是陳冰怕上次那件事的熱度還沒過,不想讓自己的家裏人被認出來,以免影響到自己吧。
陳冰已經在後臺候場了。
她那幾個小跟班特意做到了我旁邊。
「怎麼樣,沈昭,嫉妒吧,等會兒我們冰冰就要上臺領獎了,前途一片光明。」
「你就只有嫉妒的份!」
眼下再聽着這些火藥味十足的話,我的內心十分平靜。
我只不過是十幾天沒有回學校,狂躁症就突然不治而愈。
這也更加印證了我當時的猜想。
臺上的主持人,已經開始報幕:「接下來將有本校最大資助商沈氏集團沈董事長,來爲給我們優秀學生頒發獎學金。」
旁邊嘰嘰喳喳的聲音又響起:「看到沒,京都金融大鱷親自給冰冰頒獎。」
我敷衍地點頭,眼神跟隨着自家老爹的身影上臺。
老爹拿起話筒,微笑着開口:「在這裏,我首先要澄清țŭₒ一下,我這次設立的資助基金,不是給優秀學生的獎學金,而是對貧困學生家庭的資助。」
話音剛落,場地「譁」聲一片。
陳冰的臉瞬間白了。
「貧困家庭資助?可陳冰不是白富美嗎?」
「對啊,她不是一直默認自己是富二代嗎,怎麼會需要貧困資助?」
「啊?她之前不會是一直在裝富家小姐吧?」
臺下有人高喊着問:「沈董事長,你這次資助的人不是陳冰吧?是不是對象搞錯了,陳冰家裏很有錢啊。」
我爸笑了笑:「的確不是陳冰。」
臺下一片恍然大悟的聲音。
「怪不得,我就說搞錯了,陳冰怎麼可能是貧困生。」
「就是啊,這一看就是搞錯了。」
我爸接着說道:「不過,在這之前的資助名額確實是陳冰同學的,只不過我發現她曾經告訴我的,家裏有一個抑鬱症的弟弟,這個情況不屬實,所以我收回暫住名額。」
說罷,還在屏幕上放陳雨的病例僞造證明以及那一家三口的照片。
臺下的議論聲瞬間爆發。
「我的媽呀,我怎麼看陳冰的家人,覺得這麼眼熟呢。」
「天!這不就是前段時間很火的那個新聞,那個被媽媽帶進女廁所,還拽女廁所門,看人身體的那個小男孩嗎?」
「原來是他們一家啊,他們居然是陳冰的家人嗎,沒想到陳冰的家人是這麼沒有素質的人。」
「啊,可陳冰不是說自己是白富美嗎,怎麼家人變成了這種…..」
「原來這個小男孩抑鬱症也是假的啊,是爲了騙人家的貧困資助嗎……」
「當初新聞下就有人懷疑是假抑鬱症了,現在人家沈董都白紙黑字的證據擺在這兒了,還能有假嗎,這一家子是純壞啊。」
討論聲沸沸揚揚。
我爸則不慌不忙地將資助金頒發給了學校另一個真正貧困又優秀的學生。
陳冰低着頭,在後臺手都快摳爛了,她急着想上臺說些什麼,可礙於我爸在上面,她遲遲不敢上去。
直到主持人開始頒發另一個獎項。
「接下來開始頒發本校本屆優秀畢業生,她的名字是……」
主持人還沒念完,陳冰就衝上了領獎臺,拿起話筒:
「不好意思大家,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弟弟是假的抑鬱症,家裏一直瞞着我這件事,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
「至於貧困助學金的這件事,我一直沒想瞞着大家我家裏的實際情況,只是可能大家一直對我的家庭條件有點誤會。」
「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會枉對優秀畢業生這個獎項和首醫工作的機會,未來的日子裏,我一定會好好工作,讓我的家庭越來越好。」
主持人尷尬地從她手裏拿回話筒:「額,不好意思同學,優秀畢業生的獲獎者,以及獲得首醫工作機會的人,都不是。」
陳冰驚得立馬瞪大了眼睛:「怎麼可能?!」
我從位置上站起來:高喊一聲:「怎麼不可能了?」
我示意後臺的導播放視頻。
大屏幕上立馬出現了我們系工作室的監控視頻。
視頻中,陳冰趁着我不在工位的時候,偷偷地將什麼東西加進了我的水中。
連續三個月, 每隔幾天都往我的水裏加了東西。
我從包中拿出一份鑑定證明, 邊走上臺邊說「這是被陳冰下過藥的水的堅定證明,經過多家醫院證明, 她往我的水裏加的是一種能讓情緒翁亂,致狂致躁的藥物。」
「她在一個心理系的學生即將求學的時候, 做出這種事, 是什麼企圖就不言而喻了吧。」
我把手中的堅定證明扔在她身上, 抱着胳膊饒有興致地看着她臉上的慌亂。
「天吶, 陳冰居然是這種人!居然給自己的同門下藥,這也太離譜了吧!」
「沈昭好慘……聽說她平時還一直受陳冰她們的排擠。」
「是啊,還給沈昭取外號醜女……哎?沈昭今天劉海是不是紮上去了啊,現在看這不是一個大美女嗎!」
「是哎!我也才發現,好漂亮!比陳冰漂亮多了好吧!」
陳冰雙眼通紅地站在臺上,手忙腳亂地搶過話筒:「她在騙人, 這不是真的,這是她僞造的!」
臺下的陳父陳母也拉着自己六歲的兒子, 終於忍不住衝了上來。
陳母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你這個小賤蹄子不僅害我兒子,還敢害我女兒!」
陳父也對着我怒吼:「你這就是對我女兒的污衊,你敢這樣對我女兒, 我絕不放過你!」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我爸氣勢通天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了過來:「你敢這樣對我的女兒,你看我放不放過你!」
聽到我爸的聲音後, 陳父陳母瞬間愣了:「沈董事長, 您……您說誰是您的女兒?」
我爸強忍着怒氣:「我的女兒,沈昭,有什麼問題嗎?」
「什麼?!沈昭是沈氏集團老董的女兒?」
「媽呀,沈昭纔是真的富二代……」
「可她平時真的很低調啊,這纔是真正的有錢人培養出來的女兒吧,嗚嗚, 姐姐我愛了。」
……
陳冰一家已經徹底呆愣在了原地。
陳冰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慢慢地又變成了絕望。
她嘴脣蠕動着,似乎想要對我說什麼。
可她已經來不及說了, 警車聲很快就在禮堂外響起。
她在我的水中下藥這件事, 足夠她蹲一段時間的。
再加上僞造病例, 試圖詐騙, 陳父陳母也一同被帶回了警局。
我雙手抱胸,親眼目送他們被警車帶走。
我爸從後面拍了拍我肩膀:「怎麼樣閨女,老爸今天表現還可以嗎?」
我笑了笑:「表現完美!」
-8-
拿到畢業證的那天。
我去監獄看了陳冰。
她終於不再像從前一樣僞裝,而是猩紅着眼,怒氣衝衝地瞪着我:
「沈昭, 你別得意, 你得了學校的處分是事實,你也永遠拿不到首醫的名額。」
我捂住嘴巴輕笑:「我從來不在乎是不是在首醫工作,我只是喜歡心理學。」
「就算我沒有辦法再當醫生, 我老爹還有這麼大一個公司需要我繼承, 就不需要你操心啦。」
那次之後,再聽到陳家的消息,已經是我在海都醫院任職的第二年了。
聽說陳家那個小兒子, 在學校衝進女廁所,脫了一個小女孩的褲子。
陳母依舊想用抑鬱症這一套來糊弄。
可對方小女孩的爸爸是個混道上的,當天就將那小男孩打了個半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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