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試完婚紗出來,我有些口渴。
陸長宇去便利店幫我買礦泉水。
我站在馬路旁邊等他。
突然,一箇中年男人衝了出來,猛地跪在我面前。
聲淚俱下:
「媽!
「千萬不要嫁給陸長宇,他會害死你!」
-1-
我嚇蒙了。
我才二十三歲。
眼前這個看起來年近四十,眼角已有細紋的男人,哭唧唧跪在地上衝着我喊「媽」?
誰不會被嚇到?
何況——
他還不是實體,周身散發着黃色的光暈,像是 3D 投影。
桀驁的容貌和陸長宇竟有七八分相似,眉眼間更是有我的影子。
男人急切地想要抱住我,手臂卻徑直穿過了我的身體。
他似乎很悲傷,眼淚直直地從臉上流淌下來。
我渾身都僵直了。
他仰視我,眼底滿是悔恨,又喊了我一聲:
「媽……
「你這輩子一定要快樂幸福地活着!
「千萬別嫁給陸長宇,他會在外面有女人,有私生子……」
話還沒說完,他周身的光暈漸漸淡去,徹底消失在了原地,前後不過十幾Ťṻ₀秒的時間。
烈日之下,我脊背發涼。
環顧四周。
車水馬龍,行人匆匆,一切如常。
剛纔的一幕,彷彿只是我的幻覺。
陸長宇從便利店出來,一身白 T 恤配藍色牛仔褲,簡單又清爽。
他走近我,惡劣一笑,拿着冰礦泉水貼在我脖子上。
刺骨的涼意襲來。
「嘶——」我渾身一個激靈。
瞬間被拉回了現實。
惡作劇得逞,陸長宇眼睛彎彎的,笑得更開心了:
「哈哈哈,被冰到了吧。」
可我沒有像往常一樣,搶過礦泉水瓶追着揍他,反而怔怔地看着他。
陸長宇笑容逐漸收斂,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頰。
「臉色怎麼那麼白?是不是中暑了?」
鬼使神差,我問了一句:
「結婚後你會在外面有私生子嗎?」
陸長宇先是一愣,隨即就樂了。
向來是他追在我屁股後面跑,想着法子討好我。
沒想到我也會問這種沒有安全感的問題。
「陳安寧,你這是在擔心什麼呢?ƭű̂⁵」陸長宇嘴角上揚,故意拉長語調,「害怕我會被外面的野花迷了眼,給你整出個私生子來?」
我抿了抿脣,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你來真的啊?」陸長宇瞪大了眼睛,「你想什麼呢!我的愛你難道感受不到嗎?是要我把真心剖出來給你看嗎?
「就算時光會倒流,我都不可能背叛你。
「還私生子,我孩子的媽媽只能是你!」
他親暱地摟住我的肩,狠狠在我臉頰上嘬了一口,終於把我給逗笑了。
-2-
我和陸長宇是青梅竹馬。
從記事起,他就流着鼻涕泡追在我身後跑。
上學後,沒有人敢欺負我,因爲陸長宇會爲我出頭。
他性格桀驁不馴,愛好更是五花八門,做什麼都是三分鐘熱度,唯獨愛我這件事,堅持了很多年。
高三的時候,爲了追上我的成績,陸長宇廢寢忘食地學習。
如願在高考前一天。
病倒了。
高考發揮失利,他頂着巨大的壓力,復讀了一年,終於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大三那年,我與室友去登山,半途天降暴雨,我和室友臨時找了景區的小賣部躲雨。
趁着手機還有電,發了消息給陸長宇報平安。
後來雨越下越大。
我和室友做了最壞的打算,在山裏過夜,等待救援。
凌晨五點,陸長宇渾身被大雨澆得溼透,碎髮混合着泥水貼在臉頰上,氣喘吁吁地出現在我面前。
他是和熹微的日出一起出現的。
我驚訝極了:
「你來做什麼啊,多危險啊,如果山體滑坡了怎麼辦!」
陸長宇一反常態,整個人悶悶的,想抱我,又怕弄髒我。
「我擔心你。
「你要是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我眼眶一熱,不顧一切狠狠抱住了他。
經此一事後,大家都說,陸長宇是陳安寧的舔狗。
陸長宇不但沒生氣,還傻樂:
「陳安寧,我就願意當你的狗。」
陸媽媽有時都打趣道:
「我們家長宇啊,只有安寧才能治得了他。」
這時候,我媽媽和陸媽媽就會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兒時的天真無邪,到青春歲月的執着熱烈,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陸長宇對我的愛。
二十三歲的陳安寧,同樣毫無保留地愛着陸長宇。
所以,關於白天見到那個男人的詭異場景。
我盡力說服自己——
我腦子壞了。
也許是備婚壓力大,產生了幻覺。
當天夜裏,睡夢中。
那雙通Ţṻₑ紅的眼睛再次出現。
眼底瀰漫的悲傷不像是演的。
依舊喊我:「媽媽……」
我被驚醒,後背浸出冷汗。
輾轉反側間,不禁思考。
是不是該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我心神不寧,一個晚上都沒睡好。
醒來後。
我坐在梳妝檯前,用粉底遮蓋眼下疲憊的痕跡。
今天是我和陸長宇去籤婚前協議書的日子。
我們家主要進行電子產品元件生產,陸家涉足電子產品貿易,兩家算是在同一條產業鏈下。
婚前協議書這事,是兩家長輩共同要求的。
倒不是他們不信任彼此,只是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習慣將協商事項白紙黑字地寫下來。
有一份書面保障會更安心一點。
我對此當然毫無意見。
但是陸長宇很不高興。
「這算什麼?錢分得那麼清楚,有意思嗎?怎麼結個婚像是在互相算計似的。
「我們是一家人。
「既然決定結婚,就應該毫無保留地信任對方,而不是靠這些冷冰冰的條款來約束保障什麼。
「我愛的是你這個人,懂嗎?」
直到走進律師事務所。
陸長宇依舊臭着一張臉。
會議室裏除了我們二人,還有雙方律師。
桌上,是兩疊厚厚的婚前協議書。
陸長宇眉頭一皺:
「把條款改一下,無論未來因何種情況導致我們婚姻破裂,我都自願淨身出戶。」
陸家律師微微一愣,臉上依舊保持專業微笑:
「陸先生,您要考慮清楚,如果未來真的出現不可預測的情況,您可能會面臨很大的損失。」
陸長宇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沒有風險。
「因爲我和安寧根本不可能離婚。
「我對我們的感情有絕對的信心。」
說罷,他握緊了我的手。
堅定的力量從他掌心傳來。
午後的陽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望着我的目光裏寫滿了愛和篤定。
這一刻,我感到很安心。
又不禁有點愧疚。
爲了一段十幾秒的幻覺,竟然動搖對身邊人二十多年的信任,我的意志是不是太不堅定了一點。
我的權益得到了充分的保障,所以我的律師沒有說話。
陸家的律師盡到了提醒義務,自然也不會再違背當事人的意願。
協議很快就改好了。
陸長宇看也沒看,大手一揮就簽了字。
-3-
那個男人再也沒有在我夢中出現過。
婚後,兩家公司業務開始整合,我與陸長宇都變得很忙碌。
第一次爭吵,發生在結婚後的第五個月。
我懷孕了。
婚前我和陸長宇商量好,一切以事業爲重,孩子的事情過兩年再考慮。
當時他沉思了一會兒,眼底情緒晦暗不明,說了一句「行吧」。
我以爲我們倆達成了共識。
所以當我月事遲了一週,看到試紙上兩條無比清晰的紅線時,第一反應是震驚。
很多年後,我才知道是陸長宇在套上動了手腳,可那時的我壓根沒想過,他會用這種下作手段來對付我。
正當我想開口和他說,週末找個時間陪我去醫院做流產手術時。
陸長宇看到了我手中的試紙。
他的眼睛一瞬間亮得驚人,興奮地將我抱起來轉圈:
「安寧,我們有寶寶了,我們要當爸爸媽媽了!」
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我們明明說好不這麼快要孩子,現在怎麼辦?」
陸長宇停了下來,將我放在地上,語氣很認真:
「安寧,這是上天給我們的禮物,是寶寶選擇在這個時候來到我們身邊。
「難道你不高興嗎?」
我推開了他,臉色有點難看:
「你讓我想想。」
陸長宇的臉色也跟着沉了下來:
「你猶豫了?
「陳安寧,你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嗎?」
我心中一陣煩躁:「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你給我一點時間思考一下行嗎?
「我們明明計劃好了以事業爲重,現在這個孩子完全打亂了我們的節奏。」
陸長宇上前一步,語氣激動:
「公司的事情有我,用不着你操心。
「我只是想要有一個家,一個有你、有孩子的家,這也算奢求嗎!」
我退後一步:
「別碰我。
「你讓我靜靜。」
後來,醫生說我天生體質弱不易懷孕ṭṻ₃,且在兩家長輩的強烈要求下。
我還是留下了這個孩子。
懷孕期間,陸長宇對我的照料無微不至。
陪我產檢,學習孕期知識,夜晚講故事助眠,半夜我嘴饞想喫東西,他都騰地一下起牀,開車出門買宵夜。
同一時期的孕媽,都羨慕我有這麼一個好老公。
一定程度上,陸長宇確實緩解了我的孕期焦慮。
懷胎十月,我生下了一個男孩。
陸長宇爲他取名陸明齊。
出了月子後,我幾乎就沒閒着。
夫人們有夫人們該做的事。
拓展關係、維繫人脈、聯繫資源。
我在用我的力量,讓陸長宇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在家庭與事業分工方面,我和陸長宇配合得很好。
他在我面前依舊是完美的老公,不僅挑不出錯處,還愈發冷靜、穩重,漸漸褪去了毛躁衝動的一面。
所有人都誇讚,陸長宇是完美老公。
我也依舊篤定他是愛我的。
可人這一生中總會遇到打臉的事情。
陸明齊三歲那年。
陸長宇到海外出差,我開了他新買的賓利出門。
把包放在副駕駛時,看到了一條玫紅色的蕾絲內褲。
-4-
我沒有忍,以我的性格,也絕不會忍。
我立即拍了照片發給陸長宇。
給他打電話,「嘟嘟嘟」的提示音表明對方是關機狀態。
我這才意識到他還在飛機上,沒有落地。
於是我取消了出門的計劃,回家吩咐保姆收拾東西。
陸明齊的玩具很多,光是把東西收好,就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
四點的時候,我開車去接陸明齊放學。
三歲多的陸明齊活潑好動,遺傳了他爸十成的精力,咿咿呀呀地給我展示在幼兒園裏做的小手工。
我反常地沒有逗弄他,抱起他就往停車場走。
陸明齊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異樣的情緒,小手抱住我的脖頸:
「媽媽,你是不是不開心呀。
「齊齊今天在幼兒園可聽話啦,老師還表揚我了呢。」
我努力擠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媽媽沒有不開心,媽媽只是今天有點累。」
我帶着陸明齊回了我結婚前置辦的公寓。
當天晚上,陸長宇終於落地開了機。
他給我打了電話,聲音焦急:「安寧,你聽我解釋!這是個誤會,是我……」
我握着手機的手顫抖,語氣憤怒:「誤會?什麼樣的誤會會讓你車裏出現別的女人的內褲?陸長宇,你當我是瞎子還是傻子?」
陸長宇語氣一窒:「不是的,我當時沒有檢查好……」
我氣笑了:「沒檢查好?你這是在後悔偷喫沒擦乾淨嘴?
「什麼都不要講了,孩子歸我,你回來我們就離婚,沒什麼好說的陸長宇,我對你太失望了。」
陸長宇在電話那頭嘶吼:「離什麼婚!我絕不同意和你離……」
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手機掉在了地板上,我順着牆壁緩緩滑落,抱緊自己。
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各種畫面,曾經的甜蜜與信任在這一刻彷彿都變成了尖銳的刺,扎得我生疼。
眼淚一顆一顆砸落到了地上。
陸明齊聽到動靜,從房間跑出來抱着我。
奶聲奶氣卻又充滿氣勢:「媽媽,誰欺負你了,告訴齊齊,țũ̂ₔ齊齊保護你!」
他用小手輕輕擦着我的眼淚,「媽媽別怕,齊齊是小男子漢,會一直陪着媽媽。」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安慰他說媽媽沒事。
可他並不相信,黑寶石一樣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充滿擔憂地盯着我。
我抬眸看了眼時鐘。
意識到時間不早了。
我把陸明齊抱去臥室哄睡。
我坐在牀邊,輕輕哼着陸明齊最喜歡的搖籃曲,拍着他的背,看他的眼皮漸漸變得沉重,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給他蓋好被子,吻了下他的額頭。
站起來轉身準備關燈時。
魂魄都要嚇飛了!
四年前在大街上遇到的那個男人再次出現。
他站在門邊,周身泛着暖黃色的光。
眼裏仍然是思念和哀痛,哽咽道:
「媽媽,這首搖籃曲,五歲後我再也沒有聽過。」
-5-
即使已經過去了四年,我仍舊對眼前的一幕感到震撼無比。
只是,表現得稍微淡定了一點。
我把他引到客廳,注意到他的右腳有些跛。
心底已經有了猜測,開口問他:
「你……是陸明齊嗎?」
他走到小木馬前,盤腿坐下,試圖伸手去推小木馬,手指卻輕易地穿透了木質的輪廓。
他澀然一笑:「是,我是四十五歲的陸明齊。
「媽媽,你沒聽我的話,還是嫁給了陸長宇。」
我怔怔地看着他,四十五歲的陸明齊鼻樑上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一身簡約的白襯衫,搭配西裝褲,眉宇間透着沉穩的氣質。
原來,陸明齊長大後是這個模樣。
我聲音顫抖:「你會回來,是早知道陸長宇會出軌,我和他的婚姻會不幸福?」
我頓了頓,嗓音有些啞,「你還說過……他會害死我?」
陸明齊點了點頭,苦笑:
「是,所以我拼命回來阻止你。」
我心驚肉跳:
「那我是怎麼死的?」
陸明齊緩緩說道:
「陸長宇堅持不肯離婚,你們打了兩年的官司,在法院判決離婚之後,他做了個意外身亡的局,將你殺死。
「他說他太愛你了,只有你死了纔不會離開他。
「你死後,人身意外險賠了一大筆錢,成了陸氏開展新項目的啓動資金。
「外公外婆的公司,也徹底被他吞併。」
我腦子空白了一瞬,不敢相信,陸長宇竟然會這麼瘋。
他出軌了,背叛了我,我是肯定要離婚的。
可我無法想象,陸長宇會對我痛下殺手。腦海中不禁浮現出許多殺妻案的報道,那些女人在死之前,是不是和我有着同樣的感受,不相信自己的枕邊人會絕情到這種地步?
不知爲何,我總覺得陸長宇的動機沒那麼簡單。
或許陸明齊相信陸長宇是因爲太愛我纔將我殺死。
可這三年,我和陸長宇之間談公事越來越多,談感情越來越少。
他的重心,幾乎都在事業上。
我莫名想到了那份婚前協議書。
心底一陣冰涼,有了另一個猜測。
按我的性格,估計堅持要他淨身出戶,他捨不得鉅額財產,所以將我殺死一了百了。
我臉色蒼白,緩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道:
「那時候你才五歲……誰來照顧你呢?」
陸明齊淡淡笑了:「剛開始奶奶帶我,後來他養在外面的女人終於進了門,陸陸續續又生了三個孩子。
「那個女人戴你的首飾,穿你的衣服,我忍不了就推了她,她因此流掉了一個孩子。
「陸長宇容不了我,外婆趁此機會,強硬地把我接了回去。
「媽媽,我恨陸長宇,恨不得他去死。」
說到此,陸明齊雙目通紅,拳頭不自覺握緊。
大腦一片混亂,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那個女人是誰,叫什麼名字?」
陸明齊咬着牙,恨恨地說:「她叫蘇渝,是陸長宇的貼身祕書。」
一張青春無敵的臉龐浮現在了我眼前。
是她?
陸長宇和我說過,蘇渝工作能力出衆。
所以破格提拔她爲貼身祕書。
一貼身,就貼身到牀上去了。
我荒謬地笑了出來。
陸明齊又交代了我許多事情。
直到他要離開之前。
我指了指他的右腳,忍不住問道:「腳是怎麼傷的?」
陸明齊表情很淡定:「陸長宇的私生子在我面前說你壞話,我和他爭執時,他把我推到了馬路上,被車軋的。」
「什麼……」我聲音陡然拔高,心痛萬分。
「沒關係的媽媽,我早就習慣了。」陸明齊朝我笑,「記住我說的話,țŭ₃千萬別重蹈命運的覆轍。」
說完這句後,陸明齊消失了。
客廳裏安安靜靜,風吹起白色紗簾。
好像他從來都沒來過。
-6-
陸長宇火急火燎地訂了最近的航班,連夜從國外飛了回來。
他從我們家找到我孃家,最後跑來了這間公寓。
鬍子拉碴,雙眼憔悴,一看就是徹夜未眠。
「安寧,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我很平靜:「那個女人是誰?」
陸長宇嚥了咽口水:「就是軟件上隨便叫的,只有那麼一次。
「我是男人,有那方面的需求,只是一時糊塗圖個刺激而已。
「我對那種女人絕無感情,你相信我。」
我看着陸長宇謊話連篇的模樣。
心中又是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還在騙我。
到現在,他也不肯坦白蘇渝的存在。
他在怕什麼呢?
怕我發現了,他們這對小鴛鴦就要被迫分手?
我冷冷地笑了:「OK,既然如此我也去找別人,從今往後我們各玩各的。」
「不行!」陸長宇瞬間暴怒,大聲吼道,「你敢,我會殺了你!」
他眼神中的威脅不像假的。
自從知道了陸長宇出軌後,我好像才一點點看到了他從未在我面前展示的陰暗面。
我沒有忍住心中的怒火。
怒目圓睜,毫不畏懼地瞪着他:「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在和別的女人滾牀單的時候,怎麼不擔心我會殺了你!」
「我就是不許!」陸長宇雙目通紅,死死掐住我的脖子。
巨大的爭吵聲嚇到了在房間玩耍的陸明齊。
他跑出來時,正好看到陸長宇掐我脖子的這一幕。
瞬間放聲大哭,衝過來對陸長宇又踢又打:
「壞爸爸,壞爸爸,快放開媽媽!」
陸長宇這才突然鬆了手,從瘋狂中清醒過來。
我顧不上脖子的疼痛,把暴哭的陸明齊抱起來,拍着他的背哄道:
「齊齊別怕,媽媽在這兒。」
陸長宇雙手搓了一下臉,語帶愧疚:
「對不起……」
我沒有理會陸長宇,把陸明齊抱回了房間,花了點時間哄好後,將他的兒童房反鎖。
出來時,陸長宇坐在沙發上,剛剛張嘴想說話。
我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壓低聲音:
「你瘋了,敢對我動手?」
他右臉被我的美甲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無奈地笑了一下:
「消氣了嗎?沒消氣就再來幾巴掌。」
我懶得理他,轉身進了書房。
按照四十五歲陸明齊的建議,我買了很多隻股票。
傍晚的時候,也許是受了驚嚇,陸明齊發起了高燒。
我心急如焚,踢醒了睡在沙發上的陸長宇,讓他開車帶我們去兒童醫院。
到地下車庫時,他走向了那輛賓利。
我語帶嘲諷:「開我的車,你那輛我嫌髒。」
陸長宇身形一頓:
「我明天就把那輛賓利賣了。」
我怕陸明齊高燒反覆,謹慎起見,決定住院觀察一晚。
陸長宇和我守在病牀邊,幾次張了張嘴,似乎想和我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心頭也悵然,不知道爲什麼我們就走到了這一步。
年少時的畫面如電影般在腦海中放映。
我曾以爲可以和他一輩子走下去。
沒想到長相廝守敵不過一時的刺激。
我苦澀地笑了。
病房裏安靜得只能聽到儀器的聲音和陸明齊均勻的呼吸聲。
我們就這樣沉默了一個晚上。
-7-
第二天出院時,陸長宇抱着手臂上扎着滯留針的陸明齊。
我手裏拿着藥,走在他們身側。
出醫院大門時。
看見了蘇渝。
她一身鵝黃色連衣裙,長髮微卷,臉上的妝容清淡純欲。
的確,青春靚麗。
陸長宇身子微微一僵,臉上表情有些複雜。
蘇渝好像也並未料到會在這裏看見我們。
但她還是落落大方地走了過來,和我們打了招呼。
然後,她笑着問陸長宇:
「陸總,沒有回我的消息是因爲孩子生病了嗎?」
陸長宇語氣冷淡又疏離,拒人於千里之外:
「蘇祕書,注意一下你講話的分寸。」
他在警告蘇渝,別惹事。
蘇渝勾脣嘲諷:
「是嗎?我還以爲作爲貼身祕書,我的職責包括處理老闆的私事呢。」
陸長宇沒再看她,轉頭看我:「我們走。」
蘇渝卻伸手攔住了我們:
「別急着走啊,陸總就不問問我來醫院有什麼事嗎?」
我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伸手想要抱過陸明齊。
陸長宇把孩子抱得更緊了一點,沒有讓我接手,他皺起眉頭,眼神中透露出厭惡:
「這裏是兒童醫院,你腦子壞了來這裏看病?」
蘇渝沒理會陸長宇的嘲諷,她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
「我懷孕了,當然是來兒童醫院的婦產科檢查啊。」
-8-
長達十秒的靜默。
陸長宇臉色鐵青:「蘇祕書,如果你還想在陸氏工作,就自己處理掉這個孩子。」
蘇渝也倔,揚起尖尖的下巴:「如果我一定要生下來呢?」
到底是年輕,還是挺有種的。
又或許,是仗着陸長宇的愛恃寵而驕。
我靜靜地看着他們,心中一片冰冷,並不想浪費時間看他們演戲。
煩躁的是,我此時還要裝作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爛事。
我乾脆拿出手機:「恭喜你啊蘇祕書,這可是件喜事。
「不如加個微信?我是過來人,你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可以問我。」
蘇渝看向我,燦爛一笑,意味深長地說了句:
「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好有好多問題,想向陸太太請教呢。」
我們都沒理會陸長宇的制止,順利交換了聯繫方式。
晚上六點多,我和陸長宇正在喫飯。
蘇渝給我發來消息:
【安寧姐,我男朋友不肯要這個孩子,也不肯陪我產檢,怎麼辦呀?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我看了一眼桌對面的陸長宇。
放下筷子,回覆:【那你得硬氣起來,他不要孩子你就和他鬧,懷着孕怎麼能讓自己受委屈呢?
【我可受不了這種氣,我懷孕的時候,陸總可一次產檢都沒缺過。(捂嘴笑.jpg)】
消息發出去沒過多久,陸長宇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屏幕,摁斷了電話。
手機持續響起,他煩躁地走向陽臺。
陽臺的隔音玻璃質量太好了,隱隱約約只聽到陸長宇暴怒地罵了一聲:「滾!」
他自己在陽臺待了一會兒,看着太陽漸漸西沉。
出來後,拿起了沙發上的外套,對我說:
「公司出了點事,我出去一趟。」
我不置可否,在陸長宇換好鞋子要出門時,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你現在走出去,可別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陸長宇身形一頓,站在玄關處。
暖黃的燈光灑在他身上,無法驅散他此刻陰沉如墨的臉色。
「我心裏有數。」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出了門。
手機上彈出了蘇渝的消息:【嘻嘻,姐姐你的招數果然有用,我男朋友來陪我啦。】
-9-
一個小時後,蘇渝發了條朋友圈。
配圖是男人的手拆着雞湯外賣的盒子,修長的無名指上,戴着一枚婚戒。
是陸長宇和我的婚戒。
我並不想裝作對這種挑釁視若無睹,也不想和蘇渝兜圈子。
【蘇祕書,你口中的男朋友不會就是我老公吧?】
我看着聊天框上的「對方正在輸入中……」閃爍了好久。
終於。
蘇渝承認了,態度還很囂張。
【是啊,被你猜到了。
【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能發現呢。】
她又發來一段視頻。
陸長宇坐在沙發上,煩躁地抽着煙,桌上的雞湯已經喝了一半。
仔細觀察,還能看到茶几旁邊,垃圾桶裏保險套的包裝盒。
我有些怔愣,自從我懷孕後,陸長宇就戒菸了。
原來,他只是不在我面前抽菸,在蘇渝那裏,他可以放鬆地、暢快地做自己。
我忽然意識到。
陸長宇逐漸變得穩重、自持、收斂慾望,都是我的錯覺。
他把任性的一面和無限旺盛的精力,都用在了蘇渝身上。
蘇渝:【他的心早就不在你那兒了,我比你年輕比你漂亮,在牀上的花樣比你多。
【陸長宇愛我,他離不開我的。】
我冷笑一聲。
倚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坐姿:
【你的孩子也是陸長宇的?】
蘇渝:【當然!我第一次都是他的!他必須對我負責!】
很好。
我轉手就把這聊天記錄,連同那條玫紅色的內褲圖,一同發到了「相親相愛一家人」羣裏。
彼時,我爸和陸長宇爸爸聊得熱火朝天。
他們準備給陸明齊報圍棋班,正在討論哪一位名師比較適合啓蒙。
一瞬間,羣裏寂靜如雪。
陸長宇當然也看到了。
我不知道蘇渝那邊發生了什麼,她沒有再回復我的消息。
-10-
陸家老宅燈火通明。
陸長宇倉皇趕過來時,看到的是我和兩家父母,端坐在紅木座椅上。
我一臉冷漠地看着他跪在地上。
陸爸爸氣得滿臉通紅,拿起竹板,就往陸長宇身上招呼。
「你這個混賬東西!做出這種丟人的事,你對得起安寧嗎?對得起這個家嗎?
「我從小是怎麼教育你的?要有擔當,要忠誠,你都忘到哪裏去了?
「我們陸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東西,放着好好的妻子兒子不要,去招惹那些亂七八糟的人。
「外面那個女人和孩子你必須處理掉,否則我沒你這個兒子!」
竹板重重落在陸長宇背上,發出令人心驚的悶響。
襯衫上漸漸滲出斑斑血漬,觸目驚心。
不知怎麼的,我好像看到了十六歲時犯錯的陸長宇。
只是我不再護着他,爲他開脫求情。
我只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捱打。
陸長宇緊咬牙關,額頭上汗水滴落,始終一聲不吭。
直到陸媽媽看不下去,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夠了,再打下去是要出人命嗎!」
陸爸爸這才停了手,將沾了血的竹板甩在地上,累得直喘氣。
客廳裏又安靜了下來,所有人在等我表態。
陸長宇先開了口,語氣十分誠懇:
「安寧,我今天去找蘇渝,只是想跟她徹底講清楚,讓她打掉肚子裏的孩子,徹底斷了聯繫。
「我真的沒想到她會和你說那些話。」
我問他:「那條玫紅色內褲是蘇渝的嗎?」
陸長宇臉色難看:「是。」
我面色很冷:
「所以你一開始騙我,是不是打算瞞住你和蘇渝的事情,好方便繼續偷情?」
陸長宇猛地打斷我,真話脫口而出:
「不是!
「我只是不想你誤會太多,準備悄悄解決掉這件事,如果我知道蘇渝是這種有心機的女人,我一開始就不會碰她。」
我不可置信地笑了出來:
「你這是在後悔自己不夠謹慎,後悔選錯了蘇渝,而不是後悔自己出軌了,會對不起我?
「如果蘇渝沒有留下她的內褲,也沒有給我發那些信息,你是不是還打算繼續你的兩面人生,享受着家庭的溫暖,同時享受着婚外情的刺激,還無所顧忌到搞出了孩子?」
陸長宇臉色煞白。
「不是的,我每次措施都做得很好,我根本沒想過她會懷孕……」
「夠了!我不想聽這些噁心的細節!」我打斷他,「就說說該怎麼辦吧。」
陸長宇抬起手擦了一下額上的薄汗。
「我會讓蘇渝把孩子打了,把她開除出公司,徹底斷了和她的聯繫。
「安寧,只要你不提離婚,要什麼補償都可以。」
補償?
我不想就這麼稀裏糊塗地談到了補償這一步。
心中的猜想,還想要得到解答。
我問:「你不想離婚,是因爲婚前協議書的關係,對嗎?」
他猛地抬眸,又立刻錯開了視線:
「當然不是,我不想離是因爲我愛你。」
說謊。
他說謊的時候,從來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在商場摸爬滾打四年,他從陸家少爺變成了陸總,早已習慣了權衡利弊,怎麼可能不考慮財產方面的問題?
我的目光一寸寸地涼了下來。
陸長宇同樣瞭解我,瞧見我的臉色後,意識到謊言被我識破,着急解釋:
「我承認,我確實有考慮過婚前協議,但那真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還有孩子,兩家人合作這麼緊密,這些纔是我在乎的,我怎麼可能因爲一個小祕書就和你離婚!
「蘇渝只是消遣寂寞的一個玩物!她哪能和你比!」
我低低地笑了,眼淚不自覺就流了下來。
我聽懂了。
陸長宇不肯離婚,是因爲沉沒成本太高。
他捨不得這些年打拼下來的財富,捨不得我所掌握的人脈,捨不得這些年經營的感情。
他斟酌又思量,只得出了不想離婚的答案,卻從未考慮過我的感受。
陸長宇黢黑的瞳孔裏,倒映着一個哭笑不得的我。
我說:「好啊,從今天起,你的信用卡全部停了,作爲補償,你名下的股份轉到我名下,這次我就原諒你。
「你如果不同意,我們就離婚。」
陸爸爸和陸媽媽臉色鐵青,卻並沒有開口反駁。
我和陸長宇各佔陸氏 10% 的股份,其餘的都在陸爸爸名下,就算我拿了這 10%,也不算公司最大的股東。
這點補償不會造成什麼威脅。
陸長宇看了眼他爸媽,最終還是咬牙同意了。
未來的陸明齊曾和我說過,我和陸長宇分居的那兩年,給了蘇渝可乘之機。
所以在我完全接管陸氏之前,我會忍着噁心和他繼續過下去。
畢竟,光是想到我死後,蘇渝穿着我的裙子,戴着我的珠寶耀武揚威的樣子,我心裏就有火。
何況,她的孩子,還傷害了我的孩子。
我決不能容忍這一幕發生。
-11-
驅車回家的路上,我很平靜,陸長宇臉色卻很難看。
他爲什麼不高興呢?
我想不明白。
出軌這麼嚴重的事情,我都「原諒」了他。
他還在不滿意什麼?
估計是心疼那 10% 的股份吧。
我轉頭看向窗外的夜景。
夜色已深,路燈的光芒在眼前一閃而過,拉出一道道模糊的光影。
我想,這件事就這麼落幕了。
從今往後,陸長宇就是與我住在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回家後,保姆已經休息了,我拿了一套牀品去書房。
出來後,看着費力對着鏡子擦藥的陸長宇。
我語調平靜:「從今天起我們分房睡,你要是有需求,我允許你花錢在外面解決,但不要再碰我,我怕得病。
「還有,樓上的衛生間你也不要用了,以後用樓下的那個。」
陸長宇擦藥的手一頓,臉色倏地沉了下來。
站起身大步走到我身前,拽着我的手進了臥室,狠狠將我抵在牆上,這一套動作太連貫。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他即將落下來的脣。
我下意識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清脆而響亮。
陸長宇被我打得偏過頭去,臉上浮現出一個紅紅的掌印。
他聲音沙啞:「我們回不到過去了是嗎?」
我蒙了。
他這是在發什麼瘋?
現在這種情況,我能和他過下去就不錯了,還指望着回到過去?
陸長宇垂着眸子:「現在用錢就可以解決我們之間所有的問題?
「是不是我下次出軌,再給你錢就會原諒我?
「陳安寧,你還愛我嗎?」
他語氣裏含着質問,好像對我很失望。
我一瞬間就明白了。
我今天收了錢就息事寧人的平靜態度。
讓陸長宇生氣了。
或許在他看來,我應該大吵大鬧,最好拿把菜刀把蘇渝砍了,才能證明他在我心中有多重要。
我的冷靜,不符合他對自己出軌被抓包的想象。
我不禁笑了:「你希望我怎麼做?鬧離婚你不願意,不鬧你不高興。
「你怎麼這麼變態?」
陸長宇半張臉隱藏在陰影裏,看不清情緒。
半晌,他聲音沙啞,像是在給自己承諾一樣:「安寧,我依舊很愛你,你再相信我一次,我們可以回到過去的。」
我搖頭:「回不去的,只要蘇渝肚子裏的孩子還在,我們之間永遠都回不去。」
-12-
解僱蘇渝的事情鬧得很大。
她不願意走。
被保鏢強行拖出陸氏大樓的時候,我正好從外面談完事情回來。
撞見了她狼狽不堪的模樣。
蘇渝顯然已經破罐子破摔,看着我的眼睛瞬間燃起怒火:
「陳安寧,我懷了你老公的孩子,你老公就拿三萬塊錢打發我!
「他堂堂陸氏總裁,買一輛賓利花了三百萬,就用三萬塊錢打發我,當我叫花子啊!」
周圍人投來異樣的目光。
可我不在意,畢竟失態丟臉的又不是我。
陸長宇被停了信用卡後,給蘇渝的那三萬,估計還是他從各種零錢裏湊出來的所有錢了。
畢竟他從沒存私房錢的習慣。
家裏的一切名錶、奢侈品,我一一做了記錄,在他面前囑咐保姆,定期清點,少一件就直接報警。
陸長宇也沒辦法變賣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補償蘇渝。
我脊背挺直,冷漠地看着蘇渝:「你懂法律嗎?就算是三萬,也是我和陸長宇的夫妻共同財產,他私自拿出來給你,Ŧṻⁱ於情於理於法,你都應該返還。
「我還沒追究陸長宇送你的奢侈品、車子。
「不過,念在你在陸氏工作一場的份上,這些東西就當賞你了,留着玩吧。」
蘇渝臉色煞白,大聲喊道:
「你和我談法律?現在私生子同樣受法律保護,我偏要把他生下來,到時候陸長宇一樣要付贍養費!」
我看着她那副氣急敗壞的模樣,笑了一下,雲淡風輕地說:
「隨便你啊。」
陸長宇沒了股份,名下也並沒有房產,所有房產都登記在我的名下。
蘇渝即使要鬧,也拿不到什麼錢。
何況,以陸長宇的狠勁,他如果能對我起殺心。
那麼蘇渝這個孩子,估計也生不下來。
-13-
一場鬧劇,並沒有影響我拿下一筆大訂單的好心情。
晚上,我去幼兒園接陸明齊,一起去了親子主題餐廳。
陸長宇給我發了消息,配圖是蘇渝在手術檯上,被人死死按住的照片。
他言簡意賅:【打掉了。】
我看着正在玩海洋球的陸明齊,脊背感到一陣寒涼。
直到此刻,我完整地看到了陸長宇的陰暗面。
他展現出的心狠手辣令我膽寒。
第二天,不知道爲什麼,我有些心神不寧。
下午三點半一到,我推開辦公室的門,準備去接陸明齊。
陸長宇看到後,跟在我身後。
「從今天起,我們一起接齊齊放學,一起回家。
「安寧,我會當個好老公、好爸爸。」
他再次重複,「慢慢來,我們一定會回到從前那樣。」
我沒搭理他,他畢竟是陸明齊的爸爸,我沒理由阻止他去接孩子。
幼兒園門口已經有很多家長在等候。
等到陸明齊的班級放學時,我剛抱起他。
突然有人在我背後大喊:
「小心,快跑啊!」
伴隨着驚呼,一輛白色寶馬猛然衝向我。
我只覺得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倒在一旁,慌亂間我下意識用身體保護陸明齊。
陸明齊在我懷中嚇得哇哇大哭。
等我回過神來時,陸長宇已經倒在了車下,撞到頭顱失去意識,下半身被寶馬前輪碾壓,一片血肉模糊。
周圍還有其他不同程度的傷者。
蘇渝跌跌撞撞下了駕駛室,被保安制服在地。
她臉色蒼白,頭髮凌亂,朝我咆哮:「我的孩子死了,憑什麼你的孩子還活着!憑什麼!」
-14-
陸長宇撿回了一條命。
但是高位截癱,脖子以下都動彈不了,終生都需要有護工在側。
蘇渝以故意殺人罪被起訴,刑期二十年起。
我站在陸長宇病牀邊,看着他崩潰絕望,痛苦嘶吼,無法接受自己殘疾的事實。
最後,他冷靜下來:「安寧,我救了你ẗù⁷的命,這輩子你都不能離開我,不能和我離婚。」
我坐在他病牀邊削蘋果:
「你的邏輯很奇怪。
「如果不是你招惹蘇渝,我怎麼會陷入這種危險中?」
陸長宇一噎,目光一寸寸頹敗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才說:
「你說的對,這是我的報應……」
我沒說出口的是。
離不離婚現在都無所謂了。
如今的陸長宇也翻不起什麼浪。
我想通了。
有錢無愛的生活, 沒什麼大不了的。
……
陸氏所有的一切由我接手。
以後,也會由我的獨子陸明齊接手。
我的孩子。
絕不會再重複喪母、跛腳、被人拋棄的命運。
番外*陸明齊
五歲那年,陸明齊興高采烈地拿着圍棋比賽幼兒組第一名的獎盃回到家時, 才知道媽媽死了。
他還很小, 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麼。
後來的日子裏,他漸漸明白媽媽死了是什麼意思。
沒有人在他出門前親親自己的額頭。
沒有人在夜晚唱歌哄他睡覺。
沒有人再耐心地給他講故事。
沒有人在他摔倒的時候, 把他扶起來, 溫柔地問他疼不疼。
爸爸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
七歲之前,陸明齊還願意叫陸長宇爸爸。
直到那個夜晚, 剛上小學的陸明齊, 看到醉酒後的陸長宇捧着媽媽的照片,低聲呢喃:「你爲什麼非要離婚呢?我都答應你和外面的女人斷了。
「是你逼我殺你的,你只有死了纔會乖乖待在我身邊……」
陸明齊愣住了,手中的玻璃杯因震驚而滑落, 溫熱的牛奶濺灑在地上。
陸長宇轉過頭來,眼神陰鷙:
「齊齊,你聽到了什麼?」
陸明齊不敢說話。
陸長宇輕輕笑了:「你還小, 不懂事。爸爸這是太愛媽媽了, 纔不得已這麼做的,明白嗎?」
從那天起。
陸明齊再也沒叫過陸長宇爸爸。
後來,陸長宇養在外面的女人, 早已偷偷生下孩子。
陸明齊撞見過蘇渝帶着孩子來公司, 陸長宇把那個孩子抱起來哄,一副慈父的模樣, 蘇渝就在旁邊恬淡地笑着。
一家子,其樂融融。
陸明齊更加憎恨陸長宇,媽媽是那麼溫柔善良,充滿韌勁,本可以有很美好的人生。
是陸長宇奪走了她的生命。
而現在, 他還能若無其事地抱着一個私生子, 享受天倫之樂。
憑什麼?
蘇渝感受到了陸明齊強烈的視線, 轉頭看向玻璃門外,朝着他輕蔑地笑了一下。
蘇渝孩子一個接着一個地生,終於熬到了陸明齊的奶奶點頭, 嫁進了陸家。
正式成爲陸太太。
十五歲的陸明齊也在把蘇渝推下樓梯的那一天回了陸家。
當初爭搶自己的奶奶已然不太在意,畢竟她現在又有了三個孫子。
甚至連他被蘇渝的孩子推到馬路上出了車禍, 陸家人也偏袒蘇渝的孩子。
至此,陸明齊對陸家沒有任何的留戀。
他發誓要讓陸長宇和蘇渝付出應有的代價。
這些年,他一直在和陸家鬥,只要有他在的一天, 陸家人的日子就別想好過。
直到,他投資的時光回溯計劃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作爲第一批實驗者,他回到了陳安寧 23 歲的那一年。
看到了年輕的媽媽。
眼淚奪眶而出, 跪在她面前:
「媽……」
第一次見面無法停留太久, 時光機器還在更新迭代。
第二次穿越回去, 再穿回來時。
陸明齊周遭的一切事物漸漸在消融。
恍惚間,他看到了另一個四十五歲的自己,成了大學教授, 妻子被媽媽認定爲陸氏接班人。
媽媽笑着抱着孫女,一臉慈愛平和。
真好。
陸明齊想。
這纔是陳安寧應該獲得的人生。
一輩子,平安寧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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