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高牆

嫡姐尤愛考驗人。
二姐姐大婚在即,她卻要考驗二姐夫能否爲愛捨命,猝不及防將二姐姐推進了江水裏。
結果,二姐夫不會水,淹死在了當場。
嫡姐雙手一攤:
「二妹夫爲你而死,二妹妹不會經受不住考驗,不願意爲他殉葬吧?」
父親爲息事寧人,將二姐姐活活勒死。
三姐姐滿腹才華被公主選入了女學,嫡姐卻說她空有其名,只怕擔不起公主的厚愛。
竟往三姐姐書房塞毒蛇,考驗她用功時的專注力。
三姐姐被毒蛇啃咬,中毒而亡。
我不及二姐姐貌美,沒有三姐姐聰慧,只在醫書上用盡了全力。
可嫡姐還是盯上了我,她說醫者仁心,老天給了我考驗。
危牆之下的孕婦生產在即,她逼着我去接生。
最後石牆倒塌,我血肉模糊被砸死在了當場。
再一睜眼,回到了她第一次考驗二姐夫的宴會上。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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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眼的東西,趕着去死嗎?祖母壽宴上也敢毛手毛腳。還不快帶周公子去換身衣裳。」
嫡姐林瑤音脆生生的一耳光落在婢女臉上時,我才從渾身鈍痛裏回過神來,知曉自己重生了。
前世亦有這一幕。
祖母壽宴上,二姐姐的未婚夫周公子第一次入府,帶給祖母價值連城的藥材與補品時,也送了二姐姐千金難買的點翠首飾。
所有人都爲二姐姐林玄素覓得良人感到開懷。
只有林瑤音,皮笑肉不笑道:
「男人討女人歡心的花樣罷了,他周家家大業大,一點點毛毛雨證明不了什麼。」
「看他桃花眼,修竹身,掩不住的滿身風流,指不定多花心,未Ṱŭₗ必經得起考驗。」
本以爲不過是一句酸話,卻不想她當真上了心,親自給周公子降下考驗。
宴會中途,她的婢女「不小心」將一碗熱湯倒了周公子滿身。
周公子也像現在這般,被嫡姐推去客房換衣裳。
可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帶着衆人遊園至客房外的林瑤音,便在大叫一聲中將衆人視線吸引到了衣衫不整的周公子身上。
他面色潮紅,踉蹌着推門而出,驚慌地往院外跑去,倒顯得尤其心虛。
而身後的房內,恰好傳出女子嗚嗚咽咽的啜泣聲。
林瑤音帕子一掩,滿是同情地看向面色煞白的二姐姐:
「你看,他真是經不起考驗,不過一個稍有姿色些的引路婢女罷了,他竟都把持不住做出這等子丟臉的事來。」
儘管後來,周公子向二姐姐解釋清楚了,他雖被婢女推倒在了牀榻上,還是奮力掙脫逃跑了,並無肌膚之親。
可二姐姐還是成了滿京城的笑話。
連她本該圓滿的姻緣,都泡了一身骯髒的污水,面目全非。
四目相對裏,二姐姐那張芙蓉面上出現了我從未見過的冷意。
「故技重施?她也配!」
突然,一心讀書的三姐姐貿然闖入,氣喘吁吁拽上了二姐姐的手:
「周公子不能去客房,二姐姐你一定要信我。」
二姐姐大驚:
「你也知道林瑤音會害我?」
這一刻,我知道,我們都重生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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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林瑤音那張充滿急切的臉,我沉聲道:
「讓他去!」
「關關,你爲何要如此?你明知道········」
我安撫性地拉上了二姐姐顫抖不已的雙手,慢慢將視線落在人羣裏侃侃而談的大姐夫寧長遠身上。
「迴旋鏢只有紮在自己身上,她才知道有多痛。」
三姐姐嘴角一彎,看向我:
「關關說得對,對付惡人一味地躲是沒用的。」
前世,我們都躲過,可沒有一個人能逃過慘死。
這一世,我們不躲了。
血債還需血來償。
站在陰暗的廊下,我們眼睜睜看周公子被婢女帶走了。
林瑤音衝着周公子的背影輕嗤一聲,轉身走向了衆小姐的詩會中。
半炷香過去,她如前世一般又帶着衆人來到了客房外的花園裏。
可這一次,沒有衣衫不整的周公子,而是緊閉的門裏不斷傳出的靡靡之音。
林瑤音眼睛一亮,喜不自勝地突然大叫:
「光天化日之下,周公子竟然與人·······」
卻在與二姐姐四目相對裏,欲蓋彌彰地捂住了嘴。
「二妹妹想開些,早點看清他的爲人,總比日後痛心疾首的好。」
二姐姐眸光閃了閃,淡淡回她:
「大姐姐莫要胡說,周公子雖只是商戶出身,不及大姐夫矜貴,但也是品性高潔之人,絕無可能做出這等子的苟且之事來。」
林瑤音一臉同情地看向她:
「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畢竟周家富甲一方,周公子生得一副好相貌,也給足了二妹妹你應有的體面。」
「只這男人啊,不都是一個樣。懷裏抱着金鑲玉,還惦記外面的楊柳皮,也就圖個新鮮。」
「我早說過了,男人經不住考驗的,偏你是個傻子,就信了他。」
眼見二姐姐站都站不穩了,她越發滔滔不絕:
「事到如今,你也大度些。不過是個丫鬟罷了,抬進門做個通房,也是你日後的助力不是。」
「女人光靠一張臉是不夠的,要大度,寬容,做個賢內助。」
「二妹妹向來算盤打得噼啪響,一定不會因小失大讓周公子爲難的,對嗎?」
她毫不掩飾眼底的諷刺,不顧衆人阻攔大步走上臺階,哐噹一聲,驟然推開了房門:
「周公子在我林家後院裏如此肆無忌憚的白日宣淫,這便是你周家的家風嗎?一面表深情,一面又急不可待地偷喫,如此,周公子又如何給我妹妹交代?」
「寧夫人找我?」
周公子竟猝不及防自廊下拐角走了出來。
「試問寧夫人,周某錯在何處?」
林瑤音面色一白:
「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不是與婢女去客房換衣服了嗎?」
周公子意味深長的視線自我頭上飄過,才輕笑道:
「我本欲承了寧夫人的好意,與丫鬟一道來客房換身衣裳的。可我突然想起,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難免讓人生出誤會。」
「所以,我借了硯書兄的院子一用。」
「怎麼,屋內可是出了什麼事?」
衆人倒吸涼氣:
「周公子已然在此處,那屋裏的又是何人?」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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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下,便見衣衫不整的寧長遠提着還沒穿好的褲子走了出來。
「都堆在這裏做什麼?小姑娘家家趕着來看旁人行好事,也不害臊。」
他胸口的抓痕,脖子上的點點紅斑,以及自屋裏傳出的似有若無的歡好後的味道,無一不說明,林瑤音捉了半天的奸,最後捉到了自己夫君頭上。
「怎麼會是你,你做了什麼!」
淪爲人前笑柄的林瑤音一臉煞白,站都站不穩了,二姐姐不忘狠狠補一刀。
「大姐姐方纔說的,男人三妻四妾也屬倫常。」
「不過是個丫鬟罷了,抬進門做個通房,也是你日後的助力不是。」
「女人,要ṱũ̂⁹大度些,寬容些,做個好賢內助。大姐姐一定不會讓大姐夫爲難的,對嗎?」
三句話,原封不動倒回了林瑤音頭上,砸得她氣血翻湧恨不能當場吐出一口血來。
卻也給足了寧長遠底氣。
他腰桿一挺,理直氣壯地衝林瑤音叫囂道:
「本就是你的粗使丫鬟,早晚不都是要送我牀上的。今日既要了她的身子,便將人抬爲妾室便是。」
「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否則,下春藥爬牀的賤婢,我給她個通房身份已是開了天恩。」
話及此處,誰人還不知,林瑤音賣力地謀劃一場,又是賞沒開的花,又是下藥還賊喊捉賊地衝到門前,便是衝着毀了周公子名聲、壞二小姐的姻緣而去的。
林瑤音裏子面子都丟光了,她再也忍不住,衝上去便是兩耳光落在寧長遠臉上。
「你個沒臉的東西,我身邊的丫鬟都被你禍害完了,竟連我孃家後院的丫頭也不放過,我今日就與你同歸於盡。」
二人扭打在了一起。
多年不和、滿肚子怨氣,一瞬間爆發,在你來我往的糾纏裏發泄了個乾淨。
被下人拖開後,一個帶着一臉的抓痕,和歡好過的丫鬟揚長而去。
一個的貼身丫鬟被父親當作替罪羊杖斃後,披頭散髮跌坐在地上滿臉茫然:
「錯了,都錯了。我怎麼會下藥害自己的夫君呢,那個人該是周公子的。」
她當然沒有,藥是我下的。
她的夫君也是我故意引過去,送上丫鬟的牀的。
林瑤音不是愛考驗人嗎?同樣的考驗,我們當然也要還到她身上。
仗着寧遠侯府依靠,林瑤音有恃無恐,捏着我們這些庶女的命猶如捏着螞蟻一般。
若是她失了侯府的倚仗呢?
聲名狼籍之下,父親又能縱容她到何時?
一場好戲落幕,我撇撇嘴衝二姐姐與三姐姐道:
「好可惜哦,大姐夫沒經受住她的考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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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林瑤音便尤其愛考驗人。
周公子經受住了這次考驗,二姐姐也願意頂着嘲諷嫁進周家。
林瑤音還是不滿意。
眼見,二姐姐大婚在即,她卻要考驗二姐夫能否爲愛捨命,猝不及防地在龍舟節上將二姐姐推進了江水裏。
她打着保住二姐姐清白名聲的旗幟,不許任何人施救,只等周公子爲愛獻身。
周公子愛二姐姐愛得深沉,跳水也跳得義無反顧,只可惜他不會水。
被激流沖走後,淹死在了當場。
事後,周家問父親要說法。
林瑤音急匆匆趕回家,衝二姐姐雙手一攤,說起了風涼話:
「二妹夫爲救你而死,已經經受住了上天對有情人的考驗。二妹妹不會經受不住考驗,不願意爲愛人殉葬吧?」
「如此,你不是讓林家落下無情無義的髒名聲,耽誤父親仕途、連累我阿弟的前程嗎?」
父親爲了名聲臉面與仕途前程,竟真的將二姐姐活活勒死,僞裝成殉情後,吹吹打打送去了周家,與周公子合葬在了一處。
世人誇二姐姐有情有義,竟效仿山伯與英臺,生不相伴死後同穴了。
父親也因家風正,落得好名聲,仕途順遂,步步登高。
連林瑤音的親弟弟林硯書也被人高看,娶得貴女,順遂一生。
只沒人知道,二姐姐死前淚流滿面喊了一句:
「一刀殺兩人,林瑤音,你好狠!」
可還沒完。
二姐姐死後,林瑤音便將視線落在了三姐姐身上。
三姐姐一詩驚人被公主選入了女學做夫子,嫡姐卻說她空有其名,只怕擔不起公主的厚愛,連累全家人被人恥笑。
屢次三番的考驗都被三姐姐的即興之作打得啞口無言,甚至爲三姐姐掙下了才女的好名聲來。
林瑤音如何不肯善罷甘休,竟往三姐姐書房塞毒蛇,考驗她用功時的專注力。
三姐姐專注於書本不曾察覺,竟被毒蛇纏身,咬得遍體鱗傷。
若爲保命,雙手要被斬斷,面頰肌膚也要被剜去。
父親不願讓廢人女兒給Ṭũₑ家族蒙羞,關死院門讓三姐姐硬生生毒發身亡了。
林瑤音無比惋惜道:
「雖是經受住了考驗,但讀死書有什麼用,連命都保不住。」
說完,她陰惻惻看向Ṭŭ̀ₛ我。
我不及二姐姐貌美,沒有三姐姐聰慧,更沒有姨娘護着,只能謹小慎微,在醫書上用盡了全力。
可她還是不肯放過我。
她將我按在路邊,指着廢牆下血流一地的孕婦大驚道:
「醫者仁心,若無仁愛便行不得醫,四妹妹你可憐可憐她,快去救救她吧。」
「這是上天對你德行的考驗,要前程,就要經得起考驗。」
身後一衆貴婦也笑吟吟看着我,只等我逃跑後給我Ṫũ̂ₖ戴上無德的帽子。
我已被太醫院院判看上,只等經過德行考驗便被收爲關門弟子。
我若見死不救,便失了救死扶傷的本心,自然斷了前程,淪爲家族腳踩的人肉階梯。
無奈,我只能賭一把。
可突然石牆倒塌,泰山壓頂一般砸在了我身上。
我筋骨盡斷,口鼻不斷湧血,眼見就要活不成了。
林瑤音才帶着哭腔壓下了身子,陰毒地衝我咬牙道:
「你們那些賤人姨娘一點點逼死了我母親,讓我一生都泡在了痛苦裏,我恨她們也恨你們。失去骨肉至親的痛,我要她們都承受一遍。」
「不枉我謀劃一場,要了你們一個個賤人的命。」
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詭異地咧了咧嘴角:
「母親,我不僅爲你報仇了,還將這些賤人都送下去給你賠罪了。我讓她們都不得好死,你看到了嗎?阿音是不是很厲害?」
我心有不甘恨到泣血,沒想到再一睜眼,我們竟都重生了。
林瑤音在淪爲滿城笑柄後回過了神來:
「祖母壽宴,所請賓客非富即貴,有父親周全自然個個嘴嚴,如何會鬧得滿城皆知?」
「定是那賤人使了手段,環環相扣要置我於死地。賤人,我就不信你能次次都好運。」
她摔了滿屋子器具,急匆匆回了寧府。
眼見龍舟節在即,二姐姐惶恐至極:
「不如,我裝病不去看賽龍舟了。」
我與三姐姐對視了一眼,一同搖頭:
「去,當然得去。」
這一次死無葬身之地的,只會是她林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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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前世一般,端午看賽舟時,林瑤音還是隻給林玄素遞了帖子。
她自有一番說辭:
「珍姨娘是祖母跟前伺候的人,二妹妹身份自然與旁人不同。況且你大婚在即,自然該多出去見見人才是。」
我們都知道,不是二姐姐大婚在即需要結交人脈,而是一旦二姐姐成婚跟着周朗清南下了,林瑤音再想對她下手,比登天還難。
她恨二姐姐與珍姨娘,比任何人都強烈。
只因珍姨娘是在主母有了身子時,被父親主動抬進院裏的。
主母與父親的郎情妾意,便終結在了珍姨娘的膚白貌美里。
饒是父親三妻四妾薄涼又花心,可她視而不見,反將恨意都落在了珍姨娘身上。
龍船上相遇,林瑤音在看到我與三姐姐時,面色一僵。
「你們也來了?」
周公子笑意吟吟走出身去:
「寧家下人糊塗,落下了三妹妹四妹妹的帖子,我便補了兩張過去。都是自家妹妹,自然一起熱鬧熱鬧。」
林瑤音在大庭廣衆之下被堵得啞口無言。
不鹹不淡的寒暄過後,林瑤音便趁我們看熱鬧時,悄悄走到了二姐姐身邊。
正要動手,二姐姐卻突然轉身:
「姐姐還是當心些,一失足可是要成千古恨的。」
林瑤音面色僵了僵,視線落在郡主的船上,泛了酸:
「郡主從來刻薄孤僻,也會誇你經商有道,何其抬舉。」
「妹妹本該好命,只可惜啊·······」
她眸光一暗,猝不及防推了二姐姐一把:
「你享不到了。」
可千鈞一髮之際,二姐姐竟一把拽上了林瑤音的衣襟。
撲通一聲水響後,二人同時消失在滔滔江水裏。
躲在人羣裏的林瑤音的奶孃,便如前世一般跳出來大叫道:
「不好了,二小姐落水了。姑娘名聲清白大過天,還求諸位公子少爺們給小姐留條活路。」
一羣正欲跳水的兒郎們,聞言便停止了動作。
李嬤嬤一臉悽然地對着衆人哭出聲來:
「可憐我們二小姐年紀輕輕,就要被江水吞沒了。若是周公子·······」
她話還沒說完,便又聽撲通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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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姐已一個縱身跳進水裏,兩個起落間便拽起了二姐姐。
一衆歡呼聲中,嬤嬤面色僵硬。
「三小姐何時會了水?」
可我沒回答她,指着漸漸消失在江面的一抹翠綠輕笑道:
「大姐姐都被水捲走了,李嬤嬤還有空操心這個。」
李嬤嬤臉色大變:
「什麼?怎麼會有大小姐?」
「快,快救人啊「
因她警告在先,無一人敢動身子下水。
眼睜睜見林瑤音在起起伏伏裏越飄越遠,她才慌張地去找寧長遠。
可一個轉身間,便見一人突然從河邊跳下身去,瞬間便被江水吞沒了身影。
不過片刻,那人已經抱上了林瑤音的身子。
他遙遙衝我勾了勾脣角時,我才含笑鑽回了人羣裏。
不多時,便聽到李嬤嬤歇斯底里的叫聲。
只因抱林瑤音上岸的不僅是個衣衫破爛的獨眼龍,他還見林瑤音沒了氣息,解開她的胸襟,不斷按壓她的胸部,甚至嘴對嘴給她渡氣。
而這施救的一幕,不僅被京中湊熱鬧的所有勳貴親眼所見,還被匆忙趕來的寧長遠逮了個正着。
他面色一白,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住手,你住手啊。她便是死,也不該被髒了身子。」
「髒了身子的賤人,你婦德有虧,我要休了你。」
剛睜眼的林瑤音,才從獨眼龍臉上轉開,便聽得一道驚雷,直直劈到了她的頭頂上。
屬於她的考驗,開始了。
前世砍死二姐姐的那把世俗的刀,終於落在了她頭上。
她毫無招架之力,慌張地嘶吼道:
「夫君,我是被害了。」
「是林玄素,她推我落的水,一切都是她的算計。我冤枉啊!」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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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夫人自人羣中現出身來,她冷笑着俯視着林瑤音:
「可老身與郡主在船上三樓裏看得一清二楚,誰推的誰下水,還需要我老太婆明說嗎!」
林瑤音一臉煞白,頓時跌坐在了地上。
懷着最後的希望,她跪爬直寧長遠身前,緊緊拽住了寧長遠的裙角: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們不信我,你不能不信我。」
「我怎會害自己?是林玄素,她拖我下水,故意安排乞丐髒了我的身子,她要逼我去死啊。夫君,你救救我。」
「殺了那個下賤的乞丐,殺了他便什麼事都沒了。」
寧長遠雖然花心,卻對林瑤音還是有感情的,猶猶豫豫裏便看向了寧老夫人。
郡主輕蔑一笑,衝寧家老夫人直搖頭:
「若非這乞丐捨命相救,只怕她早死在了滔滔江水裏。如今不說感激別人的救命之恩,竟恩將仇報要取人的性命,好歹毒的心腸。」
那所謂的乞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擲地有聲道:
「小人雖家貧,卻不是乞丐。我已有妻兒,從未想過輕薄這位夫人,更未想過要任何報酬。」
「母親常教導我,行善事積善德,爲家人積福攢平安。我夫人病重,冒死下水救人也不過是希望老天看我良善,多留她些時日罷了,別無所求。」
獨眼的魏名將頭磕地通通作響,不過眨眼,便滿臉都是血。
衆人無一不感嘆他對夫人的用情至深。
甚至有人驚呼了一聲:
「他·······他莫不是魏名?當年爲狼口救人,丟了一隻眼睛的那個魏名?」
魏名身子一抖,與那人對上了視線:
「可惜,魏名無用,眼珠落下了,還是沒能救回那個孩子。」
「魏兄何須自謙!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已是義氣,你甚至徒手與惡狼搏鬥了半個時辰,搶回孩童的屍骸,又是何其英勇。」
在場之人,無一不倒吸一口涼氣。
人後假仁假義的太子殿下親自將人扶起:
「你勇氣可嘉,又重情重義,不該是如斯下場。家在何處?孤這便帶太醫去救你夫人。」
魏名一臉感激不盡,與我四目相對裏,藏不住滿眼的激動。
這一世,他夫人得救了。
前世太醫院院判朱大人曾拿魏名之妻的病做過講義的例子。
他本有八成把握使其藥到病除,只可惜相識太晚。
魏名在戰場上殺出一番功績時,夫人已病故多年。
他曾爛醉如泥地抱頭痛哭,痛心疾首問我:
「關關大夫,你說,我要不固執地守在她牀側,早點戰場上建功立業,是不是反而能救了她?」
可那樣的如果,誰知道呢。
好在,我重生了。
這一次,我親自找到了他。
借林瑤音的詭計,爲他的前程、他夫人的性命,還有我的仇恨,求個結果。
好在,我們成功了。
郡主嘖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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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狼口奪人、風口浪尖從閻王手上搶命,何其有情有義。可有些人卻如龍夫與蛇一般,救過性命後便要取人性命,又是何其無情無義。」
寧老夫人瞭然,冷聲衝寧長遠叫道:
「遠兒,還不快去,將休書親自送去尚書府。」
「我寧家豈會以世俗眼光來逼死一條活生生的命?只我們做不出恩將仇報的事來,也擔不起遺臭萬年的罵名!」
林瑤音便是哭啞了喉嚨也改變不了任何結局,她被一紙休書,狼狽地扔回了府。
可即便如此,她仍不知悔改,伸手便要掐二姐姐的脖子與她同歸於盡。
三姐姐眼疾手快,拎起早就準備好的棍子,一棍子打在林瑤音後腦勺上。
鮮血溢出,她含着滔天的恨意暈死了過去。
與此同時,周家咄咄相逼要林瑤音還人命。
父親左右搖擺。
林硯書忙下跪相求,搬出了母親病故林瑤音自小無依的苦楚,求父親憐愛,
父親動容,只將林瑤音禁足在院中不許她出來見人罷了。
他拿着珍姨娘的鐲子去看二姐姐:
「阿音落地時喜鵲纏繞,不足三日爲父便加官晉爵,一路順遂直至如今。她是林家的福星,便是爲了林家,爲父也要保住她。」
「玄素自小聰慧,尤會做生意。父親便與你交易一次,拿珍姨娘的餘生安穩,換你大姐姐一條命可好?」
二姐姐一日未出閣,她便一日還是父親手中的棋子。
尤其珍姨娘,賣身契在祖母手上,更是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二姐姐別無選擇,她收下了珍姨娘的鐲子,鄭重道:
「做買賣最重要的是講信用,我希望父親是個守信之人。」
可廊下她站了許久,在我與三姐姐都站在了身後,才迷茫地問了一句:
「難道只有跳出高牆纔有出路不成?」
半晌,她才眼含熱淚拉上了三姐姐的手:
「多謝三妹妹相救,若不是你,我·······」
三姐姐按住二姐姐沒開口的話:
「姐妹一場,你能幸福圓滿,我們便開心了。何況,都要大婚的人了,不興哭鼻子的。」
說着,她又看向我:
「若不是關關提議拉上週家人,我們也沒辦法借力打力,正好藉着周老夫人的手打得她沒了翻身之力。」
二姐姐連連點頭:
「是是是,四妹妹的恩情我也沒齒難忘。」
前世,我們雖爲姐妹,可出自不同姨娘的肚子。
各自小心度日裏,鮮少有來往。
沒想到這一世,在同舟共濟裏,我們竟處出了深厚的情誼來。
二姐姐塞給了我五千兩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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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關年紀小,又沒有姨娘上下打點,這是姨娘給我的壓箱底,我不需要,都留給你。」
轉頭,她將三姐姐找破頭的孤本,一股腦塞給了三姐姐:
「你喜歡讀書,又輕看財物,我便將這些都給你找來了。」
「我知曉三妹妹志不在後院,你才華橫溢,定會有所作爲的。」
二姐姐從來恩怨分明,一把金算盤不僅盤着生意經,也算着人情債。
這些東西得來的並不像她說的那般容易。
我與三姐姐瞭然,愈加感動。
唯恐林瑤音在二姐姐婚事上使壞,我們便給她找了些事忙。
垂絲海棠下,三姐姐惋惜道:
「本是大姐姐屋裏的粗使丫鬟,竟不想如此會討寧長遠歡心,不過三月便有了身子。那可是寧長遠的長子,翠兒日後只怕要被抬爲貴妾了。」
「大姐夫雖對大姐姐餘情未了,可抵不住嬌妻美妾的耳邊風,只怕姐姐的回府之路要徹底斷了。」
躲在廊下一臉陰毒盯着我們的林瑤音,頓時神色大變。
自己的敗落固然痛心疾首,可踩着自己步步高昇的丫鬟,更讓人咬牙切齒。
林瑤音果然丟下了二姐姐,盯上了時不時嘔吐的翠姨娘。
茶樓裏,翠兒接過了三姐姐給的救命銀子,狠狠磕了兩頭:
「三小姐救了我孃親的命,莫說讓翠兒對付林瑤音,便是要了她的命,翠兒也義不容辭。」
三姐姐卻搖了搖頭:
「愛自己纔是一切的開端,無論如何都不要輕賤了自己的性命。好好活着,都會有希望的。」
翠兒熱淚盈眶,一轉身,便開始了與林瑤音的計較。
林瑤音要翠兒落胎的計劃一再失敗,可她不甘心,越發急切。
到她被翠兒借力打力到徹底遭了寧長遠厭惡之時,二姐姐也到了出嫁之時。
八抬大轎,十里紅妝,二姐姐終於走向了她前世未能得到的幸福與圓滿。
在她出門之前,我將五千兩銀子塞還到了她手上。
「二姐姐貌美,那是你的資本。可週家從來看重的是姐姐的生意經。色衰而愛馳,只有姐姐握在手上的金鑰匙纔是你真正的底氣,和奪不走的依靠。」
「關關不要銀錢,姐姐拿去商海里滾利,早日腰纏萬貫。若有來日相求,唯願姐姐鼎力相助。」
二姐姐聽進去了,她鄭重點頭:
「多謝四妹妹提點,我既重來一次,自然該爲自己活好這一生。」
「高牆之外的高牆,仍要一步步踏過。」
我們相視一笑。
這一世,我們都會不一樣的。
可送別二姐姐後,便撞上了毒蛇一般盯着我們的林瑤音。
她冷冷扔下了一句話:
「妄想靠嫁人踩在我頭上?天真!」
我與三姐姐心下一驚。
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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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便傳出周家後院失火的消息來。
周老夫人一心向佛,最是信因果。
纔在二姐姐眉心的觀音痣裏對她疼愛有加,寧願放棄侯府次女也要將二姐姐娶進門去。
可這把火,燒在了她的忌諱裏。
次日二姐姐請安時,老夫人將人晾在院中一個時辰未叫進門。
二姐姐的艱難處境,可想而知。
林瑤音院裏琴音繚繞,止不住的暢快。
「好可惜,走了個二妹妹。不過沒關係,還有三妹妹和四妹妹呢。」
三姐姐眉眼陰沉:
「果然,走出一個高牆,還有一個高牆。我們這一生都被束縛在咫尺船上,風口浪尖裏顛簸,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
她第一次展現出她的智慧與謀算:
「坐以待斃?她太小看我們了!
「關關,將二姐姐三個鋪子的銀錢拿出去,讓魏名找人去買周家那條破船。」
我懂了,迅速動身。
三日之後,在二姐姐處境艱難之時,自周家商行傳出好消息–
周家那艘起家的船,被高人以萬兩白銀買去收藏了。
與此同時,街頭巷尾開始流傳林玄素命主富貴,大婚當夜給做生意的周家人帶來了一場浩大的紅火。
三年賣不出去的船,她嫁過去便高價賣了出去,她不是周家的福星是什麼。
周老夫人頓時喜笑顏開,對二姐姐讚不絕口的同時,還將養身子的珍貴補品不要錢地往院裏送。
三姐姐幫二姐姐打了個翻身仗。
她卻並不開心:
「我們重來一次尚且如此,那些毫無先機的人又當何如?我爲魚肉,不過任人宰割罷了。」
「所以,你們就該認命!」
林瑤音將可怖的視線落在了三姐姐身上。
寧長遠終是在勳貴裏尋了位溫婉的女子爲繼室,他依然左擁右抱逍遙快活。
林瑤音拿曾經的夫妻之情求他之時,他只淡淡一句過去的事都過去,便將林瑤音所有的希望碾得粉碎。
可她怨恨的,依然是我們。
「若不是你們一而再壞我好事,林玄素如何能翻身?我又如何會與夫君離心?」
「你既偏要與我爲敵,便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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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姐眸光一凜:
「故技重施,你只會一敗塗地。」
可偏偏林瑤音沒有受夠教訓,還是對三姐姐下了手。
自三姐姐一襲白衣,自遊船上驚鴻躍水救了大姐姐後,她便在京城裏揚了名。
英勇,果決,不輸男兒的義氣與膽魄。
是以,京中大小聚會,遞給她的帖子猶如雪花一般,堆滿了她的書桌。
她煩不勝煩,父親便有意無意暗示她攀個高枝,撿起與勳貴的聯姻關係,幫林家撐住搖搖欲墜的人脈。
林硯書更是婚事到了換庚帖的步驟,太傅府的小姐竟突然沒了聲音。
二人一再給三姐姐施壓,讓她務必抓住比寧家更高的門第,爲家族謀得更大的權勢與富貴。
父親更是無恥地將不理世事的佩姨娘「請」了出來:
「你是她娘,這種事情自然由你出面相勸才合情合理。」
佩姨娘眸光含水,艱難地衝女兒開了口:
「畫晚,能不能看在姨娘的份上,救救他!」
救的是被父親捏在手中的,姨娘的舊相好!
三姐姐傲骨錚錚,可包裹的都是稀碎的自己。
她冷厲反問道:
「自小到大,我缺衣短食時,你何曾丟下過臉面去求過父親一回?我每次求你爲我爭取一二時,你不是塞本書給我,便是給我一本字帖,哄我說人有傲骨不可輕易屈服。」
「可如今,你又在爲誰屈服?他比你女兒還重要嗎?你到底有沒有心?」
佩姨娘搖搖欲墜,三姐姐咄咄相逼:
「他要死就讓他死好了,省得你牽腸掛肚念念不忘。」
「出去!我要讀書,要寫字,我的傲骨不可輕易屈服。你教的嘛,別忘了~」
可佩姨娘被趕走後,三姐姐一個字也沒寫、一頁紙也沒翻過。
她怔怔坐了許久,才問我:
「你活得比我久,她後來怎樣了?」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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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怔,瞭然得笑出了聲:
「可不是,最後哪個人不是一死。」
冷月將她臉上的慘白照得觸目驚心,我不忍心騙她。
「她爲你報仇,哄着父親去了她的院子,卻在枕頭底下藏了把殺人的刀。只可惜,她那一刀並不致命,反被父親吊在柴房裏,打斷四肢活活餓死了。」
空氣似乎在一瞬間便靜了下來。
三姐姐的淚水吧嗒吧嗒掉在書本子上,她一邊笑一邊說道:
「她那麼懦弱的人,竟還有那麼勇敢的時候,好可惜,我沒看到。」
我將人摟在懷裏,胸口像塞了石頭一般難受:
「那個人,爲佩姨娘能活命生生忍了一輩子。卻在佩姨娘死後,提筆上了考場。入仕第一日,便撞死在了高堂之上,以血書狀告林尚書殺子奪妻,天理難容。」
三姐姐身子在發抖。
我繼續道:
「只可惜,蚍蜉撼樹,除了填進去一條又一條微不足道的人命,連他們的衣角都沒髒到。」
「三姐姐,在這高牆之下,我們都是父親手上任意擺佈的棋子與物件,可走出這個高牆,還有更高的高牆。」
三姐姐身子一晃,瞪大眼睛看向我:
「關關,你·······」
我堅定地看向三姐姐:
「有了女學又如何,三姐姐便是教出再多才華斐然的女子,也不過是給勳貴培養出優秀的主母罷了。」
「後院之中,女子命比紙薄。朝堂之上,更是男子的一言堂。所謂准許女子科考,也不過是讓女子們去走走過場。」
「公主六十又三了,她身體每況愈下,壽終正寢之時尚且不足七十。屆時,誰又能庇護女學,誰又能站在朝堂之上,爲女子撐起脊樑?」
三姐姐癱軟在了凳子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握住了她的一手冰涼:
「我太小了,德才比不得三姐姐,美貌與銀錢更是比不得二姐姐,只能在這宅院裏要個血債血償之後,爲三姐姐做殺人的刀、登高的梯。這一世,我不服我的命,也不服世間所有女子的命。」
「我要跨出林家的高牆,也要踩扁世俗的高牆。三姐姐,你願意試試嗎?」
三姐姐沉思良久,才笑了:
「男子圖女子德才美貌,女子便不能圖謀男子的權勢富貴嗎?林瑤音要寧家的權勢,二姐姐要周家的富貴,我若要更高的權勢呢?」
可她又嘆息:
「只這般謀劃也非易事,我何來機會。」
「不,你的機會早在二姐姐落水之時便有了。那日太子的視線,始終只停留在你身上。」
「他雖假仁假義,卻出自中宮,被陛下疼愛非常。與其一步步殺上去,不如乘着東宮的風,扶搖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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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三姐姐屋裏的燈亮了整晚。
次日一早,她便應了郡主府的約。
臨出門前,她與垂門下的我遙遙相望:
「四妹妹,我雖柔弱,也想撐起一把大傘,爲千千萬萬個那樣的你我撐腰。你願意與我雷霆驟雨始終同行嗎?」
那一刻,我熱淚盈眶。
我們雖死在了林瑤音手上,可歸根結底還是死在了喫人的社會里。
二姐姐被貞節與名聲勒死。
三姐姐失去了皮相也再無利用價值。
而我,不配與男子爭高低,只能當作墊腳石。
我們都重生了,已然白撿了一世,可還是被世俗壓在頭上,如何也過不好這一生。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我們偏要不可爲而爲之呢!
「三姐姐只管往前走!」
關關,拔刀相護。
聽說,那日晚宴,太子乃其座上賓。
二姐姐也與前世一般,一詩驚人,成了家喻戶曉的才女。
太子主動與她搭話,她便像她寫話本子時那般,時遠時近,給了不同於人的親近,卻又始終飄忽遊離,讓人抓肝撓肺。
甚至太子要送她回府時,她也拒絕地徹底。
太子悵然若失,眼睜睜看她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轉頭命人送了許多藏書進了林家三小姐院中。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父親面上有光。
許了佩姨娘出入的自由。
她捧着新買的絲線,爲三姐姐一針一針縫製的披風,被捧在手上,卻久久不敢敲開那扇門。
一門之隔,三姐姐的湖筆發抖,落下了一個又一個漆黑的磨團。
他們都不太擅長表達愛,被自己親手關的門攔在了門外。
我羨慕三姐姐還有姨娘,而我,永遠沒有了。
所以,我幫佩姨娘推開了那扇門:
「佩姨娘站在這裏做什麼?烈日炎炎的,快進屋子喫口冰。」
我尋着拿冰碗子的藉口,抽出了身來。
卻在三姐姐的院外與潦倒的林瑤音撞上了。
她一步一步,緩緩走向我,咬着瘋狂俯下身問我:
「是你在考驗父親與我阿弟的嗎?是你刻意考驗的寧家與我的嗎?」
「林玄素從來不敢與我正面衝突,林畫晚也一心讀書不會管窗外事,是你!你是陰暗里長起來的餓狼,專挑人脖子咬,是不是?」
她氣勢洶洶,發瘋發狂,衣袖裏的剪刀已經露出了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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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我是不是,那我問問大姐姐,我姨娘摔倒早產,是不是你推的呢?我生在血陽之日被世人避之如蛇蠍,是不是你母親刻意拿藥吊出來的呢?我姨娘的死,又是不是你們的刻意而爲呢?」
她神色大變,我便了然。
前世,我抱着醫書求來的真相,還沒公之於衆便死在了危牆之下。
這一世,我附在她耳邊陰冷一笑:
「我就是來索命的惡鬼!」
「可惜,還給你的考驗你一次都沒有經受住呢。」
她瞳孔一縮,含恨舉起了剪刀。
我卻突然朝她身後大叫一聲:
「父親,救我。」
她慌張回頭的瞬間,我一根手指長的銀針直接扎進了她的後脖子。
「不好意思,騙了你。」
她握着剪刀不甘地癱軟在地,我收回銀針,藏在拐角。
「你雙手染血罪大惡極,纔不能讓你輕易死去呢。」
李嬤嬤現身之時,一剪刀扎進她的脖子。
鮮血濺出,李嬤嬤只掙扎了一下便絕了氣息。
「二姐姐院裏放火,三姐姐院子扔蛇,便是要我的命,都是你幫着出的餿主意吧?如此,你便在黃泉路上先走一步!」
將二人拖到一處後,我抹了林瑤音一臉血,才發了瘋一般衝了出去:
「大姐姐殺人了,大姐姐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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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奶孃的命而已,父親絕不許她的污血髒了他嫡女的身。
甚至不曾過問,便連夜將人扔去了亂葬崗。
林瑤音眼睛一睜,天塌了,
她當作主心骨的李嬤嬤病故了。
她發了瘋一般要衝出院子殺了我,口口聲聲是我打暈了她,殺了李嬤嬤。
「她知道,她都知道。她知道她姨娘的慘死,也知道我的算計,所以她要除掉我,父親,殺了她,殺了她啊。」
我哆哆嗦嗦地辯解:
「父親不要怪大姐姐,她許是自己也承受不住那樣慘烈的後果,纔將所有錯誤歸咎在我身上。都是自家姐妹,我不怪她的。」
父親舒了口氣接過了我乖巧遞上的茶碗:
「你能這般想,便是懂事了。你大姐姐驚嚇過度,胡言亂語了些。什麼你姨娘的死,前世今生的,都是胡言亂語,不必介意。」
所以,我姨娘的一條人命又算得了什麼,我這麼多年揹着血日出生的罵名,又算得了什麼。
看着父親一口一口喝完了杯中茶,我才恭敬退出身去。
三姐姐不明所以:
「既能殺她,爲何不殺了林瑤音?總歸我們不曾與父親做過買賣,她都要你死,她如何不該死。」
我搖搖頭,看向遠處皮笑肉不笑的林硯書緩緩道:
「下人的死不足爲道,可若是死的是林瑤音,只怕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羽翼未豐之時,我們不能冒險。」
三姐姐拿出了太子的請帖:
「那便要加快速度,迅速長出羽翼的好。」
可不想,還是出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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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三姐姐那首爲長公主所欣賞,被文人墨客們讚不絕口的詩,卻在太子所辦的賞花宴上,被護國將軍之女江幼儀搶先念出了口。
她本是太子側妃的熱門人選之一,卻因三姐姐奪了太子太多偏愛,成了別人嘴裏的笑話。
能在三姐姐擅長的領域壓她一頭,江小姐如何能不痛快。
被驚爲天人後,她略顯倨傲地看向三姐姐:
「聽聞林三小姐才華斐然出口成章,不如也與我一般,即興賦詩一首,讓大家開開眼。」
三姐姐搖搖頭:
「畫晚甘願認輸。」
太子臉沉得可怕,看向三姐姐,欲言又止。
三姐姐的手緊了緊。
你看,男人的愛啊,總在權衡利弊,一點都不可靠。
京中向來捧高踩低,立即有人架起長槍短炮攻擊三姐姐徒有虛名,貽笑大方。
無奈,三姐姐只能另作一首,雖比不上那首驚才絕豔,但也足夠堵住悠悠衆口。
太子作爲彩頭的小彎刀,被江小姐收入囊中。
倒是殿下爲安撫三姐姐,親自爲她摘花一朵,戴在了鬢邊上。
他誇三姐姐內有詩書又品行高潔,纔是真正的人家富貴花。
江小姐咬着不甘脣瓣抖了抖,到底沒再說什麼。
直到宴席結束,太子獨獨留下了江小姐與三姐姐。
梨花木桌上攤開的紙張,被太子冷臉推到了江小姐身前。
端正的簪花小楷,出自我三姐姐之手。
而其中內容,便是江小姐即興做出的那首詩。
她不明所以:
「這是何意?」
太子垂眸看她,眸如寒潭深沉得可怕:
「這是昨夜畫晚送入孤手上的,她唯恐犯了忌諱,讓孤幫她掌掌眼。如何那般巧與幼儀你的即興之作一模一樣。」
江小姐瞬間血色褪盡,難堪得甚至不知將手放在何處。
是三姐姐主動站出來替她解了圍:
「江小姐磊落率直,駿馬上的一箭雙鵰讓畫晚看直了眼。畫晚時常想,若是能與這般熱烈與鮮活的女子結爲密友,該是何種的榮幸與快意。」
「今日本想厚着臉皮,得了殿下的好彩頭,借花獻佛與江姐姐混個臉熟。卻不想,你我都遭了歹人算計。」
江小姐眸光閃了閃,愧疚之情自眼底溢出:
「抱歉,我不知那首詩出自你的手,只當是她的幕僚所作,看着實在不俗,才········林小姐大度,既未在宴會上當衆拆穿落我臉面,也未在殿下面前怪我的欺瞞,治我個大不敬之罪。我當真慚愧。」
三姐姐握住了她的手:
「旁人如此設計,便是讓你我魚死網破的。可畫晚不過丟了些虛名,但卻與江小姐結下了深厚的友誼,說到底,是畫晚賺到了。」
江小姐感動萬分:
「何必再叫我江小姐,倒顯得我們生分了。我比你虛長兩歲,你若願意,便與我姐妹相稱便是。」
江小姐與三姐姐握手言和,最開懷的莫過於太子殿下。
他放不下江家的兵權,所以他選擇要三姐姐啞忍,讓江家對他感激不盡。
繼而一朵明天就會謝掉的爛花,便想三姐姐對他感恩戴德,可笑。
前世江小姐如願入了東宮,卻因心直口快並不精通後院算計,沒過兩年便形容枯槁了。
我奉命爲她請脈時,她按住了我的人:
「籠中雀望不到頭的一輩子,還有什麼好救的。好姑娘,讓我利利索索地走吧。」
她甚至對考究我的人說我宅心仁厚醫術高超,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讓考究給我打個高分。
我未救過她,可她是真心幫過我。
後來,太子的新人射死了他最愛的鷹,她提劍殺去太子跟前時,被萬箭穿心而死。
她本是翱翔的鷹,卻被困在東宮的牢籠裏,折斷羽翼後,又丟了性命。
何其可悲。
重來一世,我與三姐姐讓她翱翔九天,主動將她猶豫不決的側妃之位捏在手中。
三姐姐爲我緊了緊披風:
「一箭三雕,四妹妹你說,我能做到嗎?」
得太子另眼相待,讓江小姐主動讓出位置,還有……報復林瑤音。
我眸光一閃: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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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詩被偷了,你要揚名立萬的白日夢碎了,怎麼樣,滿意嗎?」
林瑤音陰惻惻地站在廊下的陰影處,見我們走到跟前,才緩緩走出了身來。
「能死在我手上第一次,就能死在我手上無數次。前世今生,你們都將不得好死。」
果真,她也回來了啊。
「我們得不得好死的不知道,你的好計謀倒是斷了你阿弟的好前程。」
林瑤音呼吸一頓還未張口,下人便氣喘吁吁跑去了林硯書身邊:
「公子,蘇小姐出事了。江小姐·······江小姐一鞭子抽爛了蘇小姐的背!」
「什麼?」
他着急忙慌趕去了太傅府,等待他的是蘇小姐狠厲的一耳光,與太傅府的退婚書。
他姐姐的鬼主意,讓蘇小姐被嫡親的表姐恨死了。
林瑤音傻了眼,看鬼一般看向我與三姐姐:
「你們做了什麼?」
三姐姐幫她理了理歪掉的髮簪,緩緩道:
「等你阿弟回來找你哭的時候,你便知道了。」
只因那日林瑤音歇斯底里之時大喊了一句「林關關,你就該被爛牆砸死」我便猜測她回來了。
而以她的心性是看不得三姐姐步步高昇的,定會在三姐姐身上做手腳。
我們順勢而爲,將太子府要以情爲詩的事故意透露給她。
前世街頭巷尾稚子都會背的詩,她林瑤音自然也會。
所以,她要斷了三姐姐的出頭路,還要借江家之手,壓得三姐姐永無出頭之日。
而江小姐便是最合適的刀。
正好,林硯書的未婚妻與江小姐乃表姐妹的關係,那首詩自然被送到江小姐手上。
可惜,又失敗了。
江小姐不僅與三姐姐相見恨晚引爲至交好友,被塞詩給江小姐的太傅女,還捱了江小姐一鞭子落了個沒臉。
林硯書要攀高枝的美夢,才真的碎了一地。
那晚,林硯書衝去林瑤音院子裏鬧了許久,後來漸漸平息,最後秉燭夜談到天快亮時才分開。
商議一場,不過是要用三姐姐的命平息怒火。
這林家最大的利益既得者,終於站出了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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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前世一般,林瑤音趁我與三姐姐在湖書房之時,又着人往牆角塞了毒蛇。
他們姐弟二人得意地坐在廊下品茶,只等着我們吐血而亡。
直到書房裏傳出慘叫,他二人才急不可待衝進了書房。
「三妹妹可還好,聽說五步蛇劇毒,若是·······」
四目相對裏,他們傻了眼。
我與三姐姐好端端站在一起,只來給三姐姐送禮物的太子貼身內侍捂着腳上的傷口慘叫不已。
「快,快請太醫。」
這下,他們二人知道急了。
這藏於深山的劇毒之物,怎會突然之間跑到林家後院、林三小姐的書房裏,必定是有人故意而爲。
只要太子肯用心,稍加拷打便能知道是誰賣過毒蛇,又由誰的手送進了府。
她林瑤音,便逃無可逃。
二人搖搖欲墜,父親忙袒護:
「林府靠近護城河,蛇蟲鼠蟻難免多了些,昨日我牀邊也爬了一條竹葉青,沒想到今日畫晚書房也遭了殃。」
他拿出一沓銀票,塞進了內侍的衣袖裏:
「都是意外的事,公公多擔待。」
公公收下銀票,處理完傷口便要走:
「殿下那邊我自會說清楚,只這般毒物可容不得啊。我被咬一口已算處理及時,還挖出了一坨肉。若是咬上旁人,再處理不及時,豈不是小命難保。」
父親口口聲聲應着。
送走內侍後,便桌子一拍。
三姐姐還沒等人開口,已經一膝蓋跪了下去。
「女兒不知何處得罪了大姐姐與阿兄,竟被他二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若非今日公公突然造訪,那被毒蛇啃咬的人便是女兒了。」
「入東宮本非我所願,不過是見父親宦海艱難,才獨支一木盡力而爲。大姐姐與阿兄既然怕我爬得高,便請父親念在父女一場,送我去莊子上吧。」
父親面色一寒,三姐姐已經將罪證都遞到了父親跟前。
「這都是大姐姐貼身婢女的口供,還請父親過目。」
字字句句,都是對林瑤音與林硯書的控訴。
既有她偷三姐姐的詩送去太傅府,又輾轉到了江幼儀手上的細節。
也有她買蛇害人的整個過程。
父親氣得發抖,還是護着他的一雙子女:
「下人的話,信不過的。莫要被賤人利用了纔是。」
「爲父今日累了,你們下去吧。」
三姐姐驟然抬眸,冷肅得可怕:
「可若這罪證是東宮送至我手上的呢。」
父親駭然。
卻仍難做決斷,揮退了所有人。
三姐姐眸光發冷:「僞造的供詞演不了多久,要快。」
我點點頭:「等我好消息。」
冰冷的書房裏,父親靜坐良久。
我像以往的每日一樣,端着一碗養身湯推開了書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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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碗遞到手邊,他疲憊地擺了擺手:
「食不下咽,撤了吧。」
我沒動。
他不悅道:
「還有何事?」
「女兒願爲父親分憂,不知父親願不願聽?」
他眼皮顫了顫,接過了我的碗:
「說!」
「棄車保帥,乃爲上策。」
湯勺一頓,他又道:
「繼續說。」
我垂下眸子,毫無保留:
「大姐姐既丟了婚約,又失了名節,除了骨肉之情,她還有什麼價值?犧牲大姐姐一人,保住阿兄纔是上策。」
「二姐姐富甲一方,三姐姐入了東宮便前途不可限量,阿兄的未來·······父親想過沒有?」
「阿兄在,林家纔有未來。」
父親沉默不語,攪着湯碗,一勺一勺將湯喝了個乾淨。
他再疼愛林瑤音又如何,比不得他心尖尖的兒子。
「到底骨肉至親,關關何至於要對你大姐姐趕盡殺絕。」
我衣袖下的手一抖,忙解釋:
「只是送去莊子上,給三姐姐與東宮一個交代罷了,錦衣玉食的,也不會虧待大姐姐。日後尋着個由頭,接回來便是。」
湯碗被放在托盤上,父親滿意極了:
「味道不錯,關關也很懂事。」
我退出身來,清冷的月光落在我臉上,只將嘴角的冷笑照得格外分明。
這一次,恩恩怨怨都該了斷了。
當晚,林瑤音便被捂着嘴拖進了等在後門的馬車裏,連夜送去了莊子上。
林硯書攥着拳頭,目睹了他阿姐被拖走的整個過程。
他目眥欲裂,滿眼都是恨意,可爲了保全自己,還是沒有站出身來。
一回頭看到了我,他伸手撣了撣我肩頭不存在的灰,咬牙切齒道:
「關關長大了,當真讓阿兄好生驚喜。」
我粲然一笑,也幫他掃了掃寬袖:
「哪裏哪裏,驚喜還在後頭呢。」
他撂下拭目以待的狠話,揚長而去。
看着那玉樹臨風的背影,我無不可惜地嘆了口氣:
「糟蹋了,當真是糟蹋了。」
兩個時辰以後,院子裏鬧翻了天。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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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蛇爬進了林硯書的牀上,咬了他的臉和雙手。
父親衣服都未穿好,便趕去了院中看他。
可毒液入體,林硯書爲保性命,面頰肉要被割去,還要斷去雙臂。
父親聞言當即吐出一口老血昏死了過去。
我讓太醫將父親扎醒:
「若不動手,阿兄只能一死。可若動了手,阿兄可就成了令家族蒙羞的廢人了。」
啪,他一碗茶扔我腳邊:
「那是你阿兄,林家唯一的男子,如何能不救!」
一門之隔,三姐姐眼紅得厲害:
「無關於恥辱,只在於女子不如男兒值錢罷了!」
「我會證明,你和世道都錯了!」
聽林硯書撕心裂肺的哀號,痛不欲生地大叫,我想起前世。
太醫院院判明明已經選中了我爲關門弟子,他卻爲了討好勳貴,寧願將機會讓給八竿子打不着的紈絝子,也不肯讓我入宮。
我據理力爭,死皮賴臉跪在太醫門口多日,纔等來公平考校的機會。
卻被他們兄妹聯手設計,慘死在了危牆之下。
臨死之前,我在坍塌的牆後,看到了林硯書的裙角與俯視螻蟻一般嫌惡的神態,便什麼都明白了。
後院女子而已,都是父兄前程的墊腳石。
這一世,同樣前程近在眼前,卻突然斷送的痛心疾首與不甘,我一一還給他了。
看他被一刀刀割斷得面目全非生不如死,我痛快極了。
還不夠。
天剛亮,莊子上傳來消息,護送大小姐出城的馬匹發了瘋,將大小姐甩去了崖底。
林瑤音如今雙腿盡斷,生不如死。
父親方纔醒過來,聞訊又昏死了過去。
他昏死得及時,給我們足夠的時間將動過手腳的所有痕跡都抹去。
我是孝順的女兒,日日端湯送藥侍奉在父親病牀之側。
可他每每看一次林硯書的爛臉,與林瑤音的半截身子,又要加重三分。
他痛心疾首,捶胸頓足,質問他何至於落得如斯境地。
我能說什麼呢。
蛇蟲鼠蟻氾濫的話是他說的,林硯書有苦難言。
不肯去莊子上,發了瘋往馬腿上下簪子的也是林瑤音,她的殘廢也是咎由自取。
直到三姐姐被一道聖旨送去了東宮做側妃,命我看好林家時,Ţŭ₁父親才從我臉上想起了些什麼來。
可來不及了。
當晚,我收拾包袱要和被江幼儀選中的魏名一起奔赴邊關。
「戰事喫緊,正是軍醫緊缺的時候,關關不才,略懂醫術。」
「女兒此去無歸期,還請父親保重。」
他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林關關懂醫術啊。
林硯書那般警覺的人,怎會毒蛇啃咬都沒有察覺。
是我在他身上下了前世他下給三姐姐的迷魂藥。
三姐姐不肯嫁給他選的「良人」,他便縱容林瑤音毀了她。
好端端的馬如何那般暴躁,也是我在馬屁股裏塞了藥。
便是我一碗碗端給父親的孝敬湯,都是他的催命毒藥。
我怎會將希望放在薄情寡義自私自利的他身上?
自我重生後所奉的第一碗茶開始,便開始了我們之間的清算。
看他掙扎着想要爬起來,我忙將人按在了牀上,灌了ţṻₚ最後一碗藥:
「根爛了,所以長不出好果。你壞透了,所以府中沒有一個良人。」
「姨娘本就被你所迫,明明都是你的錯,爲何你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任由他們害死了姨娘,又踩我這麼多年?」
「別擔心,我心善,會派人好好照顧你一雙子女的,讓他們活得長長久久,生不如死。」
他說不出來話,一口接一口吐血。
佩姨娘接過我的帕子,笑裏藏刀一步步走向父親:
「你對我的恩情,該是我還的時候了。」
「長長久久的以後,都由我來伺候你吧。」
滾燙的湯藥,被佩姨娘捏着他鼻子灌進了嘴裏。
父親嗚咽不止,佩姨娘搖頭惋惜:
「你就是不乖,非要我捆了你。」
帶着倒鉤刺的繩索,就那麼肆無忌憚拴在了父親身上,一拴就是好多年。
轉頭,我又安排了兩個身強力壯的下人去「照顧」林瑤音與林硯書。
只聽說一個發了瘋一般的整日嚎叫,一個不要命的整天要逃跑。
嬤嬤們搖頭:
「可不是我們照顧不周,是他們實在不識好歹。」
裹着沙粒的食物,溼透的棉被,被刻意的言語羞辱與動作欺凌,都是嬤嬤們的精心照顧。
可偏偏,軟刀子殺人,不見血的不見傷,就是讓人生不如死。
曾經高高在上的林瑤音,如一攤爛泥,我俯視着她笑了:
「姐姐身殘志堅,您一定能挺住的,這可是老天對你的考驗呢。」
她撲過來要打我,被嬤嬤扯着頭髮拽了回去:
「哎喲大小姐,你怎麼還打人呢,好可怕啊。如此,老奴只能把小姐綁起來了。」
帶着倒鉤刺的鐵鐐,將林瑤音嚇得頓時跪地求饒。
帶着她驚破天的哀號,我志得意滿地出發了。
不公的世俗高牆,總需要人去推翻的。
不是你,就是我。
不在今日, 就在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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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後,父親受不得渾身褥瘡、腐爛生蛆的難堪,趁人不備, 掙扎進了荷花池裏, 溺死了。
佩姨娘解脫了,一副假死藥脫身後, 與青梅竹馬的夫君迴歸鄉野,過她夢寐以求的好日子了。
二姐姐經商有道,不僅富得流油,還將周家拿捏得死死的, 也將珍姨娘接去了江南享福。
府中只剩兩個互相埋怨的殘廢。
一個沒了雙腿,還會毆打咒罵親阿弟, 恨他將自己推出去頂罪, ţű̂ₐ讓自己落得如此下場。
一個沒了雙手, 也沒了前程, 還會用雙腿不斷踢踩死自己的阿姐,埋怨她的歹計拖累他一無所有。
二人雞飛狗跳裏,你來我往互相折磨,頭破血流皮開肉綻也沒有一日安息, 連嬤嬤的力氣都省下了。
他們活不下去, 可連死的勇氣都沒有。
苟延殘喘地爛完餘生, 便是他們的報應。
聽聞三姐姐與太子情誼散去,漸行漸遠時, 我終於回了京。
此時,三姐姐與可對抗世俗的長公主成了忘年交,與戰場上意氣風發的江小姐成了閨中密友, 與京中許多小姐夫人都有恩情。
她目光灼灼握緊了我的手:
「關關,快了, 我們的時代快來了。」
二姐姐已做好了銀錢的準備, 魏將軍欠我救命之恩只會爲姐姐所驅使, 京中早被三姐姐買盡了人心。
我們,只缺一個契機。
一年之後,皇帝駕崩,太子登基。
可不過幾年他便重病而亡。
林貴妃率十萬大軍直入京城時, 所有人都以爲她要爲養子爭那個位置。
可不想,那金鑾殿的寶座, 她要親自坐。
「這世上的人, 不是男人就是女人, 這皇位當然不是男人坐,便是女人坐。」
「他坐得,朕也坐得。諸愛卿覺得呢?」
有人不服, 她拔刀斬斷了其首級。
「現在呢?」
我衣袍一掀, 跪在了地上,與將軍們一起高呼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一刻,我們纔在三姐姐的龍袍上,在佔了半壁江山的女官上, 看到了重生的意義。
那林家與世俗的高牆,這一世,我們都越過去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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