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女的成全

再次出差返還飛機落地。
我不再執着讓陳嘉柯來接我。
所以在深夜冷風刺骨的機場外看見他來接別的女人,內心倒也算平靜。

-1-
上飛機前刷網文:【如果你是一個男人,老婆出差一個人回來,晚上十一點多的飛機,你會去接機嗎?】
聯想到有兩次我出差深夜迴歸時陳嘉柯各種理由地拒絕接機,我點進了這個問題。
高贊回答振聾發聵:【如果來接機的人不是你的丈夫而是你爸爸,他一定會早早來接,接到之後也不會嘮叨抱怨機場不好停車,來回油費不划算。
【不存在什麼男女思維不同,承認自己不被愛沒那麼難。】
下飛機時,我等着早就約好的出租車司機,竟還有些不死心。
現在是深夜十一點十分,老李頭肯定已經睡了,我不好騷擾,於是聯繫了太陽不醒她不睡的閨蜜。
【人在機場,來接我不?】
那邊很快給Ṭù⁹我轉賬 200。
【滾,我要睡了,自己打車去。】
我心安理得收下轉賬後,那邊開始奪命連環 call。
【機場旁邊一般都有不少出租車司機等着的吧?
【不過現在的確很晚了……
【破機場又遠又偏,出租車是不是不願意在那等客?
【感覺網約車也不願意接……
【死豬打到車了嗎?快回我啊!
【等着,老孃下牀了。
【今天這事沒有個 288 的海鮮自助過不去!】
手機振動個不停,我搓了搓微微有些凍僵的臉,笑着回:【逗你玩的,我約過車了,早點睡吧,禿頭小寶貝。】
那邊發了我個亮菜刀的表情。
我按滅手機,站在街邊默默等着網約車司機。
來回張望的時候,看見不遠處,陳嘉柯接過何馨蕊的行李箱,小心翼翼替她放在後備箱,又關懷備至替她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抬眼時他看到我,臉上淺淺的笑意倏地消失不見。
何馨蕊和我同一班飛機,安檢的時候我看見她了,只是懶得虛與委蛇,就假裝沒看見。
沒想到下飛機竟這般難堪。
男朋友好像有新女朋友了。
爲了表現出我的懂事,我轉過頭去,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飛機預估落地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四十,考慮到可能會有延誤,和網約車司機約的是十二點來接我,到沒想到飛機提前半小時到。
和網約車司機協商時間讓他早點過來,他說還有十分鐘就到的時候,我心裏還有些小確幸,覺得今天運氣不錯。
花錢買來的服務願意提前等我。
那陳ŧů⁾嘉柯你呢?
是有多愛呢?

-2-
你假裝沒看見我,我也假裝沒看見你,大家都相安無事的多好。
所以陳嘉柯將車滑到我身邊的時候,我微不可見嘆了口氣,覺得有些心累。
何馨蕊嘰嘰喳喳先開口,視線越過駕駛位看向我:「我說陳老師這次怎麼那麼好說話,二話不說就答應來接我了呢,原來姐你也在啊。
「快上來快上來,外面可冷了!」
「這次」兩個字延伸出來的意思是,陳嘉柯不止一次接過她的機。
小姑娘用着嬌嗔的語氣挑撥離間。
拋開對陳嘉柯的情愫後再面對這種不高明的手段,只覺得她還挺可愛的,說話時像春日枝頭上雀躍的黃鸝鳥,聲音清脆悅耳。
想來陳嘉柯回去的路上,身邊人就是最好的提神電臺。
「上車。」陳嘉柯吐出這兩個字。
他垂眸不看我,看臉色不大開心,估計是因爲我的出現打擾了他的好心情。
「不用了,」我晃了晃手機,帶着禮貌而又疏離的笑,「我叫了車,你們先走吧,早點回去休息。」
「啊?」何馨蕊臉上的表情有些浮誇,視線在我和陳嘉柯之間來回巡睃,「陳老師不是來接梔子姐姐的嗎?」
一句話成功讓氣氛沉默起來。
半晌,陳嘉柯忽然問我:「怎麼不告訴我你今天回來?」
我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好笑。
告訴你又能怎樣?你會來接我嗎?
細數我和他的聊天記錄,唯二的兩次深夜航班因爲打不到車希望他能來接我的時候都被他拒絕,後面我算是喫一塹長一智,加錢提前約好司機,不至於臨到頭在機場外看着滿目荒涼而覺得心酸。
現在看到他來接別的女人,內心是有點不服氣的。
不過我又很貼心,沒讓他在自己心上人面前失了面子,只道:「臨時決定。」
「上車。」良久,他又說了第二遍。
不遠處有車子按了兩聲喇叭,我看過去,是我熟悉的車牌號。
我鬆了口氣,對着那輛車揮了揮,然後看向陳嘉柯道:「白天就跟人司機約好了,總不能讓人家白跑一趟。
「你們回吧,路上小心。」
網約車司機下來,操着一口親切的方言接過我手裏的行李替我放在後備箱。
坐在後座的我看着道路兩旁倒退的風景,突然覺得,指望感情中對方能多關懷一點,還不如花錢買情緒價值來得實在。
醒悟得可真有些晚了。

-3-
我到家的時候,陳嘉柯還沒回來。
連續一週的出差讓我疲憊不堪,洗漱完畢後我在沙發上坐着等待頭髮自然晾乾,順帶着整理一下發票,準備之後遞到財務那邊報銷。
陳嘉柯回來的時候,我還在想,這破工作是一天都做不下去了。
於是發信息騷擾閨蜜,讓她趕緊成爲富婆包養我。
我和閨蜜聊得正開心,陳嘉柯遞給我一個小小的禮物盒。
我愣了一下,接過來,打開。
是一條項鍊。
「很漂亮,謝謝。」我抬眼看他,笑着道。
然後合上蓋子,將禮物放在茶几上。
「何馨蕊這次航班很晚,她爸爸覺得不安全,拜託我去接她的。」陳嘉柯抿抿脣,開口,像是在跟我解釋。
他是 A 大化學與化工學院的專任教師,院裏去年和衛元家化有限公司合作,由他負責。
何馨蕊便是衛元家化老闆的女兒。
不管是大公司還是小公司,總歸是個老闆,不至於請不起一個司機。
這個藉口太拙劣了。
我心底無半點起伏,順着他的話道:「應該的,一個女孩子深夜回家,是挺危險。」
他大概想到了什麼,臉色陡然間變得慘白,質問的語氣向我開口:「李明梔,你沒必要這樣陰陽怪氣。」
我眨巴眨巴眼睛,意識到自己的話好像確實有點陰陽怪氣,內心不自覺就有點懊惱。
都怪這幾天出差把腦子累壞了,連說話的藝術都不會了。
「抱歉,」我跟他道歉,「我真心這麼覺得,沒有別的意思。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

-4-
次日,我決定去撩撥我的新男人。
他叫溫昕楠,是個公關。
專門替富豪客戶處理危機。
初見他就是在我前幾天出差順帶參加的國際車展上,他跟在近期負面新聞爆表的老總身後。
車展過後,那位老總的口碑峯迴路轉,自家公司的股價回升不少。
本來只是單純欣賞帥哥。
昨天晚上腦子忽然清醒,特意百度了他的資料,怎麼看怎麼喜歡,特別是那張刀刻斧鑿的臉上高挺到自帶陰影的鼻樑,給人一種某處絕非俗物的感覺。
所以今日的妝容特意摒棄了之前的大方得體,轉變成明豔嫵媚。
陳嘉柯今日倒是難得賴牀,我貼心地將化妝間從臥室搬到客廳。
化完妝收拾茶几上狼藉的時候,指尖觸碰到裝着項鍊的首飾盒,沒有片刻猶豫,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剛到溫昕楠工作室的樓底下,陳嘉柯發了張照片給我。
首飾盒的蓋子被揭開,那條項鍊就那麼明晃晃地躺在垃圾桶裏。
【你什麼意思?】陳嘉柯打字問我。
怕多生事端,我找了個由頭:【扔垃圾的時候沒注意隨手一起扔了。】
【夠了!】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的怒意,【昨晚接機的事情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你還要揪着不放到什麼時候?】
我在心底嘆了口氣。
從前我怎麼沒發現,陳嘉柯是個普信的男人,竟然會覺得我會因爲喫醋耍小脾氣。
我將項鍊扔掉,自然是覺得,它真的是垃圾啊。
就像他一樣。

-5-
我登門拜訪溫昕楠的藉口精挑細選。
麗淨家化作爲地方企業,和衛元家化同根同源,兩家對打幾十年,終究是衛元家化更勝一籌。
我請求溫昕楠給麗淨家化重新塑造一個企業形象,打出名氣。
溫昕楠因爲感冒戴着口罩,眉眼深邃,即便鼻音很重也不影響他聲線的低沉磁性。
可惜說話很毒。
「李小姐,我好歹也是業內 TOP,接這種小企業的活,顯得我很 low。」
他拒絕了我的請求。
我靠在椅背上饒有興趣瞄了一眼他桌上交叉的擁有着分明骨節又修長的手指。
還有那說話時上下滾動的喉結。
真是性感。
性感的男人命就是好,能被我看上。
「買賣不成仁義在,聞老師,賞臉喫個便飯?」我道。
他的眼眸裏是冷淡疏離的笑意:「我向來說一不二,李小姐別白費力氣了。」
行吧,我也不多開口,起身徑直離開。
剛走出他的辦公室,溫昕楠的腳步聲緊隨其後。
「李小姐,你的資料。」他將我帶來的文件交還給我。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帶有衝擊力的濃顏,倏地笑了:「聞老師,要不我們打個賭?」
他表情稍稍有興趣:「什麼賭?」
我晃了晃手裏的資料:「這事兒我靠自己辦成了,咱倆找個時間深入交流一下?」
溫昕楠:「既然李小姐自己就能行,又何必找我?」
我眯了眯眼睛,找了個十足好的藉口:「能花錢解決的事,何必多費腦筋。」

-6-
下午的時候和麗淨家化的創始人方麗約見面,地點是足浴養生會所。
會面後,蹭着麗姐的光點了個只有 VIP 客戶才能點的頂尖男技師。
才十八歲,一雙狗狗眼委屈巴巴看着人的時候我見猶憐。
我打開手機相機正對着他,抽出他手中的腳踩在他的肩膀上,問道:「年紀這麼小,不讀書嗎?」
他可憐兮兮,大約是新ṱṻₖ來的,臉上還帶着幾分不甘願:「家裏條件不好。」
旁邊的麗姐立馬嗤笑一聲:「你們這裏的技師是不是培訓的時候都統一話術了?一個二個都是家裏條件不好。」
麗姐倒是瀟灑,身邊圍着三個不同類型的帥哥,肩膀胳膊還有腳都在享受。
那個按腳的黑皮寸頭單膝跪地,白色襯衫也掩蓋不住的肌肉線條,此時此刻眼神勾人得很,一看就是不想努力了。
從前我對這樣的地方嗤之以鼻,現在看來,我以前真裝。
「小梔,」麗姐享受着遞到嘴邊的水果,「咱明人不說暗話,你說能幫我教訓那個殺千刀的,我信你,但我們在商言商,比起報仇,我肯定希望我麗淨家化賺大錢。」
我笑笑:「放心,一定讓麗姐你掙錢報仇兩不誤。」
說完,我將花了一中午擬好的採訪問答打印成的幾張 A4 紙遞給她。
作爲國內小有名氣的策劃師,主要工作內容就是爲中、小型企業提供方案用來提高它們的知信力和銷售力。
幹了近十年,各行各業都接觸過,手裏算是小有人脈。
所以拜託地方電視臺的人物訪談欄目讓方麗插個隊,在節目上訴訴苦水並不是什麼難事。
方麗是何馨蕊的父親,何強的前妻。
兩個人剛結婚,何強就在外面養起了小情人,方麗發現的時候,小情人的兒子已經到了上小學的年紀,就比兩人的女兒小半歲。
爭爭吵吵兩年多,一直到何馨蕊出生,兩個人才離了婚。
這事兒不是什麼祕密,稍稍調查就能得知,但當年網絡媒體不發達,有錢老闆養情人更不算什麼稀奇事,就沒鬧得盡人皆知。
現在,剛好利用利用。
出了足浴會所後整個人神清氣爽,不得不說,男技師不但長相養眼,按摩技術也好,以後一定多來。
剛伸了個懶腰,就收到誠邦醫藥化工繼承人的信息,是個 OK 的手勢。
我笑了笑,給他打字:【謝了。】
那邊很快回:【露個面就能白嫖一個首席策劃師的人情,是我的榮幸。】
一切就緒,靜待週四晚上的電臺採訪。
我看着不遠處的夕陽,彎了彎嘴角。

-7-
週五,我盛裝打扮在溫昕楠的辦公室裏等着,爲了請他喝酒。
他先是皺着眉拒絕了。
但我今天就是格外地想跟他喝酒,他不點頭,我就不走。
他工作的時候真帥,眼鏡一戴,斯文敗類。
最後,他敗下陣,打破了他從來到點下班的記錄。
下午三點,我跟着他上了車之後,將之前在足浴中心拍的男技師的視頻發了朋友圈。
並配文:【酗酒的ƭū́₉爸生病的媽上學的妹,善良的我決定多照顧破碎的他。】
這個點,陳嘉柯手底下的研究生應該還在工位上摸魚。
果不其然,視頻發出去不過兩分鐘,熟悉的頭像和備註給我點了贊,半分鐘後又偷偷摸摸取消。
我和陳嘉柯相戀時,彼此默契地從不摻和對方的工作圈子。
也是何馨蕊舞到了我面前,我纔在半年前一反常態,主動去接觸陳嘉柯的同事和學生。
給他ţů⁾的同事送一些茶葉和電影票,給他的學生買買奶茶小蛋糕,混個臉熟。
要是陳嘉柯敢無縫銜接,高低得讓他身邊人低看他幾眼。
同時也爲今日的計劃鋪路。
我從不賭男人的良心,未雨綢繆纔是我的習慣。
再之後,我給誠邦醫藥化工的繼承人發:【可以了。】
那邊回覆我 OK 的手勢,半分鐘後,他將同陳嘉柯的聊天界面截圖給我。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正在開車的溫昕楠意味不明看了我一眼。
「你酒量怎麼樣?」我問他。
他抿抿脣,半晌,回:「不怎麼樣。」
不怎麼樣,不怎麼樣好啊。
我眼睛不經意間斜向下瞟了一眼。
嘖,總是穿黑色西裝褲,難以判斷。
沒事,未雨綢繆嘛,當然什麼尺寸都買了。
現如今的社會,聽電臺的人太少了,地方電臺採訪類節目更加無聊,收聽率可能還不如經典老歌電臺。
所以昨天麗姐的訪談並沒有驚起水花。
但是沒關係,本身就先是給陳嘉柯看的。
還有後招。
陳嘉柯不聽電臺,也不怎麼八卦,想讓他知道何馨蕊頂着「小三之女」四個字,就得喂到他嘴裏。
我特意約了他關注過的幾個化工類公衆號將麗姐在電臺說的那點舊事寫成文章推送出來。
怕他忙到不看這些公衆號消息,我拜託誠邦醫藥化工的繼承人主動遞過去。
未來可能合作對象給你推文章,高低得看一眼。
與此同時,我將這篇文章轉發給了何馨蕊,挑釁道:【猜猜是誰將你的身世扒出來了。】
她大概要氣炸了。
會不會讓陳嘉柯回來教育我呢。
好期待啊。
這幾天陳嘉柯懲罰我似的沒回家,倒是方便了我將他所有東西都扔進垃圾桶。
順帶刪除了他的指紋鎖。
還有朋友圈的事情呢,陳嘉柯怎麼着都得回來質問我。
溫昕楠的酒量確實不行,兩杯倒。
將他推倒在客廳沙發上後,我不得不感慨,男人還是年輕的好。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我扔了個毯子給溫昕楠,套上一旁皺巴巴的衣服前去開門。
一開門,陳嘉柯就質問我:「你刪了我的指紋?密碼也改了?」
「嗯……」屋內響起一聲恰到好處的悶哼聲。
陳嘉柯立馬警覺,他眼神掃射着我露出來的皮膚後瞳孔驟縮。
他快步走進去,滿屋子的凌亂足夠讓他知道方纔發生過什麼。
「李明梔!」他咬牙切齒,握緊的拳頭嘎吱作響,「你出軌?」
我語氣無辜:「怎麼能叫出軌呢?
「他得了一種病,得做,才能治。」
我努力控制自己臉部的肌肉不笑出來:「我心善,看不得他被病痛折磨。」
他爆發出極大的怒火:「李明梔,你要不想過可以直接說,你現在是做什麼?你點男技師還特意發朋友圈,學校裏認識我的都覺得我被戴了綠帽子,你現在還把男人帶回家!我看你真是瘋了!」
我歪歪頭不解地看着他:「我那條朋友圈也說清楚情況了啊,那個男孩子家世那麼悽慘,我在朋友圈動員一下大家多照顧照顧他生意,怎麼就成給你戴綠帽子了?
「你的思想好齷齪。」
他被氣笑了,眼白處蔓延出紅血絲,滿臉失望地看着我:「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你爲自己出軌所找的藉口。」
我臉上的無辜被冷漠所替代,凌厲的目光想把他戳穿:「你都能信一個企業家的女兒大半夜下飛機沒人接,我爲什麼不能信男技師家世悽慘,爲什麼不能信一個男人得了一種需要女人的病?」
說罷,我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勝利地笑:「陳嘉柯,這麼雙標,賤不賤吶。」
他頓時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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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柯灰溜溜地離開。
我轉頭,溫昕楠靠着沙發坐在地上,胳膊肘借力在沙發上,彎着一條腿,看上去脆弱又無助。
我將他的衣服扔在他身上:「天色晚了,早點回去。」
他抬起頭看着我,一雙眼睛溼漉漉的,與平時的凌厲比起來,這會兒發紅的眼尾讓他看起來有些嫵媚。
「將我灌醉Ṫüₑ帶回家,欺負完了就趕我走,不怕我告你?」他聲音有些啞,聽起來綿綿的毫無威懾力。
我饒有興趣看着他,想從他臉上看出來他是真心實意還是在跟我開玩笑。
小狐狸還挺老到,光看面色讓人猜不透。
我俯下身,用力掐住他的下巴讓他仰視着我,眼裏帶着玩味兒:「咱倆的工作性質,在確定好獵物之後,都是要做背調的。
「所以,你的酒量好還是不好,我心裏有數。」
真好看吶。
這麼近距離地,在客廳明亮的燈光下看着這張臉,讓人對剛纔的事意猶未盡。
「我雖不是醫生,但也知道,男人喝醉了不會有別的心思。」我接着道,「剛剛你也挺享受的。
「第一次在你辦公室見你的時候你戴着口罩,追出來將資料還給我的時候把口罩去了,不就是想用這張臉勾引我嗎?」
看着他眼裏一閃而過的慌張,我有些雀躍,放開他的下巴後反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緊接着居高臨下看着他泛紅的側臉,緩緩吐出兩個字:「裝貨。」
事已至此,他也不裝了,低低笑出了聲,偏過頭用臉蹭着我的手背:「既然你都知道了。
「給我個機會。
「做三也行。」
我看着他的諂媚,輕笑一聲。
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上,男人才會乖。

-9-
衛元家化發了律師函,大致意思是廣播電臺和寫八卦文章的公衆號損害了企業聲譽。
何馨蕊特意通知我的,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她的得意洋洋:【等着吧,一定讓你好看!】
其實何強趕走原配扶小三上位就是件小事,現代社會,你不是明星或者膾炙人口的人物,大多數人對小企業家那點腌臢事不感興趣。
何強不會將這點小事放在心上,估計是受不了女兒軟磨硬泡。
我找到麗姐的賬號,將這件事告訴了她。
此時此刻麗姐正在直播間奮力推銷着自家產品。
時代不一樣了,原先她想偏安一隅,可地方企業,衛元家化本身底子和口碑都有,她不但沒法與其對打,工廠生產線也年年在縮減。
線下渠道打不過,眼光就放在線上渠道上。
利用麗姐和何強之間的淵源給她塑造一個被丈夫拋棄又不屈的形象,花點錢再買買熱度整出口碑吸一波粉,後期我再給她的產品做銷售策劃,幫助她做大做強。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何馨蕊這個熱度,送得剛剛好。
當天晚上,麗淨家化註冊微博,聲明創始人在訪談欄目上說的都是真話,絕無虛假,只是沒想到會連累別人,若後續廣播電臺及幾個公衆號需要賠款,麗淨家化全部承擔。
又花了點錢整出熱度。
第二天,麗姐的直播間一千多人,除了少數喫瓜羣衆以外,還有些媒體記者。
水軍將話題往衛元家化所發的律師函以及她和何強的過往上帶的時候,麗姐貢獻了她活了五十多年的最好的演技:「我當初發現他養三的時候天都塌了,我還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是不是因爲我生了女兒之後傷了身子不能要二胎,他又想要個兒子。
「然後我算算日子,也不對,我孩子還沒出生的時候三的兒子都已經踹肚子裏了。
「後來我明白了,男人就是賤!」
因爲直播間禁忌,麗姐口中的「賤」字只有口型。
「他碗裏鍋裏的都要喫,我是受不了這委屈,我跟他鬧,我沒法接受我女兒以後跟三的孩子分家產,你猜怎麼着吧?
「人家剛結婚的時候就已經算計我了,他創業我爸媽拿了不少錢,結果鬧離婚的時候,我一分都分不到。
「對,他倒是給了我一套房。
「這可就有的說了,我永遠都忘不了他那施捨般的眼神。
「他說不想讓女兒睡大街,可憐女兒所以將房子送給我。
「我當時真想賭氣不要的,但我不賤,那房子怎麼着也值個兩百萬,給我女兒當財產也是好的,受點委屈就受唄。
「這麼多年過去了啊,我上個節目訴訴苦,還是深夜電臺,沒什麼人氣,結果人家聞着味兒就來了,你說搞不搞笑吧。
「對,創建麗淨家化也是因爲心裏憋着一口氣,想和他對打。
「確實,賣得沒人家好,我現在就想着把手裏堆積的貨便宜賣出去,然後廠子賣了把錢給員工分分就拉倒,做生意的頭腦沒人家好我認。
「以前年輕氣盛,現在女兒大了,什麼都看開了,只要她好好的,我怎麼樣都無所謂。」
被渣男拋棄,被小三欺辱,依舊堅韌不拔,且愛女,足夠引起不少人的共鳴。
到第三天,她的直播間湧進兩萬人,線上銷量單日破萬。
一起約喫飯的時候,麗姐笑眯眯給我敬酒:「還是你們年輕人有眼光,照這樣下去,我得開新的生產線了。」
我同她舉杯:「一時的銷量只是網友的同理心,想要長盛不衰,最重要的還是產品自身。」
「這個道理我懂,研究室那邊我已經盯着了,力求產品便宜、好用。」麗姐道,「策劃部那邊調查問卷也按照你的要求做好了,你看看什麼時候發,怎麼發?」
「不急,做生意,咱們有什麼,一定要亮出來,而不是藏着掖着。」我道,「找找水軍,一定要是本地 IP 的,賣賣情懷,誇誇產品,先在大衆心裏種下便宜好用的種子,再加上您的個人形象,這樣,看到的人想囤積洗護用品的時候,自然會把麗淨家化考慮在內。
「大部分的生意人選擇各種各樣的代言人,麗姐,在您這兒,您自己就是品牌的代言人,親和、堅韌、豪邁、女強人,已經是您的標籤了,後續可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
「這個你放心,」麗姐向我保證,「我恨不得那殺千刀的千刀萬剮,在沒弄死他之前,我不會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離開的時候,麗姐塞給我一筆錢,我也沒客氣,收下後直接扔給了今天任勞任怨給我當司機的閨蜜。
閨蜜十分殷勤地替我開車門,踩着油門的時候笑眯眯道:「可以啊梔梔,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把何馨蕊她爸的前妻一手捧起來Ṫû⁹,讓大家都知道她是小三的女兒,名聲臭成這樣,鼻子估計都氣歪了。」
我聽着她興沖沖的語氣,淡笑着問道:「你覺得我做這些,就是爲了氣一氣何馨蕊?」
恰好紅燈,她轉過頭眨巴着眼睛一臉天真地看着我:「難道不是嗎?」
我目視前方,不置可否。
在看「獨立女性是平權還是枷鎖」這個題目的辯論賽的時候,我很喜歡裏面其中一個辯手的觀點:在現實討論中,男人的錯是女人的錯,女人的錯也是女人的錯。
這句話讓我在現實中更喜歡反其道而行,習慣將女人犯的錯歸咎在男人身上。
一個有女朋友了還跟別的女人不清不楚,一個明知道人家有女朋友了還上趕着撮合人家和自己的女兒,陳嘉柯和何馨蕊的父親纔是最賤的。
我做這麼多,是要何強親眼看見自己幾十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一個普通羣衆如何撼動一個企業?
自然要找個大樹幫忙。
幫麗淨家化做大做強,銷量上去,產量就要上去。
產量上去,原材料就要上去。
衛元家化和麗淨家化都是做洗護的,原材料上不免有重合的地方。
截斷衛元家化大部分的原材料合作商,它還怎麼做出產品?
我交代麗姐準備一個空殼公司,等到何強走投無路的時候將工廠賣出去,最後發現到了自己死對頭手裏,臉色一定很精彩。
這個計劃其實變故頗多。
比如麗姐對何強的恨到底有多少。
真想喫掉衛元家化,得少掙不少錢。
利益面前,人心難以揣測。
再者,衛元家化會不會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閨蜜聽到我的計劃,震驚到張大嘴巴,隨後縮了縮脖子道:「果不其然,得罪你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提到這個,我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怎麼樣給陳嘉柯一個悲慘的代價,我暫時還想不到。
他雖然既要也要,但和何馨蕊並沒有太出格的舉動。
有頭腦、有學歷,工作上兢兢業業,學生對他的評價也高。
就算我跑去說他精神出軌,對他也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真難。

-10-
衛元家化的反應倒也快,眼見着麗淨家化銷量居高不下,他們也開啓了直播。
到底是東施效顰,有不少人跑去衛元家化的直播間陰陽怪氣,調侃買洗護用品送不țŭ₀送小三。
導致幾個主播每次沒播多久就開始萎靡不振。
這個時候麗姐又在直播間給自己樹立了一個真誠的企業家形象。
「直播賣貨嘛,不能說我做了就直接壟斷了不給別人做,大家就各憑本事,產品說話,我對自家賣的東西很有信心。
「大家也別覺得我可憐所以照顧我生意,你覺得產品好用你就買,你覺得不好用就去別家買,日子是自己過的,得自己舒服纔行。
「我們麗淨家化產品單一,最近我們出了個調查問卷,大家直接私信這個賬號『調查問卷』四個字,到時候彈出一個鏈接,點進去,填完以後大家可以領一個八元的優惠券。
「對,無門檻使用,到時候大家就去買我們最基礎的那款九塊九四斤裝的洗衣粉,用了優惠券一塊九包郵到家。
「一個賬號能領一次,大家可以動員動員家裏人一起。」
一連幾天,麗姐的直播間人氣居高不下,銷量也節節高。
揚眉吐氣後,她整個人變得更加富態。
在餐桌上,她跟我推心置腹:「小梔,我知道你擔心我掙了錢之後就不想着報仇了,但我這人吧,不蒸饅頭爭口氣,我一想到他跟我提離婚時候得意的嘴臉,我咽不下這口氣。
「這幾年麗淨家化生意越做越難,我寧可吊着一口氣也沒放棄公司,就想着哪怕喫不下何強,我也得咬下他一塊肉來。
「早幾年我就把女兒送到國外定居了,打的就是了無牽掛放手一搏的主意,也是你主動找上我,讓我又看見了希望。
「你讓我的生意越來越好,但你也知道,衛元家化底子厚,一時半會兒弄不死。」
「我知道,」我回,「麗姐,我只是希望你能再幫我個忙,小忙。」
前幾天剛做完醫美從美容醫院出來的時候,恰好撞上何馨蕊挽着陳嘉柯的胳膊在門口徘徊。
從何馨蕊傲嬌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來,她是故意帶着人過來炫耀的。
年輕妹妹到底是嬌俏,刺耳的話說出來沒半點威懾力:「梔子姐姐還做美容啊?
「不過也是,姐姐到底也三十,得上點科技才能防止臉垮。
「姐姐,我和嘉柯要去商場買東西,要不你也一起唄,我給你送一套抗老面霜。」
字裏行間,都在諷刺我老了。
陳嘉柯在一旁暗自尷尬,他眼神不敢看向我,拉扯着何馨蕊想要離開。
我瞧着何馨蕊鬥志昂揚的模樣,只覺得她可愛。
到底是什麼讓她覺得,年齡能中傷到一個事業有成的女人。
我普通家庭出身,不到十年就將自己的事業打拼到現在的高度,有足夠的金錢去堆積自己。
三十歲的我比二十歲的我更漂亮。
看到他倆在一起了,我很高興。
陳嘉柯,你真是送上門來讓我虐。

-11-
麗姐被曝出經常去足浴會所點男技師的時候,頗爲心驚膽戰地問我怎麼辦。
「天殺的,我都多久沒去了,就是怕被人抓到尾巴,那會所老闆也不是人,出賣我!」
我勾勾嘴角,衛元家化曝黑料這種事我早就想到了。
麗姐的生平過往我都摸得清清楚楚,能成爲黑料激化矛盾的地方幾乎沒有,有的話我也會一早抹掉。
何強真的是老了,思想古板,竟然覺得對事業型單身女強人來說, 點男技師捏腳是黑料。
「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安慰道,「如果您不是單身, 有的人道德點比較高,確實會罵你,可麗姐你是單身, 這不是你的黑料,這隻會是你『大女主』的勳章。」
果不其然,連水軍都還沒請, 這條所謂的黑料就被廣大網友罵回去。
【天殺的, 我要是大老闆,男技師我一次點十個, 不是十八歲八塊腹肌的我不要。】
【我的婦德全靠窮守着……】
【人家離了婚後怕孩子再遇到渣爹都沒想過二婚, 一個人又創業又養孩子, 累的時候跑去捏捏腳怎麼了?何大老闆不會覺得自己婚內出軌比點男技師高尚吧?】
【樓上的,婚內出軌不可原諒,但去捏腳是正常行爲!!!我也經常去,遇到好的技師真的很舒服的, 強烈推薦大家去嘗試一下!】
本來以爲何強很難對付, 沒想到一個接一個的熱點送給對家。
看來麗姐說得沒錯, 何強能當老闆,真的是藉着時代的紅利和自己的運氣。
讓我詫異的是,在我又一次「灌醉」溫昕楠的時候, 他靠在牀頭,一張臉像是被大雨摧殘過的花朵似的,蔫蔫的,說話的聲音也很虛弱:「何強請我去做公關,幫他挽回口碑。」
我照例把衣服扔給他想讓他趕緊滾, 聽到他這話,我朝着他挑挑眉:「哦?然後呢?」
他眼尾泛着水光, 我見猶憐似的看着我:「給我個名分, 我就不幫他。」
我雙手交叉抱胸:「你是在威脅我嗎?」
眼神來回將他看了個遍之後,我饒有興趣地微抬下巴, 睥睨着他:「你做公關確實厲害,不如我們就鬥一鬥,看看最後鹿死誰手。」
他艱難撐起身子:「如果你喜歡人前對手,人後牀伴這樣刺激的關係, 也不是不可以。」
可真是想多了,我就是單純想跟他鬥鬥。
我喜歡挑戰。
然而, 溫昕楠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12-
半年後, 正在出差的我看到麗姐給我發的「領了」二字, 頓時神清氣爽。
陳嘉柯和何馨蕊領結婚證了。
麗姐打壓着衛元家化,卻不會一棒子打死,而是溫水煮青蛙, 讓它慢慢喘不過氣。
這個時候再讓一個又老又醜的男人讓何強拿自己的女兒去置換資源, 他當然巴不得。
可何馨蕊又怎麼會願意, 所以一定會迫不及待同陳嘉柯生米煮成熟飯。
陳嘉柯,一個成天悶頭在實驗室的男人,感受不到企業間的暗流湧動, 自然也不會有危機感。
真好啊,等到何家破產,有情人終成拖累。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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