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鬼轉世

投胎上百次。
每任媽媽都在生產前意外流產。
只因我是隻債鬼,沒人降得住。
後來我終於降生了,爸爸媽媽我總算找到你們了……

-1-
一睜眼。
就看到面前的男人面色凝重。
這時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老公,這胎是男孩麼?」
男人沒什麼好態度。
「你真會生,又是個丫頭片子!」
又是……
女人情緒有點崩潰。
不過很快,女人肚子再次折騰了起來。
原來她懷的是雙胞胎,只不過那個胎兒體型太小,拍 B 超的時候,被我擋住了。
醫護們也很意外。
「主任,孕婦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
主任醫生連忙將產房裏的男人推了出去。
「先生,你老婆肚子裏還有一個胎兒,現在必須刨了,否則產婦有生命危險。」
「太好了太好了,還有一個,大夫,這個能看出來男孩女孩麼?」
男人盼兒子的心,都快走火入魔了。
「這個我們不確定,但手術必須馬上ṭŭ̀ₛ進行,產婦隨時可能大出血。」
於是。
女人在產房裏又經歷了一次鬼門關。
這次被刨出來的是個男孩,體重只有不到兩千克。
看上去像個早產兒。
可這個嬰兒明明也是足月。
男人在產房外急得轉圈圈,嘴裏不停地念叨。
「祖宗保佑,給我來個帶把的吧。」
醫生出來後,男人急切地問道。
「大夫,男孩女孩啊?」
「恭喜,是個男嬰。」
男人高興得跟打了勝仗一樣,在產房外大喊大叫。
根本沒關心自己老婆是死是活。
而產房裏。
女人唯一在乎的,也是新生兒的性別,這對她很重要。
畢竟我上面已經有了兩個姐姐,如果再來一個妹妹,女人的日子恐怕就真沒法過了。
「這次是個男孩,你完成任務了。」
連護士都看出,女人的壓力有多大,替她鬆了口氣。
「太好了,我有兒子了。」
而我此刻被人用單薄的小被包着,扔在了醫院走廊的鐵椅上。

-2-
發現我的是一個準備出院的產婦。
「這誰家孩子,怎麼能放這呢。」
這會兒產房裏的爸爸媽媽纔想起,半個時辰前,他們還有一個孩子降生。
男人從產房走出來,態度惡劣。
「你誰啊,多管閒事!」
隨後目光落在我身上,一臉厭惡。
「真是晦氣,你就多餘來這世上……」
我看着爸爸,眼睛眨了眨,我還真是投對了人家。
既然如此,就別怪我發揮本性了。
男人把我扔到產房內,跟女人商量着。
「兒他媽,這丫頭我不想要了,咱給她送人吧。」
女人敢怒不敢言,很明顯這個家裏,男人說了算。
「老公,要不以後我少喫點,這孩子畢竟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
男人直接來了脾氣。
「咋滴,現在這個家我做不了主了?」
女人低頭不語,只是看向我的目光有些呆滯。
我安靜地看着女人,隨後露出一個詭異的笑臉。
女人恍惚地揉了揉眼睛。
以爲自己看錯了。
很快,他們的兒子,我的胞弟就沒有了呼吸。
女人第一個發現兒子的異常。
「老公,你快看,兒子怎麼全身發紫?」
男人神經瞬間繃起來,顫抖着手探了一下弟弟的鼻息。
在觸碰到皮膚那一刻,他驚呼。
「大夫,大夫,救命啊!我兒子沒氣了。」
聲音在整個醫院走廊迴盪,醫生們也很快趕了過來。

-3-
最後經過一夜奮力搶救。
才把弟弟救回來。
「我兒子怎麼會突然這樣,他要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醫院負全責。」
男人素質堪憂,嚷嚷不停。
醫生告知他:「你兒子得的是一種血液罕見病,需要胞血才能維持生命。」
「胞血是啥意思?」
「意思就是,你要想讓你兒子活,就得用你女兒的血續命,懂了麼?」
說白了,就是需要我定期輸血,才能讓他兒子長命百歲。
否則隨時都可能一命嗚呼。
所以我被送人的命運在這一刻,成功逆轉。
當然,這都是我的功勞。
出院那天。
弟弟依舊黑黑小小的,眼睛也未曾睜開過。
而我卻生得白白胖胖,彷彿弟弟的營養都被我吸走了。
爸爸怎麼看我怎麼不順眼。
可他卻拿我沒辦法,畢竟弟弟的命脈攥在我手裏。
一整個月子裏。
我每到夜裏都大哭大鬧,折騰得媽媽筋疲力盡。
爸爸甚至有幾度想要掐死我。
不過只有我知道。
我的命有多硬,只有我剋死他們的份,他們傷不了我分毫。

-4-
三年後。
弟弟病病歪歪地活了下來,整日跟在我身後晃盪。
家裏的兩個姐姐也不喜歡我。
因爲爸爸對我的態度極差,所以連帶着媽媽也開始討厭我。
自打我出生後,我一句話都沒說過,所有人都以爲,我可能是個啞巴。
而我不過是在等待封印解除。
像我們這種債鬼投胎,只有身體裏的封印解除,才能開啓真正的討債。
那天晚上喫晚飯時,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碗。
我正準備把碎片撿起來。
身後一隻大腳,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踢了過來。
一聲悶響——劇痛蔓延我全身。
我雙腳一個沒站穩,滑跪在地上。
這一腳來得不早不晚,直接踢開了我的封印。
我「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死丫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要不是看在你弟弟的份上,我能留你到現在。」
「老公,冰冰好像發出聲音了。」
弟弟連忙過來扶我。
「姐姐,你沒事吧。」
我起身回到座位上,看着桌前的一家人。
爸爸,媽媽,姐姐,弟弟。
先從誰開始比較好呢……
「小寶,你別管她,要不是她的存在,你也不能身體這麼差!」
弟弟氣鼓鼓地大喊道。
「她是我的血包,你把她打壞了怎麼辦。」
我這弟弟從小就被灌輸一個思想。
姐姐是血包,他黏我就是怕他的血包丟了。
他不是喜歡姐姐,只是自私惜命。
這次我破天荒地開了口,桌子上的所有人都有點意外。
我成爲債鬼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們的不幸開始了。」
說完,我怪異地咧着嘴咯咯笑。
兩個姐姐一個比我大兩歲,一個比我大四歲。
聽到我的話,不約而同地白了我一眼。
「原來妹妹是腦子有問題。」
媽媽聽到我的話,臉色也沉了下來,她知道她免不了又要被爸爸罵。
爸爸本就脾氣暴躁,我不說話都看不上我。
如今我的反應更是直接激怒了他。
只見他從桌子上抄起一個杯子,沒有絲毫猶豫。
啪的一聲——扔到了我腦袋上。
頃刻間,我的額頭就被開了一個口子,鮮血直流。
爸爸真的生氣了。
桌子上的所有人都沒敢吭聲,也根本不會有人爲我發聲。
不過當晚。
奇怪的事也發生了。

-5-
就在我受傷的半個小時後。
爸爸在衛生間摔了一跤,腦袋不偏不倚地磕在洗手檯上。
額頭跟我同樣的位置,也開了個口子。
只不過他的口子更深,導致他直接失血過多昏迷了。
媽媽發現後,第一時間叫了救護車,後來在醫院縫了十三針,才止住血。
這件事發生後,爸爸對我的厭惡更深,從他嘴裏我多了一個名字。
「要債鬼。」
總之,在他眼裏,我的存在就是錯誤且不吉利的。
漸漸地,姐姐們也都這麼叫我。
弟弟自然也是有樣學樣。
只有媽媽偶爾會想起,我不過是個三歲的孩子。
可那又如何,她在這個家沒有任何話語權。
還偏心,縱容姐姐弟弟們欺負我。
幾天後,弟弟因爲貪玩,又缺血暈倒了。
姐姐們怕弟弟出事會受到懲罰,第一時間把我推了出去。
媽媽發現暈倒的弟弟,一刻也不敢耽誤,連忙把我和弟弟一起送去了醫院。
可這次我的血極難抽取。
「這孩子最近受過傷麼,怎麼會有貧血症,這樣下去不行,兩個孩子都有危險。」
可我躺在牀上,卻親耳聽到媽媽說。
「大夫,無論如何都要救țũ⁷活男孩,女孩只要有口氣,就行了。」
沒想到,媽媽在救弟弟的關鍵時刻。
說出了真心話。
這讓我想起,前幾天爸爸用杯子將我打傷,流了很多血的事。
那天夜裏我發了高燒,沒有人幫我處理傷口。
所以纔會導致,這段時間,我的身體一直處於虛弱狀態。
在媽媽的堅持下,醫生還是完成了抽血。
晚上姐姐們跟爸爸告狀,說因爲我白天拉着弟弟玩,弟弟差點出事。
這可把爸爸心疼壞了,直接去我房間,打了我兩耳光。
明明救弟弟的是我,受牽連的卻還是我。
我哭着指着媽媽說。
「是她把弟弟扔給我,不管弟弟的。」
就因爲我這句話,當天晚上,爸爸沒有避諱我們。
上演了一場可怕的家暴。
媽媽被打得鼻青臉腫,也沒敢喊叫一聲,但她看向我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
姐姐們都躲在門後不敢出聲,生怕被殃及。
只有弟弟若無其事地倚在沙發上喝牛奶,他冷漠地看着這一切。
好像這種事。
在這個家庭中早已習以爲常。

-6-
第二天醒來。
我的大腿內側,出現好幾處大小不一的煙疤。
這是媽媽的傑作,她恨上了我。
不過我並沒什麼感覺,因爲我們債鬼是沒有痛感的。
當下我本能的反應就是,加倍奉還。
所以那天中午,媽媽在廚房給弟弟炸魚時,滾燙的油鍋不知怎麼了。
突然翻了個身,整鍋油都潑到了她的右腿上。
好在當時是深秋,她穿了秋褲。
不過她的那隻裸露在外的腳踝,被Ṱű₄熱油燙起了一層水泡。
自打這次燙傷後,她走路一直有點坡。
後來大家慢慢發現一個規律。
那就是在這個家中,不論是誰,只要在家裏欺負我,或者對我身體造成傷害。
他們都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受到不同程度的反噬。
大多數時候。
反噬的傷害都是加倍的。
大姐在我七歲那年,用鉛筆扎傷我的手指。
一天後。
她就因爲在小區逗狗,被一隻突然發瘋的狗咬掉一根小拇指。
二姐在我十一歲那年,故意把我推進湖裏,結果我命大,被人救了上來。
兩天後。
她就在生理期當天,被男同學整蠱,不知是誰弄了一桶冰水,澆到了她身上。
自那天起,二姐生理期就一去不返。
如今,內分泌紊亂,滿臉都是青春痘,還體味很重。
總之。
家裏的每個人。
或多或少都在我這ťŭ̀⁷體驗過債鬼的反噬。

-7-
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間,我就長成了十四歲的少女。
我的債鬼屬性也越來越強大。
這年我上初中。
學習成績是家裏最好的。
我那千嬌萬寵的弟弟,成績卻是班級倒數第一。
但是沒關係,爸爸對他的愛依舊不減。
而我依然是弟弟的血包,定期爲他輸送養分。
只不過,在我成長的過程中。
家裏人都發現了我的祕密,他們一致認爲,我就是個災星。
惹到我準沒好下場。
所以近兩年,大家基本躲着我,生怕觸黴頭。
不過我的好弟弟卻是例外。
他從小被寵得天不怕地不怕,又怎麼可能怕在家中最不受待見的姐姐。
今天是星期六。
休息日。
家裏只有我和弟弟在家。
「災星,我出門一趟,別忘了給我寫作業。」
他使喚我使喚慣了,自然猜不到,我今天會拒絕他。
「我今天不想寫,你找二姐吧。」
他平時在家裏橫慣了。
見我這種態度,拳頭都攥緊了。
要不是因爲我是他的血包,想必這會兒已經動手。
「災星,你找茬呢?二姐那個大嘴巴,指定會跟爸告狀,如果我回來你寫不完,有你好受的。」
他扔下這句話,就準備出門。
可我今天債鬼屬性大爆發,他不惹我就算了。
既然撞到槍口上,就怨不得我了。
我冷不丁說了句。
「你早戀的事,要我跟老師說一聲麼?」

-8-
這話直接激怒弟弟。
他追這個女生很久,好不容易剛追上。
如果我告狀,一定會被老師找家長,主要是會找那個女孩的家長。
所以他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只見他一把推上門,轉過身滿臉憤怒地看向我。
「災星,現在全家人不敢惹你,你真以爲這個家沒有規矩了?」
隨後在鞋櫃上抄起一根鞋拔子,朝我走過來。
我冷笑道。
「弟弟,你確定要對我動手。」
鞋拔子是鐵的,有半米長。
我倒是不怕疼,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
畢竟他還從沒對我動過手。
所以他大概還不知道,我的反噬對他來說,纔是最致命的。
「我今天就動手了!我讓你知道知道,這個家誰纔是老大。」
他掄圓了胳膊,很用力地將鞋拔子抽在我的胳膊上。
可下一秒。
就看到他捂着胳膊大聲嚎叫起來。
「啊!我的胳膊,胳膊斷了!」
沒錯,受傷的不是我,傷害瞬間轉移到了弟弟的身上。
因爲沒人知道,我與他並不是真正的雙卵雙胎,而是單卵雙胎。
準確來說,其實我是個寄生體,媽媽這胎本來應該只有一個男嬰。
但我就是來到了他的世界。
我的基因選中了他,並且成功吸收所有屬於他的養分。
所以纔會導致,他出生時那麼脆弱。
爲了保證我能活下去,我選擇做他的血包,只有這樣,他才能繼續給我供養。
因此,只要我想,我就可以直接轉移傷害。
我冷臉俯視蜷縮在地板上的弟弟。
面無表情道。
「疼麼?你真該慶幸,剛纔那一下沒打到我的頭,否則現在你已經死掉了。」
他這會兒真的怕了。
「姐姐,救救我,送我去醫院,求你了。」

-9-
我的第一世。
就是被自己的父母親手殺掉的。
那對夫妻因爲我是早產兒,先天不足,就將我悶死在月子裏。
死後,我成了一隻怨念深重的債鬼。
爲了投個好胎。
我每天都跟在那些準媽媽身邊。
可她們都不要我,每次只要我投胎成功,她們就會以各種方式流掉我。
導致我一次又一次胎死腹中,怨念也越來越重。
在債鬼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可偏偏這一次,我成功了。
本以爲能夠順利降生,就證明我也可以成爲正常的孩子。
結果下場還是如此。
債鬼根本不配擁有愛自己的父母,也不可能被愛。
如果這就是債鬼的命,那我就認了。
既然我的使命就是完成每一場悲劇,那這次我也遂你們的願。
「姐姐也想救你,可你真的很讓姐姐傷心,放心吧,胳膊斷了死不了人。」
弟弟見我無動於衷。
只好忍着劇痛,爬到鞋櫃子旁,從包裏掏出手機,給爸爸打了電話。
「爸,你快回來,災星瘋了,她想殺了我。」
弟弟惡人先告狀,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很快。
爸爸就回來了。
門外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咣咣咣——
「開門!趙冰冰你把門打開,你千萬別傷害小寶,有啥事你衝我來。」
聽他的語氣,都快急哭了。
我走到門口,從裏面打開屋門,他惡狠狠地一把推開我。
「小寶,別怕,爸爸來了,傷到哪了,爸爸這就帶你去醫院。」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硬是揹着自己的兒子,跑了一公里的路。
這樣的父愛,我想我永遠都不會感受到。

-10-
那天夜裏。
全家人輪流在醫院照顧弟弟。
奇怪的是,爸媽沒有因爲這件事責怪我,相反,他們還出現了一些反常行爲。
他們會關心我了。
姐姐們也經常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竊竊私語,有好幾次,被我撞見。
倒是弟弟經歷這件事後,老實了不少。
尤其在我面前,格外聽話,畢竟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有他知道。
其實只要他們不犯我,我也不會主動攻擊,債鬼只有被觸發反噬開關,纔會瘋狂報復。
但假象終歸是假象,總有被戳破的一天。
這一大家子人看似表面平靜。
其實私底下。
正在爲我籌劃一場可怕的陰謀,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

-11-
一個月後。
迎來了我和弟弟的生日。
這段時間,感覺家裏每個人都在麻痹我。
姐姐會幫我編頭髮,媽媽會在睡前給我準備牛奶。
爸爸還會在下班回來,給我帶愛喫的水果。
這一切都感覺很不真實。
反常得讓我不適。
一開始我還是很防備的,冷眼看着他們表演。
但一段時間下來,我漸漸卸下防備。
直到生日前夕。
睡覺前,爸媽帶着姐姐敲開我的門。
「冰冰,明天是你跟小寶的生日,這是爸媽給你準備的禮物。」
一個粉紅色的小盒子舉到我面前。
「妹妹,還有我們的,你一定會喜歡。」
所有人臉上都揚着笑臉,我從未感受過真心,此時已經分辨不出,到底是真是假。
我環視一圈,沒有看到弟弟,正想問,卻被媽媽打斷了。
「快拆開看看,喜不喜歡。」
甚至在拆禮物之前,我都在想,這禮物會不會是惡作劇。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
可裏面並沒有出現我想象中的惡作劇。
爸媽送我的禮物,是一件紅色小裙子,我從沒穿過的顏色。
姐姐送我的是一條很漂亮的手串。
手串的珠子裏還流動着金粉,看起來就像閃耀的星辰。
布靈布靈閃着淡淡微光。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虛幻,好像根本不是我們債鬼可以拿到的劇本。
一句謝謝藏在心底,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12-
這一夜。
我睡得很香甜。
這也是我第一次嘗試,對家人放下所有戒備心。
可該來的還是來了。
凌晨時分。
我發現我的身體突然動彈不得。
我很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根本做不到。
「我這是怎麼了?」
這時,就聽到耳邊傳來一個老頭的聲音。
「你們放心,對付這種邪祟,我是行家。」
爸爸在一旁說道。
「大師,你別給她弄死了,我兒子還得指望她續命,只要給她弄成傻子就行,這樣我們好控制。」
老頭應聲道。
「好說好說,錢到位,我能讓她這輩子都聽話。」
這會兒弟弟才從門外衝進來。
「我終於可以報傷胳膊的仇了,災星,看我不踢死你。」
緊接着,我就感覺我的腰被人重重地用腳踹着。
連續踢了十幾腳。
不難猜到,這人就是弟弟了。
「好了小寶,把她踢死你咋辦。」
這是媽媽的聲音。
要不是因爲我還有點用,恐怕這條命是要斷在這了。
老東西封印了我的債鬼之魂,此刻我還無法掙脫。
「大師,這些東西能壓制她多久?這丫頭邪性得很,要是讓她反應過來,我們全家都得遭殃。」
「區區一隻小鬼,我對付得了,放心,明天一早,保證還你們一個傻女兒。」
爸媽一聽,這才安心走出我的房間。
我雖動不得,但這老東西想要煉化我,卻也是極難的。
我們債鬼擁有永生永世的靈魂。
不死不滅。
血肉在孃胎裏就已經跟靈魂完美融合,他想分離除非殺死我。
在老東西操作過程中,我才發現,身上的衣服,和手腕的串珠果然都是法器。
爲了這一天,他們準備了很久。
可他們永遠也猜不到,這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13-
第二天清晨。
大師嘴脣發紫,眼眶發青,神情恍惚地從我的房間走出來。
而我平靜地跟在他身後。
所有人看到我,都不自覺地後退了一小步。
直到看見我傻笑着要糖喫,他們才鬆了一口氣。
「大師這是成了,真是辛苦您了,一點心意,一定要收下。」
中年男人拿出一個厚厚的紅包,塞進大師的黃布兜裏。
大師目光呆滯地擺了擺手。
「不收,不收了,我想家了,我要回家了。」
大姐和二姐也都在場。
察覺到老頭狀態不對勁,小聲嘀咕着。
「這老頭一夜間咋感覺老了十來歲,昨天來的時候不這樣啊。」
「是啊姐,這大師怎麼魂不守舍的,那災星這麼難殺麼?」
媽媽在一旁捅咕了她倆兩下。
「你倆別瞎說,大師是你爸花大價錢請來的得道高僧,別自己嚇自己。」
只有我知道。
老頭從這離開後,根本活不過今日。
昨夜他施法過度,廢了一生修爲也沒能將我煉化。
並且還在煉化我的過程中,目睹到我百世的積怨。
反噬本就是我與生俱來的能力。
那些怨氣沖天。
一瞬間,將他吞噬了。
修道之人窺探百年天機,還妄想逆天而行,所以巨大的反噬他根本承受不住。
老頭出門沒多久,就在馬路上捂着胸口,緩緩倒下了。
由於他年歲過大。
周圍過路的人沒有一個敢去扶他。
導致在一個小時後,救護車趕來的時候,已經涼透了。
最終經醫生診斷,死於心梗。

-14-
至於我。
當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既然你們如此急着去鬼門關,那我就送你們一程。
反正債鬼的命數,都是活不過十八歲。
這是鬼法裏的明文規定。
十八年,是債鬼的一個輪迴週期,在成人那天死去。
是對生者莫大的懲罰,也是債鬼必須行使的最後使命。
不過也會有少數債鬼,死得較早。
原因不詳。
反正我還從沒聽過,有哪個債鬼能活得過十八歲。
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在裝瘋賣傻。
他們把Ṱū́ₘ我鎖在家裏的儲藏間,只有弟弟需要輸血的時候,我纔會被帶出去。
可他們不知道。
那之後的每次輸血,都是在催他們的命。
弟弟輸血後,變得一次比一次暴躁,終於在半年後,一發不可收拾。
我常常可以聽到家裏的哭喊聲。
有媽媽的,有姐姐的,最諷刺的是,還有爸爸的。
弟弟發起瘋來,還會動傢伙。
他不僅在外面打架鬥毆,還會在家裏也打爹罵娘。
經常聽到姐姐們哭喊着。
「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就死人了。」
媽媽以前只被爸爸家暴,現在還會被兒子家暴。
爸爸最愛兒子了,可也免不了被拳打腳踢。
全家人都要崩潰了。
只有我覺得很有趣,每天像看戲一樣,很精彩。
有時弟弟會特意打開我的房門,讓我欣賞這個畫面。
我也很捧場,經常在一旁鼓掌。
還會發出興奮的笑聲。
「瘋了!都瘋了,這個家要完了。」
媽媽頭髮凌亂地跪在地上,視線對上我那一刻,我在她眼裏看到了殺氣。
她像瘋子一樣,想掐死我的念頭到達了巔峯。
只見她惡狠狠地朝我撲過來。
「我要掐死你,你這個災星,誰讓你來我家的,你去死吧!」

-15-
可下一秒。
她就被弟弟一腳踢出半米遠。
「敢動我血包,你活膩歪了吧!」
媽媽看着從小疼到大的兒子,一句狠話也說不出來。
「小寶,你咋變成這樣了,你讓爸媽怎麼活啊。」
「你們愛活不活,動我血包就是要我命,誰都別想好過。」
是啊,我的好弟弟,你可千萬別心軟。
姐姐纔是你最重要的人。
那天晚上。
爸爸又喝得大醉回到家中。
他提着酒瓶子,站都站不穩,但他也沒敢大聲嚷嚷。
因爲弟弟會生氣,會收拾他。
他看了一眼屋子裏被砸碎的電視,茶几,還有桌椅。
垂頭喪氣地推開了儲藏間的門。
只見他輕輕帶上門,撲通一下跪在了我面前。
「好女兒,爸知道錯了,求你放過你弟弟吧,你想怎麼報復我們都行,只求你別傷害他。」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他知道弟弟會變成這樣,一定跟我有關係。
只不過他一直沒有勇氣面對我。
我沒有任何反應,看着他一直癡癡地傻笑。
無奈之下。
他竟咣咣給我磕起響頭。
「我給你磕頭,求你把我兒子還給我好不好,我求你了。」
我噗的一聲笑出來。
「爸爸,你給我磕頭,我會折壽的,你這是害我啊。」
我眸子漆黑,笑容逐漸消失。
「我錯了,我不磕了,我聽你的,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弟弟早就被我的血毀了心智,根本救不回來。
「是麼,那你把這個給我解開。」
我看向自己的手腕處。
他喝了很多酒,頭腦不清楚,但他不會忘記這件事。
我手腕和腳腕上繫了四根紅繩。
是當年我過生日那天,他親手給我綁上的。
這是用我的頭髮絲混着寺院的功德灰,編織在一起的。
紅繩上被下了咒。
只要有這幾根紅繩在,我就永遠無法走出這裏。
紅繩的存在,更像一種特殊禁制,用來限制我的活動範圍。
我嘗試過很多方法,都打不開。
他猶豫了片刻。
但還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扯掉了紅繩。
「對對,我給你解開,你馬上就不難受了。」
紅繩被扯下的瞬間,我全身終於得到舒展,美美地伸了個懶腰。

-16-
這兩年來。
我活得像只提線木偶,在這個家中完全沒有自由。
他們把我困在這個房間,爲了控制我,他們用盡手段。
我笑意漸冷道。
「爸爸,你真的醉了,你看看你做了什麼。」
我凌厲的目光刺醒了他。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闖了大禍。
他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不停地往身後挪動。
「我,你……你果然是裝的!」
我勾了勾脣,聲音陰冷道。
「想知道讓一隻債鬼瘋掉,代價是什麼麼?」
他嚇得臉色慘白,大喊救命。
可聲音喊了出去,卻沒有一個人敢踏入這個房間。
「你叫沒用,得我叫。」
他親眼看見,我是如何把弟弟喚過來的。
只見弟弟推開門,徑直走到我身旁,看起來像是一隻傀儡,任由我擺佈。
「晚上好,姐姐。」
他表情僵硬,目光空洞,毫無生氣。
我摸了摸他的頭,對他說。
「好弟弟,這個家裏的每個人都不要放過,不然會死的。」
其實他每次發瘋,都是我操控的。
我的怨氣日日升騰,弟弟是我怨氣的載體,只要我想,我就可以用怨氣控制他。
爸爸目睹了這一幕。
精神上受到了嚴重的刺激,當天晚上就精神失常,瘋掉了。
弟弟在我的操控下。
再次折騰的所有人一夜無眠。
凌晨時,媽媽點了一把火,想要大家一起死。
只不過,她並沒有成功。
姐姐們第一時間跑了出去,爸爸也被燻得不見蹤影。
只有弟弟和她被困在了房子裏……

-17-
那天。
我重新獲得了自由。
可我並沒有想象中痛快,這一切從來不是我想要的。
但悲劇卻總會在我身上,重複上演。
如今我還未滿十八。
屬於債鬼的命劫也還未到。
走着走着,夜空忽然一道閃電劃過。
沒一會兒,雷聲就轟隆隆地響起,大雨也傾盆而下。
從家中跑出來時,我沒有穿鞋,光着腳。
就在我準備找個地方避雨時,我看到一個小女孩在雨中奔跑。
她全身都溼漉漉的,被淋得很狼狽。
債鬼從不會多管閒事,也不會發什麼善心,所以我直接無視,走了過ťů₈去。
可一束刺眼的大燈在不遠處晃了過來。
我本能用手遮擋,卻在指縫裏看到,大車竟直接奔着小女孩去了。
那一刻。
我竟起了一絲善念,利用債鬼能力,救下了那個小女孩。
速度很快,快到根本沒人看清我的出現。
「小妹妹,這麼大雨,你家人呢?」
女孩瞪大雙眼看着我。
「哇,姐姐,你是從哪出來的,好神奇啊。」
我……
我沒有跟她說太多。
「你趕緊回家去,大晚上在外面Ŧū́⁶跑,太危險了。」
她卻像做錯事了一樣。
「對不起姐姐,差點害你受傷了。」
我把身上唯一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了她的身上。
「快回家吧,你家人找不到你該着急了。」
「那姐姐你呢?」
「我,我沒有家了……」
「怎麼會這樣,姐姐你這麼好,今天我生日,我許願你以後一定會有家的。」
原來今天是小女孩的生日。
女孩很快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我也往反方向走去。
結果剛走沒幾步。
屬於債鬼的命劫就提前到了。
一道驚雷劈下,精準地落在我身上。
頃刻間,我Ṭŭ₋就化成一堆灰燼,伴隨着雨水的沖刷,消失了。

-18-
第二天。
這個世上再沒有我存在過的痕跡。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債鬼的地界。
這個地方。
住着成千上萬只無家可歸的債鬼。
每隻債鬼,每天都有一次選擇去人間投胎的機會。
「十九號,你這次怎麼死的,昨天回來的時候,全身黢黑的,被下毒了?」
十九號是我的編碼。
債鬼沒有名字,大家都是以號碼相稱。
因爲很少會有債鬼被雷劈,所以大家也沒見過這種情況。
我揉了揉太陽穴。
「被雷劈死的。」
此話一出,債鬼們都發出驚歎的聲音。
「雷劈的?那這不就是天劫,這是好事啊,十九號,你快熬出頭了。」
天劫,對我們債鬼來說。
算是壽終正寢。
大多數債鬼都是橫死的,要不就是被至親好友害死,並且死狀極慘。
「算了吧,上百年了,我早就不做夢了。」
我取了一張自己的號,走到了隊伍的最後面。
債鬼們每天要做的事,就是排隊等號。
大家都盼着能投個好胎。
可我們不像天使,擁有優先選擇的權利。
我們從誕生那一刻,拿的就是悲劇的劇本,抽的就是下下籤。
想要改變命數,真的太難了。
一次又一次的投胎,早已印證,債鬼生生世世都在重演悲劇。
我心裏生出一個可怕的想法,與其每世徒增怨氣,倒不如不投胎了。

-19-
一抬頭。
一個熟悉的面孔進入我的視野。
他——
他怎麼也到這來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這一世我在人間的爸爸。
在這裏,他並不認識我。
因爲債鬼的魂相都是第一世的樣子。
他眼神迷茫,剛來這裏的債鬼都會經歷這個心路歷程。
只見他來到我身後,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是哪裏啊?我怎麼在這。」
我沒有理他,也不想跟他說話,在這每天都會有新債鬼報到。
時間久了,自然就明白了。
只不過他這張臉,看得我莫名煩躁,我轉身走到了另一列隊伍當中。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投胎都不積極。
甚至會經常找藉口請假,就連我那債鬼爸爸都完成了三次投胎。
不過他那三次。
都沒有存活到出生。
「十九號,抓到你了,投胎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鬼差們抓住了正準備偷溜的我。
「鬼差大人,這胎非投不可麼,我不投會怎麼樣。」
「你不投,就送你去十八層地獄,你自己選。」
十八層地獄——那我還是消停投胎吧。
「好好好,我投就是了。」
距離上次投胎。
我也記不清有多少年了。
在鬼差的監督下,我只好重新踏入投胎的鬼門關。

-20-
但這次感覺跟以往不同。
剛踏入輪迴梯,就看到有很多向我招手的孕婦。
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我飄浮在空中,打量着每一個準媽媽,想看看跟誰有眼緣。
就在這時。
我聽到不遠處的一個產房裏,傳來陣陣聲嘶力竭的叫喊聲。
「啊啊,好疼,老公, 我可能撐不住了。」
「不會的老婆, 你一定會沒事。」
男人在虔誠地祈禱着, 他的心聲我聽得很清楚。
這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
他在祈求一位天使降臨, 救救他的老婆。
奇怪了, 我明明是隻債鬼, 怎麼會聽到這種許願。
眼看女人就要不行了。
男人緊緊地抓着女人的手不放。
大夫們也已經準備下病危通知書,通知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看着那個快要死在腹中的胎兒, 我做了一個決定。
也罷, 這種纔是債鬼該拿的劇本。
如果我不試試, 這將會是一屍兩命, 萬一我能救回這個孕婦,我也不算白死一次。
反正死對我而言, 早就是家常便飯了。
在胎兒快要嚥氣的瞬間, 我飛身附在了那個胎兒身上。
「小傢伙, 你千萬別排斥我。」
讓我沒想到的是,這位媽媽的血脈與我非常相融。
更意外的是。
瀕臨死亡的胎身就像爲我量身定製似的。
靈肉合一,只用了不到兩秒。
哇啊——哇啊——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這個嬰兒竟奇蹟般地生了出來。
「快,快去準備血漿, 產婦血氧飽和度上來了。」
在一衆歡呼聲中,我降生了。

-21-
這次睜眼。
我看到了世上最溫柔的笑臉。
是媽媽的。
「老公,寶寶好堅強,幫我看看是女孩麼。」
「老婆, 是我們心心念念想要的小公主, 眼睛很像你,放心吧, 是個健康的寶寶。」
我真的活了下來,我不是在做夢麼……
我不僅救活了孕婦。
還救活了自己。
女人輕輕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溫熱的觸感, 這不是夢,這是真的。
「寶寶,謝謝你的努力, 謝謝你來到我們家。」
我無法說話,可我內心激動不已。
我們債鬼何德何能可以投一個好胎,會不會哪裏搞錯了。
我一直在等待反轉。
可這一等就是五年, 我的童年裏全都是美好的畫面。
爸爸很愛媽媽, 媽媽也很愛爸爸。
重點是, 他們都很愛我。
我還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叫「楊寶兒」。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身上屬於債鬼的能力慢慢消失了。
但屬於人的能力, 在瘋狂生長。
我擁有了七情六慾, 會疼,會哭,會開心, 還會撒嬌賣萌。
我真正擁有了幸福的能力。
也終於長成了我夢中那個平凡的小孩。
原來只要爸爸愛媽媽, 媽媽愛爸爸,只要有足夠多的愛。
不論我是誰,我都可以成爲美好的存在。
【完】
番外:
多年後, 我在媽媽的衣櫃裏發現一件外套,正是雨夜我救的那個小女孩,親手爲她披上的那件。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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