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有個同事是指責型人格。
我誤拿錯同事的杯子，和同事道歉後，她指責道：「今天拿錯別人的杯子，明天就能拿走別人的工作成果，後天就會拿走別人的男友，說是錯拿，心裏咋想的誰知道。」
我沒和她計較，第二天我踩點進公司，她說什麼都要拽我去總裁辦公室對峙：「她明明遲到了十二秒，必須要扣錢。如果今天不給她教訓，以後她就直接曠工了。」
後來，她更是盯住了我，我稍稍犯錯，她就會把我罵到狗血淋頭，向上司告小狀。
在她的指責 PUA 下，我逐漸心理壓力增大，錯誤頻出，辭職那天，我聽見她打電話和家人炫耀：「礙事的終於走了，以後就沒人和我競爭主管這個位置了。」
我怒從心頭起，衝過去找她理論，結果被她反手推下高樓。
再睜眼，回到了她剛來那天。
-1-
看着手裏同事的杯子，我意識到我重生了。
果然，我剛和同事道完歉，下一秒耳邊就響起了許碧潔的斥責聲。
「今天拿錯別人的杯子，明天就能拿走別人的工作成果，後天就會拿走別人的男友，說是錯拿，心裏咋想的誰知道。」
上輩子，同事出來打圓場，可許碧潔依舊不依不饒，說我做事馬虎，連自己的杯子都能看錯。
「沒事的沒事的。」同事小崔連連擺手，神色之間滿是尷尬。
很明顯，她也不想因爲我拿錯杯子這件小事引出更大的轟動出來。
「晚臻姐已經跟我道歉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許碧潔卻冷哼一聲，依舊不依不饒，「小崔，我剛纔說的話你是一點都沒往心裏去呀，你就等着吧，等你的工作成果也被她拿走，你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
我們三個人很快就成了中心，其他同事聞聲都看過來。
許碧潔見狀，更是理直氣壯，彷彿同事們的視線在給她撐腰一樣。
「大家可都把自己的東西看好點，別到時候被某人以『拿錯』爲藉口順走了，到時候人家只需要說句對不起就行了，咱們要是追究，倒顯得咱們胡攪蠻纏了。」
我就由着許碧潔說下去，給足她表現的空間。
現在她方唱罷，輪到我登場了。
我不疾不徐地開口：「許姐，我剛纔沒看清，所以拿錯了小崔的杯子，我已經跟她道歉了，小崔也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我們兩個這裏都過去了，怎麼你還上綱上線了？」
許碧潔張了張嘴，臉上剛露出想要說話的表情，就被我打斷。
現在是我登場的時間。
「你是在挑撥同事們之間的關係嗎？那也藏着掖着點呀，你這太光明正大了。」
「你看部門被你鬧得，亂糟糟的，大家還怎麼工作呀？」
「許姐，你知道你這樣叫什麼嗎？」
「事逼。
「職場上最忌諱的就是做事逼，你這樣的人是最讓人討厭的，你以後還是改改吧。」
「我也是爲了你好。」
許碧潔張大嘴巴，一時之間被我懟得說不出話。
我搖搖頭，失望地看着她，「許姐，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這樣的人？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虧我還敬重你是我的前輩，現在看來……嘖嘖，你這人真不咋滴。」
「你……」
我連忙後退，舉起雙手，「別介，我可不敢再跟你說話了，誰敢跟事逼來往啊？很容易惹火上身的，大家也都離她遠點吧。」
我像躲狗屎一樣連忙離開，彷彿許碧潔是什麼晦氣的東西。
事實上，她就是很晦氣。
過了好一會兒，我身後傳來許碧潔的尖叫聲，她爆發了，「林晚臻！你什麼毛病？是你做錯了事，你有什麼臉說我？你怎麼還倒打一耙？」
我已經在工作上坐下，聞言嘆了口氣，跟大家說：「你們看，她就這樣，我也沒辦法。」
「我只是不小心拿錯了小崔的杯子而已，也已經道歉了，她就這樣沒完沒了。」
「我這也算是以身試法了，你們以後可得小心點，一點小錯也不能犯，被她盯上可就不好了。」
許碧潔衝了過來，「林晚臻，你……」
「哎呀行了！」有個性格耿直的同事不耐煩地說道，「還沒完沒了了是吧？就拿錯了杯子而已，你這輩子沒拿錯過東西啊？大家都是同事，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其他人雖然沒說什麼，但看許碧潔的眼神也變得無比厭惡。
許碧潔臉色漲紅，卻還不知道閉嘴。
「林晚臻你……」
我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噓！許姐，你能不能別吵了？大家都在工作呢，就你一個人大呼小叫的，工作環境都被你破壞了。」
許碧潔：「……」
我只是先讓她嚐嚐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的苦而已。
彆着急，才只是剛開始。
-2-
當天晚上，我果然接到了部門經理的電話。Ťŭ̀ₐ
「晚臻，我知道你家在平安路，正好明天幫我去平安路上的文具店裏取發票，不過那家店要七點四十開門，你明早不用打卡，我會說一聲的。」
「好的。」我應道。
上輩子就是爲了幫經理取發票，我遲到了十秒鐘。
沒想到許碧潔就掐着點在打卡機旁邊等着抓我。
我已經開始期待明天會一會許碧潔了。
第二天拿了發票之後，我就立刻往公司趕，還是跟上一世一樣，遲到了十秒鐘。
也和上一世一樣，許碧潔已經在打卡機旁邊等着了，緊緊盯着腕錶。
我走過去，作勢要打卡，許碧潔厲聲斥責：「遲到十秒鐘！林晚臻你怎麼搞的？昨天拿錯人家的東西，今天就遲到，你還想不想要這份工作了？」
「你真當公司沒了你就運轉不了啊？我告訴你，你做不了有的是人能做！」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往電梯那邊拽，「走，跟我去見總裁！」
來來往往的同事們都朝這邊看過來。
我也不與她爭辯，就任由許碧潔大吵大鬧，反正她鬧得越大，大家也是討厭她。
雖然煤氣燈效應很可惡，但我不介意用一下。
我被許碧潔拽進了總裁辦公室。
總裁甚至連我們兩個是誰都不認識，看到許碧潔風風火火地拽着我進來，足足愣了兩秒鐘的時間。
許碧潔將我拽到總裁面前，「總裁，我是項目部的許碧潔，她是我的同事林晚臻。」
「昨天她粗心大意拿錯了同事的杯子，我們同事不跟她計較，但人家受害者可以認爲這是一件小事，她做錯事的沒有資格認爲這是一件小事吧？」
「可她不僅不以爲意，今天上班還遲到了！」
「雖然她就遲到了十秒鐘，但打卡機在那了，遲到十秒也是遲到！」
「我上班都是爭分奪秒的，每天都早早來到公司，她可倒好，昨天剛做錯事今天就敢遲到。」
「雖然這些都是小事，但是所有的小事累積起來那也是很可怕的。」
「總裁，我建議給她懲罰，不然我們這些兢兢業業的員工們該心寒了。」
總裁：「……」
他並未表現出多少不悅，脣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這件事你跟你們部門主管反映一下就可以了。」
-3-
許碧潔當然不想就這麼算了，「可是總裁……」
我拉住她，「好了許姐，總裁日理萬機，哪有時間管你這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因爲這點事纔打擾總裁。」
我埋怨完，向總裁深深鞠了一躬，解釋道：「總裁，我遲到是因爲經理讓我去文具店取發票，所以儘早從出家門開始，我就已經在工作了。」
「許姐她就是這樣的人，總是把一件小事鬧到人盡皆知，今天又鬧到您這裏，我代許姐向您道歉，這件事我們自己回部門解決。」
總裁淡淡地應了一聲。
許碧潔猛地意識到什麼，嗓門再次拔高，「林晚臻，你算計我！」
她指着我向總裁告狀：「總裁，她算計我！既然她是去取發票，那爲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她就是想讓我把這件事鬧到你這裏來。」
「現在在你眼裏我ẗű̂₀反而成了那個無理取鬧的人，總裁，這就是她的計謀……」
我把她往外拽，「許姐，你別在這打擾總裁了……」
許碧潔用力甩開我，「你裝什麼好人？你不就是想讓總裁覺得我是個挑刺的人嗎？林晚臻，你怎麼那麼能算計？」
「總裁，這種心機深沉每天想着勾心鬥角的人千萬不能留在公司……」
總裁的臉色微微下沉。
這時總裁祕書進來了，總裁給了她一記眼神，她立刻心領神會，跟我一起拉着許碧潔往外走。
「總裁要開會了。」
被拉出總裁辦公室，許碧潔又跟總裁祕書告我的狀。
總裁祕書直接收起好臉色，清冷的聲音責道：「你就因爲這點小事來煩總裁？」
許碧潔指責回去，「怎麼連你也認爲這是件小事？你可是總裁的祕書，這裏你最應該把公司當成家！」
「要是每個人都像她這麼能算計，給公司帶來的損失難道你能補上嗎？」
總裁祕書：「……」
她最後一絲好臉色都不給許碧潔了，嚴厲地說道：「我讓你先回你部門去！」
「你要是繼續在這大吵大鬧，就去財務部結算工資吧！別以爲你簽了勞動合同……」
總裁祕書說到這微微一頓，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似的，直接揭穿許碧潔的真面目。
「你該不會是已經找到下家，想跳槽，但又想拿 N+1，所以故意鬧讓公司開除你吧？」
我當然知道不是這樣，但還是倒吸一口氣，「原來是這樣，許姐，你這也太過分了吧！」
許碧潔看了看總裁祕書，又看了看我，急得直跺腳，「當然不是，我沒有！」
「沒有你鬧什麼？」總裁祕書呵斥，然後看向我，「你趕緊把她弄回去，這件事我會跟你們部門反映一下的。」
許碧潔還想說什麼，我直接給她拽走。
「你別鬧了許姐，難道你真要鬧得公司大亂才肯罷休嗎？」
許碧潔：「……」
進了電梯，我立刻鬆開她。
嫌她噁心。
許碧潔還是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明明每次都是她抓住別人的錯，但每次好像最後都變成了她的錯。
她再次將矛頭指向我，「林晚臻，是不是你在背後搞鬼？你想跟我爭主管的位置，也用不着使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吧？」
電梯裏有監控。
我背對着監控，微微低下頭，給了許碧潔一個輕蔑的微笑，用氣聲說道：「傻屌。」
許碧潔又瘋了，就跟炮仗一樣，一點就着，「啊啊啊啊！林晚臻，你這個賤人！」
我指着上面的監控，「許姐，監控錄着呢，你別發瘋了。我是爲你好才提醒你的。」
「碰到我這麼好的人，你就燒高香吧。」
「唉，也就是我心地好，到現在還爲你着想。」
「沒辦法，誰叫我好欺負呢？打到我你算是打到棉花上了，怎麼樣？暖和了吧？開心了吧？」
許碧潔：「……」
估計她心裏現在的潛臺詞是：人就是這麼被逼瘋的。
-5-
回到部門，主管已經在等着了。
「許碧潔你是怎麼搞的？你喫錯藥了？連帶着我和經理一起挨批，我看你是不想幹了！」
當着全部門的同事被劈頭蓋臉一頓罵，許碧潔又憤怒又委屈。
「主管，我可是爲了公司好……」
主管根本不聽許碧潔辯解：「經理大發雷霆，現在在辦公室等你呢，你趕緊去吧！」
說完又看向我，也沒什麼好氣，「晚臻你也一起過去，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連連點頭，「好的，主管。」
主管又瞪了許碧潔一眼，「這是看我要離開公司了，不想讓我走是吧？給我闖出這麼大的禍，你可真能耐，鬧到總裁辦公室去了。」
我好心提醒：「許姐，走吧，咱們先去經理辦公室。」
「……」許碧潔咬緊下脣，狠狠瞪着我，雖然不想，但還是去了經理辦公室。
經理也是怒不可遏，一看到許碧潔就怒吼道：「你到底想幹什麼？什麼大事？你跟我說說，來，我也想知道知道到底是什麼大事，我這個部門經理都不能給你解決了，讓你非要越級去總裁那裏鬧。」
「你要是有理，能鬧出個名堂也行，結果自己捱了頓批就算了，還連累我被總裁祕書說教了一頓，許碧潔，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不能幹就給我滾，你幹不好有的是人能幹！」
許碧潔等經理說完了纔開口：「經理，我真的是爲了公司好啊！」
她突然指向我，「是她！她去取發票卻不告訴我，故意讓我抓到她遲到……」
總裁怒極，沒忍住爆了粗口：「你他媽算老幾啊？怎麼去幫我取個發票還得知會你一聲唄？」
「是不是我讓晚臻幫忙也得提前跟你詢問一下啊？你不同意我還不能找晚臻幫忙了是不是？」
「昨天還什麼，今天能拿錯水杯明天就能拿走別人的工作成果，這公司你來管得了？」
「那發票我得自己去拿是不是？不能假手於人，我錯了是不是……」
許碧潔乾着急，「不是，經理，我真的是爲了咱們公司好啊！」
「爲咱們公司好就要害得我和咱們整個部門都挨頓批？還他媽不是被總裁親自批評，是總裁的祕書……」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有瞧不起總裁祕書的嫌疑，爲了不得罪人，部門經理連忙改口：「許碧潔，你連累整個部門挨批，罰你一個月工資！」
「我現在不想看到你，滾出去幹你的活！」
許碧潔：「……」
她到底還沒傻透腔，沒再繼續爲自己狡辯，恭恭敬敬地點點頭，出去了。
部門經理長舒一口氣，無聲罵了一句什麼，我沒聽到。
我把發票遞給他，「抱歉，經理，這是發票。」
「你道什麼歉？」部門經理拿過發票，「嗯，謝謝你，你也出去幹活吧。」
-6-
我出去的時候，大家正用幸災樂禍的眼神看着許碧潔呢。
其實許碧潔也不是第一天這樣了，從進公司那一天開始她就神經兮兮的Ṭŭ₉，把「我希望大家把公司當成自己家」這句話掛在嘴邊，也不想想她算個什麼東西，她還希望上了。
大家對她早就厭煩至極，不跟她一樣的就是了。
這次我們主管因爲要移民了，所以向公司提出辭職，下個月就要走了。
主管的位置空出來，許碧潔的腦子就更空了，一天到晚嗚嗚渣渣的，把自己當成主管，盯着每一個人。
而我就是她重點的盯盯對象，因爲我也在競爭主管的位置。
她想把我擠走，還想對上面表忠心。
不知道上輩子是不是如她所願讓她坐上了主管的位置，但是這輩子，主管的位置她想都別想！
看到我出來，許碧潔不再歇斯底里地指責我，而是冷笑一聲，微微提高音量，「林晚臻，我被經理和主ƭú⁽管一起批評，你滿意了？跟你做同事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大家都小心一點，有些人外表看上去很好相處純良無害的，內心不知道怎麼算計大家呢。」
「《紅樓夢》裏的襲人你們都知道吧？咱們部門啊也出來了個襲人呢。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可別被咱們的賢晚臻算計了，還幫她數錢。」
我笑了笑，「許姐，你別說了，大家工作已經很累了，還要聽到你尖銳的聲音，真的很折磨人的。
「其實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我今早去幫經理取發票，經理也說了不用我打卡，他會說一聲的，你也知道事情的經過，還這樣說，執意往我的頭上扣帽子……
「我是不介意，大家也不會介意的，但出了咱們公司，你可要時時注意啊，畢竟除了咱們同事，誰還會像我們這樣包容你呢？」
許碧潔倒吸一口氣，「林晚臻你……」
「噓！」我輕輕地說：「別說話了，我們只想在安靜的工作環境裏幹活。」
許碧潔：「……」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我直接拿起耳機塞進耳朵裏，跟大家說：「許姐的聲音實在是太吵了，我要戴上耳機，你們有什麼跟我說的過來拍拍我就好。」
有些人也戴上了耳機。
許碧潔又被打掉了一顆牙，還是隻能往肚子裏咽。
她可千萬別這麼就被氣死了，我還沒玩夠呢。
-7-
許碧潔也不止盯着我一個人，在她眼裏，和她差不多同一批進入公司的，都是她的競爭對手。
她也太想表現了，上次被痛罵一頓，沒安靜幾天她就又開始發瘋。
「來來來，女同事們看過來。」許碧潔站在部門中央，拍拍手。
她這麼說了，何止是女同事，大家都朝她看了過去。
許碧潔很滿意，鄭重地宣佈：「我將向上級提議，以後公司免費爲女同事們提供的衛生巾和衛生棉條從下個月開始就停了，這將爲公司省下很大一筆開支，也是我們女員工爲公司所做的貢獻。」
這話落下，是一陣詭異的鴉雀無聲。
許碧潔見大家都不說話，就當我們默認了，很滿意地點點頭，「我現在就去跟經理反應。」
我身邊的女同事要開口，被我攔了下來。
我大聲說：「讓她去反應吧。」
許碧潔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去部門經理辦公室了，她轉回頭的那一剎那，我抓住了那抹一閃而逝的得意之色，好像她又要立大功了一樣。
看到許碧潔進入部門經理辦公室，整個部門才熱鬧起來。
最先開始吐槽的就是我身邊的女同事，「不是，她到底什麼毛病？公司給我們提供的福利她就那麼不爽嗎？又不是花她的錢，她不是女人啊？福利她沒享受到？」
「要不我們直接告訴她吧，她這樣是選不上主管的。」
「不用跟她說，讓她作吧，她早晚把自己給作走，拭目以待吧。」
男同事們事不關己，但也跟着說道了兩句。
「你們看到了吧，這就是她們女人不如咱們男人的地方，還是咱們男人團結，無條件團結。」
「就是啊。」
我身邊的女同事翻了個白眼，「如果今天是個男同事站出來，提議公司收回對你們的福利，你們也和他團結？」
「那我們就團結一心，把那個傻逼給趕出公司。」
許碧潔和部門經理這時出來了，大家又都安靜了。
經理走到中央，臉上沒什麼表情，讓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碧潔的提議你們都知道了ṱũ̂⁼吧？就是關於女性衛生用品的事情，那女同事們，你們是怎麼想的？」
我站起來，「我反對。」
其他女同事也站起來，「我們都反對。」
「經理，這是上頭給我們的福利，你不能說給我們取消就取消了吧？」
「省下來的錢也不會進你們的口袋啊。」
部門經理的臉色沉了下來，用不悅的餘光掃了眼身邊的許碧潔。
許碧潔卻突然上前一步，站到部門經理前面，「你們男同事也別事不關己，爲公司做貢獻，你們也要出一份力。」
「我還要提議，公司將不再免費提供衛生紙和洗手液。」
「你沒搞錯吧？」男同事們這才站起來。
這次不是事不關己了。
「許碧潔你什麼毛病？」
「衛生紙還要我們自己出，我當初就是因爲這些福利纔來咱們公司的，你都要給取締了是吧，一點都不給我們留？」
有些剛進來的男同事年輕氣盛，打從一進來開始就是奔着整頓職場來的，根本不慣着許碧潔，連部門經理都不放在眼裏。
「經理，我抗議！」
「你也同意許碧潔的提議？」他拿出手機，「來，咱們錄視頻，讓網友們說句公道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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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門經理這纔開口：「我沒同意，你們放心吧，我不會跟上級拍這種馬屁的。」
許碧潔聞言猛地轉身，「經理……」
部門經理不耐煩到了極點，「你現在知道大家的想法了？我拜託你提意見之前能不能過過腦子？公司要是在乎這些錢，當初乾脆不給大家提供福利不就行了？
「不是，你一天怎麼那麼多事？剛消停兩天就又開了，你非要把部門弄得烏煙瘴氣的是不是？」
「你到底能不能幹？不能幹就給我滾蛋！」
許碧潔百口莫辯，「經理……」
「趕緊幹活！」經理低吼一聲，揹着手回辦公室了。
許碧潔氣得要死，卻不敢跟部門經理發脾氣，就開始指着我們。
「你們現在滿意了？只是讓你們給公司省點錢而已，你們怎麼就那麼不願意？一個月買點衛生巾難道就能窮死你們？」
「還有你們這些男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拉屎拉屎拉屎，衛生紙不是你們自己家的，就可勁兒浪費，洗手液也是幾天就一瓶。我一心一意爲公司着想，現在好了，我反而成了公司的罪人了。」
她失望地搖了搖頭，「公司有你們遲早得倒閉！」
同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說話。
下午，我在茶水間聽到許碧潔在打電話，「主管的位置一定是我的，我們部門的同事現在被我管得聽話極了，都沒有人敢跟我頂嘴。」
但是當天下班，許碧潔就出事了。
她爲了表現留在公司里加班，一直到下半夜才離開，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套上麻袋狠狠揍了一頓。
那條路上沒有監控，根本查不出什麼來。
第二天上午十點多，許碧潔纔來。
我故意當着大家的面問她，「許姐，你怎麼纔來啊？這都遲到好幾個小時了，你是不是應該去找總裁自首啊？」
許碧潔鼻青臉腫的，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請假了。」
「許姐，你怎麼了？」我指着她的臉，「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許碧潔微微眯起雙眼，掃視了一圈，冷聲道：「你們別以爲我不知道，就是你們乾的！最好你們來找我自首，要是被我查出來，絕對沒你們好果子喫！」
她去茶水間接水喫藥的時候又在打電話，「我肯定要查出來，等我當上主管，把他們都開除！反了天了，還敢對我動手了！」
我笑着走進去。
許碧潔立刻掛斷電話，「你幹什麼？還偷聽人講話，你有沒有教養？」
我誇張地嘆了口氣，「許姐，現在不不僅我對你失望，大家對你都很失望，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吧。爲什麼大家都不討厭別人，就只討厭你呢？」
許碧潔揚起下巴，「討厭我？很快他們就會過來巴結我的。」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圈，眼神輕蔑，「林晚臻，我知道你的心思，不過你還是儘早做其他打算吧。」
看來她對主管的位置是勢在必得了。
她還能弄出什麼幺蛾子來？
-9-
週一上午九點，部門會議上，主管正式宣佈他的離職。
「這麼多年，多謝大家的配合，跟大家共事過是我的榮幸。我也相信，只要我們部門團結一心，沒有攻不下來的項目。」
「在我離開之前，我也爲大家爭取到了一個福利，那就是主管的位置，將在我們部門中選拔，大家都有機會，好好努力。」
在同事們的掌聲之中，主管掃視了一圈，微微一笑說了句「你們繼續工作吧」，隨即回到了辦公室。
我下意識朝徐冰潔看了眼，她腰板挺得直直的，對主管的位置勢在必得。
但她今天卻消停很多，沒有指責任何人，我當然不相信她變好了。
爲了主管的位置，她上輩子直接殺死我，這種人怎麼可能會變好？
果然第二天，許碧潔就又開始了。
她一進門大家就發現了她的變化。
「許姐，你今天好漂亮啊。」
「許姐，你真的很適合紅色，這件裙子很襯你的身材。」
「真沒想到許姐這麼有料。」
在同事們的誇獎下，許碧潔臉上綻放出笑意。
「我看到你們打扮得都很好看，我也不能落伍是不是？咱們大家都是公司的門面，不能給公司丟臉。」
她在自己的工位上落座，做自己的事情。
說實話，許碧潔的工作能力確實很強，雖然我很不服她，但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但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似乎都對自己的工作能力沒有信心。
快到中午的時候，許碧潔拿着一份資料朝經理辦公室走去。
我抓到她起身之後整理了一下自己裙子的小動作。
我的小人之心在作祟，但許碧潔又何嘗不是一個小人呢？
看到她進了經理辦公室，我也立刻過去，過了一會兒才敲門進去。
「經理……」
許碧潔的胸都貼到經理的肩上了，正在往上蹭。
經理一把推開她站起來，厲聲道：「許碧潔，你幹什麼？」
許碧潔臉色漲紅，連忙將衣領往上拽了拽，恨恨地瞪着我，「林晚臻，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
我故作驚慌，連連道歉：「經理，不好意思，但是我……我敲門了。」
經理臉色難看至極，讓許碧潔滾出去，把我留下來，話裏話外就說許碧潔的不是。
我不知道如果我再晚點進來經理會不會上手，但許碧潔的小尾巴算是被我抓住了。
我也委婉地告訴經理，我不會多嘴，彙報完工作我就出去了。
還沒回到工位，我就被許碧潔拉出去了。
又是天台。
這一次我離邊緣遠遠的。
許碧潔瘋狂地質問我，「你是不是故意的？林晚臻，你以爲這樣就能抓住我的把柄了嗎？我告訴你，主管的位置一定是我的。」
「我一定要拿下主管的位置，我一定要做主管……」她開始喃喃自語，像是魔怔了一樣。
我冷冷地看着她。
她繼續自言自語：「我必須出人頭地纔行，我不能被他們抓回去，嫁給那個老光棍，那樣我這一輩子就毀了。」
我這才明白一切。
難怪她對主管的位置那麼執着，上輩子爲了除掉競爭對手不惜殺人，原來是爲了擺脫原生家庭ťū́₆。
那她爲什麼不直接說？
我們大家都會幫她的。
除了極個別同事，我們公司的氛圍還是不錯的，大家都很團結友愛。
但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就算許碧潔開口跟我求助，我也不會幫她。
她是我的仇人。
仇人就是仇人，不論她有什麼苦衷，殺死我，她就無足惜！
「我三十五歲了。」許碧潔繼續自說自話，「如果我還是一事無成的話，他們一定會逼着我嫁人的……」
我步步後退，靠近天台門口的時候纔開口：「那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
許碧潔崩潰了，「你也是女人，我不要求你同情我，可你爲什麼不能理解我一下？」
「你以爲我願意穿成這樣嗎？你以爲我剛纔在勾引經理的時候，我不唾棄自己嗎？可我能怎麼辦？我沒辦法了，我真的沒辦法了……」
我沒有再說話刺激她，開門下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碧潔纔回來，看上去失魂落魄的，一點都沒有往日尖酸刻薄的影子。
-10-
新任主管是我。
同事們紛紛鼓掌，過來祝賀我。
「晚臻姐，恭喜啊！以後要多多關照我們啊！」
「我就知道是晚臻姐，要知道，晚臻姐的能力擺在那兒了。」
……
我跟大家道謝，餘光看向人羣之外的許碧潔。
孤獨與喧囂，我和許碧潔彷彿在兩個世界，她就靜靜地坐在那裏，世界彷彿一片黑暗，只有一束光打在她的身上，照亮她的落寞與悲哀。
我冷冷地撤回視線，繼續和同事們說說笑笑，並說今晚我請客。
許碧潔自然沒有跟我們一起去慶祝。
卻在聚會結束後，我回家的路上，她騎着電動車直直地朝我撞過來。
我閃身躲開，摔倒在地。
許碧潔衝下車撲過來，把我按在地上，瘋狂地打我。
「林晚臻你害死我了！你去死，你去死啊！」
我用力推開她，迅速翻身坐在她身上，對準她的臉左右開弓，新仇舊恨一起報。
相比起來，還是我心底的恨意更深，激發出來的力量也就更大。
許碧潔最後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我站起來，又一腳踹到她身上，發泄一般吼道：「該死的是你！」
許碧潔爬起來，坐在地上啜泣出聲。
「許碧潔，我們沒完。」我留下這句話，走了。
我不會報警，我要的，是她死！
……
第二天，許碧潔正常上班。
她不是因爲不想結婚才發瘋的嗎？
這不也無事發生嗎？
在我眼裏，許碧潔就是故意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可憐的人，所有的成功必須是她的，否則就是全世界都對不起她。
但是傍晚發生的事情打破了我的認知。
許碧潔的爸媽竟然鬧到了公司。
他們像ṱṻ₍土匪一樣要把許碧潔抓走。
許碧潔哭得狼狽至極，「爸媽，我不嫁人，我求求你們別抓我回去！我向你們保證，我一定會升職的，我會賺大錢……」
許碧潔她媽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她的臉上。
「你都三十好幾了，還賺大錢，你現在出去賣都沒人要了你知不知道？人家老劉願意出十萬塊錢娶你這麼個大齡剩女你就燒高香吧，你還不願意？
「我看你就是被外面的世界帶壞了，心比天高，誰誰你都看不上，你不想想就你這條件，誰能看上你？
「你就是個女人，趕緊嫁人生娃，哪個正經女人天天在外面拋頭露面？趕緊跟我回家！」
她爸更是不講理，「你跟她廢什麼話？一棒子打暈拖回家就是了。」
許碧潔被她爸強硬地往外拽。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心底叫囂着衝上去。
其他同事也都過去了。
「都他媽滾開！這是我們的家事，我看誰敢管！」許碧潔她爸指着我們。
許碧潔是生生被她ƭųₘ爸媽拽走的。
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幾天，整個部門都被陰霾籠罩着。
但我們的日子還要繼續。
雖然有同事把這件事傳到網上，很多網友出來發聲，但是在法律這一塊，許碧潔被她爸媽抓回去結婚，卻根本沒人管。
真是諷刺至極。
-11-
再次見到許碧潔是在半年後。
我正在負責一個大項目，和甲方談完之後就接到了許碧潔的電話。
看到她的時候，她挺着個大肚子，整個人看上去很憔悴，彷彿蒼老了十好幾歲。
我不知道我現在該以什麼立場面對她，是女人，還是仇人。
許碧潔先開口：「林晚臻，看到我這樣你很開心，對吧？」
她說錯了，我一點都不開心，我甚至覺得，她就算是直接死了，也比這樣好。
我是想報復她，但不是這樣。
「怎麼不說話了？」許碧潔跟我說話的時候，臉上好像稍稍恢復了一絲絲華彩，「上輩子我殺了你，現在你看到我生不如死，不是應該開心嗎？」
我稍稍感到驚訝，「你……你怎麼知道？」
她竟然覺醒了上輩子的記憶。
我深吸一口氣，「你知道正好，要不然我還真說不清楚，你現在知道我爲什麼那麼針對你了？」
許碧潔苦笑一聲，「我現在這個結果，本該是我上輩子的結果。其實上輩子我過得也不好，你以爲我殺了人，真的能逍遙法外嗎？」
「你……」
「我被執行了死刑，所以，我也重生了。」許碧潔說。
原來她是重生的，沒有覺醒。
「你找我就是爲了告訴我這個？」
許碧潔眸底恨意驟然浮現，但是卻沒有說話。
我看着她的眼睛，「你恨我嗎？許碧潔？」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告訴我，你針對我是有苦衷的，你只是想成功, 這樣就可以擺脫原生家庭了。」
「但是許碧潔，你的仇人不該是我，不是嗎？你也不該踩着我往上爬，這個社會對不起你, 你爸媽對不起你, 但我沒有。」
許碧潔的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
我沒再說話, 起身離開了。
走到咖啡廳門口, 我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許碧潔。
她依舊坐在那裏, 肩膀一顫一顫的。
我出了咖啡廳, 關上門, 將那個有許碧潔的世界隔絕在身後。
-12-
幾天之後, 我又得到了許碧潔的消息, 是在法律板塊看到的關於她的新聞。
許碧潔殺人了, 死者包括她爸媽, 還有那個老劉……
以及她肚子裏的孩子。
但因爲之前我們同事把許碧潔被她爸媽抓回去逼她家人的事情傳到網上, 現在網友們紛紛站在許碧潔這邊，說她殺得好, 那些人本來就該死。
這種言論自然是不被允許的，所以關於許碧潔的新聞，全都關閉了評論，也不準網友們再討論。
但還是有人繼續發聲。
一年之後，許碧潔的案子下來了。
不是死刑, 而是無期。
網友們對這個結果都很滿意。
「到底是殺人了, 確實要負法律責任的。」
「但我還是覺得，那些人該死。」
【許碧潔是英雄！】
……
有一個知情人的評論引起了很大的關注。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許碧潔當初爲了升職, 在公司裏處處爲難同事, 拍馬屁提議公司取消對女性員工的福利, 收回免費衛生巾，連衛生紙和洗手液都讓大家自己買。】
【她爲了主管的位置, 處處跟我們現在的主管作對, 所以說啊，人都是多面的, 大家也別覺得她多可憐了。】
很快, 網友們就順着這些評論找到了我。
【現在許碧潔被判無期，你開心了吧？】
【當初你要是把主管的位置讓給許碧潔, 或許她不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
【林晚臻, 是你害了許碧潔。】
當然, 大部分網友還是清醒的。
【林晚臻, 這不是你的錯，你千萬別自責。】
【許碧潔想要擺脫原生家庭沒有錯, 但她的仇人不是你。】
【林晚臻，加油，做你自己。】
……
這些評論我只是看了幾眼而已，並沒有放在心上。
因爲很快這件事的熱度就會過去, 大家會被更多的熱點新聞所吸引。
網絡世界就是這樣。
而大家還是要過自己的生活。
幾天之後, 我收到了一封信。
是許碧潔給我的。
整封信的內容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我盯着這封信看了看，然後將信紙丟進了垃圾桶，又拿着垃圾下樓, 丟進外面的垃圾桶裏。
「許碧潔」這三個字也就像這些垃圾一樣，徹底離開了我的人生。
而我，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我還要走得更遠、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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