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來養老院看我。
我失控尿牀,護工讓我光着下身站一邊,罵罵咧咧給我換牀單。
我一生好強,現在活得沒一點尊嚴。
女兒哭了,要接我回家,說就算離婚也要照顧我。
我疼了一輩子的兒子,卻始終沒露面。
女兒照顧我十年,我壽終正寢。
沒想到再睜開眼,看到兒子在搶女兒電腦。
我一巴掌扇過去:「畜生!」
兒子懵了,「媽,你竟然打我?」
重生我才明白,兒子保爹的姓,女兒保媽的命。
-1-
兒子彬彬把我送養老院後再沒露面。
一大早,我失控又尿牀。
護工揪起我,讓我光着下身站牀邊,罵罵咧咧扯牀單。
我一輩子要強,老了卻活得沒一點尊嚴。
「媽……」忽然聽到有人叫我。
女兒珊珊拎着兩大袋子喫的站在門口,早已淚流滿面。
「媽,回家吧!」
我哭着搖頭。
我沒有家,老頭子死了,房子、存款都給了兒子,他卻把我攆出來。
女兒家空一間房,但婆婆在她家。
女婿說他妹經常帶孩子來看他媽,得留着住。
他還陰陽我女兒珊珊:「你媽不是說養兒防老嗎?她的好大兒呢?怎麼靠你這個賠錢貨?」
珊珊罵走護工,給我換上乾淨衣服,開始打包東西。
「媽,就算離婚我也要接你回家。」
她和女婿、婆婆果然沒商量通,離婚了,帶着我在外租房子,一邊上班一邊伺候我。
彬彬和我弟一分錢也不給我們,親戚朋友的關照也有限。
珊珊很辛苦,又想保證我的營養藥品都跟得上,做了好幾份兼職。
她再忙再累,也會帶我出去曬太陽,逗我開心,給我收拾得乾乾淨淨。
可我知道她夜裏經常蒙着被子哭。
都說久病牀前無孝子,可珊珊這一伺候就是十年,不抱怨不推脫。
這次感冒引發肺炎,我知道自己活到頭了。
終於可以解脫,不再拖累珊珊。
看着操勞的女兒,剛滿五十滿頭白髮,骨瘦如柴,佝僂着腰,比同齡人都老。
我悔得腸子都青了。
臨死時我拉着她的手:「珊珊,媽對不起你,如果來生咱還是娘倆,媽一定好好補償你。」
-2-
朦朦朧朧突然聽到有人大喊:「媽,幫我打這死丫頭!」
我用力睜開眼,看見彬彬在搶珊珊 iPad,喊我撐腰。
珊珊見弟弟喊我,臉色頓時嚇白。
媽呀,我重生了。
我慌忙起來動動手腳,一巴掌甩過去,「我還沒死呢,你嚎啥?」
彬彬懵了,手一鬆。珊珊趁機搶回 iPad 緊緊抱在懷裏,眼神透着驚恐。
兩人同步看向我,彬彬捂着臉,「媽,你居然打我?」
珊珊急着辯解:「不賴我,是他搶我 iPad,這是我用自己的獎學金買的,他都有一個了還搶。」
彬彬撒潑:「我不管,就要這個新的,媽,給我搶過來!」
我抬腳踹過去,「滾,再搶你姐的東西,我拍死你!」
彬彬跳着閃開:「媽你瘋了?是你說的她遲早要嫁人,家裏的一切都是我的,她一個賠錢貨休想和我爭。」
「向來我喜歡什麼你都給我搶的!」
我說過嗎?
見我遲疑,彬彬嘚瑟地抖腿,「死丫頭,乖乖給我,否則媽發起火來,後果很嚴重,你領教過的。」
珊珊膽怯地看着我,抱着 iPad 後退,直到後背頂牆。
「啪啪啪!」
彬彬後腦勺連着挨我幾巴掌。
「知道後果嚴重還在這拱火?白眼狼、畜生、臭小子,我打死你!」
我抄起蒼蠅拍追着彬彬打,「以後你再敢搶你姐的東西,我斷你零花錢,一毛也不給你!」
他抱着頭繞桌跑,珊珊也哭了。
「媽,你咋了,別追了,我給他,都給他,你別這樣,我害怕!」
我立刻停手。
也是,她第一次見我打彬彬,一定嚇壞了。
-3-
我指着彬彬罵道:「要不是怕嚇到你姐,今天非抽死你不可。」
「還有,以後叫姐姐,珊珊也是你叫的?」
彬彬縮在角落瞪牛眼,「媽,你是不起猛了?要不回去重睡?」
我活動活動脖子,「我可睡好了,腦子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他氣哼哼摔門,「我告我爸去!」
再看一旁瑟瑟發抖的珊珊,我眼淚下來了。
天爺,這真的是我的珊珊呀!
如花似玉的年齡,黑黝黝的長髮,纖瘦的身材,皮膚水靈,身姿挺拔,咋這麼好看呢。
見我笑着上下打量她,珊珊越發害怕。
「媽,你不要這樣看着我,iPad 我不要了,都給彬彬行了吧?」
「不用,Ţū́₂」我心疼地拉起她手,「新 iPad,還沒套子吧?去專賣店買一個,媽給你錢!」
珊珊不可置信地瞪圓眼睛。
「媽沒事,就是被那小王八蛋突然吵醒有點心慌。」
我慈愛地摸摸珊珊頭髮,「你放心,以後誰也不能把你怎麼樣,否則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媽的一切都是你的,以後還有更多。」
說着塞給珊珊一張卡:「隨便花!」
「對了,你多大?」
「啊?我二十,屬兔呀!」
「那我就是四十五,你爸還有五年就沒了?」
「什麼沒了?」珊珊詫異。
「沒事沒事!」
我抖抖手啊抖抖腳,屁股扭扭做個深呼吸。
nice!nice!
-4-
忽然門「咣噹」被推開,老頭子氣勢洶洶進來,身後跟着一臉得意的彬彬。
「死丫頭咋回事?」老頭子黑着臉擼袖子。
「缺你喫了缺你穿了?沒完沒了跟你弟鬧,閒了幹家務!想捱揍說話!」
手伸過來就要薅珊珊。
「劉志偉!」我大喝一聲把珊珊護在身後。
「少咋咋呼呼的。都給我聽好了,以後誰也不能動我的寶貝閨女,否則滾出這個家門!」
我一生好強,是出了名的悍婦,老頭子也不敢把我怎麼樣。
「媽,我不要了,給弟弟……」
珊珊顯然不太適應我的袒護,把 iPad 往外推。
我越發心疼得緊,「好孩子,這是你自己買的,不需要讓給別人。」
老頭子揉揉眼,「你,沒事吧?」伸手要摸我額頭。
「滾!」我扔給他購物袋,「去買菜,記得買香酥鴨,珊珊愛喫的。還有,再買杯奶茶,香芋脆啵啵,珊珊愛喝。」
「媽……」彬彬在一旁急得跺腳。
我又操起蒼蠅拍,「叫叫叫,老孃的魂都要被你叫丟了。趕緊去擦地洗馬桶,都別給我閒着。」
「可這都是珊珊,不,我姐的活呀?我不會!」
「不會學!以後都是你的活,少嗶嗶!我的女兒要嬌養!」
「啪啪啪!」我連抽他幾下。
彬彬幾聲慘叫,摩挲着被抽紅的胳膊不情不願去拖地。
珊珊不可置信看着這一切,狠狠擰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嘶嘶吸冷氣。
我好笑地看着她,溫柔地說:「傻孩子,回房間研究你的新 iPad,飯好了媽叫你。」
珊珊一哆嗦,「媽,你還是對我兇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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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彬彬拉着臉,「怎麼不是我愛喫的鹽水鴨?」
我重重一放筷子,「不想喫滾蛋!」
他老大不樂意地舉筷子亂戳,挑自己順口的。珊珊抱着一碗白飯默默扒拉,只夾自己面前的一盤青菜。
我「啪」地打一下彬彬手,「懂點規格,滿桌子亂戳,你姐咋喫?」
彬彬嗆飯,嘴裏的東西咔咔噴我一手,我嫌棄地抹回他身上。
「媽,咱家向來都是這樣呀,我喫完她才能喫,你說女孩子不能挑食,男孩子長身體得多喫。」
「那是從前,」我夾起一隻鴨腿放珊珊碗裏,「從今以後,你姐不喫你再喫了!」
「啊?」彬彬求救地看老頭子,老頭子搖頭給他使眼色,「喫吧喫吧,你媽今天更年期!」
我狠狠白他一眼。
珊珊夾起鴨腿給彬彬,「我喫啥都行,媽做的,我都愛喫。」
我鼻子一酸,這閨女活得多委屈呀!
「珊珊,媽,對不起你!」
看我掉眼淚,珊珊慌了,起身抽紙給我擦,「媽,我真沒事,習慣了,您別這樣……」
「媽沒事。」我擦擦眼淚,「好好喫飯,來,這魚也是你愛喫的。」
直到珊珊面前的碗堆得跟小山似的,我才停止給她佈菜。
珊珊邊喫邊看我臉色,小心翼翼,生Ṱûⁱ怕下一秒我把她碗筷奪走,或飯扣她頭上。
我知道,她有心理陰影。
-6-
珊珊小時候有一次和彬彬搶雞腿,我奪下雞腿暴力往她嘴裏戳。
「喫喫喫ţū⁸,撐死你算了!」
老頭子也抓起飯按住珊珊頭往她嘴裏塞。
「死丫頭,讓你搶!白飯不想喫是吧,老子餵你!」
彬彬在一旁拍手叫好:「撐死她,讓她再和我搶!打死她!」
打那以後,珊珊上桌喫飯端着小心,不敢多喫更不敢挑,都是等彬彬喫飽撂筷子,她纔開始喫。
看着珊珊喫完打嗝,我終於滿意地衝爺倆一揮手:「你們可以喫了!」
彬彬那個氣呀,「這還怎麼喫?魚肚子都被她喫了!」
我抓起盤子比劃,「你喫不喫?」他要敢遲疑半秒,盤子立馬扣他頭上。
老頭子慌忙按住我手,「喫喫,他不喫我喫。」
「這還差不多!還有,你倆喫完把碗刷了,我和珊珊出去溜達消食!」
「啊?!刷鍋向來是珊珊的事!」
「跟你說過那是從前?!」我挨個在他們後腦拍一巴掌。
「我重申一遍,以後刷鍋洗碗是你倆的事,是輪流還是承包,你倆商量。反正我溜達回來要沒完成,下頓你們就別上桌!」
「珊珊,走!」
拖着目瞪口呆的女兒,我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消食去!
還有,消費去!
-7-
我帶女兒直奔商場。
剛纔做飯的工夫我翻了翻女兒衣櫃,沒件像樣的衣服。
最貴的居然是一套學校的禮服。
彬彬那小子倒是一櫃子名牌,鞋都是限量版的。
這怎麼行,必須充盈一下珊珊的衣櫃,還有化妝品、首飾之類的。
一圈逛下來,珊珊兩手掛得滿滿的,我還覺得不夠,總覺得還差一件。
珊珊一直在喊「夠了夠了」。
「傻孩子,以後你負責貌美如花就好,其餘的都交給媽。」
晚上躺牀上,我忍不住掐了老頭子一把,他一聲慘叫。
「看來我沒做夢哈!」
我塗着護膚霜感受着身體每一寸肌膚的真實性,由衷感嘆:
「嘖嘖,活着,真好!」
老頭子齜牙咧嘴揉着胳膊,「就你好,我和兒子生不如死!」
「你不要這麼慣着珊珊,女孩子遲早嫁人的!」
「我怎麼慣了?」我瞪眼不服,「不就是給她買點衣服喫點好的?她又沒要天上的星星!」
-8-
家庭地位一夜之間重新排序。
家裏雙陽面臥室,我和老頭子一間,彬彬一間。
大早我把彬彬東西都扔客廳,「趕緊起來,和你姐換房間,男孩子陽氣足,住陰面。」
彬彬頂着雞窩頭不幹:「那間臥室又小又陰,我不搬!誰愛住誰住!」
我去客廳抄起蒼蠅拍掂量掂量,太輕,拿起門口棒球棍!
「給你臉了是不?」
一棒子砸下,彬彬彈射出去,「爸,救命!」
老頭子從臥室探出頭,剛要開口,一看我手中棒球棍,腦袋一縮,門「咣」關上。
彬彬所有東西都被扔到客廳,我下命令:「限你兩小時收拾完,否則沒飯喫。」
珊珊立在她臥室門口很侷促,「媽,我住這屋挺好的……」
我三下五除二把她被子抱過去,「先委屈一下,回頭給你買新牀新衣櫃。」
彬彬在客廳叫囂:「用我牀和衣櫃還委屈她了?還有,我的東西那屋也放不下呀?」
「地上隨便堆!」我忙着給珊珊鋪牀,頭也沒抬。
珊珊想伸手幫忙,我趕緊制止:「細皮嫩肉的,做不了這些粗活,咖啡媽給你衝好了,去陽臺曬曬太陽。」
彬彬在客廳躺屍擺爛:「我不收拾,給我換回來!」
我用腳踢開他的垃圾清出一條路,「你可想好了,不收拾沒飯喫,再不收拾我就都扔了!」
「你不讓我喫我點外賣,這些東西隨便一件都好幾千,反正花你的錢,你捨得就扔!」
他篤定我會服軟。
怎麼會?老孃重生就要重塑一切。
-9-
中午真沒做彬彬的飯,外賣到了,我拉住送餐小哥:
「喫了沒?請你喫!」
招呼來一個收廢品大叔:「這些,有用的你就留着,不要錢,其他你幫我扔垃圾堆。」
大叔樂呵地撐開麻袋,彬彬急了。
「不要動這個,這限量版,三千呢。」
「這個也不要拿,上面有簽名的。」
「不要動,給我摸一大黑手印。」
……
他忙着和垃圾大叔搶着撿,我在一旁樂。
下一步,收拾老頭子。
我進屋巡視一圈,眼睛定在老頭子酒櫃上。
他意識到什麼,站櫃子前以身護櫃。
「幹什麼?你要扔了這些,我跟你離婚!這都是我多年攢的老酒!」
「還離婚?你有命跟我離嗎?」我心頭一酸。
再有五年他就走了,肝硬化,醫生說就是喝酒喝的。
他要不走,我倆可以居家養老,犯得着去養老院讓護工羞辱嗎?
一番拉扯,除了幾瓶茅臺,其餘泡着各種花鳥魚蟲的老酒都給了收垃圾的大叔。
我反覆叮囑:「裏面的東西都是假的,那蛇是塑料的,千萬別喝。」
-10-
因爲酒的事,老頭子跟我冷戰好幾天。
這天下班,突然在廚房幫我打下手。
「有屁快放!」
他搓搓手,「今天小李跟我說了個事,他家有個親戚,開融資公司的,有很多理財產品,收益率年化 30%,比存銀行強多了,我們要不要也投點?」
上輩子,我財迷,總是把「你不理財財不理你」掛嘴邊,就愛打聽各種內部消息,結果養老錢都差點賠光。
「30% 的年利率?超過銀行年利率 4 倍就不受法律保護了知道不,聽他鬼吹燈!」
「你不是一直嚷嚷理財嗎?」老頭子不甘心。
「理財先保本好嘛,他這種叫違規融資高利貸,搞不好血本無歸,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那不能,小李的親戚還能跑了?小李也投了,都拿兩次高利息了,我看過他賬戶往來。」
「誰愛投誰投,聽話,咱不投!」我屁股頂開他。
老頭子像貓被踩了尾巴,一下蹦老高。
「這麼好的賺錢機會你不跟?要不是我跟小李關係好,這種消息人家都藏着掖着,你不是一直嫌我賺得少嗎?」
「就是,」彬彬進廚房插嘴,「多好的發財機會,沒準兒我就成富二代了!」
「滾一邊去,貸款以後也能繼承,要不要我貸幾百萬出來你後半輩子慢慢還?」我抬腳把他踹出廚房。
老頭子一臉不樂意,頻頻翻白眼,好像我是他升級大富翁路上的絆腳石。
「家裏錢都在你手裏,消息我也跟你說了,錯過你別後悔,我們一家的命數可都在你手裏呢!」
我不爲所動:「洗手喫飯吧,喫完飯我多給你蓋幾牀大被,好好做你的富翁夢!」
-11-
一連幾天,老頭子又不理我了,進門就歪在牀上長吁短嘆。
小李媳婦也給我打電話。
「嫂子,聽劉哥說了嗎?理財那事。」
「呵,那事呀,他回來說了。我們不參與……」
「那咋不參與呢,多好的機會!」
我翻翻白眼,你們兩口子想死,別拉我們墊背。
「嫂子,這事本該保密的,是我家小李和劉哥關係好說漏嘴了,要不你們哪有資格參與?」
「這公司老闆是我二舅媽家的表姨父的四叔的侄女婿,公司辦得可大了,CBD 一層樓,這麼高大上還能騙你不成?」
「話我說到了,回頭劉哥可別埋怨我們家小李不夠意思哦!」
夠意思!
平時也挺夠意思,評職稱漲工資哪次他不和老劉爭得頭破血流的。
兩口子一個單位,幹啥票數都比別人多一票,佔盡便宜還賣乖。
悶聲才能發大財,滿世界嚷嚷的,指定沒好事,至少不是說的那麼好。
我跟她打哈哈:「投啥呀,家裏根本沒閒錢,不像你們,有外快!」
「哎哎,你別這麼說,我們也是死工資,讓你說得跟小李受賄似的。」
「沒閒錢你借錢呀,借雞生蛋懂不懂,30% 的利息,這好事千年不遇。」
「我給你講,我家積蓄一百萬全投進去了,還準備貸款再跟投。利息拿兩回,五萬哦,一年就是三十萬,不要太開心哦!」
她似乎已經成了大富翁,笑得格外張狂。
珊珊在一旁悄悄問我:「媽,這麼好的事,你咋不積極呢?你不向來最喜歡這種內部消息嗎?」
我撇嘴:「一百萬進去,返回五萬就高興得屁顛屁顛,也不想想剩下的 95 萬還能不能回來?」
「不能吧?」珊珊嘴巴張老大,「老闆不是她家親戚嗎?」
「這年頭,坑人都先從親朋下手,殺熟!」
看着珊珊一臉困惑,我慈愛地拍拍她臉:
「別操不相干的心了,走,跟媽去個地方。」
-12-
我倆打車直奔海邊,有一填海大工地,剛蓋了個不起眼的售樓中心。
四周圍空蕩蕩的,沒一點人氣,一路踩一鞋泥。
珊珊惴惴:「媽,來這幹啥?」
「投資!」
「這?這跟把錢扔海里有什麼區別?」
「就是衝這海來的。」
「兩位好眼光!」售樓小姐姐三步並兩步跑過來,可算來個人,「別看現在要啥沒啥,不出五年,這就是宇宙中心……」
「行行,我知道!」
不用她講,我知道這片後來變成科技海洋城,什麼某騰、某度、某跳動都會搬過來了,珊珊也會在這一片上班。
「就那套 120 平的,拿合同來。」
「您,要不再考慮一下?」售樓小姐姐於心不忍,她們培訓的話術畫的大餅,她自己都不太信,沒見過我這麼痛快下單的。
珊珊揪揪我衣角:「媽,要不叫我爸和彬彬來看看?」
「他們?懂個毛線!」
預料中,老頭子跟我徹底翻臉。
「這個家我做不了主了是不?放着年化 30% 的好事你不幹,海邊剛填起來鳥不拉屎的地方你買房?」
「Ṭṻ¹你是成心不想過了是不?行,離婚,兒子歸我,死丫頭歸你!」
鋪蓋一卷,睡客廳了。
小李媳婦上杆子來電話笑話我:「嫂子,你這唱哪出?不跟我們一起發財沒關係,不能賭氣敗家呀?」
「那荒郊野嶺的,等那發展起來,彬彬孩子能打醬油了,你是給孫子買的吧?這眼光可真夠長遠的。」
我拿着電話不吱聲,讓她顯擺夠。
「你看看把劉哥氣的,少年夫妻老來伴,真要離婚,人家有兒子養老送終,你還能指望你閨女?」
「她一出嫁,伺候人家婆婆,你就得進養老院挨欺負!」
一句話戳我痛處。
「你沒聽過那句話嗎?生兒子保爹的姓,生女兒保媽的命。」
「這房子是給我女兒買的,跟兒子孫子沒關係。」
「啥?你腦子壞掉了吧!」小李媳婦一驚一乍,「哪有給女兒買房的,你兒子還不跟你急眼?」
沒喝那碗孟婆湯,我腦子一點沒壞。
身旁的珊珊一臉愧疚,「媽,你和我爸不會真的離婚吧?那房子我不要,咱一家人好好過行不?」
我安慰她:「多大點事,以後給你的更多。」
我還讓她開了股票賬戶,憑記憶讓她關注幾隻股票,給她五十萬試試水。
還讓她業餘時間學學視頻製作剪輯。
珊珊這孩子聽話,雖然不明白爲什麼,但一樣樣照做。
-13-
我和老頭子鬧離婚的消息長了翅膀傳回老家,婆婆帶着大姑姐殺進門。
沒等我解釋,彬彬一下子撲進婆婆懷裏,「奶奶,帶我走吧,這個家沒我活路了。」
「每天洗鍋刷碗拖地,沒一點男人的尊嚴。」
「我媽動不動就不給我飯喫,你看看,我都瘦了。」
說着抬起肥碩的胳膊湊到婆婆跟前,一抓一把拜拜肉。
婆婆登時掉眼淚了,「乖孫子,別怕,奶奶來了,我看誰敢欺負你?」
說完狠狠剜一眼珊珊,又白我一眼。
肉眼可見珊珊一哆嗦,求助地看向我。我衝她微微一笑,暗示她安心。
珊珊知道奶奶不喜歡她,一出生奶奶就想把她送人,甚至「無意中」丟過珊珊。
說是帶珊珊趕大集,給買了塊糖糕就把珊珊留在集市上自己去看大戲了。
珊珊這孩子實心眼,原地死等,誰也領不走,硬是在奶奶回村路上截住她,一路跟回來。
上輩子我和婆婆一個調調,不想讓珊珊讀書,想讓她早點打工補貼家用。
沒想到珊珊會讀書,高中保送,大學保送,眼看着研究生也要保送。
沒法兒讓她輟學,而且大姑子極力支持珊珊讀書,偷摸資助珊珊。
上輩子我還嫌棄大姑子多事,現在我打心裏感激她。
婆婆冷眼掃一圈,「一個比一個糊塗,是不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附身了?」
-14-
「女孩負責家務,男孩光宗耀祖,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幹家務的男人出去怎麼見人?你就ťúₘ是把女兒寵上天,去別人家不一樣幹不完的活?」
「男人的手精貴,那是要幹大事的。女人的手就應該握緊拖把、飯鏟子,握什麼筆桿子?白花錢!」
「還有,家裏所有錢都要留給彬彬娶媳婦,你給那死丫頭買房子,你安的什麼心?趕緊給我退了。」
「死丫頭過來跪下!說,你給你媽灌了什麼迷魂湯?出去讀幾年書,學會狐媚手段,還算計弟弟了?」
「你休想,除非我死了。」
珊珊膽怯,但還是習慣性聽話過去領罰。
我伸手攔住她:「你不是有網課嗎?到點了,回房間學習!」
「啊?哦哦!」珊珊會意,又不放心我,慢吞吞回房間。
「死丫頭,翅膀硬了?」婆婆起身丟過去柺杖。
這老太太,身手矯健,大姑姐把她養得很好。
「媽,您別動氣,讓珊珊去學習。」
婆婆用力甩開我手,「你別拿學習打幌子,女孩子,學再好最後也是嫁人生孩子,小學畢業會買菜足夠了。」
「彬彬不一樣,男子漢頂天立地,喫不得苦受不得累,那是要捧着供着的。」
「你倒好,把他攆到常年不見光的屋子裏,瘦成這樣,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去見他死去的爺爺呀!」
說着屁股一歪跌坐地上,拍着大腿嚎上了。
「我沒臉活下去了,你們一個個盼着我死呀……」
嗓門洪亮底氣十足,且活着呢。
-15-
老劉從小是個寶,大姑姐就是根草。
大姑姐小學畢業要去鎮上讀初中,明明成績很好,婆婆死活不讓去,把大姑姐書本都燒了。
「女孩子學得再好也是別人家的,沒用。」
可她對老劉期望值很高,認定兒子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不惜花大價錢送老劉去鎮上讀書。
老劉上大學後,大姑姐也想進城打工,可婆婆拍着桌子不同意。
「姑娘家去城裏幹啥,人生地不熟被人家騙了怎麼辦?就在家待着,讓劉媒婆就近給你找個好人家。」
大姑姐苦苦哀求:「媽,我自己會小心的,和村裏姐妹一起不會有事。我不想一輩子困在村裏。」
婆婆把豬食盆踢到她腳下,「姑娘家,守本分,別成天想不着邊際的事,餵豬去!」
「我看你就是躲懶,黑了心死丫頭!」
後來婆婆刻意給大姑姐選了同村的婆家,就爲拴住大姑姐。
大姑姐沒辦法留在村裏種地,婆婆衣食住行這些年全靠大姑姐,就這婆婆稍有不滿就會打電話跟兒子告狀。
「你姐今天做飯差點齁死我,她就是誠心的,這姑娘終究白養了。」
「我不如就追你爸去了,省得跟着你姐受苦,她遲早要害死我。」
我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可大姑姐好像習慣了,「這是我親媽,她就這脾氣,哪有女兒不管親媽的道理。你們在城裏踏實過,家裏有我呢。」
上輩子我覺得大姑姐願打願挨,也懶得多事,巴不得婆婆別來打擾我們。
老劉似乎對他這個媽也不感冒,就連婆婆下地摔骨折,老劉也就回去一次,留下幾千塊錢,全是大姑姐端屎端尿伺候。
病房人誇大姑姐孝順,婆婆卻說:「女孩子沒啥大出息,也就會種種地伺候伺候老人。」
「你們是沒見我兒子,可厲害呢,城裏上班賺大錢。」
大姑姐伺候我婆婆,還得伺候她婆婆,沒人感激她卻落一身埋怨。
所以,我拿出一張卡遞給大姑姐:
「姐,正好你來了,這錢你拿着。我們離得遠不能盡孝,這些年多虧你照顧媽。」
「從前是我糊塗,說了很多不中聽的話,你別往心裏去,以後媽的開銷都由我們負擔。你家裏有啥事儘管和我們開口。」
大姑姐被我突如其來的善意驚呆了,「弟妹,這錢留着給彬彬,他是劉家長孫,別委屈他。」
我強行塞她手裏,「這些年,最委屈的是你。」
一句話,大姑姐眼淚下來了,捂着嘴臉扭一遍。
婆婆炸了:「這都是她應該做的,你給她錢幹嘛?那是我兒子辛苦賺來給我大孫子的!」ťú⁰
彬彬在一旁煽風點火:「奶奶你看到了吧,我媽現在不但寵我姐,還寵我大姑,我在這個家根本待不下去了。」
「別怕,跟奶奶走。她還想要你這個兒子,就八抬大轎來抬你回,否則,我看誰給她養老!」
說着拉起彬彬就走。
走好,不送!
請神容易送神難,彬彬這尊神,婆婆好生伺候吧。
我要有八抬大轎,那也是抬我姑娘。
我親手磨咖啡送到珊珊房間,她惴惴不安。
「媽,都是我不好,讓家裏不安生。」
「傻孩子,」我心疼地摸摸她頭,「你是最好的女孩,值得用最好的一切供養。」
「媽媽不要你太懂事,不希望你委屈自己。」
「媽媽會疼你,你更要學會對自己好。」
-16-
看得出珊珊很焦慮,弟弟走了,我又和她爸冷戰鬧離婚,她覺得都怪她。
我風輕雲淡,該喫喫該喝喝,變着法子給她做好喫的。
突然一天,老頭子下班捲起沙發上的鋪蓋往臥室衝。
我堵門口,「幹嘛?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問我了嗎?」
老頭子眨眨滿是紅血絲的眼睛,訕訕地往裏面擠屁股,「老婆英明,老婆威武,這個家要沒你,早喝西北風了!」
「收起你的彩虹屁,說人話!」
珊珊也樂得我們和好,巴巴湊過來,「媽,你看我爸態度多好,給個通行證唄。」
我奪過老頭子鋪蓋,「這可是看在女兒的面上。」
「對對,我女兒最乖,我的貼心小棉襖。」老頭子感激地看着珊珊。
這回珊珊尷尬了,還沒見過爸爸這麼寵溺,不好意思吐舌頭。
老頭子搓着手,「你媽真有先見之明,小李那親戚跑路了。真是高利息,跟投的人連本都沒了,好多人還貸款跟的,血本無歸。」
他劫後餘生般摸着胸口,「小李家就拿回十萬,剩下的全打水漂了。那親戚公司就是個老鼠會,龐氏騙局!」
「萬幸我聽你媽的沒跟。」
珊珊撇撇嘴:「要不是我媽主意正,咱家這次就破產了。」
「可不嘛!」
「還和我媽離婚嗎?」
老頭子撓頭,「乖女兒,別擠對你老爸了,爸錯了!」
珊珊驚訝地看看我,這還是老頭子第一次當她面認錯。
我笑了,「有錢難買早知道,我也是狗屎運押對寶了。」
喫飯的時候,刷手機的珊珊突然驚呼:
「爸媽,咱新買的房子那,好幾家大公司拿地了,準備把總部搬過去,我畢業正打算去那家公司呢,這也太方便了。」
老頭子忙搶過手機扒拉,「乖乖,一個月房價翻了跟頭,老婆,你是神仙呀!」
珊珊看我的目光亮晶晶的,有震撼有崇拜,更有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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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老頭子出來進去趾高氣揚的,估計在小李那這些年丟的面子都找回來了。
還一個勁兒拍大腿:「終究買少了,多買幾套,咱家豈不發達了?」
珊珊擠對他:「就這你都要和我媽離婚,看來以後,咱們都聽我媽的。」
「那是自然,咱家你媽最大,你第二,我願意排第三!」
「哈哈哈哈!」
爺倆在沙發上擠着笑。
看着珊珊也慢慢敢和爸爸撒嬌,我心裏說不出的舒心。
我們一家三口過了好一陣舒心日子,居然沒人提彬彬。
小李媳婦嘴巴大,加上投資賠錢心理不平衡,很快添油加醋把我買房賺翻的事嚷嚷出去,好多人來找我打聽內部消息。
我一一擋在門外,天機不可泄露,那是要折壽的。
實在架不住大家糾纏,我只能說:「要是住,買哪、什麼時候買都行,要是投資,還是算了。不如,多囤點口罩酒精。」
珊珊不明所以:「媽,囤口罩幹啥,誰天天上街戴口罩?」
我心說,會有這麼一天,口罩稀缺,上街沒戴口罩就像沒穿褲子一樣。
別人好哄弄,我弟堵門上。
「姐,你要不幫我,小娟要和我離婚,她可是你給我娶進門的,你要負責。」
小娟在旁邊掉眼淚,「姐,我們窮日子沒法過了。」
上輩子我重男輕女,還是個扶弟魔,三包弟弟:包上學包工作包結婚。
他Ṫűₚ家大事小情但凡要錢的事,他媳婦小娟就鼓搗他來找我,我負責他一輩子。
最後珊珊把我從養老院接出來,那麼困難不得已找他借錢,小娟居然拒之門外。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哪有讓弟弟給姐姐養老的?」
我到死他們都沒來看我一眼。
現在,我弟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在客廳中央跺腳。
「不嘛,我就要就要,你給我買一樣升值猛的房子,必須買!」
「不給我買就不走!」
ŧü⁺一屁股坐地上腳還亂踢。
珊珊在旁邊噗嗤笑:「小舅,你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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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娟丟過來個抱枕砸珊珊。
「多嘴,有你說話的份嗎?孃家的事輪得着你摻和?」
這話我不愛聽。
「珊珊已經成年,啥事都可以發表意見。」
我踢踢剛子屁股:「起來說話,讓小輩笑話。」
「你要買房可以呀,能拿出幾成首付?」
兩口子對視,「我們能拿出五萬,剩下的姐你貼!」
我一口水噴出,大幾百萬的房子,敢情他們就出個稅錢。
「房價翻倍,到時我們還你不就行了?你也能跟着賺點。」小娟理直氣壯翻白眼,好像讓我幫忙是瞧得起我。
剛子脖子一梗:「我是咱家唯一的男丁,爸媽去世的時候也叮囑你了,不能委屈我。」
不提老人還好,一提老人我火冒三丈。
手裏的杯子「啪」撂下,「你還有臉提爸媽?他們生病住院哪次不是我衝在前頭,你們守過一次夜接過一次尿嗎?」
「唯一男丁又怎樣?我還是唯一女丁呢,你照顧過我呀?」
「不好意思,今天你們空跑一趟,我家沒錢,我更不會給你們出什麼主意。賠了賺了,我跟你們玩不起算不清!」
我一通輸出,剛子兩口子蒙查查,被推出門還一個勁兒嘀咕:
「這咋跟變了個人似的?從前有求必應。」
珊珊跟我收拾客廳殘局,欲言又止。
「你也覺得媽媽變了是不?」
她點點頭。
「你覺得哪樣媽媽好?」
她笑了,「我當然喜歡現在的媽媽。」
「珊珊你記住,不要隨便可憐別人,尤其親戚朋友,心軟的人通常沒福氣。」
「還有,心軟是病,情深致命。」
珊珊似懂非懂點點頭。
沒關係,以後遇事能想起我的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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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呵護下,珊珊眼見着陽光自信起來,懂得爲自己的權利據理力爭。
還偷偷告訴我,戀愛了,給我看男孩照片。
上輩子就是這小子,不尊重珊珊,最後還和珊珊離婚。
我也不好明說,姻緣有時候也是命中註定,一場躲不過的劫。
我又給她一張卡:「生活費都在裏面,媽不會控制你,你自己把握。」
珊珊不要:「媽,你已經一個月給我五千,足夠!」
「再說我眼看要實習,多少也會有收入的。」
「不行,」我堅持,「你現在談戀愛了,咱不能被男人一個包一頓飯就哄迷糊了,喜歡啥自己買。男人送的,咱感謝,禮尚往來你要還回去,沒談婚論嫁,彼此誰也別欠誰的。」
「嗯,媽我記住了。」
「還有,」我拉着她手,「你成績優秀,畢業工作不愁,房子媽也給你準備好,誰也無權干涉你的人生,你也不要爲任何人低頭放棄自己的生活。」
珊珊疑惑:「媽,我又不是要走,每週我都回來,工作也不離開這個城市,你怎麼突然和我說這些?」
我紅了眼圈。
上輩子,我注意力都在彬彬身上,對珊珊不聞不問,還冷暴力。
珊珊爲逃離這個冰冷的家,上班上學都選擇很遠的地方,就算一個城市也很少回家,我也懶得教她一些人生道理。
她戀愛後,那個男孩主張她放棄工作,全職在家伺候老人孩子。珊珊急於逃離原生家庭,輕易答應結婚辭職回家。
全職主婦活得沒有尊嚴,什麼事都要聽男人的,直至後來離婚。
她的不幸我有很大責任。
珊珊輕輕擦掉我眼淚,「媽你放心,在你身上我看到一個獨立女性的從容,我會勇敢選擇婚姻,更會有自己獨立的思想和經濟。」
「而且,會永遠陪在媽媽身邊。」
說着撒嬌地撲進我懷裏。
我緊緊抱着她。
萬幸,一切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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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塑完珊珊,該騰出手改造兒子了。
婆婆已經打過無數次電話,「什麼時候把這個孽障接回去,我心臟病都要犯了。」
聽大姑姐說,彬彬回去算是放養了,隨心所欲,想幹什麼幹什麼。
熬夜打遊戲,狂喫零食外賣,一天除了上廁所就焊在牀上或電腦前,也不洗澡換衣服,整個屋子臭烘烘。
打遊戲時開着音響。
「衝!傻逼!」
「奶我一口,快!」
「搞什麼,尼瑪,豬隊友!」
突突突,咚咚咚……
轟轟炮聲、槍聲、謾罵聲不分晝夜轟炸婆婆的耳朵,老心臟快碎了。
他還指使婆婆幹這幹那,稍有不順跺着腳鬧,婆婆生活規律完全被打破,煎熬得蓬頭垢面,一下子老了很多。
遠了香近了臭,她以爲的大孫子還是白白胖胖小時候抱懷裏,哭了塞個奶瓶省心的主,沒想到作天作地,作她陽壽。
老頭子接電話看我一眼,「家裏房間終年不見陽光,彬彬回來委屈,就在村裏曬太陽吧,補鈣長得好。」
「他長得好,你媽我老命快沒了。你們小區樓下有花園,要曬回去曬。那房子再小,珊珊不住了好幾年嗎?有啥委屈的。」
「回來他媽又修理他,不能打遊戲不能喫外賣,彬彬不開心。」
「該修理修理了,樹不修不成才,回去早起早睡乾點正經事,打遊戲能當飯喫?你看人家珊珊,多有出息,一個媽生的,差別咋這麼大呢?」
「現在我們家務都齊動手,彬彬回來幹活又叫苦。」
「叫啥苦?家裏這點活比起農活輕鬆多了,他一個大男人,掃把哪有鋤頭重?家裏一份子,該幹啥你們得指揮讓他幹。」
「還有……」
「你有完沒完了?」婆婆急了,「他是你兒子不是我兒子,誰兒子誰養,你們賴上我了是不?他要像珊珊那麼省心,十個八個我都願意養。可這孽障太鬧心,村裏狗都嫌!」
彬彬徹底從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劉家長孫乖孫的神壇上跌下來,淪爲狗都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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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彬回來, 迎接他的是沒收手機、電腦、零花錢。幹家務可以賺工資, 上補習班可以頂家務。
他跟我支棱, 老頭子一腳踹過去,「再跟你媽你姐瞪眼,老子削你!」
彬彬最終放棄抵抗,乖乖聽從我的安排上補習班。
我知道過去我的寵溺讓他落下功課, 七門功課總共考了一百,也算滿分。
他像珊珊那樣考像樣大學是沒戲了,乾脆讓他走職業技術路線, 參加春季高考。
「彬彬,這次要沒考上職業技術學院, 以後家務你全包, 我可以按小時工給你工錢,你也算自食其力。」
別說,這小子挺有天賦,文化課學不明白,但動手能力強, 尤其對機械感興趣,技能大賽拿了個一等獎。
他和珊珊也能融洽相處, 有問題也虛心請教姐姐, 再沒有對珊珊大呼小叫指手畫腳。
有一次姐弟倆樓下溜達,一個醉漢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撞一下珊珊。
「不好意思大美女, 陪哥哥喝一杯?」
彬彬飛起一腳,「敢欺負我姐?找死!」
結果踹斷人家一根肋骨。
對方要八萬八道歉和解,彬彬不幹:「大不了我進去蹲幾天,他欺負我姐就該打。」
珊珊急了:「姐能捨得你進去遭罪還留案底?錢的事你別管, 我也不告訴爸媽。」
這事過去, 姐弟倆感情更深厚。
彬彬還說:「姐,你陪我長大, 我陪你出嫁。以後你要被婆家欺負,我第一個不答應。」
後來珊珊出嫁那天,說好背新娘下樓,可婚車來了這小子哭得稀里嘩啦, 躲屋裏不出來。
等新郎接走新娘,他才衝下樓追着婚車哭, 「姐,你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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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經過, 等老頭子平安度過五十歲生日,我長吁口氣。
重生的這幾年像夢一樣不真實,卻又實實在在都變了。
我走在九十這年, 珊珊也六十五了。
她握着我手,牀尾是彬彬, 旁邊輪椅上是老頭子。
過了五十的坎, 我倒活不過他了。
一家人圍着送我,沒啥遺憾了。
「你們別難過, 我這輩子值了,願望都實現了。」
珊珊把我手貼臉上,「媽, 這次也別喝孟婆湯,下輩子,咱們還是一家人。」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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