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女兒家幫忙帶孩子,女婿卻要我交房租。
「媽,從下個月起,你每個月得給我們交房租。
「我們這位置,四房兩廳精裝大平層,家電齊全,房租至少得 8000。
「我們收你一半,再給你打個親情 8 折,你每個月交 3200 就行。
「你來的這三個月算試用期,不收你房租,下個月開始收。
「你現在就把下個月的房租付了吧。」
-1-
我都懷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不然怎麼聽到了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震驚得筷子都拿不住。
試用期?
交房租?
什麼玩意兒?
合着我幫他們帶了孩子,還得感謝他給我免了三個月房租,還慷慨地給我轉了正?
這是人腦子能想得出來的事嗎?想錢想瘋了吧!
梁川一臉理所當然地看着我,就等着我掏錢了。
我直接無視他,轉頭看向一旁一直未出聲的女兒莫莉。
「你也是這樣想的?」
莫莉訕笑幾聲。
「梁川出國留學七八年,已經習慣了老美的思維習性,媽,你就配合一下吧。」
呵呵呵呵。
留個學就忘了本了啊。
配合?
行啊,既然要明算賬,那我也不能喫虧。
「既然如此,那從下個月起,你們得付我育兒嫂費。
「請個全職育兒嫂至少要 6000,我給你們打個親情 8 折,你們每月付我 4800 塊就行。
「每個月我們可以抵消 3200,你們還需付我 1600。
「先前這三個月算你們的試用期,不收你們的錢了。
「下個月這 1600,現在就先付了吧。」
誰知,梁川卻說:「你別急,我還有一筆賬漏算了。」
-2-
他口中漏算的那筆賬,竟然是我的生活費。
一日三餐,生活用品,水電煤氣,以及偶爾他們帶我出行的油費、花費等等。
他一通算盤打下來,每個月還要收我 3000。
這樣一算,還是得我付錢給他,3000 減 1600,每個月我要付他 1400。
梁川拿出手機往我身前一遞,說:「直接掃碼支付吧,不用取現金。」
我看看手機,又看看梁川和莫莉,直接扔下碗筷,站起身。
「你們請保姆吧,我不幹了。」
梁川面色平靜無波瀾。
莫莉卻臉色大變。
她着急忙慌把我拉進房間。
「媽,你可不能走,你走了誰幫我帶孩子呀。」
「剛不是說了嗎,你們請保姆啊。」
「我請不起啊,媽!」
莫莉腳一跺,很是無奈地喊道。
怎麼可能,我完全不相信。
梁川一個月工資四萬,莫莉也有一萬二。
「你們會請不起保姆?誰信啊。」
我覺得她就是故意那樣說的,就是不想放我走。
我沒了耐心,抬腳就走。
莫莉拖住我。
「梁川請得起,是我請不起!」
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
什麼叫梁川請得起,她請不起?
他們倆難道不是一家啊?
面對我的疑惑,莫莉臉色變幻莫測好半天,纔將事情全盤托出。
她跟梁川竟然一直過的是 AA 制的生活。
-3-
家庭一切支出都要 AA 制。
每月房貸將近一萬,莫莉要承擔一半。
喫喝拉撒、日常開支、孩子的開支等等等等,每月她還要 A 上五千。
她每月一萬二的工資,就只剩下兩千。
要是再請保姆,莫莉就負擔不起了。
我恍然大悟。
難怪剛剛我說不幹的時候,梁川一臉平靜,因爲他請得起啊,他無所謂。
莫莉請不起,所以她才慌。
原來,這纔是她非求着我來幫她帶孩子的真正原因啊。
三個多月前,臨近生產,她來找我。
說她跟婆婆不和,不想讓婆婆幫忙帶孩子。
請保姆她又不放心,怕遇上黑心保姆虐待孩子。
所以她來求我幫忙。
老莫心疼女兒,說我反正退休了,在家也沒啥事,就來幫女兒帶幾年吧。
加上女兒苦苦哀求的可憐樣兒,我也屬實不忍心。
所以我來了。
我看着莫莉,都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真的是無語至極。
她這是過的什麼日子!
「你圖他什麼啊?」
我沒忍住問她。
「圖他掙錢多,也沒你份?
「圖他精打細算,一毛都不會給你少?」
就算是搭夥過日子,也不是這麼個搭法吧。
面對我的一連串發問,莫莉卻選擇無視,反而很認真地跟我說:
「梁川強調女性要獨立自主,哪怕我們是夫妻,但也是獨立的個體,也要承擔自己的那份責任。
「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我認同。
「梁川這是把我放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他是在尊重我,也是在督促我上進。」
我:……
我忍不住探手摸她額頭。
沒生病吧?
這得被梁川 PUA 到什麼程度,才能這麼認可他的做法。
夫妻之間是這樣相處的嗎?這個獨立自主在婚姻中是這樣用的嗎?
那還結什麼婚?生什麼孩子?
一個人過,自己掙錢自己花,這樣的獨立自主不是更舒坦嗎?
我不禁問她:「這樣的婚姻有什麼意義?」
莫莉卻突然不耐煩了。
「有沒有意義我自己知道!
「你不懂,也不需要你懂!」
說完她可能意識到自己語氣有點過了,又立馬跟我道歉,軟了語氣。
「媽,梁川是我好不容易追到手的,我只想把日子好好過下去,你別讓我爲難。」
我覺得她病得不輕。
我想破腦袋都沒想明白,自己女兒怎麼還是個深度戀愛腦。
大概是我老了,跟不上現在年輕人的思維了。
真是理解不了一點。
我堅持要走。
莫莉拖着我不放,眼淚都出來了。
她苦苦哀求:「媽,我知道你不理解,沒關係,你就當再心疼心疼我。
「你別急着走,我去跟梁川溝通,說不定他就不計較這些了呢。」
我心想,讓梁川改變心意估計不大可能。
但看着女兒滿臉淚水求我的樣子,我又心軟了。
行吧,那我就再等等。
我其實不抱希望,回房間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隨時走人。
結果沒多久,女兒就來告訴我,事情ţū₇解決了,我不用給梁川錢了。
我問她怎麼把梁川說通的。
莫莉含糊其辭,只說讓我不用管。
我勉強答應女兒繼續留下來。
但我告誡她,這樣過日子終究不是辦法。
她擺擺手走了,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日子安生過了幾天。
等三月結束,四月到來,事情又有些不一樣起來。
-4-
這天早起刷牙,發現洗浴室裏的牙膏、洗髮水、沐浴露等等,都不見了。
我找莫莉問。
莫莉明顯愣了一下,但又馬上說道:「之前那些我覺得都不太好用,都給扔掉了,還沒來得及買新的。」
「媽,你等等,我現在就去給你買。」
很快她就下樓給買回來了。
不過看到東西,我滿臉問號,怎麼突然間這麼省了。
都是沒見過的牌子,看起來很廉價。
擠了牙膏一刷,泡沫都不怎麼起。
我一邊吐槽,一邊又擠了一大坨。
問她:「怎麼買這麼不好用的東西?」
莫莉說得頭頭是道:「越貴的東西加的不良物質越多,用多了不好。」
什麼鬼道理。
刷完牙準備喫早飯。
桌上就一碗白稀飯。
「你喫過了?也喫的這?」
我端起碗詢問莫莉。
她答:「喫過了,媽,咱們平時喫的太油膩了,以後喫清淡點吧。」
清淡也不是這麼個清淡法啊。
不過我早上一般沒什麼胃口,也無所謂。
中午是白米飯+一盤青菜。
我沒說啥,默默喫了。
晚上樑川下班回來,他們夫妻倆喫飯的時候,孩子在哭鬧,等我哄完孩子再上桌,桌上就剩一碗湯底。
莫莉訕訕開口:「今晚菜做少了,要不媽你就着湯喫點得了,晚上不容易消化,喫多了也不好。」
我頓了頓,也沒說啥,不動聲色又喫了。
第二天,要帶孩子去打預防針。
梁川上班的地方經過防疫站,我們打算跟他的車出去。
出發的時候,我抱着孩子落在最後。
等我走到樓下,梁川開車載着莫莉已經走遠。
莫莉打來電話。
「媽,你自己打個車來啊,我在防疫站等你。」
……?
我冷笑。
「怎麼?梁川是嫌我沒給生活費?」
莫莉還嘴硬:「哪能啊,沒有的事,媽,你先打車過來,晚了人多難排隊。」
我直接掛斷。
望了一眼懷裏吮指頭的外孫,我點開手機購票界面,買了張最早的高鐵票。
然後掉頭上樓。
收拾完東西,給莫莉發去微信:
「半小時後,我出發去車站,孩子我扔哪?」
-5-
二十分鐘後,莫莉火急火燎趕回來。
「媽,你這是又怎麼了?」
得,還在裝傻。
我提上行Ṫű̂₃李箱抬腳就走。
莫莉快步往門前一站,擋住我的去路。
「好好的,你怎麼又要走,不是不要你給錢了嘛,你鬧哪樣!」
她難不成還覺得是我無理取鬧?
我直接跟她挑明瞭。
「我不走難道留下來繼續每天刷不起沫的牙膏,喫白飯青菜喝剩湯?出個門坐你家車的資格都沒有?
「你不是說通梁川了嗎?那你倆這兩天又是整的哪出?
「我真好奇,你那天到底怎麼把事情解決的?」
莫莉張了張嘴,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最後突然泄了氣般,隱忍又無奈地開口:
「房租我幫你給了,生活費實在出不起了。
「我給他打商量,以後儘量節儉,出門自己解決,他才勉強同意降了 2000。
「媽,不起沫的牙膏我也在用,白飯青菜剩湯我也喫了,你怎麼就不能體諒我一下呢。」
我真是無語到發笑。
「我爲什麼要體諒你?你這不是活該嗎?你問過我意見沒有,就想當然覺得我理應接受?
「我現在告訴你,我不接受!」
我懶得再跟她廢話,真是腦子秀逗了。
我用力拉開她,強行出門。
她卻趁我不備,搶走我的揹包,動作迅速拿走了身份證。
她說:「媽,你先冷靜一下,你現在太沖動了。」
說完不敢看我,抱起孩子低頭回了房間。
我沉默看着她。
不知道心裏是憤怒多一些,還是失望更多。
抑或是哀其不爭,竟甘願屈居於這樣的婚姻,還企圖綁架我這個母親。
總之,我是多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她以爲扣了我的身份證,我就走不了了麼。
幼稚。
-6-
我花高價叫到一輛車,全程一千一百多公里,耗時 13 個小時。
出發時是傍晚,到老家已經是第二天半上午。
下車時,剛好女兒打來電話。
「媽,你在哪呢,快回來吧,我要出門一趟,孩子沒人看。」
她語氣稀鬆平常,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似乎對我離家一晚上,沒有身份證,可能連賓館都住不了這件事,絲毫不關心。
我說:「我在老家了。」
「什麼!」莫莉音量瞬間拔高,「你怎麼走的,你說不管就不管了,你怎麼這麼狠心!」
尖利的聲音刺得我耳膜生疼。
本來坐了十幾個小時車,人已經很疲憊了,被這聲音一震,頭更暈了。
我果斷掛了電話。
緩了緩,才向家裏走去。
回到家,老莫正皺着眉頭聽電話。
在看見我進門後,忙跟那邊說:「你媽回來了,我待會兒好好說說她。」
那頭一掛斷,他張嘴就開始責備我。
「你說你,一把年紀了,怎麼還能做這麼任性的事?
「女兒勤儉一點是好事,總比人家大手大腳的好吧。
「你說走就走,丟下孩子就不管,你讓女兒咋弄?
「哪有你這樣當媽的!」
他只聽莫莉單方面說了幾句,沒了解全部,就偏聽偏信指責我。
我本來就頭暈得厲害,聽他這一頓不分青紅皁白的數落,更是氣得眼前發黑。
剛想回罵過去,țù⁺一張嘴,瞬間一股噁心直衝嗓子眼,嘔的一聲就吐了出來。
我全身無力癱在地上,腦袋天旋地轉,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7-
再醒來,人躺在醫院裏。
病房門敞開着,老莫站在門外開着外放打電話。
莫莉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
「爸,我跟你,還有媽,都是各自獨立的人,不能因爲媽病了,就要讓我跑這麼遠回去看她,而影響我的生活。
「爸,你也是獨立的人,如果媽影響到你的生活,你也完全可以拒絕照顧她。」
老莫明顯震驚到了,聲音都高了幾個度。
「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莫莉甩了一句:「道不同不相爲謀。」便掛了電話。
老莫盯着手機,在門口呆呆地站着,一直沒動。
直到我翻身發出動靜,他才轉過頭來。
臉上還殘留着一絲不可置信。
他張了張嘴,問我:「你是因爲什麼纔不給女兒看孩子的?」
我心平氣和地將一切告訴他。
老莫的臉色變了又變。
我在醫院住了兩個星期。
那天在家裏又吐又暈,幸好老莫及時將我送到醫院。
確診是輕微腦出血,因爲出血位置是非關鍵區域,治療又及時,所以並沒有留下什麼不良後果。
出院回家後,在家又踏踏實實地修養了一個月,總算恢復了些元氣。
老莫這陣子比較沉默。
大概還沒從女兒帶來的刺激中緩過來。
我們倆都默契地沒有提起女兒的名字。
我心裏清楚,莫莉既然能說出那樣一番話,這個女兒也大約等於白養了。
我還好,經此一遭,對很多事情都看得淡了。
我將全部心思放回自己身上。
雖然腦出血已經康復,但這次卻給我敲響警鐘。
年紀上來了,對待自己需要更精心。
我每天早睡早起,適當運動,種種花養養魚,日子閒適又安寧。
時間很快邁進六月。
老莫滿 60,也退休了。
他生日這天,我們商量好了不請客,就自己在家做點好的慶祝慶祝就行。
只是沒想到,我們那位高唱獨立人格的女兒,竟在這天特意趕回了家。
-8-
她說一生就一個 60 歲,她作爲女兒,理應回來給她爸做壽。
一個在父母生病時,揚言大家是獨立個體,不願回來看一眼的人。
怎麼會對一個不足輕重的生日這麼上心。
我不禁想起前幾天聽來的一件事。
之前在莫莉家認識的鄰居大姐,一直跟我微信有聯繫。
她告訴我,梁川和莫莉因爲請保姆,都被家政公司拉進了黑名單。
自我走後,梁川就開始物色保姆。
至於莫莉出不起保姆費的問題,我不清楚她是怎麼解決的,總之莫莉是同意了。
保姆是很快就請到了,但是一連請了好幾個,沒一個能留下來。
搞到後來,家政公司都不耐煩他們兩口子。
直接拉進黑名單,不做他們家的生意了。
具體原因,無非就是工資的問題。
當初對待我的那一套,梁川又拿出來對待保姆。
住了他家房子要交房租,喫了他家飯用了他家東西,也得交生活費。
雖然沒有當時給我算的那麼多,但是保姆工資抵扣掉這些費用,也少了一半。
人家在別家做保姆,一個月至少 6000 塊,還包喫包住。
在他家倒好,喫住還得自己掏錢,這活誰還願意幹吶,都跑沒影了。
鄰居大姐說這事都在他們小區傳遍了,他們兩口子真是讓大家開了眼了。
我倒是覺得不足爲奇。
今天莫莉一反常態跑回家,我隱約猜到她的目的。
-9-
我表現得很冷淡,但老莫似乎有些高興。
雖然他沒明說什麼。
但從他明顯放晴的臉色,以及緩和的語氣,就看得出來。
飯桌上,莫莉跟我道歉。
她說那天不是有意要拿我的身份證。
她只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坐車,想着找個時間親自送我回來。
但我非要當即就走,她沒辦法才出此下策。
她說:「媽,我要是知道你寧願打車也要當即就回,回來還病一場,那天我說什麼都得抽時間送你回來。」
她又解釋我生病後,爲什麼沒回來看望。
「你一走,孩子就病了,鬧了好多天,我根本走不開。
「而且我也是跟爸確認過你沒有什麼大事,不然哪怕自己孩子不管,我也得回來照顧你。
「當時照顧孩子太累了,腦子糊塗,說話都說錯,你們千萬別放在心上。」
莫莉眼淚汪汪地看着我。
「媽,你能原諒我嗎?」
我沒接話。
老莫先不忍心了。
他猶豫了下拍拍我,勸道:「女兒也是不得已,既然她知道錯了,你就原諒她吧,一家人哪來的隔夜仇。」
我心想,這世上果真沒有感同身受。
即便他之前親耳聽到莫莉說的那一番話,也通過我瞭解了在莫莉家發生的事。
但刀子沒割在他身上,他就不知道有多疼。
他甚至連皮都沒擦破。
所以女兒稍微示弱,他就心軟了。
我勾脣笑了笑,含糊說道:「那些都過去了。」
隨即假意關心起她來:「你們最近怎麼樣?孩子上回生病後還好嗎?有什麼需要我和你爸幫忙的,你就說。」
老莫見狀高興了,忙順着我的話表態:「對對對,我現在也退休了,時間也多。」
莫莉破涕爲笑,順水推舟就說出了她回來的目的。
-10-
意料之中,又想讓我回去幫她帶孩子。
我有些爲難:「媽是很想幫你的,可是上回腦出血後,我這身體就不太好了,不能勞累,不然就容易頭暈。
「出院的時候,醫生也交代了,讓我平時多注意休息,不然隨時有復發的風險。」
莫莉聽我這樣一說,眼見着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我不動聲色話頭一轉:「不過你爸現在也有時間了,我帶不了,他可以帶啊,讓你爸去幫你。」
莫莉遲疑道:「爸一個男人,能行嗎?」
我適時起身,裝作要去盛飯,卻在端起碗的瞬間,失手摔了碗,然後捧着腦袋癱在椅子上喊頭暈。
然後有氣無力對莫莉說:「你看媽這樣子,哪還敢給你帶孩子,我都怕把孩子給摔壞了。
「你別不相信你爸,你小時候就是你爸帶出來的,他比我還細心。」
我又轉頭看向老莫:「老莫,女兒真要靠你操心了。」
莫莉眼含希冀看着她爸:「爸,那你能來幫我嗎?」
老莫沒法拒絕,他自己說的他現在退休了,有時間。
然後我又是這幅樣子,加上他那麼心疼女兒,他拒絕不了。
當然是同意了。
莫莉立馬開心了,她說:「爸,帶孩子辛苦,我們給你開工資,就照着請保姆那個價開給你。」
老莫唬着臉:「作爲你的父母,給你帶孩子哪還能收你錢,你把爸當什麼人了!」
有人幫帶孩子還不用掏錢,莫莉求之不得啊。
當天就拉着老莫走了。
我滿心以爲,就衝老莫心疼女兒的這個勁,去莫莉家總該比我能忍吧。
誰能想到,我一個人還沒瀟灑幾天,他就氣沖沖地跑回來了。
三天。
他就去了三天。
-11-
你若問老莫經歷了什麼。
無非就是將我當初經歷的事情又經歷了一遍。
不過,因爲有我在前,老莫是有心理準備的。
在梁川提出要老莫交房租、付生活費的時候。
老莫還挺心平氣和,說:「既然工資我沒要,你說的這些費用也就別要了吧。」
結果梁川卻說:「我們給你付工資,和你要交房租生活費是兩碼事,你不要工資是你自己主動放棄權利,跟我們無關,這並不妨礙我繼續向你行使收取房租和生活費的權利。」
一句話把老莫說得目瞪口呆。
他想讓莫莉來說個理。
莫莉卻說:「爸,梁川是獨立的人,我無法干涉他的決定,你就配合一下吧。」
「再說了,爸,你的錢以後不都是我們的嗎,你就當提前贊助我們小家庭了。」
老莫想了又想,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說服自己的,總之他還真把錢給了。
可是他卻輾轉反側一晚上沒睡着。
第二天一早,頭痛欲裂,還想吐。
他想起我之前腦出血的事情,害怕了。
哀嚎着叫來梁川和莫莉,讓趕緊叫救護車,自己不好了。
梁川頓了頓,卻沒着急打 120,反而語不驚人死不休:「你昨天付的錢不包括這種突發性的開銷,叫救護車的錢你先付一下。」
莫莉在一邊很着急:「爸,你趕緊的吧,別耽誤了看病。」
一人一句,差點將老莫當場氣撅過去。
他最終沉默着掏了錢。
救護車拉去醫院,檢查過後沒有發現問題。
大概是熬夜造成的後果,醫生給他扎針緩解了頭痛,囑咐多休息,便讓他回了家。
回去後,老莫就收拾東西要走。
莫莉又想拿對付我那套來對付老莫,要扣老莫身份證強留他。
老莫再沒忍住,一個大耳刮子颳了過去。
父女倆徹底鬧翻。
老莫怒意翻騰,滔滔不絕向我控訴梁川和莫莉的不是。
他感到後怕:「如果我真是腦出血,那樣被他們耽誤,我還有活路嗎?」
果真,刀子扎到他自己身上,他知道痛了。
「老莫,我病倒那回,莫莉說出口的那番話,難道你沒聽明白嗎?
「對於他們來說,我們不是父母,不是岳父岳母,只是跟他們不相關的獨立的人。
「所以他們不會對我們負責。」
老莫聳拉着肩膀,重重嘆了一口氣,不得不接受現實。
-12-
這次之後,我和老莫斷了跟莫莉的聯繫,專心過自己的日子。
莫莉家那個鄰居大姐還是會時不時找我聊上幾句。
因此,即便我對莫莉一家的事漠不關心,依舊被動地聽了一耳朵。
自上回老莫離開後,莫莉想讓我們幫她帶孩子的打算徹底落空。
恰逢她產假即將結束,找人帶孩子的事迫在眉睫。
不知道她是如何說服梁川的,竟讓梁川同意按市場標準給保姆開工資。
但是,即便莫莉向大家承諾工資一分不少的給,絕不會再有房租和生活費一說,依舊沒人願意去他們家幹。
畢竟有過先前那一回,誰知道去他們家後,會不會又整出什麼新的幺蛾子。
萬一來個控制飯量、用水用電量,超標使用就扣你錢這樣的事,那不是又得好一頓掰扯啊。
那不純粹給自己找罪受嘛。
所以大家避他們家如蛇蠍,紛紛繞道。
乍一聽到,我還想是不是說得太誇張了。
但仔細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莫莉請不到保姆,復工時間只得一拖再拖,最後被公司無情踢出局。
既然沒了工作,那她跟梁川還繼續 AA 嗎?
我不知道。
但很快我就知道答案了。
因爲莫莉又回家來了。
這次她直言不諱,要我們的錢。
-13-
「你們工作這麼多年肯定有積蓄可以花,工資卡就先給我應急一段時間。」
她說得理直氣壯,毫無負擔。
我其實挺好奇的,莫莉是哪來的自信。
她難道對自己的所作所爲,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嗎?
怎麼還能如此面不改色地對我和老莫提出要求。
她竟然能將我和老莫在獨立個體和父母之間隨意切換。
她需要我們時,我們就是父母。
當我們需要她時,我們就變成了獨立的個體。
真是個趨利避害的好手。
身爲她的父母,我們真的已經失望透頂,對她毫無期待。
但作爲女人,我卻希望她能醒悟,從這樣一段毫無意義的婚姻中及時抽身。
「梁川到底有什麼好的?」我再次問她。
「夫妻,夫妻,本該是命運共同體,相互扶持,勁往一處使。
「可你看看你跟梁川的這段夫妻關係,你得到什麼了?
「自私、冷漠、只會對妻子的窘境冷眼旁觀,你竟然還一味地迎合。」
我真想罵醒她。
但我也很明白,這大概是徒勞。
所以當莫莉跳起來,大喊着不要你管的時候,我很平靜。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我只能尊重,並祝福。
在我和老莫明確表態不會將工資卡交給她後,莫莉終於爆發了。
「爲什麼!
「你們這是什麼父母!有錢也不願意對我這個女兒伸出援手,還敢大言不慚說別人不好,你們又高級到哪裏去!」
我直接拿她當初說的話回敬她。
「這不是你教ťŭ₃我們的嗎?
「我和你爸,和你,是各自獨立的人,我們不能影響你的生活,同樣的,我們也不會讓你來影響我們的生活。
「我和你爸的錢,跟你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要給你!
「你不是強調獨立自主嗎,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
莫莉被我的一番話刺激得面目全非。
她面孔猙獰,指着我和老莫,罵盡難聽的話。
罵着罵着,又痛哭着匍匐在我們面前,說我們做父母的不能這樣狠心,無論她做什麼,我們都應該要包容。
我和ŧű̂ₚ老莫就坐在那裏冷眼旁觀,就像在看一個毫無相關的陌生人。
莫莉更瘋了,將我和老莫的東西砸了個底朝天。
直到我們要報警,她才停手。
莫莉走的時候,看我們的眼神彷彿猝了毒。
-14-
我和老莫的心情多少受了些影響。
將家裏收拾一番後,又出去旅遊了一趟,心情才徹底舒緩過來。
莫莉家的那個鄰居大姐又來微我了。
她說:「難得啊,你女兒竟然跟她老公吵架了。」
我沒有回,進她頭像點了拉黑。
我不想再聽到莫莉的消息。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她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
就各自過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我和老莫打算好了,等年紀再大些,行動不便了,我們就找個條件好一點的養老院住進去。
不麻煩任何人。
這之後,我們好一段時間沒再聽過莫莉的消息。
等再一次聽到莫莉的名字,竟然是從警察那裏。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噩耗。
莫莉和梁川九個月大的兒子,死了。
-15-
孩子被獨自扔在家裏,活活餓死。
等鄰居聞到異味,發覺不對勁報警,距離聽到孩子最後一次哭聲,已經過去整整一個星期。
莫莉和梁川雙雙不知所蹤。
警察很快便找到了梁川。
梁川被告知兒子死在家裏,膽都要嚇破了。
他說那天莫莉跟他吵了一架,就從家裏走了。
梁川因爲要趕着去外地參加項目活動,只在微信上告知了莫莉一聲,便也跟着離開了家。
他怎麼都沒想到,莫莉竟然一直沒回家。
警察問他,在莫莉沒有回家前,他怎麼就那麼放心丟下孩子就走呢?
他就沒考慮過,萬一莫莉沒回去該怎麼辦。
梁川說,那段時間他和莫莉也吵過幾次,莫莉每次都跑出家門。
不過都沒有出過小區大門,僅僅只在小區內轉了幾圈就回家了,十來分鐘而已。
這次吵架,莫莉又跑了出去。
梁川理所當然以爲她像以前一樣,沒幾分鐘就會回來。
他走得很放心。
直接就去了外地,後又跑了幾個地方出差,直到警察打他電話,他才得知驚天噩耗。
警察一直未能聯繫上莫莉,於是才找到我和老莫。
我和老莫消化了好一會兒,都沒能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好好的孩子就這樣沒了。
莫莉到底去了哪兒?
連續兩天,我和老莫都在嘗試多方聯繫莫莉,但莫莉就跟消失了一樣。
這天,不知道爲何,心裏莫名感覺有絲心神不寧。
這種感覺從白天一直持續到晚上。
喫過晚飯,我和老莫坐在客廳,又說起莫莉的事。
老莫皺眉:「她到底在哪呢?」
「我當然在這啊。」
一聲毛骨悚然的回答,幽幽從身後響起。
-16-
我和老莫唰地轉身。
就見莫莉直挺挺站在兩步遠的地方。
她脣角勾着,明明笑着,我卻從那笑意裏感受出一絲陰ţű₌森恐怖。
老莫率先反應過來,嚴肅說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所有人都在找你!」
莫莉不慌不忙走到我們對面的沙發坐下,一句話不答,自顧自削起了蘋果。
我看了她一會兒,問她:「孩子沒了,你知道嗎?」
莫莉的反應有些出乎意料。
她竟嗤笑一聲,「死就死了」,進而咬牙切齒:「死了纔好!」
我和老莫震驚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恐。
我心中升起的不安更甚,趁莫莉低頭,點開微信迅速打出兩個字:「快來。」
莫莉抬頭撞個正着。
臉色一沉,口氣惡劣:「你幹什麼呢!」
她一把奪過我的手機。
但手機已經鎖屏,她什麼都看不到。
她一下子就怒了, 把手機一砸, 拿起水果刀就指向了我。
「都是你!要是你從一開始就好好配合把房租交了,事情又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
「我一切的不幸都是你造成的!
「你要補償我,你必須補償我!」
莫莉神色癲狂,我不敢輕舉妄動,只得配合着問她:
「你想要什麼補償?」
「把你們的錢都給我,我要離開這裏!你們送我出國!」
「可以, 你想去哪?」
我不動聲色看了眼老莫。
「美國, 我要去美國!」
「那你簽證辦好了嗎?」
「沒有,還沒有, 拿到錢我就去辦。」
「錢轉到你卡里, 還是轉到你微信裏?」
「卡…..」
「你幹什麼!啊!」
老莫趁她不備, 摸出他平時用來拍背的巴掌,狠命拍在莫莉的手腕上,水果刀應聲而落。
我見機一腳踢進了沙發底下。
莫莉被警察帶走了。
看着呼嘯而去的警車, 我和老莫在門口佇立良久。
「孩子的死, 是莫莉故意的嗎?」
老莫問我。
我不知道。
但,希望不是。
-17-
事情的來龍去脈很快有了結果。
如梁川所說的那樣。
吵架後,莫莉跑了出去, 但就在小區裏。
沒幾分鐘就收到梁川告知要外出的消息,隨後就看到梁川下樓頭也不回地走了。
莫莉打算回去的腳步頓住, 越想越氣。
自從她失去工作,又被逼無奈在家帶孩子。
她覺得自己完全失去了自我,失去了自由。
她每月依舊要承擔一半的家庭開支。
她沒有收入,只能給梁川打欠條。
她不平衡了。
梁川一如既往瀟灑又自由,不論何時他都像他所說的那樣, 是一個完完全全獨立的人。
是梁川告訴她的, 她也是個獨立的人。
可是,既然都是獨立的人,爲什麼她過的生活卻與梁川天差地別。
梁川可以說走就走,毫無後顧之憂。
但她不行。
她被孩子綁住了。
如果……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
莫莉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
但她真的好排斥再走進那個家, 再靠近那個孩子。
她也學梁川, 頭也不回地走了。
但她給梁川回了一條消息。
她說:「我已經走了, 孩子你照顧。」
她心想,我都這樣說了,你總不會不管吧。
梁川確實收到了這條消息。
但他只是掃了一眼, 並沒有當回事。
他覺得莫莉是故意那樣說的, 她不可能不管孩子。
就這樣,夫妻兩人都離開了家, 沒有回頭。
等莫莉留意到梁川的行蹤時, 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她慌了。
她想到那個可怕的結果, 她害怕。
但同時心底又隱隱Ṱū¹升起一股, 無法忽視的惡劣的興奮感。
她躲了起來。
直到花光了身上的錢,她想起了我和老莫。
-18-
最終, 梁川和莫莉都因過失致人死亡, 雙雙入獄。
崇尚獨立個體, 只是梁川和莫莉的表象。
自私、冷漠、缺乏人性,纔是他們的基本色。
最無辜的人,莫過於那個孩子了。
只願Ṭŭₒ他來生, 家庭健康,有人呵護,有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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