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在景區擺攤套圈,爲了更有噱頭,他讓表哥把維修店的帕拉梅拉開來當獎品。
「套中一次給 1000,兩次給 2000……五次直接開回家!」
大獎引來不少人蔘與,舅舅大賺了一筆。
我勸舅舅別太招搖,畢竟車不是自己的。
舅舅不以爲意,「車牌我早都卸了,沒人能認出來,就算認出來了大不了分他們一筆錢。」
「再說,我這行幹了幾年了,放的都是有技巧的,他們絕對套不走。」
他洋洋得意,還瞧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只會賺死錢。
沒想到這天,真有人套中了五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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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舅媽突然給我打來電話,讓我趕緊到景區來。
我聽着她語氣挺着急,生怕有什麼急事,片刻不敢耽擱急忙往景區趕去。
還沒進去就看到舅媽攤位前的展示臺上放着一輛白色帕拉梅拉,密密麻麻的人羣圍了一圈又一圈。
車前拉了一條橫幅,上面寫着:
「套中一次給一千,套中兩次給兩千……套中五次直接開回家!」
我有些意外,舅媽他們傢什麼時候這麼大手筆了。
舅媽眼尖一眼看見了我,忙把我揪了過去。
「你怎麼來得這麼慢吶?沒看我們都忙不過來了嗎?」
「趕緊的,端着桶到後面收錢去。」
舅媽把桶塞給我,又匆匆忙忙地走開了。
我邊收錢,邊打量着。
不得不說,這個誘惑力度確實是大。
看這人流量就知道了。
今天景區起碼一半的人都來套圈了。
我也是靠近了才發現,帕拉梅拉車頂上放着一個尖桶,位置很刁鑽,難度係數不小。
但依然吸引來了很多人,並且還越來越多了。
甚至還有人在旁邊開起了直播,一邊播一邊給直播間的粉絲分析現場情況。
我這邊忙得差不多了,看舅舅那邊撿圈實在忙不過來,我趕忙收好錢桶跑過去幫忙。
把撿起的圈遞給舅媽時,我好奇地發問,「表哥那麼厲害啊?什麼時候買的帕拉梅拉?」
舅媽沒好氣地奪過我手裏的圈,不耐煩道,「多什麼嘴,你幹你的活就完事了。」
短短一個下午,這錢收了一波又一波,就連桶裏都塞不下了,但排隊的人也不見少。
又收完一波,我順勢坐在桶上休息。
忽然聽見一陣驚呼。
我好奇地望了過去。
旁邊有人說道,「這哥真是頭鐵,居然又來了啊。」
「這幾天他好像天天都會過來,起碼都投進去五六千了吧?」
另一個聲音反駁道:「不止,你看他每次來都扔了個把小時,肯定砸進去不下一萬塊了。」
周圍人聽見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不由得也對這人多了兩分好奇。
只見這個砸錢哥從舅舅手裏交換了一大摞的圈,然後飛速地開始扔圈,扔出去的圈好幾次都擦上了尖桶,卻又十分遺憾地落在了尖桶旁邊。
舅舅看着這位大財主,臉上盡是遮掩不住的笑。
不一會,砸錢哥手中一大摞的圈都扔完了。
砸錢哥眼睛都不眨,招手示意舅舅再拿一摞圈給他。
如此反覆了三四次。
砸錢哥終於作罷,但他表示他明天還會再來。
舅舅笑意盈盈地送走了他的大財主。
一直到景區馬上關門,周圍的人才逐漸散去。
舅舅招呼着我把錢桶給他,隨即他在裏面翻翻找找,掏了張五十地遞給我。
「這五十就當作你今天的工費,這不比你每天工作來得輕鬆?多學着點吧,大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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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明天早上接着來啊,景區什麼時候開門咱們什麼時候擺攤。」
舅舅的眼神掃視過我全身,眼底滿是譏笑,「反正你這大學畢業了也找不到工作。舅舅我心善,一天給你一百你也算賺了。」
我看着手裏的五十元紙幣,心底有些無語。
轉頭望見場地上的帕拉梅拉,我好奇問道:「舅舅,表哥什麼時候買的帕拉梅拉啊?」
我們這邊有個習俗,買了新車要放鞭炮慶祝的,這兩天我也沒看見舅舅家放鞭炮啊。
舅舅一臉諱莫如深,「別多問。」
詢問的功夫間,表哥走過來了。
「爸,我來把車開回去。」
瞥見我手裏的五十塊錢,臉上帶着一抹哂笑道:「今天我心情好,就讓你感受一下帕拉梅拉,你們這些窮鬼估計從來都沒坐過這麼好的車吧。」
我聽着有些不舒服,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從小到大,就因爲爸媽都是普通教Ţů³師,收入不高,而舅舅走南闖北地做生意有些小錢,他們一直以來都瞧不起我們家。
晚上到家時都已經天黑了,媽媽招呼舅舅一家在家裏喫飯,舅舅他們也沒客氣,進門就坐到了餐桌前開喫。
飯桌上,舅舅邊喝着酒,邊抬眼掃視着家裏的裝潢搖搖頭。
「二十多年了,你們怎麼還是住這麼個小房子。」
然後伸出一隻手在我爸肩頭拍了拍,語氣嘲諷:「姐夫啊,我早年就和你說過了,幹教師沒有前途的,讓你跟着我幹,你不相信,你看結果怎麼樣呢?」
舅舅端着酒杯兀自笑了起來。
看見我爸臉上僵硬的笑容,我蹙起眉頭,「舅舅,每個人的追求是不一樣的。我爸只是不願意從商,不是不能,而你會從商,你能教書嗎?」
被下了面子,舅舅的臉驀然垮了下來,「你怎麼能這麼和我說話!姐,好好管管你的女兒,否則出了社會有的是人替你教訓他。」
媽媽尷尬地笑笑,然後衝我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抽了抽鼻子,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表哥的手機響了。
看清號碼,表哥急忙跑到陽臺去接電話。
我正好奇,是誰的電話讓表哥這麼慌亂,就見接完電話的表哥一臉菜色地回來了。
「爸,剛剛車主來電話了,說是再有兩天就要把車開回去。」
聽見這話的舅舅沉着臉將酒杯放下。
聯想起白天舅舅舅媽怎麼都不肯開口這車是什麼時候買的,又聽見表哥說這話,我不禁懷疑起來,難不成,這輛車是維修店的表哥開來裝大頭的?
「這輛帕拉梅拉不會是車主送來維修的吧?你們拿它來當套圈獎品?」
舅舅瞪了我一眼,似乎覺得我有些大驚小怪,「反正車子在店裏停着也是停着,我們把它擺出來套圈也是發揮了它的價值,外甥女啊,做人要靈活一點。」
我聽得心驚,勸舅舅別太招搖,畢竟車不是自己的。
舅舅卻不以爲意,「車牌我早都卸了,沒人能認出來,就算認出來了大不了分他們一筆錢。」
「再說,我這行幹了幾年了,放的都是有技巧的,他們絕對套不走。」
見此,我也不再勸了。
媽媽聽清了事情的原委後,還是爲弟弟擔心,「一輛車不少錢呢,還是小心點兒吧。」
舅舅摸了把嘴,不耐煩地起身,「頭髮長,見識短。」
「你就好好燒你的飯,等着我們明天賺錢了回來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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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剛亮,舅媽就瘋狂地打來電話催促我。
等到了景區,就看見舅媽他們已經擺好了攤。
旁邊還拉上了橫幅,上面寫着「活動進入倒數第二天。」
這一激勵下,現場人更多了。
前幾天原本還在圍觀的,今天也忍不住上手扔幾個圈。
我一邊收着錢,一邊想着昨天那個砸錢哥還會不會來。
沒想到下一秒就聽見了他的聲音。
「老闆,包場。」
舅舅臉都笑開了花,趕忙應和道:「這邊包場了,後邊的不用排隊了。」
然而衆人一看是這位砸錢哥包場了,非但沒有離開,倒都通通圍了上來。
我也收了錢桶走近湊熱鬧。
只見砸錢哥手裏握着一大摞圈,微微弓着腰,眼睛死死盯着帕拉梅拉頂上的尖桶。
然後他眯起眼睛,左手不停地遞圈,右手飛速地往上投擲。
扔出去的圈一次次擦過尖桶就是無法套牢。
但砸錢哥絲毫不灰心,拿起圈就往上扔,絲毫不帶猶豫。
扔完了又換,一摞圈一沓錢。
舅舅喜滋滋地數着懷裏磚塊一樣厚實的錢,眼睛都要掉進去了。
突然,頭頂傳來一陣猛烈的歡呼聲,這才迫使他抬起了頭。
「套中了!」
「我去,真的套中了!」
「哥,快繼續,還有四次就能把車開走了。」
大家都彷彿是自己套中了一般,場子一下熱起來了。
舅媽見狀有些着急,跑過來小聲問道:「這怎麼回事?他怎麼套中了?」
舅舅卻不以爲意,「這次就是碰巧而已,你能不能別這麼婦人之仁,懂不懂什麼叫放長線,釣大魚。」
隨即,舅舅又扭頭吩咐我開直播,順便在網上也賺一筆。
周圍的人一直在起鬨歡呼,但砸錢哥一點兒也沒受到影響。
依舊是躬腰、眯眼,快準狠地投圈。
一場遊戲被玩出了競技賽的感覺。
很快,剛剛贏的一千也被砸進去了。
歡呼聲越來越小,大家的眼睛都緊盯着一個個飛在空中的套圈。
又連着扔了一個小時,就在大家心灰意冷,認爲之前就是個巧合的時候。
一個紅ẗû⁶色的圈緊貼着尖桶不斷地旋轉,好幾次都要擦飛了出去。
衆人的心隨着這個紅圈起起落落。
終於。
「套中了套中了!」
人羣又一次發出一陣驚呼。
直播間的人數也瞬間噌噌往上漲,各種禮物開始刷屏。
被周圍的氛圍感染,我都不禁開始佩服起這位哥了。
當衆人還沉浸在套中的第二個圈的驚訝中沒反應過來時。
第三個,也來了!
「又套中了!」
「哥,第三個了,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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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套中了兩個,原Ṱúₔ本還一臉淡定的舅舅現在也開始着急了。
眼珠子轉了又轉,「扔了這麼久,小哥應該都扔累了吧,要不然咱們歇一歇,恢復下體力。」
然而砸錢哥並不買他的賬,催促着舅舅趕緊換圈。
「彆着急嘛休息休息,車子又不會跑,我還特意給你準備了飯菜呢。」
身後Ťü⁺圍觀的人開始不滿,「他說不休息,老闆你聽不懂話嗎,不休息就是 buxiuxi。」
「別打擾我大哥,把我大哥手氣弄差了我和你沒完。」
直播間的彈幕上一連的刷屏。
【傻 x 老闆】
舅舅沒辦法,咬牙給砸錢哥換了圈。
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扔累了,砸錢哥後面扔的圈都沒碰上尖桶。
很快就到中午,太陽直豎豎地往下照射,連個遮擋的都沒有了。
大傢伙都餓着肚子,腿站得也有些軟了,陸續有人回家喫飯去了。
直播間的人數掉得更快,沒幾分鐘就沒什麼人了。
砸錢哥卻像是感受不到外界紛擾一樣,任是歡呼也好,平靜也好,他的表情都沒有變過。
就在我都困得打瞌睡,準備眯一會兒的時候。
一聲尖叫給我幹醒了。
「啊!套上了!」
「我去,哥,你是我親哥。」
「第四個了,就差一個了哥!」
直播間的更是聞着味兒就來了。
【哥,你還記得湖南河畔的我嗎?】
【我早上看的時候這哥才投進一個,現在已經投進四個了!】
舅舅這下子徹底慌了。
「感謝諸位的捧場啊,不過我家裏還有點事,今天就到這兒吧,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大傢伙還等着看砸錢哥套第五個呢,怎麼可能同意。
「你有事你就先走,這不還有這個小弟在這嘛。」
砸錢哥也變了臉色,「老闆,開門做生意的,哪有趕客的道理。」
直播間裏直接滿屏的罵評。
【玩不起別做生意。】
【就該治治這種傻 x 老闆。】
舅媽黑着一張臉回懟,「這是我們的攤,我想開就開,想收就收!」
大傢伙也不慣着,「你還有理了,你和景區打招呼了嗎你就擺攤。」
「收攤也行啊,那你把大傢伙的錢都還來,我們就讓你們收攤。」
舅媽說不過衆人,臉憋得通紅。
我小聲勸道:「舅舅,要不還是把錢退給人家吧,萬一真讓人套中就收不了場了。」
舅舅咬着牙,眼睛死死盯着錢桶。
好半晌,才沉聲道:「拼一把,繼續。」
套圈又重新開始了,衆人都屏氣凝神,生怕影響了砸錢哥套圈。
舅舅舅媽的神經都繃直了,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此刻的一分一秒對他們而言都是煎熬。
砸錢哥依舊心無旁騖,重複着遞圈,投圈的動作。
一個個圓圈在天空飛舞,前仆後繼。
沒有人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現場實在太安靜了。
所以當紅圈套住尖桶時,大家都清晰地聽見了那道「咣噹」聲。
全場沸騰!歡呼!尖叫!
「哥,中了!中了!」
「不枉費我在這站了一天啊!太爽了!」
「恭喜恭喜啊,哥,能帶我坐一下嗎?」
而另一邊,舅舅舅媽癱坐在地上,雙眼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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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錢哥臉上也浮現起笑意,朝着舅舅喊道:「老闆,我已經投中五次了,這輛車現在歸我了,我現在就要開走。」
舅舅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阻攔,臉上賠着笑,「小哥,是這樣的,你要是現在把車開走了,我後面的生意就沒法做了。」
「你放心,我保證等活動一結束,我就把車給你送過去。這麼多人在這兒呢,我總不至於騙你吧!」
砸錢哥思考了一會兒,點頭同意了,但沒有離開,而是守在車旁,大有一副等着我們收攤的架勢。
舅舅看着砸錢哥沒了辦法,撓撓頭走遠了打電話。
知曉了情況的表哥直接炸了,聲音大得連我都聽見了。
「你怎麼回事!你不是說不會出問題嗎!你現在讓我怎麼跟人交代!」
舅媽坐在地上無助地抹淚。
雖然最終獎品沒有了,但金錢獎品還有,又被砸錢哥鼓舞了士氣,所以,儘管砸錢哥沒套了之後,其他人還在套圈。
而且,不少人還等着看砸錢哥開帕拉梅拉呢。
直到夕陽西斜,景區快要關門了,大家才陸續散開。
終於等到人少一些了,表哥攥着車鑰匙偷溜上車,準備把帕拉梅拉開走。
然而被一直守在一旁的砸錢哥當場逮到。
「你誰啊?你想開着我的車子去哪兒?」
ťŭ₀砸錢哥一身的肌肉,拎着表哥跟拎雞崽似的。
表哥連連搖頭,結結巴巴道:「你別急,別急,我,我就是送它去維修一下,我修好了就給你送過去。」
砸錢哥聽見這話皺起眉頭問道:「這不是輛新車嗎?哪裏有問題?」
表哥嘴脣囁嚅着道:「是……是空調有問題,對,這個車的空調有問題,你放心我就是修理店的,我免費給你修,不要錢。」
砸錢哥思考了兩秒,開口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彷彿意識到自己拒絕得太快了,表哥諂笑着解釋道:「就不耽誤您的時間了,修理空調很費時間的,您都曬了一天了,趕緊回家休息休息吧。」
砸錢哥鎖緊了眉頭,「我不修了,你把車鑰匙給我。」
舅舅見表哥沒法脫身,趕緊跑過去幫忙。
「這位小哥啊,你就讓他開去修吧,這大熱天的車裏沒有空調也不行啊!」
砸錢哥的目光在舅舅和表哥身上來回打量,意識到了不對勁。
「你們該不會是不想把車給我吧?你們想耍賴嗎?」
圍觀的人已經散開,但還沒走遠。
砸錢哥的這句話說得很大聲,把不少人吸引了回來。
有的人看見這幅場景,麻利地開起了直播。
我不動聲色地和舅舅一家拉開距離,生怕被人誤會和他們是一起的,太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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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見狀,破罐子破摔地說道:「是你們理解錯了規則,我們的橫幅上寫的是使用一天,也就是說只能開一天,而不是贈予。」
此時舅媽也跑來過來附和道:「就是就是,你們這些人簡直是太貪心了,給你們開一天就不錯了,還想讓我們把整輛車送給你們啊?」
聽到這些話的砸錢哥直接怒了,且不說他砸了多少錢進去,就憑他今天曬了一整天,扔了大半天的圈,結果換來老闆一句「理解錯誤」,沒有人能接受得了。
直播間裏的觀衆也被舅舅這波驚呆了,這就是明目張膽地耍賴啊!
彈幕裏清一色的星號。
【我***上****】
【********你*******】
「我呸,別和老子玩文字遊戲。你沒有把規則寫清楚那是你的問題,你故意誤導我們,吸引我們來套圈,結果套中了又想賴賬,你們是把我們Ṫūₘ當羊毛在薅啊!」
砸錢哥一直以來都沒怎麼表露過情緒,但真當他發起怒來,就是路人都感到了害怕。
但舅媽依舊頭鐵地揪着舅舅的胳膊強詞奪理道:「誰讓你們不問清楚規則的,我們的活動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制定的,那是你們自己樂意誤會成別的意思的。」
隨即又指着橫幅最底下的一行小字說道:「這上面清清楚楚地寫了【最終解釋權歸商家所有】,你們自己不看清楚也不問,這可怪不着我們。」
砸錢哥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掀下頂上的橫幅徒手將其撕得稀爛。
「你們是不是以爲我人傻錢多好欺負啊!?真當我不敢對你們做什麼嗎?」
圍觀羣衆裏有不少都成爲了砸錢哥的粉絲,紛紛幫着砸錢哥說話。
「哪有這種說法,當我們是傻子嗎,誰會花那麼多錢就爲了開一天車。」
「出來做生意,就要敢承擔賠本的代價,總不能光想賺啊!」
「你們故意誤導消費者,還隨意在景區擺攤,把我們惹急了,我們就報警抓你們。」
表哥見對面人多勢衆,只得趕緊解釋道:「別誤會別誤會,剛剛就是說着開玩笑的,車子我一定給,明天,明天我絕對給。」
但砸錢哥依舊不妥協,「你們在我這已經沒有信用可言了,我現在就要去過戶。」
直播間的人數越來越多,熱度開始飆升。
有剛進來的觀衆看着滿屏的星號莫名其妙,在經過其他觀衆的講解後,也加入了星號的隊伍。
【這個老闆一巴掌,這個老闆娘更是兩巴掌。】
整個直播間的熱度純屬是罵起來的。
表哥不是這輛帕拉梅拉的車主,當然不可能答應過戶,但也不敢再給對方惹毛了。
「大哥,你行行好,這馬上天都快黑了,我們有什麼事明天再商量行嗎?」表哥就差沒跪在地上了。
就在這時,直播間清一色的星號彈幕中出現了這樣一個評論。
熱愛生活:【這輛車好像是我的車,我正好有輛帕拉梅拉送修理店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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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馬有路人看見了這條評論,高聲喊了出來。
瞬間,大家的目光都注視着表哥。
表哥被盯得的手心都冒汗了,「不是的,這個人是瞎說的,這輛帕拉梅拉就是我的。」
很快,這個 ID 名爲熱愛生活的用戶繼續發道:【我的帕拉梅拉左邊的後視鏡上有一道劃痕。】
有離得近的人馬上回複道:「是真的,這輛帕拉梅拉左邊的後視鏡上也有一道劃痕。」
但表哥依舊嘴硬,「左視鏡本來就容易磕碰劃傷,這只是碰巧,不能說明什麼。」
緊接着,熱愛生活繼續說道:【我的帕拉梅拉後備箱裏有一個藍色坐墊。】
衆人起鬨着讓表哥打開後備箱。
表哥無法,只得猶猶豫豫地打開了後備箱。
裏面果然有一個藍色坐墊。
衆人都驚呆了,沒想到世界上居然有人這麼不要臉,用別人的車來賺錢。
砸錢哥臉都氣紅了,猩紅着雙眼朝舅舅怒吼道:「賠錢!把我們所有人的錢都還來!」
大家也反應了過來,附和道:「就是,你這個黑心老闆,快把我們的錢還來。」
這幾天下來,舅舅一家可賺了不少,每天晚上就做夢着怎麼花這筆錢。
所以,舅舅現在寧可被打一頓也不可能把錢拿出來。
面對衆人的聲討,舅舅梗着脖子道:「這是你們自願參與的,又沒人逼你們玩,你們都套了圈了,憑什麼要求退錢。」
大家根本不買賬,「這輛帕拉梅拉壓根就不是你們的,你們憑什麼拿出來當獎品啊,你這是欺騙消費者!」
舅舅緊緊抱着錢桶,頗有些無賴地道:「反正錢貨兩訖,你們玩了套圈我也收了錢,咱們之間就完成交易了。」
又扭頭對着砸錢哥道:「對了,這輛就只有今天是屬於你的,明天我還得把車還給車主呢。」
砸錢哥氣得發笑,「行啊,這輛車今天是屬於我的是吧,好,我認了。」
大家都瞪大了雙眼,我也不明白這哥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舅舅還在無賴地說着,「不同意也沒辦法,反正……什麼?你說什麼?」
砸錢哥又好心地重複了一遍,「我說行,我認了。」
又轉過頭對着我們道:「在場的各位也幫我做個見證,是這位老闆自己說的,這輛帕拉梅拉今天是屬於我的,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雖然不知道砸錢哥想做什麼,但大家還是很給面子地應聲。
「是的哥,我兩隻耳朵都聽見了。」
舅舅輕蔑地嗤笑了一聲,「早該這樣了,還白費功夫鬧了這麼久。」
但很快,舅舅就笑不出來了。
「喂喂喂,你這是要幹什麼?」舅舅趕緊把錢桶塞給舅媽,匆忙跑過去阻攔。
只見砸錢哥不知從哪兒找了塊大石頭,雙手舉着就要朝帕拉梅拉砸去。
「滾開!」
砸錢哥周圍泛着狠厲的氣息,雙目如火炬般瞪着舅舅。
舅舅雙腿都嚇軟了,但他不敢讓啊,這車還得還呢,他們可賠不起。
沒再廢話,砸錢哥一肘將舅舅頂開,揮着石頭狠狠向車子砸去。
砸完前面砸後面,車門直接被暴力折斷,雨刮器、後視鏡更是小事一樁。
舅舅哆哆嗦嗦地朝看呆的表哥吼道:「還看什麼看啊!報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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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帕拉梅拉就被砸錢哥砸得稀爛,衆人直呼好樣的。
舅舅顫抖地捧起地上的碎車零件,無聲重複着,「完蛋了,完蛋了。」
很快,帕拉梅拉的車主也趕了過來。
看着自己才提不久的愛車如今變成了一堆廢鐵,車主氣得揪起表哥的衣領質問道:「我的新車好好地交到你手裏,怎麼就被砸成了這個樣子!」
舅媽趕忙從車主手中解救自己的兒子,一手指着車旁的砸錢哥說道:「不關我兒子的事,不關我兒子的事,是他砸的,所有人都看見了是他砸的。」
被指着的砸錢哥一臉坦蕩,大方承認,「車子是我砸的,但卻是老闆你們同意的呀。」
舅舅朝他吐了把口水,堅決否認道:「呸!我們什麼時候同意了。」
砸錢哥從容地說道:「就是剛剛,大家都可以幫我做證,你親口答應了,這輛帕拉梅拉今天屬於我,我想做什麼都可以,你怎麼翻臉不認賬呢?」
大家很有眼力見地擁護道。
「就是就是!」
「是老闆親口答應的!我錄着視頻呢,我有證據!」
車主也觀看過直播,知道最終的問題是出現在舅舅一家身上。
「這輛帕拉梅拉我纔剛提不久,連保險都沒來得及上,你們必須全額賠償我的損失。」
表哥當即嚇傻了,儘管這些年做生意有點小錢,但這可是帕拉梅拉啊,就是把他的ťũ₉店賣了他也賠不起。
舅舅急得跺腳,「又不是我們砸的,怎麼能要求我們賠償呢?」
人羣不滿,「人家車主是把車交到了你們手裏,現在車輛損壞了就該你們賠償。」
「維修店在維修期間有義務保管好車輛,出了問題就該維修店賠償!」
眼見着車主這邊說不通,舅舅扭頭又和砸錢哥理論。
「是你砸的車,無論怎麼說都該你賠償!」
砸錢哥也不慣着,直接搬着舅舅的話砸他的腳,「不是你說規則是這輛帕拉梅拉今天屬於我嗎?既然屬於我,那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至於這輛車第二天長什麼樣,你們要還給誰,關我什麼事?」
舅舅被懟得啞口無言,惱羞成怒地舉着尖桶想朝砸錢哥砸去。
但就在這時,警察來了。
瞭解事情的始末後,警察叔叔判定由舅舅一家賠償車主的損失。
聽到結果,舅舅無賴地倒在地上撒起了潑,「沒錢,不賠!」
這段視頻被人上傳到了網上,很快上了熱搜。
網絡上一片罵聲。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三個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誰離得近啊?能不能幫我扇他們一巴掌,我要氣得睡不着覺了!】
【開除省籍,開除省籍!我們山西沒有這樣的人。】
【車主可憐,套圈哥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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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舅舅一家不願意賠償車主,很快,車主就將舅舅他們告上了法庭。
舅舅現在不僅要賠償車主的損失,並且還要承擔法院的訴訟費。
之前的視頻在網絡上引起了熱議,表哥的修理店也被人肉了出來,天天有人朝他的店門潑紅油漆,無奈之下,表哥只好關門大吉。
爲了湊齊賠償款,舅舅一家現在到處求親戚借錢。
「三姨,我們家現在真的是遇到困難了,您是長輩,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舅舅伏低着身體,盡顯卑微之態。
「哼,你從前不是從不來我們家,生怕沾上窮酸氣兒嗎?怎麼?你也有求我們這些窮親戚的一天?」
從前舅舅一家仗着自己有點小錢,沒少貶低過其他的親戚,大家早都看不慣他了,這次他們家出了事,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怎麼可能借錢給他。
於是舅舅又想到了媽媽,畢竟是親兄妹,總不能真看着他們一家破產乞討吧?
在此之前,媽媽也確實如他們所想。
雖然屢次被親弟弟出言諷刺,但血脈親情哪裏是能輕易割捨的,所以轉頭就忘了,還是一如既往貼心貼肝地對他們好。
常常是我們家有了什麼好東西,媽媽就想着給自己的弟弟送一份過去。
然而這一次不一樣。
我們家的家境本就不富裕,就算拿出全部積蓄借給舅舅,他們也不會感恩,反而會把我們這個家拖垮的。
所以這幾天,我反反覆覆地和媽媽講述其中的利害關係,給她看因爲借錢給別人導致自己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視頻案例。
所以當舅舅滿臉自信地上門借錢的時候,震驚地發現姐姐居然對自己說「不」了。
「姐,你可是我親姐!別人不借我就算了,但你可是我親姐啊!你怎麼能不幫我!?」
被拒絕的舅舅惱羞成怒地砸桌子砸鍋碗瓢盆,把連日來在其他親戚家受的氣都撒在我們家。
自己一直掏心掏肺對弟弟好,而親弟弟卻這麼對自己,說不難過是假的,我媽原本還猶豫不決的心,一下子堅定了。
「你拿我當過你姐嗎?你只有伸手要東西的時候才知道我是你姐。」
「我是你姐,但我也不欠你的。我從沒喫過你家一粒米,今後,我們家也沒有你一口湯。」
第一次見我媽說重話,大家都被嚇到了。
舅舅也是一臉不可置信,賭氣道:「好,這可是你說的,今日之後我就沒你這個姐姐!」
舅舅一家離開後,媽媽才泄了力癱坐在沙發上,雙手捂着臉,嗚嗚咽咽地哭出了聲。
那天之後,舅舅果然再沒來過我們家。
明白大家都不願意借錢給自己後,舅舅一家也沒再到處去貼人冷屁股。
就在大家以爲,舅舅要自力更生打工賺錢的時候,舅舅卻做了件出人意料的事。
舅舅突然把鄉下的外婆接來了家裏住。
要知道,從前外婆在舅舅家多待了幾天,舅媽都得大吵大鬧,更何況他們現在揹負這麼多債務,怎麼突然想起來孝敬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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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覺得其中有古怪,於是有空的時候, 我就蹲守在舅舅家樓下, 想弄清楚舅舅到底想搞什麼名堂。
第三天的下午,舅ṱüₖ舅和表哥兩個人帶着外婆鬼鬼祟祟地下了樓,打車的時候還四處張望。
我趕緊攔了輛車跟了上去。
很快,我就發現,這是去銀行的路。
我趕緊給媽媽打了電話,讓她馬上打車過來。
沒一會兒, 車子果然停在了銀行門口。
我眼看着他們帶着外婆走了進去。
爲避免打草驚蛇, 我特意等了會兒後才進去,直到走到離他們不遠處的視野盲區才停了下來。
不久, 耳邊傳來舅舅的聲音, 「工作人員在哪?我們要貸款。」
這時, 我立刻反應過來,他們這是要用外婆的身份證來貸款啊!
我趕緊出來制止,但有一個身影比我快一步。
是媽媽。
媽媽第一次揮手打了舅舅, 眼底滿是失望。
隨即在他們怔愣地目光中, 媽媽拉着外婆和我的手離開了。
爲了避免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外婆被接到了我們家住。
此後,舅舅還嘗試開直播掙錢, 畢竟黑紅也是紅。
但現在的觀衆根本不買賬,只要舅舅敢開直播, 他們就敢把他罵到封號。
而表哥的女朋友,原本之前都已經商量好婚期了,甚至連彩禮都給了,但對方得知這個事情後,立馬和他分了手。
接連受到失業、分手的打擊後, 表哥頹廢地整日在家中酗酒。
舅媽心疼兒子, 生怕他酒喝多了喝壞了身子,端着飯親自遞到兒子面前,卻被他揚手打翻。
本就心情不好的舅舅直接怒了,跑到廚房拿起菜刀, 佯裝威脅道:「你裝作這副樣子給誰看!你要是不想活了, 老子親自送你!」
表哥心裏也憋着氣, 認爲都是當時舅舅貪財不肯退讓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立馬站起身和舅舅對罵起來。
一時間,氣血上湧, 表哥居然奪過刀, 直接捅在了舅舅身上。
醒目的紅色換回了表哥的理智。
好在送醫之後,舅舅被救回了一條命。
而表哥卻因爲故意傷害罪被判了五年。
一夜之間, 舅媽的頭髮都白了一半。
可是債款無情, 並不會因此心慈手軟。
舅媽只能一人打三份工還債, 等舅舅出院後, 舅媽又累病了。
第二年,我帶着爸媽和外婆一起去提我的新車, 路上恰好遇見了舅舅。
大街上, 舅舅衣衫襤褸, 左手拿着蛇皮口袋,右手拿着一個水瓶。
看見我們時,下意識地想轉身, 但知道被發現後又尷尬地笑了笑。
我轉頭看向媽媽,以爲她會不忍心。
而媽媽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從容地從舅舅身旁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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