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虧是福

我媽總說：「喫虧是福」。
900 的手機，別人賣給她 5000。
她說：「喫虧是福，人家賺錢也不容易。」
轉身卻拿走了我的獎學金。
大舅輸錢，問我媽借了好幾萬不還。
我媽又說：「喫虧是福，他是信任我們才問我們借錢的。」
司機酒駕把我撞得半身癱瘓。
她還說：「喫虧是福。」
立馬給對方開了「諒解書」。
後來，我沒錢看病，抑鬱而終。
我媽卻贏得了「活雷鋒」的好名聲。
重活一世，我可要讓我媽好好「享受」這些福氣！

-1-
「吳曉倩，你快來看我的新Ṫû₌手機，怎麼樣，好看吧？」
我媽拿着手機在我面前晃悠。
見我沒反應，還推了我一把，「怎麼跟丟了魂一樣，你不是發了獎學金嗎？正好拿來給我報銷手機錢！」
我一屁股摔在地上。
手臂擦在地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強烈的痛感把我拉回現實。
看着熟悉的場景，我意識到我重生了！
上輩子，我媽也是拿着新買的手機，要找我報銷。
她說新手機花了 5000 塊。
可我一看，手機上還貼着商標呢。
上面明明寫着 900 元。
而且，這手機屏幕還有幾道劃痕。
外殼也有些磕碰的痕跡。
一看就是二手機。
我當即意識到我媽被人騙了。
拿着她的手機就去找手機店老闆理論。
老闆不僅不肯退錢，還理直氣壯：
「我這手機可是最新款，就值五千。
「再說，你媽都已經把錢付了，離櫃概不退貨，你懂不懂？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來鬧什麼？
「不會是換了個手機來訛錢吧？」
老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還樂哉樂哉地喝了口茶。
一看就是欺負我年紀輕，根本沒把我當回事。
我一拍桌子，大聲喊：「行啊，你不退錢是吧？你等着！」
說完，我就跑到店門口喊：「大家快來看看啊，這家店老闆騙人錢，九百的手機賣給我媽五千。
「簡直就是黑店啊！
「大家以後千萬別來這裏買手機！」
愛看熱鬧的大爺大媽很快把店圍了起來。
「小姑娘，怎麼回事啊？」
我把手機舉在大爺大媽面前，跟他們一五一十地說了緣由。
一個紅衣服大媽拍了下大腿，指着老闆說：
「老闆，你這生意可不能這麼做，你這是欺負人家小姑娘啊。」
「對，現在還流行那什麼…七天什麼理由沒有，也能退。你這手機一看就是舊的，怎麼能要人家小姑娘那麼多錢？」
大爺大媽你一言，我一語，指責着老闆。
老闆的臉一青。
他畢竟是開門做生意的，要是名聲臭了。
那損失的可不僅僅是五千塊了。
可到嘴的五千，再讓他吐出來，也是很心疼的。
老闆面色糾結，勉強笑了下：「沒，我怎麼可能欺負小姑娘呢。只是買我手機的是個大媽，不是這個小姑娘。
「我總不能把錢退給一個陌生人吧。萬一…不是這小姑娘的手機…」
老闆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確。
他懷疑我是小偷。
手機是我偷來的。
大爺大媽也覺得有道理：「小姑娘，你這…你說這手機是你媽買的，要不，把你媽叫來？」
就在這時，我媽正好追着我過來了。
「吳曉倩！」

-2-
老闆看到我媽，面色一青，知道這五千是賺不到了。
他嘆了口氣：「小姑娘，那我把差價補…」
可還沒等老闆說完，我媽就一把扭住我的胳臂：
「叫你別來你還來，我都說了，這手機就是我要買的。你非不聽，鬧着要來退差價！
「你看看你，把人家老闆的店搞成啥樣子了？」
我媽對着老闆道歉：「老闆，對不起啊，我這閨女就是這個臭脾氣，我回家一定教訓她！
「她沒給你添麻煩吧？」
老闆一時有點摸不着頭腦：「沒…沒什麼麻煩。那我這差價…」
我媽大手一揮：「什麼差價啊，我就是五千買的，退什麼差價？」
我媽轉身看向我，擺出一副教育人的模樣：
「吳曉倩，我都跟你說了，喫虧是福，喫虧是福，你怎麼老不聽？
「你看看人家老闆賺錢多不容易，還打擾人家做生意？你怎麼那麼斤斤計較？
「走，跟我回家！」
我不同意。
那可是五千塊錢啊。
去掉九百，還剩四千一。
夠我大半年的生活費。
我媽說老闆賺錢不容易。
可他身上穿的都是牌子貨，至少大幾百。
而我身上穿的還是拼多多十塊錢一件的短袖。
到底是誰不容易？
看我賴着不走，我媽氣急了，狠狠往我臉上扇了一巴掌。
「叫你不懂事，我都告訴你喫虧是福了！還賴着不走，福氣都要被你氣走了！」
我媽硬是把我拖回了家。
可她一到家，就進了我房間，從我包裏拿走了我五千獎學金。
一邊拿還一邊嘟囔：「喫虧是福。別說我不疼你，我這是爲你好，在幫你積福呢。」
那是我大學裏的第一筆獎學金，總共五千塊。
是我十個月的生活費。

-3-
「吳曉倩，你腦子壞了是吧？我讓你看我的新手機，你怎麼呆住了？」
我媽伸出食指使勁戳了戳我的頭。
上輩子的情景在我腦海裏退散。
我看着我媽遞到我手裏的手機。
還是和上輩子一模一樣，舊的。
後面還貼着「900 元」的標籤。
可這次，我沒再像上輩子那樣，嚷嚷着要去退。
而是淡定地看了一眼，「挺好。」
我媽喜笑顏開：「那你快給我報銷，五千塊。」
我笑了：「媽，你要買手機就自己買，買不起就去退了。我可沒多餘的錢。
「我那五千塊獎學金是我的生活費。如果你拿走了，我可沒錢喫飯了。畢竟你也不肯給我生活費。」
「你這妮子怎麼回事？長大了翅膀硬了，是吧？
「我辛苦把你養這麼大，你都不知道孝順孝順我？快把你的獎學金拿出來！」
我護着我的包，快步衝出了家門。
然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淚瞬間飆了出來：
「媽，求求你，別拿走我的獎學金，ŧù₎我還要靠這些獎學金當生活費呢。
「媽，我求求你了，沒生活費的話，我連粥都喝不起了啊。」
果然，沒幾秒鐘，街坊鄰居就出來了一大片。
「這是怎麼了啊？」
「這不是吳家的丫頭嗎？怎麼哭了？」
我媽臉上一陣慌，連忙擺手，「沒什麼，這孩子跟我耍脾氣呢。
「哎，孩子大了，和媽不親了，嫌棄我老嘍。還是小時候乖啊。」
我媽一邊說，一邊給了我一個警告的眼神，拉着我就往屋裏走。
可我哪能就這樣讓她走呢。
「媽，你說什麼？我怎麼會嫌你老？
「我知道你和爸工作辛苦，所以你不肯給我生活費我也理解。
「我拼命學習，爲的就是這五千獎學金。你要是把這五千拿去買手機，我就真的沒有生活費了。」
「哎喲，我說劉美玲，你連孩子的生活費都不給啊？也太埋汰了。」
王大媽是我們家的鄰居。
和我媽向來不和。
現在能逮着機會諷刺我媽，她第一個就跳了出來。
我媽的臉僵住了，尷尬得在我身上重重拍了一下：
「你瞎說什麼呢，我怎麼會拿你的獎學金？」
然後對着鄰居說：「這小妮子騙人呢。我這麼大人了，怎麼會拿她的錢。」
我又憋出了幾滴淚：「可你剛剛明明要拿我的錢來報銷新買的手機。
「你看，你還捏了我好幾下，我手上都是青的。」
我拉起袖子，露出了手臂。
這上面有幾道青痕。
很明顯是被人捏出來的。
王大媽一把把我拉起來：「曉倩，阿姨沒想到你過得這麼苦，你媽居然連生活費都不給你啊，真黑心。
「我的女兒要是像你這麼乖，成績這麼好，我得把她捧到天上去。」
王大媽雖然是對着我說的，可話卻是說給我媽聽的。
旁邊也有鄰居對着我媽指指點點：
「沒想到劉美玲是這種人，對自己女兒都這麼狠。」
「可憐吳曉倩這個小姑娘，有這種媽…」
「真看不出來啊，家裏再窮也不能這麼對女兒吧。」
我媽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只能勉強笑着：
「哎，都是我開玩笑的。曉倩，你怎麼就當真了？我纔不會拿你的錢去買手機呢。
「你看，我已經買好手機了，不會用你的錢。」
我淚眼婆娑：「真的嗎？真的不拿我的錢？」
我媽不耐煩：「真的真的。走，回家。」
我媽一把把我拉進了門裏。
「砰」地一聲把門關了。
我媽剛想罵我。
我提前開口：「媽，你要是再打我獎學金的主意，我就再去門口喊。」
我媽頓了頓，狠狠剜了我一眼。
最終沒說話。

-4-
晚上，我爸回來了。
「曉倩，我給你買了糖醋排骨，快出來喫。」
我看見我爸生龍活虎的樣子，不禁溼了眼眶。
上輩子，我媽把我的獎學金拿走後。
我爸爲了給我籌生活費。
在高空作業的時候，腳一滑，就摔了下去。
人當場就沒了。
施工方賠了二十萬給我媽。
可沒到一天，這二十萬賠償款就進了大舅的口袋。
可憐我爸，死了之後，我媽連墓地都沒有買給我爸。
想到這裏，我撲進我爸的懷裏，「爸，我好想你。」
我爸手足無措，「怎麼了這是？誰欺負你了嗎？Ťū́₃」
我媽嗤笑了一聲：「有人敢欺負她？你也不問問你寶貝女兒做了什麼好事！」
我爸緊張地上下打量我，「出什麼事了？」
我把我媽想要拿我的獎學金買手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我媽拍着大腿吐槽：「吳大雄，你看看，你女兒翅膀硬了，發了獎學金都不肯給我買手機。」
我爸嘆了口氣：「劉美玲，你已經不讓我給曉倩生活費了。現在你還想拿走她的獎學金。
「女兒真的會餓死的。」
我媽翻了個白眼：「她有手有腳，不會自己去打工嗎？」
我爸拿出我媽新買的手機看了看。
「走，去把手機退了。」
我媽不肯：「我都已經買了，退什麼退。我告訴你，我不退！
「吳大雄，你個沒出息的。我買個手機還扣扣搜搜的，真小氣。」
我媽說完，氣鼓鼓地拿着手機回房間了。
看都沒看我爸一眼。
我爸被我媽這麼一說，氣焰頓時消了大半。
他垂頭喪氣地坐了下來，低着頭不說話。
我爸被我媽 pua 慣了。
他還真以爲是因爲他沒用，纔沒能讓我媽和我過上好日子。
上輩子，我媽也一直在我耳邊灌輸：我爸就是個窩囊廢。
沒本事，沒錢，還小氣，給不了我們娘倆好日子。
我能喫上飯，全靠我媽。
而且我媽還告訴我，女兒大了要避父。
所以上輩子我和我爸一點也不親。
我甚至不願意和我爸多說幾句話。
每次我爸想跟我聊聊天的時候，我都不耐煩地敷衍幾句就走了。
上輩子，我爸死了，我才後悔莫及。
現在，重來一次，我握住我爸的手，堅定地看向他：
「爸，我覺得你一點都不小氣。
「而且，你還很有本事。你看，你把我養得很好。」
我眼底蓄滿了淚，握着我爸的手不自覺收緊。
我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說真的？你真的不覺得爸爸沒本事，沒出息嗎？」
「爸，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一個月賺七千塊錢，已經比大部分男人掙得多了。
「而且，我小時候，你還會教我寫作業，抽時間陪我玩。你真的已經很好了。」
我爸滄桑的臉上掛上了滿足的笑容，他顫顫巍巍開口：
「曉倩，爸爸…爸爸以爲你一直不願意跟我說話，心裏討厭我呢。」
「爸，以前是我錯了，現在我想通了。你纔是世界上最關心我的人。
「爸，你有沒有想過…和我媽離婚？」
我爸愣住了。
他擺擺手，「曉倩，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
他沉吟了一下，「你媽雖然脾氣大了點，但人還是不錯的。
「而且，我確實沒能讓她過上她想過的日子，這輩子也算我對不起她了。
「再說，我和你媽離婚的話，你以後找對象可就難了。」
哎，看來，我爸被洗腦洗得厲害。
讓他們離婚還得從長計議。

-5-
沒過幾天，我大舅果然和上輩子一樣過來找我媽借錢。
大舅偷偷摸摸地把我媽喊到一邊，在我媽耳邊嘀嘀咕咕了一陣。
然後我媽二話不說，就進她房間裏拿出了一張卡遞給大舅。
我冷不丁地從房間出來，「媽，大舅，你們在幹什麼呢？」
「哎喲，嚇死我了。」我媽捂着胸口，「你不是在房間裏看書嗎，出來幹嘛？」
我指了指大舅：「大舅來了，我當然要出來打招呼啊。你不是教我要有禮貌嘛？
「大舅，你來我們家有什麼事嗎？」
大舅已經拿到了卡，就急着走。
「沒事，就是過來串個門，我就要走了。」
我冷笑：「怎麼剛來就要走？不留下喝杯茶？
「對了，大舅，你手裏拿着的是什麼啊？」
大舅把卡往口袋裏一塞，「沒什麼，我有事，就不喝茶了，走了。」
說完，沒等我回答就溜了。
我媽看我還在看她，心虛得轉了轉眼珠子，然後虛張聲勢地對我吼：
「看什麼看，你不是喜歡讀書嗎？還不快去看書！」
上輩子，我的五千獎學金被我媽拿去買手機。
本來我爸也是用不着急着去做高空作業的。
畢竟我爸剛發了筆獎金，有兩萬。
其中一萬多是我爸準備給我奶奶治病用的。
剩下幾千也能勉強支付我的生活費了。
但在我爸問我媽要銀行卡，要去取錢時。
我媽才支支吾吾地說沒錢。
我和我爸這才知道，原來錢都被大舅「借」走了。
大舅嗜賭成性，一天二十四小時窩在賭桌上。
這也不是第一次問我媽借錢了。
我家之所以沒存到錢，除了我媽「愛喫虧」外，大舅也是原因之一。
我爸恨鐵不成鋼：「劉美玲，我跟你說了不能再借錢，你爲什麼不聽呢？我媽的病怎麼辦？曉倩的生活費怎麼辦？」
我媽：「還不是你沒用，才借了兩萬就沒錢了。」
我爸急得頭髮都白了。
可錢已經被我媽借給大舅了，我爸也沒辦法。
只能偷偷去幹高空作業。
爲了掙多點錢，他連續不停幹了五天。
第五天，他缺少休息，腳一虛就從高空摔了下來。
幹工地的人都知道，這種場地多多少少存在着安全隱患。
施工老闆爲了封我們家人的口，給我媽打了二十萬塊錢。
算是買了我爸這條命。
可錢還沒捂熱，就又被大舅借走了。
我上輩子求我媽去把錢要回來，給爸爸買一個墓地，讓他死後有個家。
「大舅借錢從來不還，你爲什麼還要把錢借給他？！這可是我爸用命換來的錢啊！
「媽，我求你了，你去把錢要回來，風風光光送爸走吧。」
但我媽卻說：「喫虧是福，你大舅跟我們借錢就說明他信任我們。
「你啊，就是跟你爸一樣掉在錢眼子裏去了。一點不肯喫虧。
「你看，你爸就是心眼太小，所以才這麼短命。你啊，別像他一樣。」
上輩子，我爸英年早逝。
這輩子，既然我重生了，就一定要改寫這個結局。
我媽以爲她已經把錢借給大舅了。
可她不知道，卡里的錢已經被我提前全取走了。
我倒要看看，大舅發現我媽給的銀行卡里連一分錢都沒有時，會怎麼跟我媽鬧？

-6-
果然，當天晚上，大舅就找上門來了。
大舅把卡狠狠甩在我媽身上。
「劉美玲，你給我的卡里一分錢都沒有！你耍我呢？
「我本來能翻本的！現在倒好，還倒輸了好幾萬！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媽不可置信：「不可能，裏面明明有兩萬塊錢。是吳大雄剛拿的獎金，怎麼會沒有了？不可能啊！」
大舅指着我媽的鼻子罵：「你裝什麼裝！你說，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不肯借我錢？！」
我媽趕忙解釋：「怎麼會呢，你可是我親哥，我怎麼會看不起你呢？裏面明明有錢的！」
大舅「呸」了一口，抓起我媽的手，用力把我媽手指上的金戒指擼了下來。
「這個戒指雖然小，但也值幾個錢了，等你把卡上的錢弄回來再聯繫我！我先去用這個回本！」
我媽這次是真的急了，「不行，這是我的戒指！你不能拿走！」
大舅不耐煩地把我媽一推。
「呸！還說肯借給我兩萬，現在連個金戒指都不肯給我！」
大舅沒管我媽，直接拿了金戒指就走。
我媽還在喊：「不行，這是我的戒指！是我的戒指啊！」
可大舅早就跑遠了。
我看着我媽心疼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原來，我媽不是不在乎錢。
而是不在乎我和我爸的錢。
真到了讓她自己拿錢的時候，她也是會心痛的啊。
我媽氣得直跳腳，對着我和我爸喊：
「你們兩個幹看着幹什麼？！還不快幫我去把戒指要回來！」
「媽，你不是常說喫虧是福嗎？別這麼小氣，這可是大舅送給你的福氣啊。」
我媽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沉默的我爸。
「好啊，你們一起欺負我！」
說完，她就跑出了門。
估計是追我大舅去了。
我和我爸對視了一眼。
我爸嘆了口氣。
上次我勸我爸和我媽離婚的時候，我爸拒絕了。
我當場提議，讓他把卡里的錢偷偷取出來，存進另一張卡里，並且要求他改密碼。
不要告訴任何人。
我爸雖然疑惑，但也照做了。
我問我爸：「還不離婚嗎？要是這錢被我媽借給大舅，奶奶的手術都沒辦法做了。
「爸，你想過會有什麼後果嗎？」
我爸眼神晦澀，「可你媽畢竟跟了我二十多年，我…」
我搖了搖頭，也能理解。
畢竟他們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
要不是我重生了一次，估計也割捨不掉這份母女情。
我本想如果我媽經過這次教訓，有所改變的話。
就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再給她一次機會。
可我沒想到，我媽又用事實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7-
幾周過後，我在大學裏聽課的時候。
被輔導員老師叫出了班級。
輔導員老師欲言又止，最後勸我：「吳曉倩，考上大學不容易，你不再考慮考慮？」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直到輔導員把我領進辦公室，看到我媽。
我才知道，原來我媽是來幫我辦理退學的。
我媽一看見我，就上來拉着我的手：「曉倩，媽給你找了個好出路，走，咱辦理退學，不上了。」
看着我媽的樣子，我就知道沒什麼好事。
我一把甩開我媽的手：「我不退學。」
我媽擰了下我的胳膊：「你這小妮子怎麼不聽話呢，我都說了給你找了個好出路。不用上學就能享福，別人求還求不來呢。
「我是你媽，我說退學就退學！」
我冷冷道：「不管你想幹嘛，我都不會退學。」
我媽見拗不過我，就想上手把我直接拖走。
輔導員老師急忙制ṱú₆止，「吳曉倩媽媽，別動手啊，有話好好說。大家都是爲了孩子好，對吧？」
我媽一看有人理解她，就打開了話匣子：
「是啊，老師，我這可都是爲了她好。你說說看，我給她找了個婆家，對方家裏有錢，是開店的。
「而且對方說了，只要我家吳曉倩嫁過去，就肯給三十萬彩禮。
「整整三十萬啊！你說是不是很划算？」
輔導員老師被我媽的一番話驚呆了，「吳曉倩媽媽，你是準備讓吳曉倩退學去嫁人？還是陌生人？」
我媽：「對啊。」
我冷笑，「應該還是個年紀比我大很多的老男人吧？」
我媽不自然ṭũₒ地咳嗽了一聲：「年紀大懂得疼人。再說了，也沒多大，比你爸還小三歲呢。」
輔導員老師炸了，「你這什麼人哪？什麼年代了，還想着賣女兒？！」
我媽火了，「你什麼意思？我嫁女兒關你什麼事？
「別廢話！快點幫我們辦理退學！」
估計是上輩子看慣了我媽的自私自利，這次我竟然一點不傷心。
「老師，我已經成年了，我媽說的話不算數。我不退學。」
輔導員：「好，咱不退學！」
我媽急了：「我都答應人家了，人家定金兩萬都給我了，你現在說不嫁？你讓我怎麼交代？」
我還沒來得及懟回去。
我爸的聲音就傳了進來：「劉美玲，你又在搞什麼鬼？！」
我爸滿頭大汗，一看就是急着趕過來的。
我媽心虛地瞟了我爸一眼：「我這是爲女兒好，人家喜歡她是她的福氣。定金都給了兩萬呢。」
我爸：「還定金？你把曉倩當貨物呢？你把錢退給人家！」
我媽皺着眉嘟噥：「錢已經被我哥拿走了。怎麼退？」
我爸聽到我媽的話，一口氣沒上來，捂着胸口只喘氣。
「劉美玲，你…」
我急忙幫我爸順氣，「爸，彆氣，身體要緊。」
過了好幾分鐘，我爸才平靜下來。
他的眼睛通紅，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劉美玲，我們離婚吧！」
「吳大雄，你要離婚？！」
「對，再不離，女兒就要被你霍霍沒了。」
我媽掐着腰：「好啊，你個沒出息的，離就離！你別後悔！」

-8-
我爸和我媽很順利地離了婚。
畢竟在我媽眼裏，我爸可以說是一無是處。
又小氣，又沒本事。
我爸和我媽沒存款，連房子也是租的，根本沒有財產分割。
我媽一離婚，就直接搬着行李去投靠大舅了。
她臨走還放狠話：「吳大雄，吳曉倩，你們看着吧，這個家沒了我，會亂成什麼樣？！
「你們倆別到時候求我回來！」
說着就氣呼呼地走了。
也不知道我媽是哪裏來țŭ̀ₔ的自信。
這個家，家務是我和我爸乾的。
生活費是我爸掙的。
我媽居然認爲她這個家離不了她？
我只希望，我媽走了之後別再回來。
別再來霍霍我和我爸。
可我和我爸的清靜日子沒過幾天，我媽居然回來了。

-9-
原來，大舅被人做局，在賭桌上輸了三十萬。
他沒錢還，就要我媽去給他借。
可我媽哪裏借得到這麼多錢。
大舅卻不管，一巴掌扇在我媽臉上：
「借不到？借不到就出去賣！再不還錢，人家就要來砍我了！」
最後，我媽沒辦法，只能在網上網貸，借了三十萬給大舅。
我媽拆了東牆補西牆，各種信用卡和網貸都借了。
到現在本金和利息已經滾到了五十多萬了。
走投無路之下，我媽就又想起了我爸和我。
她抹着眼淚，對着我爸一陣嚎：
「吳大雄，你一定要幫幫我，我再不還錢，他們就要把我的手砍了。
「我真的是沒辦法了，大雄，曉倩，你們也不想看我被砍手吧？
「我要是沒了手，我就不活了。」
我爸沉默了，沒說話。
我：「我沒錢。」
我媽急了：「曉倩，媽打聽過了，那張老闆還願意娶你。他答應我了，只要你嫁過去，他就幫我還錢。
「你就當救救媽吧，媽求你了！你是我生的啊，肯定要救我的。」
我爸一把把我媽扯到門外面，「你居然還在打曉倩的主意。我告訴你，沒門！你給我滾！」
說完，就把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我媽在外面拍着門：
「曉倩，大雄，開門啊，讓我進去，求求你們了。現在只有曉倩能救我了啊。」
「開門啊，曉倩，我是你媽，你怎麼能不管我呢？」
最後見我和我爸無動於衷，我媽開始罵：
「你們怎麼能見死不救？喫虧是福你們懂不懂？只要你們幫我還錢，就一定會有福報的！
「我的福氣還在後頭，你們會後悔的！
「你們兩個賤人！一定會有惡報的！老天會收拾你們的！」

-10-
我以爲經過這次，我媽已經看到我和我爸的態度，應該不會來煩我和我爸了。
可沒想到，才過了一個禮拜，我就又見到了我媽。
她等在學校門口堵我呢。
這時候，我無比後悔，當初報考了本地的大學。
我媽一見到我就上來拉我，「曉倩，跟我回家。」
我媽的眼底一片猩紅，仔細看，她的脖子手腕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
還沒來得及多問，一輛大Ťũ̂₁卡車就向我們疾馳而來。
上輩子的記憶瞬間湧上來。
上輩子，我爸去世後，我媽把二十萬補償金全部給了大舅。
但大舅很快把二十萬輸了，還倒欠了人家好幾萬。
我媽來學校找我，說是帶我去見人。
我估計她當時就是打算把我嫁出去，換彩禮。
可還沒走出幾步，一輛大卡車就迎面撞了過來。
車子的速度太快，我根本來不及拉着我媽一起跑。
千鈞一髮之際，我把我媽一把推開。
後來，我媽只是輕度擦傷。
而我卻全身癱瘓。
經過調查後，發現司機是酒後駕駛。
司機的家人爲了替司機減刑，帶着媒體記者來醫院看我。
還跪在我媽和我面前。
求我們出具諒解書。
我不同意。
司機老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薅住我媽：「大妹子，我家那口子是不小心。
「我們全家都靠他一個人養。要是他坐牢，那我們全家都活不下去了啊。
「大妹子，一看你就是心善的人啊，你就原諒我們吧。」
我媽看着身邊的記者，挺了挺腰。
她把司機老婆扶起來：「哎，別說那麼多。咱啊，都是苦命人。
「不就是不小心撞了我女兒嘛，多大點事啊。」
我媽看向記者手機的攝像機：
「我從小就教導我女兒「喫虧是福」，喫點小虧，以後會有大福報。
「這次，我就替我女兒做主，原諒你們了！」
我躺在牀上大叫着不同意。
可我媽壓根不管我的意見，在媒體的見證下，直接簽了諒解書。
連一分錢賠償都沒問司機要。
後來，我媽被媒體爭相報道，成了有名的「活雷鋒」。
被邀請參加各種活動和講座。
而我，卻一個人躺在病牀上抑鬱而死。
重來一次，我看着駛向我和我媽的貨車。
毫不猶豫地丟下我媽，朝旁邊翻了一個跟頭，躲開了。
身後是「轟」的撞擊聲，和我媽的呼喊聲。

-11-
經過搶救，我媽的命是救回來了。
但她的兩條腿被貨車壓成了一灘肉泥。
只能截肢保命。
我媽醒過來後，還不忘罵我：
「你個死妮子，你居然丟下我跑掉！
「幸虧我是有福氣的大難不死！我的福氣在後頭呢。」
我看了眼她空空的褲管，「是嗎？」
我媽盯着我：「你個死丫頭笑什麼？等我好了，就帶你去嫁人。也不知道人家看上你什麼，就你這姿色，對方居然肯出五十萬彩禮。
「你啊，也別再擺譜了，拿了五十萬，我分你五萬，怎麼樣？」
我指了指她的腿：「等你能站起來再說吧。」
我媽一喜：「你什麼意思？你答應了？」
我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你再也站不起來了。」
「什麼？醫生明明說我沒事了…我…我的腿呢？我怎麼感覺不到我的腿？」
我媽掙扎着去摸自己的腿。
可她只能摸到空空的褲管。
「啊！我的腿呢？！我的腿怎麼沒了？啊！
「我的腿！我的腿沒了？！」
我笑了：「媽，你不是說你有福氣嗎？看來你的福氣只能保住你的命，保不住你的腿啊！」

-12-
這輩子，司機老婆像上輩子一樣帶着媒體記者來醫院求一封諒解書。
只不過，這次躺在病牀上的變成了我媽。
司機老婆一下就跪在我和我媽面前。
她哭得撕心裂肺，「求求你們，就放過我老公吧。
「我們家裏上有老，下有小，都靠我老公一個人養活。
「我老公就是太累了，纔會喝點酒提神。
「我知道他不對，我替他向你們道歉。你們就原諒他吧。
「你們一看就是好心人，求求你們了，寫一封諒解書吧。」
我沒出聲，沉默地看着我媽。
我媽和我對視了好幾秒，然後開口：
「不！我不寫諒解書！我要他坐牢！我的腿都沒了，我要他把牢底坐穿！」
看吧，子彈打在我媽身上。
她終於知道痛了。
司機老婆看我媽態度強硬，開始對我軟磨硬泡：
「小姑娘, 求求你了, 這些都是記者，如果你原諒我老公, 你就是個大善人啊！
「你媽現在精神不太好, 你是她家屬, 你可以代簽諒解書的。求求你, 原諒我老公吧。」
我媽掄起手邊的水杯，一把砸在司機老婆身上,
「滾啊！你老公把我的腿都撞沒了，我要他付出代價！
「曉倩, 你不要籤諒解書！我不同意諒解！」
我看向我媽：「可你不是說「喫虧是福」嗎？我看他們也不是故意的, 都是苦命人。」
我媽氣瘋了：「不, 不行！什麼喫虧是福, 都是騙人的啊！我不要喫虧！你不能籤諒解書！
「我要他坐牢！我要他坐牢啊！」
最後, 我還是沒簽諒解書。
每個人都該爲自己的ṭṻⁱ行爲付出代價。
在拒絕籤諒解書的那一刻, 我彷彿透過時空，救贖了上輩子的自己。

-13-
我爸給我媽請了個最便宜的護工。
負責我媽的日常喫喝。
我爸只管每月給護工打錢，其他一律不管。
我媽幾乎每天都會打電話給我爸，求我爸給她換個護工。
我爸都拒絕了。
到最後，我爸煩了, 直接把我媽拉進了黑名單。
我學着我爸, 也把我媽拉進了黑名單。
後來有一天，護工給我打電話，
「大妹子，你媽好像瘋了, 整天說什麼重生不重生的。還說被車撞的應該是你。
「她非逼着我給你打電話, 叫你來看她。」
掛了護工的電話。
我去了一趟醫院。
我媽一看見我來了, 眼睛猛地睜大：
「吳曉倩, 你也重生了, 對不對？
「我這幾天做夢一直夢到上輩子的事情。
「明明不該這樣的，你爸應該死了, 你也應該全身癱瘓了。
「而我應該受到嘉獎, 連電視臺都爭着採訪我這個「活雷鋒」！
「這輩子怎麼全都變了？
「喫虧是福，喫虧是福啊！我喫了那麼多虧，怎麼會雙腿截肢呢？！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我看着我媽瘋癲的樣子，什麼話也沒說。
我媽說着說着, 竟然哭了起來：
「造什麼孽啊！我後悔了！什麼喫虧是福, 都是狗屁！我要重新再來一次。」
我媽看向我，露出溫柔的神色：
「我想通了, 再給我一次機會，你和我, 對了，還有你爸，我們三個人把日子過好。我再也不管我哥了。
「一定能再來一次的，對不對？」

-14-
我告訴護工, 我媽瘋了。
還告訴她不需要在意我媽說的話，只要把她三餐準備好就行。
護工連連點頭：「我就說她瘋了，這世界上哪有什麼重生不重生的！肯定是小說看多了，看壞腦子了。」
我嘆了口氣, 走出了醫院，不打算再來了。
我要帶着上輩子的遺憾，完成學業。
帶着我爸去看更廣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