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是個媚男姐。
軍訓時,班長的膠鞋磨破了,室友江琴嬌嗔道:
「你們男孩子就是毛毛躁躁的,鞋子給我我幫你縫吧。」
教官教同學們疊被子,有男生故意弄得亂七八糟,這個時候江琴就會主動上前接手:
「哎呀,男孩子做不好這些也正常啦,這種事還是讓女孩子幫你吧。」
我軍訓時中暑,全班同學圍着我噓寒問暖。
江琴卻對教官道:
「太陽曬一會兒就成這樣,人哪有這麼嬌氣,我看她多半是裝的。」
-1-
我中暑了。
剛纔在太陽底下站軍姿的時候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我一睜眼便看到頭頂圍了一圈人對我噓寒問暖,但唯獨沒有我的室友江琴。
哦對了,現在江琴應該正在幫全班的男生舀免費綠豆湯。
江琴是我的室友兼同學,整個電氣班只有我們兩個女生,我們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
當她聽到我是電氣班除她之外第二個女生的時候,不陰不陽地開口:
「你不會是想體驗被全班男生寵着的感覺才選擇這個專業的吧?」
軍訓第一天,她就主動承擔起幫全班同學領軍訓服的重任。
我原以爲她是純純的熱心腸,可在知道她唯獨沒有幫我領時迷惑了。
對此,江琴理所當然道:
「我還不是怕那些男孩子太粗心會忘記嗎,你是女生,當然不一樣了。」
雖然不知道哪裏有問題,但我也認同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於是自己去領了衣服。
我換好軍訓服出門,卻發現,江琴正在操場上幫男同學一個一個繫腰帶。
我不禁大跌眼鏡,問她這是在做什麼?
只見江琴一邊蹲着身子爲一位男同學整理褲腰帶,一邊埋怨道:
「這羣男生真是的,怎麼還跟長不大的孩子似的,連褲腰帶都不會系呢,我只能親自教他們嘍。」
我滿臉黑線:「這不是他們自己的事嗎?咱們還是別插手了……」
「那怎麼行呢?」江琴瞥了我一眼,繼續幫下一個人,「總要有人教他們的呀,與其讓他們以後被自己女朋友嫌棄,還不如被我教好。」
男ƭûₙ生們紛紛誇她賢惠體貼,江琴很是受用。
我伸手扶額,雖不理解但尊重。
夏日炎炎,太陽如同火球一般炙烤着訓練場。
我本着絕不讓自己受罪的原則將軍綠色長褲挽到了膝蓋處,露出一雙修長白皙的小腿。
不料,江琴看到我裸露的小腿突然嚴肅地訓斥我:
「宋晚,你撩起褲子勾引誰呢,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就不知道廉恥,快把褲腿放下來!」
我被曬得心裏正煩躁,剛想懟回去,卻看見不遠處走來幾個把褲腿捲到大腿根兒的男同學。
於是便問江琴:
「大家都熱,不都挽了褲腿嗎?」
江琴看了一眼往這邊而來的高大男生,一邊調整坐姿整理頭髮,一邊道:
「男孩子本來就活潑好動愛出汗,挽褲腿不是很正常?」
她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咱們都是女生,你的那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
小心思?
她不會以爲我和她一樣腦子裏只有怎麼媚男吧?
江琴畢竟是我的同學兼室友,雖然不必深交,但我也不想鬧得太難看,只得裝作沒聽懂她在說什麼。
直到今天中午,我在站軍姿時中暑暈倒在地,全班的男生圍着問我有沒有事。
教官也被嚇到了:「江琴呢,你們是室友,讓她陪你去醫務室。」
江琴拿着全班男生的水杯慢慢悠悠從食堂趕來,看見我倒地不起,卻和教官說:
「哎呀教官,太陽曬一會兒怎麼會成這樣,同樣是女孩子我怎麼就沒這麼嬌氣?我看她多半是裝的,爲了躲避下午的訓練。」
-2-
因爲江琴平時在教官和一衆男同學面前表現得乖順又賢惠,所以此言一出,大部分人都信了她的話。
「江琴是宋晚的室友,肯定是瞭解她的。」
「是啊,江琴真是客觀又公正,不因爲和宋晚關係好就包庇她,這樣的好女孩不多了。」
男同學們竊竊私語,就連教官也信了幾分。
教官皺眉對我道:「起來照常訓練。」
我眼花得幾乎站不起來,直到再次栽倒在地上,口內吐出一些穢物衆人才相信我真的不是裝的。
見我是真中暑,被打臉的男生們轉而道:
「你們女生能不能學學人家江琴的喫苦耐勞,站一會兒就暈,真是嬌氣死了。」
結果當天下午氣溫達到了四十ẗūₚ多度,男生們在太陽底下曬一會兒就暈了四五個。
我坐在樹蔭下喫着冰棍笑他們:「你們男生怎麼也不如人家江琴,一點苦都喫不了算什麼男人?」
男生們被我懟得語塞,反倒是江琴,爲了維護男生們對我道:
「這怎麼能怪他們,男孩子們昨天晚上去酒吧聯絡感情來着,玩得太晚了這纔沒休息好,這都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我嘞個媚男姐啊。
這都能想到藉口找補?
果然,男生們被她哄得開心了,訓練結束就請她喝了杯奶茶。
江琴一邊美滋滋地抱着奶茶小口吸吮,一邊嗔怪地看着買奶茶的男生:
「哎呀我都說了不要了你還硬給我買,這讓你以後的女朋友知道了會不會喫我的醋啊。」
我在一旁憋着笑:「一杯奶茶不至於吧。」
江琴攤了攤手,一副看起來大大咧咧的模樣:
「還是得分人吧,你們知道的,有些女生就是會因爲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對自己的男朋友無理取鬧哈哈哈。」
-3-
軍訓時選出來的臨時班長是個身高一米八的小帥哥,人也十分活躍健談,江琴很快就和他打成一片。
有人調侃她:「江琴,你該不會是喜歡劉放吧?」
江琴聽完一巴掌拍向劉放的屁股,像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彎腰笑着:
「哈哈哈劉放你聽到了嗎,他們居然說我喜歡你哈哈哈。」
笑夠之後江琴聳聳肩。
「哎呀別開玩笑了,我和放哥是好哥們兒,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上對方的!」
我聞言不由翻了個白眼。
那是誰每天晚上翻劉放的朋友圈翻到深夜?
一天後,隔壁班兩個女生給劉放送水要微信,江琴當場破防。
她佯裝鬆弛地將手搭在劉放肩膀上,語氣熟稔道:
「劉放,你怎麼又開始欺騙小女生了?」
又笑着對那兩個女生道。
「姐妹你們千萬別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爲首的女生點頭離開。
不料當天晚上,劉放就和那女生在朋友圈官宣。
我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問江琴:「你的好哥們劉放官宣了你知道不?」
江琴握手機的手抓得死緊,嘴角努力向上提:
「那女孩真是不聽勸啊,我太瞭解劉放了,他倆肯定搞不了一個月。」
下一秒,我就看見她在劉放的朋友圈下點贊評論:
【你小子真是好福氣啊,人家小姑娘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祝 99!】
第二天,我從宿舍姍姍來遲,就看到我常坐的樹蔭下,江琴挎着劉放女朋友的手,親密地在一起說說笑笑。
江琴:「劉放平時最喜歡喝冰水了,我每次說他他都不聽,你以後多勸勸他,這樣對胃不好……」
劉放的小女朋友白璐璐嗯嗯稱是。
看她單純的樣子,江琴嘆了口氣:
「你以後可得看緊了劉放,我們班都有女生虎視眈眈盯着呢。」
「啊?」白璐璐大驚,猝不及防地與我對上視線,然後頓時露出戒備的神色。
雖然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麼,但隱約猜到了內容。
我心中道:真是幼稚得要死。
隨後轉身離去。
……
晚上教官組織拉歌環節,江琴從白璐璐班裏帶了十來個女生坐在了我們班的位置上。
女孩們說說笑笑,江琴則在班級羣裏 了所有人:
【兄弟們我從漢語言文學專業拽了一堆美女過來,有看上的儘管告訴我,我幫你們追。】
羣裏的男生頓時沸騰了。
【我靠,不愧是我琴姐,一心給我們謀福利啊!】
【琴姐,有你是我們的福氣。】
【我喜歡清純點的,對了琴姐,你問問她們都是處女嗎?】
江琴發了一個可愛丸子妹的表情包,回覆道:
【你們也太猴急了,一會兒我讓她們挨個上去表演節目,你們好好挑一挑。】
我看着手機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論,真切地感受到一股爛人的氣息。
江琴推搡着一個黑長直女生到場地中央,軟磨硬泡道:
「哎呀小玲,你不是學過跳舞嗎,就給大家跳一個,跳一個嘛……」
周圍的男生也開始配合着起鬨:
「跳一個,跳一個!」
但那叫小玲的女孩明顯不願意在這麼多人面前展示。
江琴佯裝生氣:
「大家都等着你一個人呢,你不會是欲擒故縱吧,難道是嫌棄大家的掌聲不夠激烈?
「大哥們,這位妹妹要不到掌聲不肯跳呢,大家快鼓掌鼓到她滿意爲止行不行?」
小玲這一刻纔是真實的騎虎難下。
我握緊拳頭,覺得這個時候,應該做點什麼纔對。
於是我趁衆人不注意,悄悄站起身往操場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4-
小玲抗拒無效,被江琴強行推到了人羣中央。
下面的男生們紛紛用或猥瑣或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她。
「小玲,還等什麼呢,快跳啊!」
江琴語氣不耐。
下一秒,操場的大喇叭裏瞬間震了起來: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什麼樣的歌聲是最呀最開懷。
「我們要唱就要唱得最痛快!」
衆人紛紛捂上耳朵,巨大的 DJ 聲讓操場上各種氛圍統統消散。
只讓人忍不住跟着搖擺着身體。
我在廣播室裏將這首曲子設置成了循環播放。
總之現在廣播室沒人,應該可以堅持到拉歌結束。
班級羣裏有男生發牢騷:
【哪個腦殘放的音樂,這下誰也表演不了節目了。】
【這還怎麼看妹子啊,琴姐你說怎麼辦?】
江琴回道:
【哎呀別生氣嘛,我可以給你們欣賞欣賞妹子們朋友圈裏的照片。】
隨後手機開始連續振動。
江琴從女生們的朋友圈蒐羅來了自拍、旅遊照、寫真照,以及ťṻⁱ各種日常照一股腦發進羣裏。
並道:【你們一起打打分。】
配上一個小女孩賣萌的表情包。
我看着男生們給照片打分,忍不住說了一句:
【這樣背後評價別人不太好吧?】
發完就被江琴懟了:
【怎麼了,她們發到朋友圈不就是爲了讓人看的?不然她們天天又是修圖又是找文案的幹什麼?誰不知道她們那點小心機。】
忽然一個男生圈出一張照片道:
【哎?琴姐怎麼把自己的照片也發進來了?】
我點開圖,竟然是江琴在宿舍的自拍。
頭髮溼漉漉的只裹了一條浴巾,微張的小嘴吐出舌尖,讓人看了有些不適。
江琴:【呀,怎麼回事,完了完了我剛纔手滑怎麼把這玩意發出來了,怎麼辦撤回不了了……】
江琴的小心思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男生們一番調侃之後,江琴不情不願道:
【那就勉爲其難地讓你們給我也打個分嘍。】
【這個……3 分吧。】
【哈哈哈我打 2 分。】
【2 分不能再多了。】
我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
媚男姐媚到最後終被男人背刺。
羣內江琴好長時間都未回覆,我都能想象到她此刻破防的表情。
-5-
次日來到操場。
江琴竟然罕見地沒有和男生們在一起打鬧。
反常地自己坐在樹下,神色冷漠,誰都不理誰。
這是……生氣了?
我走上前抱着看笑話的心態問道:
「江琴,心情不好嗎?」
江琴吸了吸鼻子,轉過頭去:
「沒事,不用管我。」
有男生拎着自己的空杯子走過來:
「琴姐,今天怎麼沒有綠豆湯了?」
我這才發現,江琴今天破天荒地沒有給全班男生打水。
江琴耷拉着一張死人臉,淡淡吐出一個字:
「嗯。」
像在平靜地訴說着自己的不滿。
可男生們並沒有 get 到江琴想要表達的,哼着小曲去玩球了。
一整天訓練下來,到處都瀰漫着臭汗味。
劉放和室友在操場上脫下迷彩服扔到江琴手裏:
「琴姐今晚幫我們洗洗衣裳唄。」
江琴維持了一天的撲克臉終於解放了。
一天了,都沒有一個男生看出來她生氣了。
更沒有一個人來哄她。
她氣呼呼地吼道:
「幹什麼,臭死了,我纔不管你們!」
劉放作勢要把衣服拿回來,不料卻被江琴拽得死死的。
「你們這些臭男生,連自己的衣服都不會洗。
「算了算了,這次先幫你們洗了,以後這種事不許再找我!」
晚上,寢室都熄燈了江琴還在衛生間。
一邊冷臉罵劉放他們討厭,一邊用力搓洗着他們的襯衫。
表演了一天生氣卻無人在意之後,江琴單方面原諒了男生們,再次高高興興和他們打鬧成一片。
-6-
我本打算當個旁觀者喫瓜看戲。
卻不料,隔壁班竟然有男生來給我表白,還是江琴牽的線。
「宋晚,人家許超這麼有誠意,又是給你買零食又是要請你看電影的,你還磨嘰啥呀!」
江琴一臉怒其不爭地看着我。
我看着塑料袋裏幾包辣條,再看看面前正在做投籃動作的男生,眼皮抽了抽。
「對不起,我目前沒有找男朋友的想法。」
我以爲我拒絕得已經很體面了。
不承想江琴竟光天化日之下對我道德綁架:
「宋晚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不識好歹?人家男孩子這麼誠心誠意地追你,你一點面子都不給?
「我告訴你,超子是我好兄弟,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以後可別哭着說自己後悔!」
我無語,皺眉道:
「你把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你怎麼不和他在一起?」
「你……」
江琴對我很失望,轉頭又安慰許超:
「沒事,我說過幫你追她就一定給你追到。」
晚上回到宿舍,江琴就和許超來了語音通話。
兩人聊得歡,我輕聲提醒她:
「江琴,你要和男生聊的話就去陽臺,寢室裏不方便。」
室友們時不時會發出洗澡和上廁所的聲音。
讓男生聽到確實蠻尷尬的。
江琴不情不願地戴上耳機下牀,邊走邊和電話那頭的人道:
「沒事,就是你家宋晚要洗澡了,不好意思讓我們聽呢。」
我心裏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竟然把女寢的隱私就這樣隨隨便便告訴男生了?
還是一個對我有想法的男生。
我不由得膈應了一下。
後來江琴和許超一起在宿舍裏開麥打遊戲,還總是有意無意地提到我。
「你家晚晚中午點了個炒米粉。
「你知道嗎,你家晚晚又在網上亂花錢了,哎……
「晚晚今天居然換了一個粉色的牀單,哈哈哈你只能自己想象一下了。」
雖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足以透露我的隱私。
有一天,江琴偷拍我睡覺的樣子發給許超被我抓了個正着。
我怒火中燒道:
「你這麼喜歡他就多發點你自己的隱私,不然我很難不懷疑我是你們 play 中的一環。」
江琴:「你真是小題大做,不就發你照片給超子看看嗎?你都拒絕人家了還不允許人家看你的照片解一解相思?他就是太喜歡你了想多瞭解瞭解你,拍你又不會少塊肉,女生就是矯情,真是的。」
我忍無可忍:
「說女生矯情,你自己不是女生嗎?」
江琴白了我一眼:
「我和你們纔不一樣,男生都願意帶我一起玩,他們什麼時候帶過你?」
那天晚上,我和江琴大吵一架後徹底撕破了臉。
本來想體面地過完這四年,現在想想也沒必要了,獨來獨往也沒什麼不好。
休息的時候,江琴拿着手機坐在草地上和男生們一起打遊戲。
就聽劉放調侃道:
「你怎麼最近不和宋晚一起去食堂了,天天黏着我們帶你打遊戲?」
江琴嘆了口氣:
「和女生相處太累了,和你們男生在一起就能玩得很開心,男生都是直來直去的,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
這話無疑討好了班裏的男生們。
-7-
軍訓結束前的第三天。
輔導員在羣裏通知每個班要評選出兩位「軍訓優秀標兵」。
據說不僅加學分還有獎金拿。
輔導員在羣裏發起了投票,票選名單裏有班長劉放、旗手張鵬還有和老師關係好的一名男生。
由於江琴日日爲同學們打水、補衣服,也被納入了候選人名單。
室友投來羨慕的目光:
「江琴,你平時和你們班男生關係那麼好,他們肯定會投你的吧?」
江琴捧着手機努力壓下翹起的脣角:
「哎呀不是有兩個名額嗎,他們肯定會先投劉放,然後順手給我也投一票啦,畢竟我對他們那麼好。」
江琴躺在牀上興奮地打滾,彷彿已經想象到自己拿到獎金之後要買什麼包包了。
我獨自一人從宿舍出來,準備在操場上夜跑兩圈。
操場漆黑一片,除了夏蟬秋天最後的鳴叫聲之外,只剩下大聲密謀的一男一女。
劉放摟着女朋友白璐璐,自信地開口:
「這回評優我讓他們都投我和張鵬,到時候請大家喫一頓飯,剩下的獎金就拿來給你買包。」
白璐璐大喜,ẗú¹卻又道:
「我聽說江琴也要評選,聽她那意思,好像覺得你們班男生肯定會投她呢。」
「嗤……就她?」
劉放不屑一笑。
「投她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反正就算不投票給她,她也會屁顛屁顛地黏上來求我們帶她玩,所以沒必要。」
白璐璐也跟着偷笑。
隨後兩人開始接吻,我從他們身邊跑過,二人並沒有認出來。
次日一早,投票結果在羣裏公佈。
前一秒還說要請室友喝飲料的江琴頓時噤了聲。
「江琴,結果出來了嗎,你是不是選上了?」
只見江琴板着臉撥通了班裏一個男生的電話:
「王興,我平時對你那麼好,還幫你縫襪子,你怎麼不幫我投票?」
對面的人平靜道:
「是你自願幫我縫的啊,老子又沒求着你……」
掛斷了這個,又語音打給了另一個:
「陳橋,我之前幫你在網上買內褲的事你都忘了,怎麼連票都不給我投一個?」
「啊?你買的那個我連快遞都沒拆,也不算拿人手短吧。」
氣得江琴臉都紅了,把手機往牀上一摔,蒙着被子開始放聲Ṱú₎大哭。
除我之外的兩個室友都是其他專業的,並不瞭解江琴在班裏的媚男作風。
室友心疼地安慰她道:
「小琴,以後別和你們班男生玩了,你要是覺得孤單,可以和我們一起。」
「是啊是啊,有我們在,那些男生不會再欺負你了。」
江琴感動得和兩個人抱頭痛哭,發誓這輩子只跟女孩子玩。
-8-
「琴姐,最近怎麼開始和女生玩了?」
劉放一邊打籃球一邊笑問。
江琴挽着兩個室友的手嘟着嘴嗔怪道:
「你們男孩子太臭了,還是喜歡香香的女孩子。」
軍訓在九月中旬迎來了尾聲。
迎新晚會,江琴換上一身超短黑色女僕裝,腿上套着黑絲,和室友手拉手來到學校禮堂。
「我去,你們快看江琴,她穿的確定不是那啥內衣嗎?」
男生們的目光全部圍着她上下打量。
江琴卻假裝沒看見,跟着室友在一羣女孩子中一口一個「寶寶」地刷存在感。
迎新晚會不規定具體座位,但大家畢竟是新生,熟悉的也只有同班同學。
室友建議江琴跟她們班的女生一起坐,江琴面露難色:
「還是不了吧,這樣顯得我和班裏同學鬧矛盾了似的。」
室友不理解,但也不能逼迫江琴,只能隨她去了。
江琴踩着小高跟來到我們班的位置,男生頓時發出吹口哨的聲音。
「喲琴姐,今天打扮得這麼漂亮給哪個男的看啊?」
江琴嬌聲冷哼:
「當然是打扮給女孩子們看的,你們男生別自作多情了,我只和香香軟軟的女孩子貼貼。」
白璐璐被劉放摟着坐在前面一排,聞言笑着招呼她:
「小琴,來和我一起坐。」
江琴也表現得如同見了親人一樣,嚶嚶地小跑過去:
「哎呀璐璐寶寶,貼貼。」
原本前一排是同學們自覺留給劉放和白璐璐的二人世界,現在加了個江琴。
「寶寶,你今天的妝化得可真精緻,和軍訓時完全不像一個人哎,你趕緊開個班教教我吧,我都這麼大了一點也不會化妝……
「寶寶,我看你最近圓潤了不少,是不是劉放那傢伙喂的?
「劉放,你以後要是敢欺負我們璐璐寶寶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江琴纏着白璐璐滔滔不絕,白璐璐臉上的假笑已經快維持不住了。
我在後排一邊嗑瓜子一邊看戲。
不由輕嘆一聲,哎,自從江琴開始走媚女路線後真是比她媚男時的嘴臉還討厭。
劉放使了個眼色讓室友張鵬把江琴拉走。
張鵬收到信號,彎着腰來到前排對江琴道:
「江琴,我想在學校搞個對象,你把你們宿舍那個外語院花介紹給我唄。」
-9-
室友周月是男生口口相傳的外語學院院花。
她一定不會想到,自己把最愛喫的零食分給江琴的時候,對方已經把她的全部信息透露給了和她素不相識的男生。
室友們相約一起去逛街,準備出門的時候似乎想起還有我的存在。
周月看向我:「宋晚,你要和我們一起去逛街嗎?」
我搖了搖頭。
周月有些不認可地看着我:
「不知道你和小琴之間到底鬧了什麼矛盾,但畢竟都是一個寢室的,咋就不能互相讓一讓對方,小琴這人挺好的……」
我坐在桌前打開電腦,只道:
「我不去是因爲要在宿舍打遊戲,和江琴沒關係。」
周月語塞,隨後跺了跺腳轉身離去。
我打開電腦,用了一些不常用的技術手段破解了張鵬的社交賬號,發現他曾在一個貼吧將所有女生的照片發了出去。
樓內「求更新」的都是一些生活不如意的社會閒散人員,靠着在網上評價貶低女大學生獲得微薄的樂趣。
而張鵬最新更的帖子裏,赫然就是周月和幾個室友一起出去玩的照片。
看視角都是偷拍。
且其餘兩個室友都出鏡了,沒有出鏡的人只有江琴。
可見,這些照片就是江琴偷拍的無疑了。
有男人給周月打了八分,並問這個美女還會不會返場。
張鵬回覆:【打賞到一千塊給你們看她更勁爆的照片。】
晚上週月等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寢室,江琴親暱地摟着她撒嬌:
「哎呀月月,人家就是想和你一起洗澡嘛,大家都是女孩子,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啊?」
周月被她纏得沒辦法,只能同意。
兩人一起脫掉衣服走進浴室,我親眼看到江琴偷偷把手機放進了澡籃裏。
浴室裏時不時傳來兩個人嬉笑打鬧的聲音,不多時,江琴洗完走了出來。
她坐下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激動地點着屏幕。
「你要把偷拍周月的裸照發給誰?」
我冷不丁站在江琴牀前,嚇得她一個哆嗦,差點把手機扔掉。
這時,周月裹着浴巾從浴室內出來,聽到我的話怒道:
「宋晚你說什麼呢?你能不能別瞎臆想了,小琴纔不會做那種事!」
江琴也反應迅速:
「宋晚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玩個手機招你惹你了要這樣污衊我?我知道你這段時間看不Ṭûₜ慣我和月月她們玩得好,但你挑撥離間怎麼也不打草稿,誰會做那種齷齪的事情?」
我冷笑一聲,警告江琴:
「誰會做這種齷齪的事情誰自己心裏清楚得很,我奉勸你不要爲了男人能多看你兩眼就把寢室其他人出賣掉。」
江琴心虛,忙抱着膝蓋委屈地哭起來。
「我到底哪裏讓你看不順眼了天天針對我……嗚嗚嗚……」
周月一邊安慰江琴一邊對我怒目而視:
「宋晚,虧我之前還覺得你文靜靦腆好相處,看不出來你竟然嫉妒心這麼強,看不得別人好。我告訴你,再惹哭小琴我就和你沒完!」
我聳了聳肩,無所謂地道:
「但願你以後還這麼認爲。」
那天之後,我就真正變成了獨自一個人。
-10-
在江琴的牽線搭橋下,周月終於成爲張鵬的女朋友。
人人都說這一對是一朵鮮ťŭ̀₎花插在牛糞上。
滿臉痘坑身材恰似一個正方形的張鵬竟然能得到外院女神。
只有我知道江琴如何把他誇得天花亂墜:
「月月,鵬哥昨天上公共課的時候又偷看你了,好純情啊!
「鵬哥今天在許願牌上寫了你名字的縮寫,我天吶他超愛。
「月月,鵬哥朋友圈把你置頂了,你就從了他吧!」
在江琴無孔不入的攻擊下,周月鬆動了。
張鵬這個癩蛤蟆頭一次喫到天鵝肉,自然是上心的。
三天兩頭給周月送零食和奶茶時,都會給江琴帶一份。
不知不覺間,張鵬、周月、江琴組成了牢固的三人連體嬰,做什麼都在一起。
週五的專業課,張鵬和江琴一起打打鬧鬧來到教室。
劉放看到江琴褲子上的一塊血跡,大聲嘲笑起來:
「我去琴姐,你大姨媽都側漏到外面去了!」
男生們興奮地望去,江琴的臉瞬間紅成了豬肝色。
「哎呀討厭啦,人家也不知道自己來姨媽了,你們這羣臭男生老是盯着人家屁股看什麼,羞恥死了……」
說是害羞,倒不如說得意更多一點。
江琴小手推了推張鵬:
「鵬哥,幫我去買個衛生巾唄。」
頓時衆人看二人的目光染上了意味深長的曖昧之色。
張鵬懶得動,但架不住江琴的軟磨硬泡,不情不願地去了樓下超市買了包衛生巾上來。
江琴從廁所回來,可憐兮兮地趴在桌子上嬌聲輕喘着,男生們紛紛露出猥瑣又鄙夷的神色。
「琴姐,這是怎麼了,有啥需求?」
「好冷呢……感覺自己好虛弱啊……嚶嚶。」
江琴求助般看向張鵬,「鵬哥,把你的外套給我披一會兒吧,求求你了,我好冷。」
張鵬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將外套脫下來扔給她。
下了課,連體三人在食堂門口會合。
周月看到身穿寬大男士外套的江琴不由皺起了眉。
偏偏江琴還不知死活地炫耀起來:
「今天真倒黴來了大姨媽,還好鵬哥幫我買了衛生巾,怕我冷還把外套借給我,可以給鵬哥加雞腿了。」
這下週月的臉徹底黑了下來。
「哎呀月月你不會生氣了吧,我和鵬哥只是好哥們,你不會連這點小事都要和我計較吧?」
張鵬也道:「就是,有必要生氣嗎,不就是給江琴買個衛生巾嗎,她不是和你關係最好了嗎?」
周月看着兩人一唱一和的樣子更加生氣,甩開張鵬的手徑直回到了宿舍。
-11-
周月和張鵬分手了。
張鵬惱羞成怒一氣之下把周月的那些照片發到了班級羣裏。
我翻看着班級羣,發現裏面有一半的照片背景都是在宿舍,且有不少還把我也拍了進去。
而攝像頭視角正是江琴的牀鋪。
張鵬:【什麼外語學院院花,小氣矯情還有公主病,老子和她分了,大家想玩玩的可以下手了,一點也不難追。】
羣裏頓時炸開了鍋:
【我靠還有這種福利照?】
【這是洗澡的時候拍的吧,身材還真有料。】
【是不是琴姐幫你追的,琴姐能不能也幫幫我?】
此時此刻的江琴卻慌了神,張鵬就這樣把她拍給他的照片分享到班級羣裏了?
我將班級羣的聊天記錄轉發給了周月,並對她道:
【趕緊拿着去報警吧。】
周月的對話框裏幾次顯示正在輸入中,足以知道她有多氣憤。
不多時,周月回到宿舍直奔江琴的位置Ŧū́ₖ:
「江琴,我拿你當好朋友,你就這樣把我當作你討好男人的工具?偷拍我的私密照,我要報警,然後上報學校!」
江琴嚇得坐在了地上,抓着周月的手奮力搖頭:
「不是我, 不是我做的!是……是宋晚, 我和你是朋友,怎麼會害你,一定是宋晚嫉妒你有男朋友才偷拍你的……」
我一手將江琴提起來:
「別做無謂的掙扎了, 要怪就只能怪你這個人個性太賤了,就是喜歡熱臉貼男人的冷屁股在男人面前賣乖。說什麼自己只喜歡女孩子,笑死了, 其實你自己比誰都媚男吧?」
這時, 江琴的電話響起來, 竟然是張鵬。
我率先搶過了她的手機,按下免提鍵。
「江琴你瘋了嗎,照片是你發給我的,你居然找導員舉報我?」
江琴聞言拼命否認:
「不是我……你別污衊我!」
電話那頭的張鵬顯然急紅了眼, 連聲說了三個「好」字與江琴撕破臉:
「江琴,那就別怪我把你的照片也發出去了。」
江琴聞言登時睜大了眼睛。
可已經晚了。
羣消息嗡嗡地振動個不停, 我打開手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不敢相信照片裏躺在酒店裏的女人竟然是江琴。
周月認出了圖片裏男人的手錶, 抬手給了江琴一巴掌:
「江琴你要不要臉啊!」
原來江琴和張鵬兩人早就揹着周月搞在了一起,不敢想象江琴是怎樣一邊給二人牽紅線一邊又爬上別人男朋友的牀。
警車閃着燈在學校門口停下。
江琴和張鵬兩人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塞進了警車裏。
一個月後, 輔導員宣佈兩人被開除學籍, 且要受很長時間的牢獄之災。
班級羣裏和張鵬要照片的那些男生也都背上了不同程度的處分,也算是給全校男生一個警告了。
從輔導員的辦公室裏出來。
周月鄭重對我道了歉:
「宋晚,對不起, 之前是我誤會了你,聽信了江琴詆譭你的話……
「我現在特別後悔,如果當時聽你的話, 第一時間去查看江琴的手機,或許也能早點認清她,及時止損……」
周月在走廊的陰影裏哭得泣不成聲。
但這些已經發生了。
就像周月被髮在班級羣裏的照片。
永遠撤不回來。
我只能拍拍她的肩膀:
「不用和我道歉,該道歉的是那些爛人。」
後來的日子裏, 我依舊獨來獨往。
四個春秋一晃而過, 我拒絕了和班裏其他人一起拍畢業照,而是自己單獨留了一張拍立得。
我沒想到再次見到江琴是在醫院的走廊裏。
她形貌衰老, 身上掛着兩個孩子, 手裏還牽着一個孩子, 被一個渾身惡臭、其貌不揚的男人揪着頭髮罵:
「當初就不該娶你這被人玩過的破鞋,倒貼果然沒好貨, 再生不出兒子就離婚!」
江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我下次一定能生出個兒子來,不要離婚,不要離婚啊老公。」
我從他們身邊走過,江琴似是認出了我。
她驚叫一聲抱住男人的大腿:
「不要搶我老公,不要搶我老公啊!」
醫生護士匆匆將人拉走, 不好意思地對我道:
「宋老師, 那人有精神疾病,經常臆想別人要和她搶男人,沒傷到你吧?」
我淡淡搖了搖頭。
多年過去, 同班的男生們有的失意、有的得志。
還有人因爲年紀大急着找一個老婆結婚破天荒地來私聊我。
他說:【我以前在班裏印象最深的女生就是你了, 怎麼樣,最近在做什麼?】
我道:【最近啊,在寫一個關於男人自信來源的論文, 恭喜你,成爲我第一個研究對象。】
男人徹底不說話了。
再看一眼。
哎呀,被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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