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人生

這個世界，成年時要去副本歷練。
妹妹做了手腳，抽中了安全的童話副本。
而我，則進入了危險的恐怖副本。
可她不知道。
恐怖副本只要遵循規則，就能全身而退。
而她選中的，是早已崩壞的暗黑童話。

-1-
「爲了公平起見，你們抽籤決定去哪個副本歷練吧。
「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把歷練副本縮減到兩個。
「但是規則限制，必須有一個危險的副本。
「所以就讓上天來決定吧，免得有人說我偏心。」
我媽看了我和妹妹一眼，舉起了手裏緊握着的兩支籤。
一邊的手機支架上，妹妹的直播間裏彈幕不斷：
【好擔心小雪啊，希望她不要抽到恐怖副本。】
【小雪肯定能抽到童話副本的！她這樣的仙女，本就該出現在安全幸福的童話裏。】
【求求了，讓小雪那個垃圾姐姐抽到恐怖副本吧，能爲小雪擋災，是她的榮幸。】
妹妹程雪是一個小網紅，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她一早就開啓了直播。
她眉頭微皺，嘴脣微微嘟起：
「希望你們不要說姐姐是垃圾了。
「姐姐雖然有很多壞習慣，也不討喜，可她終究是我的姐姐啊。
「這次，就讓我先抽吧。
「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去恐怖副本，因爲姐姐什麼都不會，她要是去了恐怖副本，肯定會很危險的。」
說完，她快步走到我媽身邊。
她們眼神交匯，妹妹毫不猶豫地抽出了一根籤。
她抽出來的，是一支底端爲白色的籤。
白色，代表着童話副本。
妹妹看着我，一臉委屈，難過得快要哭出來。
「姐姐，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抽到的。」
可她的眼裏，那一絲嘲諷和雀躍都被我看到了。
在這個家裏，哪有什麼公平可言。
我被父母區別對待了十八年，他們不可能在一天之內就轉性。
他們花大價錢縮減歷練副本的數量，全都是爲了妹妹一個人。
所以，最後能去童話副本里的人，只會是妹妹。
剛纔的一切，都是他們在直播裏演的一出冠冕堂皇的戲罷了。
屏幕上，彈幕湧動：
【小雪真的好善良，她這樣的天使一定會去童話副本的。】
【真好，我早就看她那個一天天冷着臉的姐姐不爽了，去死吧！】
【嘿嘿，如果縮減副本數量的話，恐怖副本難度也會Ťù₊隨之提升，她說不定一天都撐不過去哦。】
妹妹被一臉寵溺的父母擁進懷裏，他們三個其樂融融，似乎已經忘記了我這個大女兒的存在。
我默默撿起地上那支血紅色的籤子，臉上表情沒有改變絲毫。
對我來說，在這個家裏，纔是最恐怖的副本啊。

-2-
我和妹妹是一對雙胞胎。
出生前，母親找一個道士算了一卦。
道士告訴她，一胞雙胎，小的迎福，大的招災。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我的命運就按下了定格鍵。
這麼多年，父母從來沒有對我笑過。
他們把所有的愛和責任，都澆灌在妹妹身上。
我就像是在陰暗處生長的小草，只能羨慕地看着其他的花朵沐浴陽光。
懂事後，我看着妹妹精緻的裙子和洋娃娃，心裏也生出了酸澀的羨慕。
拉扯着自己身上破舊的校服，我鼓起勇氣找到媽媽：
「媽媽，我也想要穿好看的新衣服。」
媽媽臉上的嗤笑和眼裏的冷漠，像一把鋼刀把我幼小的心靈割得遍體鱗傷。
「和妹妹比，你配嗎？
「有你喫喝，供你上學就夠了，別再給我找不痛快！」
從此，我再也不敢提這樣的要求。
妹妹在父母的溺愛下，性子變得越發刁鑽。
她嫉妒我成績比她好，經常把我的筆記和課本撕成粉碎，還挑釁般地把碎片撒滿我的房間。
在學校造謠我作弊，害我被同學孤立。
她見不得我這張和她一樣貌美的臉蛋，就偷偷在我毛巾上灑桃子的絨毛。
很長一段時間，我的臉都是又紅又腫。
不止如此，她還煽動同學霸凌我。
說我是個賤貨，喜歡勾搭別人男朋友，性子高傲不愛搭理人。
妹妹平日裏在學校僞裝得極好，她對我的污衊，讓所有人深信不疑。
漸漸地，所有人都對我抱有敵意。
父母明明知道這一切，卻只是輕笑着撫摸妹妹的頭髮，讓她不要做得太過火。
十八年來，這樣的日子早已讓我變得麻木。
也許，死在恐怖副本里，也不失爲一種好的選擇。
就在這時，手裏的籤子開始震動，把我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兩道白光閃過，我和妹妹都被傳送進了歷練副本里。

-3-
眼前景色不斷變化，我出現在一棟老舊的筒子樓前。
天空中烏雲不斷翻湧，一陣陣涼風吹得樓前幾棵槐樹嘩嘩作響。
我聽說過，槐樹又叫鬼拍手。
它聚陰招邪，沒有人會把它種在房子前面。
嚥了咽口水，我踏進了筒子樓裏。
樓梯間，斑駁的牆皮脫落，牆面上佈滿暗紅色的痕跡。
就像，才幹涸不久的血跡。
系統的指引，讓我輕車熟路地走上三樓，來到了 301 的房門前。
腦海裏，有一塊屏幕，上面是妹妹那邊的場景。
妹妹進入的環境，和我這裏簡直是天壤之別。
她在一座美麗的森林裏，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無數可愛的小動物在她身邊環繞。
妹妹低下頭，撫摸着一隻松鼠的尾巴。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像極了童話裏的公主。
彈幕紛紛飄起，更有人送出不少禮物。
【啊啊啊，小雪真的美死我了！】
【這個副本簡直是爲小雪量身定做的！】
【這纔是我想象中公主的樣子啊。】
妹妹邊走邊玩，來到了森林深處的一處城堡前。
城堡奢華且神祕，爬滿城牆的綠色藤蔓上，開出無數美麗的花。
大門口，高大帥氣的男人，溫柔漂亮的女人和一個有着一頭金色長髮，像洋娃娃一樣的小女孩正微笑對着妹妹揮手。
他們牽起妹妹的手，一起往城堡裏走去。
我苦澀一笑，輕輕推開了眼前這扇老舊的房門。

-4-
一推開房門，一股冷風就撲面而來，讓我渾身一個哆嗦。
明明是大夏天，可房間裏的溫度卻異常低。
房間的裝修，是上個世紀的風格。
客廳裏，一臺臺式電視機屏幕上閃着嘈雜的雪花點。
廚房那邊，傳來咚咚咚剁骨頭的聲音。
木質沙發上，一個長髮女生正背對着我，聚精會神地看着電視。
我鼓起勇氣，上前去和她打招呼：
「姐姐，你好。」
女生聽見我的聲音，慢慢地轉過頭。
她長長的劉海，幾乎將整張臉蓋住。
露出來的半截下巴，白得瘮人。
她指了指沙發，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先坐下看會兒電視吧，爸爸媽媽在廚房做飯。」
說完後，女生又繼續死死地盯着電視屏幕。
我坐下後，好奇地看了一眼屏幕。
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屏幕的雪花點裏，隱隱約約閃動着一張張痛苦扭曲的臉龐。
耳邊，慢慢響起了無數呻吟和慘叫聲。
一個個慘白的人影，從電視機裏探出頭，慢慢往外爬出。
我想要逃跑，尖叫，卻發現根本無法動彈。
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慘白的手臂扯住我的身體，把我往電視機裏面拖去。
就在我絕望之際，我感覺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頓時，那些慘白的人影瞬間散去。
「走吧，爸爸媽媽讓你去廚房幫忙。」
我艱難地站起身子，衣服已經全被冷汗浸透。
腦海的屏幕裏，妹妹正別過臉去，眼裏是抑制不住的失望。
【好可惜，剛纔差一點她就被拖進電視裏了。】
【算她運氣好，剛好讓她去幫忙。】
【沒事，下面的考驗會越來越難，這個賤人肯定會撐不下去的。】
屏幕上的彈幕，全都是對我不留餘力的惡毒攻擊。
在日復一日的直播中，妹妹早就在她的粉絲面前，把我塑造成了一個惡毒的姐姐。
我善妒，刻薄，高傲，經常欺負妹妹。
不明所以的觀衆，用最惡毒的語言，來我這裏宣泄他們的正義。
看着妹妹眼裏的失望，我沒由來地閃過一絲氣憤。
憑什麼，從小到大我什麼都要讓給她。
這一次，我一定要贏！
深吸一口氣，我走進了廚房。
剛走進去，我就感覺一股黏膩和潮溼撲面而來。
就像是，整個人被浸泡在了動物內臟之中一樣。
Ṫṻ²腥臭的溫熱透過毛孔滲進來，攀附在肌肉和筋骨之間，久久不散。
副本里的爸爸穿着一件油膩的圍裙，手上肌肉迸起，巨大的砍刀一下又一下，把案板上的骨頭砍得粉碎。
媽媽蹲坐在地，用被鮮血浸透的剪刀，一下又一下地剪着鮮紅的肉塊。
一瞬間，我一陣作嘔。
因爲這些骨頭和肉，不像是我見過的任何一種動物的。

-5-
「把竈臺擦乾淨。」
媽媽抬起手，一塊黑漆漆的抹布朝我飛來。
我手忙腳亂地接到抹布，上面的味道讓我差點吐出來。
抹布上沾着無數碎肉渣，還有好幾條白色蟲子在上面扭曲滾動。
見我遲遲沒有動作，媽媽抬起頭，冷冷看了我一眼。
我壓着牙，屏住呼吸，去洗手池那裏把抹布洗了一遍。
不就是做家務嗎？這個我熟。
在家裏，家務一直都是我在做。
就連中考前一天晚上，媽媽都逼着我洗完碗筷和堆積的衣裳，才肯讓我去複習。
而妹妹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就連廚房都沒有進過。
媽媽說，女孩子最好不要進廚房，油煙氣會損傷皮膚。
可她卻從來沒想過，八歲就開始承包家裏三餐的我，皮膚會不會被損傷。
克服了心理上的不適後，我越做越順手。
甚至還大膽地向媽媽要了洗滌劑，把竈臺的角落擦得鋥光瓦亮。
就在我還要繼續擦地板的時候，媽媽制止了我。
「好了，你出去等着喫飯吧。」
我鬆了一口氣，看了這一關是已經過去了。
彈幕見我安全後，也開始滾動起來：
【小雪不是說她姐姐在家從來不做家務嗎？我看她的動作挺熟練的啊。】
【能不熟練嗎，不熟練就會死你也能熟練起來。】
【真 TM 能裝，我看她到底能裝到什麼時候。】
屏幕那邊，妹妹正在和童話副本里的家人有說有笑。
童話副本里的父親，是一名畫家。
母親是植物學家，妹妹容貌可愛，還乖巧懂事。
這一切，都是童話故事裏主角的標準配置。
他們爲了迎接妹妹的到來，特意做了一桌子豪華晚餐。
蛋糕，紅酒，火雞……
那麼誘人，讓人食指大動。
頓時，我的肚子也有些餓了。
這個時候，廚房的簾子被掀開，父母走了出來。
他們手裏，端Ţüₘ着一鍋還在沸騰的粥。
粥剛端上桌子，一股股怪味就往我鼻子裏鑽。
媽媽拿出一個碗，給我盛了一碗粥。
暗黑色的粥裏，隱沒着幾塊顏色異常鮮豔的紅色肉塊。
我拿起勺子，翻動了兩下。
隨着我的翻動，一根塗着猩紅指甲油的手指頭湧了上來。
頓時我的喉嚨一陣發癢，捂着嘴不住地乾嘔起來。
他們見了我的反應，頓時停下手裏的動作，一齊死死地盯着我。
我看到，他們的眼睛，開始變得越來越紅。
「你不喫，是因爲我做得不好喫嗎？」
媽媽的聲音，慢慢變冷。
下一秒，她拿起了那把染血的剪刀。

-6-
屏幕上，妹妹輕輕抿了一口紅酒，期待地看着我這邊。
【天吶，真噁心，要是我寧願死都不會喫的。】
【這考驗也太難了吧，簡直反人類啊。】
【哈哈哈，這個賤人終於要死了。】
彈幕上，全是對我的冷嘲熱諷。
我眼一閉，心一橫，端起碗咕嘟咕嘟就往嘴裏灌去。
粥進入口裏，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甜甜的，還帶着一股清香。
嚥下去後，渾身都暖洋洋的。
我睜開眼睛，發現碗裏那截手指，居然變成了一個雞爪。
而原來紅着眼睛的家人，也都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看來，這又是一個副本的考驗。
想通了之後，我主動站起身子，又拿起碗給自己盛了兩碗。
在家裏，永遠是妹妹喫完之後我才能喫。
家裏的菜，也永遠都是妹妹喜歡喫的。
有次，妹妹知道我討厭喫西紅柿，特意讓媽媽叫我做了一桌帶西紅柿的菜。
導致我一整天都沒喫飯，餓得低血糖暈倒在了教室裏。
可老師把我送去醫院到結束，爸媽都沒有來看過我一眼。
他們視我爲災害，要不是敬畏法律，我早就已經被丟棄了。
妹妹見我安然無恙後，眼裏又閃過一絲失望。
有時候，我真的很不理解爲什麼她會對我有那麼大的敵意。
等家人都喫完飯後，我像在家裏一樣，主動端起碗筷去刷洗了乾淨。
然後又拿出拖把和掃把，把家裏仔仔細細地打掃了一遍。
【真無語，死裝姐又來了。】
【不是，她真以爲這樣能得到 NPC 的好感嗎？】
【人家搞個衛生就是裝了？你們一看就是在家都不搞衛生的吧？】
偶爾有一兩條爲我說話的彈幕，卻又馬上被淹沒。
彈幕裏妹妹的粉絲佔了大部分，我不再去理會。
搞完衛生後，爸爸媽媽已經不見了。
姐姐帶着我，走進了二樓最裏面的那個房間。
房間裏陰暗潮溼，昏暗的白熾燈周圍，環繞着好幾只飛蟲。
牆壁上長滿綠色的黴點，一張發黃的牀墊，就簡單地鋪在地上。
牀墊上，甚至還有好幾處褐色的痕跡。
看着眼前的環境，我內心沒有一點波動。
在家裏，我的房間，和這裏差不了多少。
五年前，只因爲妹妹一句要學鋼琴。
我的臥室，就被爸媽改造成了鋼琴室。
而我，搬進了閣樓的雜物間裏。
那裏冬冷夏熱，甚至面積都沒有眼前這房間大。
妹妹只圖一時新鮮感，只練了兩個星期就擱置了。
可是，爸媽卻從來沒有提過，要把我的房間換回去。
「謝謝。」
我抬起頭，衝着姐姐微微一笑。
姐姐一怔，轉身離開了。
轉身時，我看到她的袖子微微卷起。
上面，是好幾道扭曲的傷疤。
「很痛吧。」
姐姐一怔，慢慢轉身走回我面前。
她的聲音，尖銳地響起。
「你懂嗎？
「揭穿別人的傷疤，很有意思？」
姐姐眼睛開始慢慢變紅。
身後的長髮無風自動，慢慢將我籠罩。

-7-
【哈哈哈，死裝姐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敢觸及 NPC 不願示人的傷疤，誰都救不了你。】
【這她還能活，我直播喫大腸刺身！】
我絲毫不懼，平靜地盯着她說道：
「我懂，因爲我有過和你一樣的遭遇。」
說完，我一把卷起袖子，上面是好幾道和姐姐身上一模一樣的傷口。
她怔住了，身後的長髮也慢慢垂落。
「能造成這樣傷口的，只有滾燙的捲髮棒。
「而用捲髮棒傷害他人，一般只會出現學校女生的霸凌裏。
「我說我能懂你，是因爲我也經歷過。
「經歷過那種無助，絕望，憤怒又委屈的感覺。」
在學校裏，妹妹用各種謊言，讓學校裏的女生恨透了我。
她們放學後把我堵在教室裏，用滾燙的捲髮棒在我身上留下永遠難以磨滅的痕跡。
那段回憶，是我永遠不想在外人面前提及和回憶的。
可當看到姐姐手上的傷疤時候，我情不自禁地叫住了她。
那種感覺，就好像獨自行走在黑暗森林裏受傷的獸，遇到了同類。

-8-
見姐姐沒有說話，我對她笑了笑：
「晚安。」
可是，她卻伸手擋住了我準備關上的門。
「等一下。」
說完，姐姐就急匆匆地走了。
等她回來時，手裏已經多了一牀被子和牀單。
「墊着吧，那裏髒。」
等我接過被子和牀單，姐姐已經消失不見。
被子和牀單上，有股淡淡的香味。
我把它們貼在鼻子上，深深吸了一口，露出一個微笑。
這時，彈幕更加瘋狂地湧動起來：
【我靠，真被她裝成了，還獲得了 NPC 的好感。】
【小雪姐姐說自己也被霸凌過，可小雪一直說是她姐姐在霸凌別人啊。】
【管它呢，反正我只相信小雪，誰知道她姐姐是不是在撒謊。】
彈幕上，爲我說話的人開始變多。
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喜歡的主播真正的面目，會怎麼樣呢？
妹妹那邊，她和家人互道晚安後，進入了自己的臥室。
裏面有華麗的吊燈，銀製的大牀和精美的地毯。
牀頭櫃上，還放了好幾個精緻的洋娃娃。
妹妹眼裏帶着滿意，在房間裏逛了好久才上牀休息。
可我卻分明看見，在她熄燈的一瞬間。
牀頭櫃上的洋娃娃，齊齊睜開了眼睛。

-9-
一整天提心吊膽，讓我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起牀。
一瞬間，我的心都涼了半截。
在家裏，我都是天不亮就起來給家人做早餐。
在這個副本里，要是沒有給家人做早餐，我不敢相信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
急急忙忙地跑下樓，發現一家人已經在餐桌上坐好了。
姐姐衝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喫飯。
我提心吊膽地走過去坐下，卻沒有發現爸爸媽媽臉上有什麼異樣的表情。
這次的粥，是姐姐給我盛的。
裏面很正常，沒有像上次那樣出現了手指頭和鮮紅的碎肉。
屏幕那邊，妹妹一家人已經喫完了午餐，正在陽臺上曬着太陽。
童話副本里的爸爸，架起畫架，給妹妹畫起了肖像。
他拿起畫筆，寵溺地看着妹妹：
「這樣，就可以永遠把你留在這裏了。」
一條條彈幕，全是對妹妹的羨慕。
【天吶，有一個藝術家父親太幸福了吧。】
【真希望我成年的時候，也能抽到童話副本。】
【還是小雪這邊好看，她姐姐那邊又是手指又是碎肉，太噁心了！】
可我卻從衆多彈幕中，發現了一條特別的。
【下面那張畫紙上的女孩，好像是我的同學！
【她上次成年曆練失敗，被永遠困在了副本里。
【可是爲什麼，她的畫像會出現在這裏呢？】
可是，這條彈幕很快就被淹沒，沒有人注意到。
想到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洋娃娃，我嘴角微微翹起。
看來，妹妹那邊，並不是她想象中那麼安全呢。

-10-
喫完飯後，爸爸媽媽出門了。
臨走前，他們給我留了一個任務：在下午五點之前，把家裏打掃乾淨。
這個任務對我來說，難度係數並不大。
我拿起拖把和抹布，先把客廳裏裏外外搞了個乾淨。
這個家裏最髒亂的地方，應該就是廚房了。
走進廚房，地磚上凌亂的血跡讓我無從下腳。
硬着頭皮，我趴在地上，把地磚上的血跡擦拭乾淨。
案板上，還堆積着好多鮮紅的肉塊。
我拿起保鮮膜，把肉塊都包好，準備放進冰箱裏。
可剛打開冰箱，我渾身就冒出了冷汗。
冰箱最上層，擺放着好幾個瓶子。
瓶子裏的紅色液體裏，泡着一隻隻眼珠。
那些眼珠見冰箱門被打開，齊齊轉過來，死死地盯着我。
下面那一層，是好幾只被整整齊齊斷的手掌。
我緊緊咬着嘴脣，不讓自己叫出聲音。
拿起包好的肉塊，就準備放進冰箱裏。
可就在我手伸進冰箱的一瞬間，那幾隻手掌一齊彈了起來。
手指張開，捂着我的嘴，扯着我的頭髮和衣服。
其中兩隻，甚至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手掌的力氣，大得嚇人。
我用盡全力，都無法掰動它們分毫。
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我眼前開始慢慢出現斑斕的色塊。
缺氧，讓我的意識都不再清醒。
難道，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可下一瞬間，空氣中似乎出現了好幾聲悽慘的嚎叫。
身上的手掌，紛紛失去了力氣墜落在地。
我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
恍惚間，我彷彿看見了，一縷黑髮正從廚房門口快速地縮了回去。

-11-
緩過來後，撿起地上的手掌，把它們放回了冰箱。
手掌上，佈滿了無數細小的空洞。
就好像，被人用針扎過一樣。
看了一眼時間，我加快速度，終於把廚房也搞了個乾乾淨淨。
走出廚房，外面的時鐘指向了四點五十分。
我看了一眼沙發上的姐姐，眼裏露出感激的神色。
剛纔，肯定是姐姐幫了我。
姐姐見我出來，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上了二樓的房間。
頓時，我就皺起了眉頭。
她經過鏡子的時候，用手指在鏡子上輕輕敲了兩下。
這，難道是對我的提示？
我走過去，把鏡子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上面乾乾淨淨，甚至連一絲灰塵都ŧûₑ沒有。
難道，剛纔姐姐的動作，並沒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可當我看清楚鏡子裏的自己時，頓時兩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後腦勺！

-12-
鏡子裏的我，灰頭土臉，頭髮凌亂。
衣服上，全是剛纔弄上去的灰塵和血跡。
爸爸媽媽說過，要把家裏打掃乾淨。
我自己，也是這個家的一部分。
要是沒有姐姐的提示，我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一點。
我急急忙忙衝進浴室。
浴室裏，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套嶄新的換洗衣服。
等我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後，外面的時鐘剛好指向了五點。
嘎吱一聲。
大門，被準時推開。
爸爸媽媽回來了。
他們死死盯着我，眼神裏透露出一絲滿意。
等他們回房間後，我癱坐在沙發上。
如果，我沒有發現姐姐的提示。
等他們回來時，我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
【不公平，NPC 幫她作弊了！】
【是啊，沒有提示的話，這賤人早就死了。】
【笑了，有本事你也讓 NPC 幫你作弊啊？】
【就是，見不得別人好是吧？賤不賤吶？】
看着彈幕，我欣慰一笑。
終於有人幫我說話，再也不是一邊倒了。
雖然人數不多，可對我來說，卻像是一道刺破黎明的曙光。
說不定，這個副本，可以讓所有人改變對我的看法。
妹妹那邊，悠閒的下午時光也到了尾聲。
童話副本的爸爸收起畫筆，畫紙上已經畫好了妹妹的臉。
他的畫工極好，把妹妹畫得栩栩如生。
妹妹挑起眉毛，挑釁般地看了我一眼。
她彷彿在說：
「姐姐，你在那邊步步驚心，而我在這邊歲月靜好，你是不是很嫉妒呢？」
彈幕上，全是對妹妹美貌的誇讚。
可全是誇讚彈幕裏，出現了一條突兀的消息。
【我靠，你們看到沒有，剛纔，畫上的人笑了！
【真的沒騙你們，畫上的小雪嘴角翹起，笑得特別詭異！】
【滾啊，我們小雪膽子很小的，你不要嚇她。】
【拜託，這裏是絕對安全的童話副本，你要嚇人去她那個賤人姐姐那邊。】
【就是，趕緊滾，別耽誤我們看小雪的美貌。】
可是，我卻眯起了眼睛。
因爲，剛纔我也看到了。
雖然只有一瞬間，可畫上的妹妹，確實動了。

-13-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媽媽和姐姐就離開了家。
妹妹那邊的家人也不約而同地出了門。
我猜，這應該就是系統給我們的一個單獨探索的機會。
當即，我就在家裏逛了起來。
爸爸媽媽和姐姐的房間，我沒有進去。
雖然是家人，可觸犯他人隱私的事情，肯定是不好的。
而妹妹那邊，第一個就跑進了家人的房間裏翻找起來。
找到更多的信息，可以增加副本的完成度。
等回到現實世界的時候，就能獲得更好的獎勵。
我在家裏一樓的最角落，發現了一個暗門。
我推開暗門，順着長長的通道往前。
裏面沒有燈光，只有瞪大了眼睛，才勉強可以看到一點輪廓。
通道盡頭，是一扇陳舊的木質大門。
門上，佈滿無數血紅色的手掌印。
紋路中間，甚至還能看到一些細小的碎肉。
在門口站定，我深吸一口氣，慢慢推開了木門。
可Ŧũ₋裏面的場景，卻讓我猛地瞪大了眼睛。

-14-
裏面，似乎是一個花房。
玻璃槽裝的土壤上，開滿了奼紫嫣紅的鮮花。
在頭頂燈光的照射下，巨大的花瓣爭奇鬥豔，美不勝收。
一瞬間，我有些看呆了。
我從未見過，開得如此鮮豔如此美麗的花。
彈幕，也紛紛湧動。
【好美啊，沒想到密室裏居然有一片花海。】
【不對吧，這可是恐怖副本欸。有殘肢斷臂我可以接受，可是有這麼多鮮花是什麼鬼？】
【小心，說不定這些都是食人花。】
我壯着膽子走近，卻發現這些花都只是普通的鮮花而已。
正當我準備去其他地方看看的時候，彈幕瘋狂刷動了起來。
【我靠！我靠！快看玻璃槽的右下角！】
我低下頭，看得分明。
玻璃槽右下角的土壤裏，露出了一隻慘白的腳。
這個發現，嚇得我倒退了好幾步。
一回頭，正好對上了一張慘白的臉。
那臉上沒有眼珠，只剩下兩個黑漆漆的窟窿。
我看到，這具屍體是被埋在土壤下面的。
他的身上，被挖出了無數個血洞。
那些嬌豔的鮮花，從血洞裏生長出來。
它們的根系，深深扎進了人體，貪婪地吮吸着養分。
我大腦一片空白，甚至來不及反應。
隔着一層玻璃，那張臉緩緩轉動。
他死死貼在玻璃上，對着我，慢慢張開了嘴。
這個人居然還沒有死！

-15-
我還沒來得及害怕，耳邊就響起了系統的提示聲：
【接到 S 級任務：解救被當作花肥的人。
【按下門口的按鈕，就能解救這些被你的爸爸媽媽殘忍虐待的人。
【完成任務後，即視爲副本歷練成功，系統會將你傳送回現實世界。】
頓時，彈幕炸了。
【我靠，她走的什麼狗屎運，直接就通關了？】
【不公平，這個任務根本沒有任何難度好吧。】
【這死賤人肯定作弊了，果然和小雪說得一樣，她就是個作弊成性的垃圾！】
屏幕那邊，還在城堡裏亂逛的妹妹聽到系統的提示聲，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她緊緊握住拳頭，眼裏滿是怨毒。
我站在原地，腦子飛速轉動。
這個獎勵確實非常誘人，可我總覺得這個任務沒有那麼簡單。
想了想，我沒有馬上接受這個任務。
而是選擇探查完這間密室之後再做決定。
在牆角的一堆泥土裏，我發現有東西露出了一個角。
我顧不上髒，用手刨開了泥土。
把它拿出來後，我發現是一個檔檔案。
擦去上面的泥土，打開綠色的封皮。
裏面紙張上的內容，讓我怔在了原地。
上面，是兩個人的生平事蹟。
照片上的人，正是我副本里的爸爸媽媽。

-16-
【姓名：張春芳。
【職業：繡娘。
【事蹟：嫁入夫家後，每日被丈夫和婆婆使喚虐待。
【她任勞任怨，不敢反抗。
【沒多久，張春芳懷孕了。
【重男輕女的婆婆在得知生下來的是個女孩時，趁張春芳不在，活生生將小女孩用枕頭捂死。
【當晚，張春芳用剪刀殺死了丈夫和婆婆，並將他們屍體剪成無數碎塊餵狗。
【姓名：劉鐵生。
【職業：屠夫。
【事蹟：劉鐵生的女兒在一個雨夜，被四個混混侮辱。
【他拿起屠刀，像平日裏殺豬一樣，把那幾個混混一一肢解。
【此後，他經常披着雨衣，在雨夜揮動屠刀，獵殺那些罪大惡極的人。
【他們結爲夫婦後，一齊獵殺那些逃脫了法律制裁的惡人。
【挖去那些人的雙眼，斬斷雙手，放進冰箱。
【然後，將他們養在花槽中，成爲鮮花的養料。】

-17-
讀完這些檔案後，我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一句話，在我腦海裏浮現。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Ṱű̂₊
我那受過高等教育的父母，對我的愛，不及張春芳和劉鐵生對他們女兒的萬一。
慢慢走進花槽，我發現每個花槽不起眼的角落裏，都貼着一張紙。
【史龍：強暴並殺害三名女生，每次都藉助家裏的權勢和僞造的精神證明逃脫了法律的制裁。】
【王潔：假借邀請女遊客去家裏喝水，將她們迷暈後拐賣。三年內作案五十六起，一直未被警方抓獲。】
【崔浩：身爲偏遠山村學校的老師，多次借職務之便威脅女學生。並且拍下視頻威脅，讓她們不敢報警。】
……
每張紙條上，都寫着花槽裏埋着的人的罪惡事蹟。
每一個字，彷彿都被他們傷害過的人的血淚洇透。
我緊緊握着拳頭，用盡全身力氣，朝着空中大喊：
「我選擇放棄這個任務！」

-18-
我想，我沒有資格，替那些受害者原諒他們。
雖然只需要輕輕按下按鈕，可在按下的那一瞬間，我就成了他們的幫兇。
系統的聲音，再次傳來。
【放棄任務成功。】
彈幕，再次洶湧起來。
【我靠，你喊出這句話的時候，真的太帥了！】
【黑轉粉了！能拒絕這樣任務的人，我感覺她絕對不會像小雪說的那樣。】
【切，死裝罷了。看她能裝多久……】
【就是，放棄這麼好的隱藏任務，怕不是個傻子吧？】
【樓上的，你給老孃裝一個看看？你要是能裝一輩子，你就是聖人。】
……
妹妹見我放棄了任務，不屑地冷笑了一下。
也許是受了刺激，她開始認真搜尋起來。
不多時，她也找到了城堡裏隱藏的密室。
妹妹那邊的密室，和我這裏截然不同。
裏面空間寬闊，乾淨明亮。
密室的架子上，整齊有序地擺放着一幅幅畫，精心栽培的綠植和精緻的洋娃娃。
【我就說嘛，童話世界裏怎麼可能有危險。】
【這分明是小雪家人的收藏室啊。】
【就是，你看擺放的這些東西，都是一個個藝術品欸。】
妹妹看着彈幕，滿意地笑了。
她來回轉了幾圈，除了牆角的一堆髒亂的垃圾外，沒有發現什麼東西。
妹妹看了看那堆垃圾，提起裙子，幾次想上前卻猶豫了。
「算了，這裏面肯定也不會有什麼線索，等下別把我裙子弄髒了。」
妹妹厭惡地看了一眼垃圾堆，準備離開。
可就在她轉身的時候，我看到了。
那堆垃圾裏，同樣有着一個檔案文件夾。
只是，這裏的文件夾，是紫色的。
我想起文件夾上面的介紹，不禁嚥了咽口水。
赤橙黃綠青藍紫。
文件夾的顏色越靠後，說明裏面的人越兇惡。

-19-
從密室出來後，家人還沒有回來。
看了一眼時間，我準備給他們做一頓晚餐。
走進廚房，想找找有沒有正常的食物。
我驚訝地發現，原本擺滿腥臭肉塊的廚房裏，堆滿了各種新鮮的食材。
擼起袖子，挑選了幾個我的拿手好菜，就開始準備起來。
妹妹那邊見我開始準備晚餐，也不甘示弱地走進了廚房。
她挑釁地往我這邊看了一眼，我沒有搭理她。
時間很快過去，等我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的時候，妹妹那邊也做好了一桌子菜。
而這時，我們的家人也都一齊回來了。
爸爸媽媽看着桌上冒着熱氣的菜，驚訝地看了我一眼。
他們坐下後嚐了一口，眼裏閃過一絲讚歎。
我在心裏得意一笑。
想要抓住一個人的心，就得抓住他的胃。
這個定律，在恐怖副本里一樣適用。
姐姐筷子下得飛快，不停地把飯菜往嘴裏塞去。
見我盯着她，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紅暈。
我微笑着遞給她一杯水：
「慢點喫，以後都由我來做飯吧。」
爸爸媽媽沒有說話，相當於默認了我這個提議。
媽媽突然伸出手，抹掉了我臉上的灰塵：
「那裏面髒，以後不要再進去了。」
頓時我心裏一顫，愣在了那裏。
原來，他們早知道我進去過那間密室。
要是我剛纔真的按下了按鈕，放走了那些人，真的能安全回到現實世界嗎？
看着媽媽那別有深意的眼神，我猛地想到。
系統說，完成任務會把我送回現實世界。
可是，它並沒有明確是馬上回去還是要等待。
如果我沒有馬上回去，又遇到了回來的家人，會發生什麼，我不敢想象……

-20-
妹妹那邊的屏幕上，彈幕密密麻麻地刷新：
【小雪，你不會做菜真的可以不做的……】
【你不是說在家裏都是你姐姐強迫你做一日三餐的嗎？怎麼廚藝這麼差？】
【對啊，那個你嘴裏從未ƭṻₐ進過廚房的姐姐做的菜倒是色香味俱全，你怎麼解釋？】
【家人們，我感覺，小雪姐姐可能並不像小雪說的那樣……】
彈幕上，已經有人開始質疑了。
在現實面前，妹妹立下的人設開始慢慢崩塌。
距離她露出真正面目的時候，不遠了。
雖然妹妹做的菜賣相不好，不是焦黑就是糊作一團。
可是，童話副本里家人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意料。
他們就好像沒有味覺一樣，喫得津津有味，不斷稱讚。
妹妹得意地坐在椅子上，輕蔑地掃了我一眼。
慢慢地，我開始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妹妹家人喫東西的時候，眼睛卻是死死地盯在妹妹身上。
就好像，他們覺得美味的東西，不是飯菜。
而是妹妹本身。

-21-
喫完飯後，我收拾好碗筷準備去廚房洗刷。
可媽媽伸出手，接過了我手裏的東西。
「你休息一下吧，這種事情，讓大人去做就行。」
看着她走進廚房的身影，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落下來。
在現實世界的家裏，父母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句話。
他們總說我姐姐，要爲家裏分憂，做這些事情是應該的。
可是他們忘記了，我明明只比妹妹早出生十幾秒鐘。
一隻冰涼的手伸過來，擦去了我眼眶裏滾動的淚水。
姐姐牽着我的手，把我拉到了沙發上坐下。
她的聲音不復開始時那麼冰冷，而是帶上了一絲溫柔。
就像是被冷凍過的果凍，冷冷的軟軟的。
「你應該還不知道，我們其實並不是真正的一家人。
「我們三個，都在現實世界裏怨氣極重地死去。死後，被拖入歷練副本里成了 NPC。
「爸爸媽媽的經歷，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我想和你說說，我自己的經歷。」
我抬頭看着姐姐的臉，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在上學的時候，我以一頭烏黑茂密的長髮聞名。
「班上的女生，見不得我的頭髮比她們好看，就威脅我必須把頭髮剃掉。
「我不同意，她們就集體霸凌我，撕碎我的課本，把我的頭按進馬桶，還用滾燙的捲髮棒在我身上畫畫……
「可是她們不知道，我的妹妹是因爲白血病死的。
「因爲化療，臨死前她的頭髮都掉光了。
「從此以後，我就會把頭髮留長，並且精心打理。最後把它們剪下來，捐贈給那些得了白血病的孩子。
「無論她們怎麼欺負我，我都沒有剃掉我的頭髮。
「等到頭髮長度合適，剪下來捐贈後，我爬上天台，一躍而下。」
說到這裏，姐姐自嘲一笑。
「我呀，可沒有爸爸媽媽那麼勇敢。
「被欺負了也不敢反抗，太懦弱啦。」
我輕輕撫摸着姐姐的長髮，眼裏滿是心疼。
「姐姐你知道嗎？比起那些只會欺凌弱小的人，你的堅持和善良纔是最寶貴的質量。」
說完後，我用力地抱着姐姐。
脖子上，傳來幾絲涼意。
姐姐哭了。
【姐姐好可憐，霸凌者都該去死！】
【嗚嗚，姐姐這麼好這麼善良的人。】
【我也是經常在學校被霸凌，這一次，我決定要反抗了。】
【心疼樓上的姐妹，加油，讓我們一起反霸凌吧！】
彈幕羣情激奮，不斷湧動。
我分明看見了，妹妹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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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我和家人的關係突飛猛進。
媽媽不再冷冰冰，見我的時候臉上會帶着笑，還會讓我教她做一些新鮮菜。
爸爸依舊沉默寡言，不過飯桌上，他偶爾也會夾起一塊肉，不由分說地丟進我的碗裏。
我在現實世界家裏練出來的察言觀色和細心體貼，讓爸爸媽媽非常滿意。
偶爾有一次晚上，我聽見了爸爸媽媽的對話。
「這孩子真不錯，要是真是我們女兒該多好。」
「是呀，要是我們的女兒沒死，也該有她這麼大了。」
我靠在門口，死死捂着嘴，任由眼淚滑落。
多諷刺啊。
被親生父母視爲草芥的我，在別人眼裏，卻是最完美的珍寶。

-23-
最近，爸爸媽媽總是早出晚歸，就連姐姐也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到了飯點纔出來。
我沒有在意，反而很享受在這裏的生活。
這裏，我不會被區別對待，不會被妹妹欺負。
更不會就算事情做得完美，也要被媽媽陰陽怪氣兩句。
有一瞬間，我生出了在這裏面一直生活下去也很好的想法。
妹妹那邊，依舊是歲月靜好。
不用她動手做飯洗碗，她只需要每天給童話副本里的爸爸噹噹模特。
跟媽媽學一學養護綠植，和妹妹一起玩那些洋娃娃就行。
她看着自己照顧的植物，和童話副本里的媽媽撒嬌：
「媽媽，我好笨，把這些植物都養死了。」
媽媽笑了笑，漫不經心地說道：
「可能，你沒有用我製作的那些肥料吧。
「不過那些肥料不多了，又得重新制作了。」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感覺妹妹那邊的家人，有些奇怪。
看了一眼彈幕，我發現，彈幕的風向，似乎和剛開始不一樣了。
【連盆栽都能養死？程雪要不是運氣好抽到童話副本，早就死了。】
【笑死，說得好聽是童話，不好聽就是個巨嬰吧？】
【你們懂什麼，我們家小雪這麼好看溫柔，她只需要坐在那裏微笑就行了。】
【要我說，姐姐要是打扮一下，化個妝，根本不會比她差好吧。】
除了一些狂熱粉絲，其他人都在對妹妹陰陽怪氣。
可她卻一點也不慌，因爲明天就是歷練副本結束的日子。
到了明天，她就可以輕輕鬆鬆地回到現實世界了。
可我的心裏卻一陣難受。
我發現，自己對這個恐怖副本里的家人，有了依賴和不捨。
要是回去繼續過原來的生活，我怕自己根本接受不了。

-24-
時間過得飛快，第二天如約而至。
可是，我們卻沒有等來回歸的提示。
【程念程雪，你們將進入終極副本獲得迴歸信物。
【只有得到迴歸信物的人，才能回到現實世界。
【失敗者，將永遠留在副本。
【歷練者，可以向家人請求幫助。】
妹妹眼裏閃過一絲驚慌和錯愕。
她沒想到，居然還有最後一關。
可下一秒，她臉上的驚慌就消失了。
童話副本里的父母，面帶微笑地走上前，將幾件閃着金光的道具交到妹妹手裏。
「孩子，希望這些東西能幫到你。」
那幾件道具，一看就不普通。
彈幕瘋狂湧動，都是妹妹粉絲的發言。
【哇，不愧是小雪，真的讓童話副本里的爸爸媽媽把她當女兒看了。】
【黑子說話，我們家小雪只需要坐着微笑，就能完美通關！】
【就是，有了這些珍貴的道具，小雪贏定了！】
我看了看時間，還有十分鐘就要進入終極副本了。
父母依舊沒有回來，
就連姐姐的房門，也依舊緊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最後只剩下一分鐘了。
妹妹把玩着手裏的道具，看我的眼神裏滿是得意。
彈幕，也在對我瘋狂冷嘲熱諷。
【笑死，這姐的家人根本沒有把她當回事。】
【是啊，自欺欺人，最後只能感動自己。】
【去死！就永遠留在恐怖副本里吧。】
我自嘲一笑，告訴自己，肯定是家人不知道我要進入終極副本這件事。
可是，童話副本里家人的行爲，說明 NPC 肯定是提前知道我們會進入終極副本的。
原來，他們還是沒有把我當作一家人啊。
我不再胡思亂想，閉上眼睛，默默等待時間的到來。
可就在這時，客廳的門被推開了。

-25-
爸爸媽媽的身影，在門口出現。
看到他們的樣子，我驚呆了。
他們臉上帶着傷痕，衣服破碎不堪，上面滿是血跡。
就連手裏拿着的剪刀和砍刀，都遍佈傷痕和缺口。
他們，到底幹什麼去了？
爸爸媽媽雖然看起來非常虛弱，可還是對我擠出了一個微笑。
媽媽伸出手，從懷裏掏出了一串項鍊，示意我接過去。
項鍊是由森森白骨製作而成，上面還帶着一絲絲血跡，就像是用剛取下來的骨頭做的。
我接過項鍊後，系統的提示尖銳地響起。
【歷練者獲得 S 級道具：龍骨項鍊。
【龍骨項鍊：用剛死的巨龍脊椎骨製作而成，龍威附體，萬邪不侵！】
一瞬間，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洶湧而出。
原來，他們爲了我，願意去和巨龍搏殺。
原來，他們真的把我當作了自己的家人。
原來，爲了孩子，父母也能成爲屠龍勇士。
媽媽欣慰地看着我，拿起項鍊，戴在了我的身上。
而這個時候，姐姐的房門也推開了。
她手裏捧着一條圍巾，輕輕給我係上。
我才發現，她的那一頭長髮，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頭清爽利落的齊耳短髮。
【歷練者獲得 A 級道具：護身圍巾。
【護身圍巾：用女鬼最寶貴的長髮製作而成。戴上它，A 級以下的攻擊都無法傷害到你。】
眼淚模糊雙眼，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在家人們期待的眼光中，時間截止了。
我化作一道白光，進入了終極副本。

-26-
再次睜開眼時，我和妹妹出現在一處ƭū́₂山腳下。
我們身後，是一個閃着白光的傳送門。
【前往山頂的神廟取得迴歸信物後，通過身後的傳送門回到原來的副本世界。】
遠處的山頂上，一棟古樸的廟宇若隱若現。
前方，是兩條上山的路。
一條路砌好了石磚，寬闊整潔。
另一條蜿蜒崎嶇，隱沒在叢林中。
妹妹眼珠子轉了轉，走上前來，狠狠一把將我推倒在地。
接着，她飛快地朝那條石磚階梯跑去。
得意的笑聲，肆意在我耳邊迴盪：
「姐姐，我就選這條路上山吧，你可不要和我搶哦。」
她跑得飛快，等我站起來時，就已經消失在了拐角處。
我沒有說話，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鍊，默默朝另一條路走去。
【真賤啊，這就是你們眼裏溫柔可愛的小雪？】
【我就說她沒有想象中那麼完美，沒想到人設塌得這麼快。】
【你們懂什麼，姐姐讓着妹妹不是應該的嗎？】
【樓上的你不用去醫院了，去找個通下水道的治治腦子吧。】
至此，妹妹的僞裝終於被她自己揭開了。
彈幕除了一兩個腦殘粉，其他都是對她的謾罵和攻擊。
我走在陡峭的山路上，發現除了路不太好走之外，這裏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危險。
偶爾有幾隻野獸和鬼怪跳出來，當它們看到我脖子上的項鍊時，統統雙腿發軟，顫顫巍巍地跑開了。
而妹妹那邊，卻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平坦的路上，不斷有各種野獸和鬼怪出現。
副本是公平的，她選擇了好走的路，就要面臨着更多的危險。
剛開始，妹妹憑藉着家人送的道具，驅趕走了幾批鬼怪。
可隨着不斷深入，她遇到的鬼怪越來越多。
道具在頻繁使用下，金色的光芒漸漸黯淡了下去。
而她也在怪物的圍攻下，灰頭土臉，渾身傷痕累累。
最後，不得不原路返回。
我在龍骨項鍊的庇護下，安全到達了山頂的神廟。
通關信物，是一個金色的鈴鐺。
我把鈴鐺拿在手裏，慢悠悠地走下了山。
傳送門前，妹妹披頭散髮，癱坐在地。
她狼狽地看着我，眼神裏滿是怨恨：
「要不是我運氣不好選錯了，拿到信物的人就是我了！」
我搖了搖頭，淡淡地對她說道：
「就算你選了那條崎嶇的小路，最後贏的人也只會是我。
「你這種自私自利，善於僞裝和欺騙的人，是不可能走到最後的。」
是啊，就算妹妹選了另一條路，她也拿不到信物。
守護神廟的，是兩頭巨大的鬼怪。
只有我的龍骨項鍊，才能震懾住它們。
不再理會妹妹的謾罵，我晃着手裏的鈴鐺，慢慢朝傳送門走去。
就在我即將跨入傳送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妹妹扯着我的頭髮，用一把尖刀緊緊抵住了我的脖子。
「把信物交給我，不然我就殺了你！
「系統可沒有說，不能搶奪別人的信物。」
聽着妹妹歇斯底里地笑，我沒有辦法，只能把鈴鐺遞給了她。
她拿着鈴鐺，狠狠把我推倒在地。
妹妹沾滿血污和泥土的臉上，笑得放肆扭曲：
「姐姐，你知道我們的區別在哪裏嗎？
「那就是，你總是隱忍退讓，而我卻可以犧牲別人來成全自己。
「和我鬥，你是永遠贏不了的。」
說完，她轉身走進了傳送門裏。
短暫的停頓後，彈幕直接炸了。
【我學了十年美術，都調不出比她心還黑的顏色。】
【氣死我了，這種賤人才應該死在副本里啊！】
【脫粉了！姐姐對不起，我以前被程雪欺騙罵了你，現在向你道歉！】
我慢慢站起來，沒有氣憤和謾罵，而是默默地走進了傳送門。
在被白光吞沒的一瞬間，我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27-
回到家裏，我一把撲進媽媽懷裏，聲音低沉：
「對不起，我的信物最後被人搶走了。
「沒辦法，我以後只能永遠留在這裏了。」
媽媽看了一眼我脖子上的圍巾，一副拿我沒辦法的樣子。
她揉了揉我的腦袋，把我擁進了懷裏。
姐姐笑了，撲了過來。
爸爸嘴角微微上揚，滅掉了手裏的煙。
我眼角溼潤，伸出手把姐姐和爸爸摟在一起，開心地笑了。

-27-
妹妹趾高氣揚地回到了童話副本，她的神情，不復剛開始的溫順。
如今已經塵埃落定，她也無須僞裝了。
她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搖晃着手裏的鈴鐺。
童話副本的父母臉上帶着笑，對妹妹說道：
「小雪，恭喜你安全回來，看來我們送你的道具沒有白費。」
妹妹臉上閃過一絲厭惡：
「虧你們還好意思說，那些破爛道具就連山頂都到不了。
「要不是我聰明，真的就要永遠留在這裏了！」
童話副本的小妹妹看着妹妹，眨巴着大眼睛：
「姐姐，你難道不想永遠和我們留在一起生活嗎？」
妹妹甩開她的小手，不屑地笑了：
「誰會想和你們這些 NPC 一起生活啊，這個世界裏什麼都沒有，我一秒鐘都待不下去。」
雖然妹妹的態度大變，可她的家人好像都不生氣。
他們也不說話，只是臉上帶着詭異的笑，齊齊盯着妹妹。
妹妹被他們看得心裏發毛，急忙拿出鈴鐺大喊：
「系統，我要回歸現實世界！」
鈴鐺破碎消失，一道白光閃過，妹妹卻依舊留在原地。
【檢測到歷練者靈魂已經被禁錮，脫離副本失敗。】
妹妹不敢置信，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她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指着童話副本里的家人們，聲音裏滿是驚恐。
「你們，你們對我做了什麼！」
爸爸不緊不慢地，從旁邊拿起已經畫好的妹妹的肖像：
「像你這麼可愛的姑娘，肯定要永遠被我收藏起來纔行哦。
「被我畫進畫裏的人，靈魂都無法逃脫哦。」
畫上的妹妹咧開嘴，露出一個無聲的笑。
小妹妹手裏捏着洋娃娃，慢慢向妹妹靠近。
洋娃娃的眼裏，居然流出了兩行血淚。
「姐姐，你這麼可愛，做成洋娃娃肯定很美。」
媽媽漫不經心地翻動着綠植，一截手指從土壤裏掉落出來。
「鮮嫩的血肉，才能澆灌出美麗的花朵。
「等下你就會知道，爲什麼我種的植物長得那麼好了。」
妹妹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絕望地大叫起來。
彈幕全是對妹妹的冷嘲熱諷，再沒有一個人幫她說話。
【原來，這個童話副本早就已經崩壞了。】
【挺好的，這纔是她應得的下場，要是被這種人歷練成功，我會難受得喫不下飯的。】
【撒花，看得我乳腺都通暢了！】
就在童話副本的家人要抓住妹妹的時候，我現實裏父母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28-
看來, 是他們見妹妹有危險, 花大價錢開通了和副本溝通功能。
他們的第一句話, 就讓我緊緊咬住了牙。
「求求你們, 放過我的小女兒吧。
「我們可以用大女兒來交換, 她很懂事聽話的, 什麼家務活都可以做。」
妹妹聽了這話，瞬間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語氣激動地說道：
「是啊，你們讓我回去, 把姐姐永遠留下來吧！
「她長得比我好看，成績也比我好。
「我就是一個爛人，我嫉妒她，造謠她作弊。
「煽動別人霸凌她，編造謊言讓我的粉絲去網暴她。
「她比我優秀一萬倍, 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妹妹越說越激動, 鼻涕和眼淚齊流。
她披散着頭髮，再也沒有了平時裏歲月靜好的樣子。
原本洶湧的彈幕，更是如井噴一樣爆發。
【我想到你很賤, 卻沒想到你會這麼賤。】
【這一家人除了姐姐，讓我感覺自己進了菜鳥驛站了。全是大件貨！】
【真的很心疼姐姐, 在這樣的家庭裏，每分每秒都會感覺到窒息吧？】
【是啊, 我感覺姐姐留在副本里，反而是不錯的選擇。】
妹妹對彈幕視而不見, 跪在地上瘋狂哀求童話副本里的家人把我換過去。
童話副本爸爸眼珠子轉了轉, 嘴角微微翹起，點了點頭。
他伸出手, 在空中打開了一個通道。
通道對面, 正是我所在恐怖副本世界。
妹妹幸災樂禍地看着我, 眼裏閃着惡意的光。
童話副本里的爸爸看着我, 正準備說些什麼。
恐怖副本里的爸爸媽媽伸出手, 把我護在了身後。
他們拿起剪刀和屠刀，眼裏閃着血紅的光。
就連旁邊的姐姐, 那頭短短的頭髮也開始飄浮起來。
童話副本里的爸爸訕笑一聲，關閉了通道。
他在妹妹絕望的眼神中，拿起那幅畫對準了妹妹。
妹妹的靈魂，被吸入了畫裏。
畫上的人，眼角流出了兩行眼淚。
童話媽媽則是拖着妹妹的身體，往廚房走去。
童話妹妹臉上帶着笑，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媽媽，她的頭髮給我吧, 我到時候可以重新做一個洋娃娃了。」
空氣中，傳來了我媽的慘叫：
「老公！你怎麼了？
「堅持住，我給你叫救護車！」
看來，是妹妹的遭遇, 讓我爸的心臟病發作了。
和副本里取得聯繫，需要花的錢是一筆天文數字。
以他們的財力，只能賣掉房子才能擁有這筆錢。
而沒有了錢的他們，就算去了醫院, 應該也支付不起高昂的手術費了。
不過這些，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了。
因爲快到晚飯時間了，我得去給我真正的家人做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