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我爸突發腦梗。
我媽一時激動,血壓飆升,暈了過去。
我趕緊把女兒送去公婆家,想找他們幫我看一會兒孩子,我好去醫院。
可敲了半個小時的門,就是沒有人開門。
我以爲他們不在家,打算走的時候。
公公的說話聲突然從裏面傳出來。
「她敲門敲得這麼急,她爸現在肯定是倒下了。
「我把她爸媽的藥換了,又天天找她爸喝酒,沒想到還真出事了,嘿嘿。
「誰讓她年三十非要回孃家喫飯,我得給她上點規矩,給她點教訓。
「我掌握了她爸腦梗發作的辦法,以後可就太好拿捏她了。」
-1-
年三十這天,我和女兒甜甜回孃家喫團圓飯。
可就在春晚開始的時候,我爸突然嘔吐不止。
再然後,他口角歪斜,動都動不了了。
我嚇壞了,隨即很快反應過來,他可能是腦梗復發了。
我第一時間撥通了急救電話,又和我媽一起把我爸扶到門口坐下,等着救護車來。
卻在這時,我媽頭暈目眩,「哐」地摔倒在了地上。
我知道,她這是血壓又飆上去了。
一旁的甜甜見狀,也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姥姥跌倒了,姥姥,你怎麼了。」
我媽這一倒,我也方寸大亂了,可隨即很快冷靜了下來。
家裏就我們四個人。
一下倒下了兩個,就還剩下我和甜甜。
我現在需要等救護車來,把他們兩位老人送到醫院。
但醫院人多手雜,病毒也多,顯然,三歲的甜甜不能跟着一起去。
我第一時間想到,打電話給我老公張明,讓他過來把甜甜接走。
但連續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有人接聽。
我公婆就住在隔壁單元,他們一家人此時應該在一起喫飯。
而救護車過來,怎麼也要十分鐘。
十分鐘,足夠我把甜甜送到公婆家去了。
理清思路,我把我爸媽安頓好,囑咐他們等我回來,然後帶甜甜出了門。
甜甜很乖巧地跟在我後面,小手緊緊地牽着我,手心裏都是汗。
電梯一路順暢,我很快到了公婆家門口。
可沒想到,無論我怎麼敲門,裏面都沒有人開門。
我納悶了。
往常這個時候,他們也應該在家裏看春晚。
尤其我公公是最傳Ṭú²統的,幾十年一年不落,每年必須守在電視前看春晚。
我以爲是他們此時都待在房間裏,電視的聲音又大,聽不見敲門聲。
便給他們打電話。
但輪番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聽。
此時已經過去好幾分鐘了。
我既要支着耳朵聽外面有沒有救護車來的聲音,又急着等公婆開門。
一時間,我也逐漸沒了耐心,開始手腳並用地砸門。
但整個走廊裏,除了砸門的回聲,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驀地,一陣無力感從心底裏緩緩升起。
我開始寄希望於公婆能突然從電梯裏出來。
另一邊,我已經開始預想,把我爸媽送到醫院的同時,怎麼把甜甜帶在身邊。
我甚至想好了,給她拴個手繩,或者放到護士站。
到時候不至於還要分神照顧她。
想清楚一切,電梯依舊紋絲不動,我終於斷了等公婆回來的念頭。
甜甜突然小聲問我:
「媽媽,奶奶她們是不在家嗎?」
我牽起她的手。
「對,他們可能出去了,今天你和媽媽一起去醫院好不好?」
甜甜乖巧地點點頭。
就在我按了電梯,準備帶她離開的時候。
房子裏突然傳來了公公的笑聲。
「她應該走了吧,我說什麼來着?沒事的時候想不到我們,有事了第一時間就找我們,她敲門敲得那麼急,她爸現在肯定倒下了。
「我最近把她爸的藥換了,又天天找他喝酒,沒想到還真出事了,嘿嘿。
「哦,對了,還有她媽那個降壓藥,也早就被我給換成維生素了。
「誰讓她年三十非要回孃家喫飯,這種媳婦,就該多給她上上規矩,給她點教訓。」
「是啊!」婆婆的聲音聽起來也尤爲暢快。
「我一想到她年三十要在孃家過,我這臉上就沒光。
「這要是在老家,我們不得被人笑死。」
-2-
我愣住了。
下一秒,渾身的血液彷彿一瞬間衝到了頭頂!
他不是不知道,腦梗是會出人命的。
尤其去年我爸發作的時候,真真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
那時候我休了一個月的假,每天陪他打針喫藥住院,才把他救了回來。
這些,我公公不是不知道。
可他現在居然用這樣的方式,就是爲了給我一個教訓。
而我爸這人又貪嘴。
有人找他喝酒,他不僅不會退讓,還會瞞着我們。
可我公公再怎麼找他喝酒,也不該把我爸我媽的藥都給換了。
這和索命有什麼區別!
至於除夕夜在誰家過,那也是我和張明在戀愛時就商量好的。
張明婚前答應得好好的,一家一年。
第一年,我們也在他家過了。
可到了今年,張明就不樂意了。
他說什麼也不肯來我家過年,說會沒面子。
到最後,我也懶得跟他爭執,直接帶甜甜回了孃家。
全沒想到,他們一家不僅出爾反爾,更是想毀了我們一家!
想到這,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下意識舉起拳頭就想砸門。
我想去問問他們,什麼意思!
就因爲我回孃家過年,他們就這麼對付我們!
甚至隔着門,我都能想象得到,公婆兩人此時跋扈又得意的神情。
就在這時,甜甜突然拽了拽我的手。
我低頭,她歪着腦袋問我。
「媽媽,我好像聽見奶奶的聲音了。」
她緊緊攥着我的手,晃了晃,又指着門問我。
「媽媽,奶奶好像在家哎,她爲什麼不開門啊。」
黑暗中,她眼睛亮亮的,臉上全是單純和好奇。ţû⁸
很神奇,我看着甜甜的臉,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我突然就不想鬧了。
我不想把我抓狂和失態的一面,展現給甜甜看。
也不想爲了他們,做出如此失態的舉動。
更何況,剛剛他們說的話,我沒有錄下來。
進去之後,除了質問,又能怎麼樣呢?
把他們的東西都砸了?
還是給張明兩巴掌?
又或是威脅他離婚?
沒有意義,這些都沒有意義。
掰扯下去,不僅耽誤時間,甜甜心理上也會受到傷害。
更何況,我爸媽現在都還在等着我回去。
想到這,我默默鬆開了拳頭。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對她笑了笑。
「你可能聽錯了,奶奶不在家,我們先回去吧。」
「好耶!」她歡呼得直拍手。
「我要和媽媽一起去醫院,我不想和媽媽分開。」
「好。」我緊緊牽住甜甜的手。
又在心裏暗道。
我們不會分開的,一輩子都不會。
至於那個沒用的男人,那就踹了吧。
-3-
我到家的時候,救護車也到了。
醫護人員把我爸推進了搶救室,我媽也去掛水了。
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好在醫院裏人不多,甜甜一直乖乖地跟在我身邊,沒有到處亂走。
我安頓好一切的時候,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小腦袋一直往下點。
我有些心疼地把她抱在懷裏哄睡,又忍不住想起那一家人來。
要不是他們,我們一家現在應該在其樂融融地嗑瓜子、看春晚。
甜甜此時也應該睡下了。
又或者,如果張明能更愛女兒一點,好歹能把甜甜接走,不至於她現在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想到這兒,我突然覺得,直接離婚,可就太便宜他們了。
既然Ţū́₁他們想用我爸的生命來給我一個教訓。
那我也不會對他們手下留情。
腦子亂哄哄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
我低頭看了一眼,居然是張明。
我按了接通鍵,他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在哪兒?我今天出門了,手機沒帶。」
要不是我在他家門口,聽到他在家走路的聲音,我就信了。
我平靜地道。
「在醫院。」
明顯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他卻做出一副誇張的語氣。
「什麼?醫院?怎麼了?你們發生了什麼事了?」
我也懶得再跟他掰扯了,直接道。
「我爸腦梗復發,在醫院搶救呢。」
「那甜甜呢?她不會一個人在家吧。」
「也在醫院,和我一起。」我深吸一口氣。
「我去過你們家,想把甜甜送過去,但你爸沒開門。」
「呵。」驀地,他輕嗤一聲。
「所以你現在後悔了吧。」
他突然換了副語氣,聲音裏盡是嘲諷。
「當初我就說了,你和甜甜來家裏過年,你不願意。現在好了,你家裏出事,你連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
「我可告訴你,你可別指望我爸媽,我今天晚上帶他們出去喫飯了,現在纔回來,你千萬別想着把甜甜送過來。當初是你執意回的孃家,現在就別想再來求我。」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不想再和他多說什麼。
他察覺到我語氣不對,又問我。
「沒折騰到我爸媽,你是不高興了對吧?」
說到這兒,他笑了。
「甜甜哪怕今晚睡馬路,也只能怪你,這都是你的自私導致的!
「我之前也說過,憑什麼一切都是你說了算,你今年要在你家過年,就得在你家過年,你要我爸媽幫你看孩子,就得幫你看孩子。」
我糾正他。
「孩子不是我一個人的,這也是你的孩子。」
「對呀,可甜甜是你生下來的呀。」
我再一次糾正他。
「甜甜她姓張,她和你一個姓……」
-4-
「哎,快打住,打住。」
他聲音突然大了起來。
「我最煩你們女的動不動姓氏警告,孩子是你們願意生的,又不是我逼你們的。
「再說了,誰家結婚不是爲了生小孩啊,你們女的跟誰結婚不得生小孩啊。
「哦,生下來了就開始姓氏警告,合着我們男人就一輩子就得欠你們的,是嗎?等於生了個孩子,我們男人就多了個把柄在你們手裏,是嗎?」
他以爲我會反駁他,自己更是越說越激動。
「你活該,吳潔,你就是活該!你現在後悔了也沒用了,我告訴你,今晚的事,就是老天給你的教訓,趁着這事你好好想想,以後到底在誰家過年。
「如果你還堅持一家一年,老天還會繼續懲罰你的!你好好想想,你能不能承受得起這個後果,你爸能不能經得起一次又一次的腦梗!」
我一直沒說話。
他以爲我被他說服了,乾脆丟下一句:
「你好好想想吧。」
然後就掛了電話。
望着黑掉的手機屏幕,我突然就想笑。
倒不是笑自己瞎了眼。
而是笑他的無知。
他有句話真是說對了。
這孩子我還真不是爲他生的。
我喜歡孩子。
無論有沒有他,我都想有個自己的孩子。
當初我和張明戀愛,他媽只允許我們辦酒席,不准我們領證。
她生怕我一個城裏的姑娘,萬一不肯生孩子,到時候也不耽誤張明重新再找人。
等甜甜滿月之後,張明媽纔像賞賜似的,給了戶口本,讓我們領了證。
我一直沒有鬧過。
她以爲,我是愛她兒子,愛得死去活來。
也滿意於我的懂事和大度。
可其實,我正是看中了他們家不領證的想法,才選擇了張明。
他們不知道,甜甜剛出生的時候,我就在出生證明上寫了,生父不詳。
爲的就是防止未來某天,張明和我搶撫養權。
出生證明這件事,他們壓根就不知道。
也從來沒有過問過。
更何況甜甜姓張,他們也沒想着要出生證明看過。
這下好了,正好爲我提供了便利。
我會帶甜甜遠走高飛。
至於張明,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儘快和他離婚。
遠離這愚蠢又迂腐的一家子。
-5-
第二天一早,我就向公司提出了辭職。
我爸需要人照顧,我媽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照顧他。
我也不想再把甜甜送到那家人的手裏。
乾脆我辭職。
既能照顧我爸,還能照顧甜甜。
再加上醫生說了,我們這兒冷,不太適合腦梗病人的康復。
他建議我們,等我爸出院之後,帶他去三亞過冬。
我覺得這個辦法不錯。
在網上查了查三亞海邊的房價,也在接受範圍內。
於是乾脆聯繫了當地中介,讓他替我找房子。
辦完這一切,我去了一趟單位,把辭職信發送到領導的郵箱。
意料之中,領導叫我去辦公室,說要找我談一談。
我進去後,他把門關起來,然後問我辭職的理由是什麼。
我坦言:
「我需要照顧家庭,現在的工作太忙,我無法兼顧家庭。」
他笑了。
「年底了,工作上已經沒什麼事了。既然不是工作上的原因,那就是你家裏的事了,是你和你老公鬧矛盾了嗎?」
「沒有。」我反駁他。
「還沒有。」他又笑了。
「你老公都打電話過來了,說你和他吵架了,讓我來勸勸你。」
他漫不經心地喝了口茶,抬頭看我:
「阿明多老實的人,你說你老欺負他幹啥,別以爲你是我們公司的,我會向着你啊,你要是再欺負他,我就停你的工資卡了啊。」
我心臟一頓,情緒複雜地咬住後槽牙。
其實我早就猜到,張明會找我們領導說這事。
我和張明本來就在工作中認識的。
他是我們公司最大客戶的採購員,和我們單位來往密切。
所以每次只要我和他有不愉快的時候,他就會找我們領導哭訴。
曾經,我開玩笑提過離婚。
他立馬站在我們公司樓下哭,哭完了去我們家親戚面前哭,然後又在小區裏哭。
還發帖,說他對我千般萬般好,我卻要離婚。
到最後,所有人都覺得是我的不對。
之前我懶得解釋。
總覺得把自己家的事掰碎了和外面的人說,可太蠢了。
但遇到了張明之後,我才知道,嘴碎是不分男女的。
好在,我已經想到了能讓這個狗皮膏藥般的男人,最快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的辦法。
領導還在勸我:
「夫妻之間沒有隔夜的仇,你千萬不要老拿離婚來威脅男人,萬一哪天他的心真的死了,他是說不要你就不要你的。」
領導也是男人。
男人是最會共情男人的。
我懶得和他說,便笑了笑道。
「領導,我是真的要辭職了,我父親生病,家裏需要人照顧他。」
我給他看了一眼我爸的檢查報告。
領導愣住了。
「真病了啊,那這樣吧,同事一場也不容易,我們公司也相當於是你的媒人,我給你批一個月的假,一個月之後你再回來上班,就這麼定了。」
他的鼠標點了點,隨即打印出一張紙條。
他簽上名字推給我。
「拿去吧,人事那邊我會跟他們說的。」
我站在那兒,沒有接:
「我真打算辭職了,辭職信我已經發到你郵箱了,辭職是通知,不是申請,這期間我會做好交接,一個月之後我自動離職。」
說完這句,我不再跟他扯了,直接轉身就走了。
-6-
出了辦公室的門,我剛把工作的交接內容打印好,電話就響了。
我看了一眼,是張明。
估摸着領導已經和他說了我要辭職的事了。
果然電話一接通,張明就着急忙慌地問我:
「吳潔,你要辭職?」
「對啊。」我一點沒藏着掖着。
「我爸需要人照顧,除了辭職,我還能怎麼辦,難道指望你幫我照顧他嗎?」
「這簡單啊。」他長舒一口氣。
「你給我服個軟,讓我媽去照顧你爸,你每個月給她五千塊錢就行了,這麼點錢還行吧,比你請個保姆便宜多了。」
我沒時間和他開玩笑,直言道。
「你沒聽懂嗎,我已經辭職了,時間一到,我就走了。」
這次,聽出我是認真的,他急了,聲音都大了起來。
「哎,你可千萬不能辭職啊,你要辭職了,孩子怎麼辦?我怎麼辦?我媽怎麼辦?以後孩子還要靠你養呢。」
是的,他雖說是我們公司最大客戶的職員。
可他在單位,也就是個基層的採購員。
而我是我們公司的銷管,年薪是他的三倍。
電話裏,他依舊滔滔不絕。
「你沒聽過嗎,媽媽是最好的家庭教師,你辭職在家,以後讓孩子怎麼看你,她以後也變得跟你一樣懶惰,一樣不求上進,怎麼辦,那到時候這個家就毀在你的手裏了。」
他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是爲我那天說你幾句生氣呢。我也是爲你好,你爸腦梗發作,甜甜沒人帶,確實是你造成的吧,我說你幾句怎麼了?
「你也就是網上看多了,現實裏哪有這麼好,便宜都被你們女的佔了。
「我身邊也沒有哪個女的像這樣不懂事的。我跟我同事說了這事,他們都說,如果換作他們,早離婚了,也就是我脾氣好。」
他跟個唐僧似的一直說着,沒完沒了。
我打斷他道:
「對了,我爸今天已經好轉了,已經轉到普通病房去了。」
「哦,好轉了啊。」
他愣了一下。
「什麼時候出院啊,我還沒去醫院看過你爸呢,要不我今天去一趟吧。」
「這不重要。」我頓了頓,說出重點。
「我爸今天跟我談心,他說,他的身體他最清楚,他想讓我辭職,多陪陪他。
不過他說了,也不白陪。
「這麼多年,他省喫儉用存了三四百萬,之前你不是一直想買江灣城ṱü₆的房子嗎ţũₘ,那邊學區好,又是四室兩廳,還是江景房,你媽住過去也舒服。
「他說了,這三四百萬給我,讓我去買,四百萬,足夠我們買一套一百二十平的江景房了。」
「等等,等等。」他突然出聲打斷我。
「四百萬,只夠買 89 平吧。」
「你忘了嗎?如果是首套房的話,就不需要八成首付了。」
我趁熱打鐵道。
「張明,我想好了,我名下沒房,我們倆辦個假離婚,等我把房子買了,我們再重婚,這樣甜甜的學區有着落了,你媽心心念唸的江景房間也有了。」
-7-
「不行!」他脫口而出。
我嚇了一跳,以爲是他不願意離婚。
畢竟,我曾經開玩笑地和他提過離婚。
他卻突然沒了笑臉,用一種很認真、很恐怖的眼神盯着我看,說。
「如果你要離婚,我就殺了你。」
現在聽他這語氣,我心都嚇得顫了幾顫。
卻聽他問我。
「離了婚再買房,那這房子就是你的婚前財產了,你是打算防着我嗎?」
他這話一出,我瞬間鬆了口氣。
又趕緊解釋。
「我爸媽就我一個女兒ƭŭ³,以後他們的東西還不都是我的。
「再說了,這房子買了之後,是我們在住呀,我爸媽又不去住,到時候享福的還不是你媽,甜甜的學區也有着落了,我真的是爲了咱們家考慮的。」
「真的?」他將信將疑。
「你真不是防着我?」
「當然不是了,等我買完,咱就重婚,而且你買的婚房在你名下,婚後的存款也在你名下,你害怕什麼。」
「那你什麼時候買啊?」他接着問我。
我想了想。
「最快也要一個月吧,我們今天去民政局登記,等一個月的冷靜期過後,我就可以買房了。」
說着,我在手機上一通操作,然後給他發過去一張截圖。
「我把我爸的銀行卡餘額截圖發給你,你看一下。」
餘額截圖上面的金額是我 P 的,有零有整,足夠唬住他了。
看到餘額,他語氣明顯沒有剛纔那麼緊張了。
不過還是有些將信將疑。
「你給我幾天時間,容我想想。」
我催促他道。
「你抓緊啊,這房子可是黃金地段,又是江景房,挺多人想買的,你再遲疑可就沒有了。」
「行了,知道了。」他有些不耐煩。
「你讓我想兩天,兩天後我給你回覆。」
-8-
還沒到兩天呢,他就給我打來電話。
「你來我們家一趟,我們商量商量假離婚的細節。」
我想了想。
「還是約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吧,畢竟我們表面上是要離婚的,萬一被人家拍下來,耽誤離婚就不好了。」
其實我怕的是,去了他家之後,萬一他情緒激動起來,不准我跑,或者把我關起來,那可就太糟糕了。
不過顯然是我想多了。
他立馬答應下來。
「行,就咖啡廳吧,一點半見。」
我準點到咖啡廳的時候,老遠就看到了張明。
他坐在角落裏,一旁坐的是他媽。
見到我後,他媽白了我一眼,然後努了努嘴,示意我坐她對面。
我也沒再矯情,直接坐下,然後把離婚協議書推了過去。
「你看看,沒有問題的話就簽字吧。」
他皺着眉頭接過去,一眼就從頭掃到了尾。
其實離婚協議很簡單。
存款歸他,他買的婚房歸他。
孩子自然放在我這邊。
不過甜甜是女孩,他媽也沒有太介意。
只要錢和房子在他兒子那,她就沒什麼異議了。
我更是沒有意見。
畢竟我和張明婚後都是 AA。
他的工資不高,幾乎都用來還房貸了。
他身上的存款所剩無幾,我也不會惦記。
怕他又起疑心,我趕緊補充。
「不過等我買了江灣城,你還是要一起還貸的哈,畢竟我現在沒有工作,也還不起貸款。」
他點點頭:
「這個沒問題,我就當交房租了。」
他都這麼仗義了,我也跟着點頭。
「行,等房貸還完,我把你名字加上去。」
張明看起來信了個七七八八了,可他媽卻在這時拽住了他。
「兒子,你說這麼好的事,她能想得到咱們?會不會有詐?」
「有什麼詐呀!」
趁張明還沒反應過來,我趕緊搶先道。
「我都離職了,我爸媽還病着,以後的生活費也不知道從哪來,你們要是來搶撫養權,我也搶不過你們,現在不得被你們拿捏得死死的,我現在睡覺都得睜一隻眼睛,怕張明跑了。」
聽我這麼說,他媽瞬間眉頭都舒展了開來。
她得意笑道。
「你明白就好,女人啊,越老越不喫香,拿的工資也越來越低,你要明白,我兒子以後是你唯一的依靠。」
我瘋狂地點頭。
卻在這時,張明突然皺眉問我。
「可是我卡里現在沒什麼錢了呀,雖然說錢留給我,但我卡里也就三五萬,這算什麼錢呢,我還是沒有保障的啊。」
「那這樣吧!」我沉思片刻,然後假裝心痛的樣子,咬牙道。
「我再給你轉八萬塊,你知道的,我養甜甜花了不少錢,我爸也住着院呢,我現在身上能拿出來的就這麼多了,剩下的我還得留着買房呢。
「你也不希望我把錢都給你,然後多貸款吧,銀行利率也挺高的。」
他點點頭。
「行,那就八萬,你轉給我,我就簽字。」
我麻利地給他轉了過去。
錢到賬後,他果然如承諾的那樣,簽了字。
-9-
冷靜期有一個月。
在這期間,我處理好了公司的交接事宜。
三亞的中介也替我找到了一處房子。
是一套洋房。
獨門獨院的,靠着大海,周圍都是椰子樹,空氣別提有多好了。
房子是二手房,卻是精裝修,也沒怎麼住過。
房主因爲工作變動,着急出手,九九新的傢俱全都送給我了。
我抽空去了一趟三亞,實地看了房子,然後辦好了所有的手續。
爲了不讓張明起疑心,我從三亞回來後,還帶張明去了江灣城的售樓處。
和他討論哪棟樓好,哪棟離小區大門近,哪棟更能看得見江景。
等一切都準備就緒了,我爸出院了,一個月的冷靜期也結束了。
張明一大早就和我去了一趟民政局。
領了離婚證,出民政局的時候,他還挺開心的。
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安慰我。
「你也別怕,雖說你沒工作了,但你爸給我付了首付,我們家還是佔便宜的,我會養你的。」
我頓時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那你給我一個月多少錢啊?」
他臉色瞬間就難看了。
「什麼給多少錢啊,你有想買東西,就把連結髮給我。我來幫你買。」
聽他這麼說,我立馬把剛看上的一個星爸爸的杯子連結髮給他。
發的時候,正好他媽的對話框跳出來。
我發錯給了他媽,只能再次發給了張明。
結果他媽一看到連結就炸了:
「什麼玩意兒?你讓我給你買東西?」
她轉頭就去客服那邊投訴我欺詐。
我的賬號喜提封禁一天。
-10-
張明也沒管他媽是怎麼做的,他直接打車回家了。
我也回了孃家,接上甜甜和我爸媽,去了機場。
東西是我們早就收拾好的,孃家的房子被我租給了一個彪形大漢。
因爲是急租,給他的價格很便宜。
但我也告訴他實情,我的前夫可能會來鬧事。
大漢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
他最擅長對付流氓。
更何況對付個流氓就能租到八折的房子,他何樂而不爲呢。
我又給甜甜辦了轉學手續,然後我們直奔機場而去。
我媽一路跟着興奮:
「跟做夢似的,說換城市就換城市了。」
不過她一直很喜歡三亞。
幾年前我們來過一次,她很喜歡這邊的氣候,一直唸叨着說要來。
我們下了飛機,打了一輛車,直接往新買的房子而去。
到了院子裏,她更是樂得合不攏嘴了。
「太好看了,這簡直跟我在網上看到的那種海景房一模一樣。」
我也沒閒着,去辦了當地的電話卡。
至於原來那張,被我折斷了,扔了。
這段時間我在三亞也找了份工作。
因爲我的銷售經驗豐富,又有過往歷史Ţùₜ成績,新工作的收入比我之前翻了一番。
我媽也找到了廣場舞搭子。
我爸每天在附近釣魚、摸蝦、吹海風,別提多舒服了。
甜甜也找到了自己的小夥伴,每天待在幼兒園裏不肯回來。
這三個月來,沒有人再打擾到我們。
不過張明肯定是想找到我的。
可是他找不到。
我所有的朋友都對我的去向保持沉默,公司同事也不知道我去了哪裏。
彪形大漢告訴我,張明幾次三番地找到他,都被他趕了出去。
可我還是得露面了。
因爲,他把我告上了法庭。
-11-
我收到傳票才知道,他以敲詐罪,以及騙婚罪,把我告上了法庭。
一直到開庭,我已經有五個月沒見到他了。
他坐在原告席上,整個人比從前憔悴了許多。
我見到他,恍如隔世。
他提交了我承諾買房假離婚的錄音,提交了我叫他一起去看房子的聊天記錄,以及我轉給他的八萬塊的截圖。
他說我騙他離婚,並且把孩子帶走了,這些都是證據。
他要求法庭撤銷我們的離婚。
如果撤銷不了,他要求我把婚內花的他的那部分錢,還給他一半。
當這些證據被拿上來的時候,我看也不看奇怪地問他:
「我還什麼錢啊?我應該不欠你什麼錢吧,你的工資就六七千,每個月的房貸要三四千,你爸媽的房租還要兩千多,我們婚姻期間所有的家庭花銷,不都是我出的嗎?」
「哦,難道你說的是我生孩子的錢,和住月子中心的錢?雖說我生孩子那會兒休假沒收入,可那些錢是我婚前攢的啊,我記得那錢是從我卡里劃出來的吧,我可以提供流水。
「你說我轉給你那筆八萬塊錢,是騙你離婚的錢?不對呀,我這筆錢是退給你的彩禮錢呀,離婚是我提出來的,我不想欠你的,就把彩禮錢還給你了,所以我現在不欠你什麼錢了呀。
「什麼,江灣城的房子?你說你喜歡這邊的房子,我才帶你去看的呀,就你這一個月六七千的工資,哪裏買得起江灣城的房子呀?我只不過是滿足你的虛榮心,陪你去看看罷了,我沒說要買啊。」
說到這兒,我轉向法官。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孩子是誰的,不過肯定不是他的,所以我心虛了,乾脆把彩禮錢退給他,離婚了。
婚後我們一直都是 AA,他負責房子和他爸媽的房租,我負責生活開銷,房子是他的名字,他還貸正常吧。真要說起來,他是不是得退我一部分的生活開銷啊,不過孩子不是他的,我也不要他退什麼錢了,就當是給他的精神補償了。
「哦,我們結婚沒買三金,也沒買鑽戒,除了彩禮錢,我想不到還要退什麼別的了,至於孩子,也許他花了點錢吧,我也不記得了,不過應該也不多,畢竟他房貸和房租都差不多花光他的工資了,還能剩多少用在孩子身上呢。」
張明驚呆了。
他壓根不會想到,我甚至否認了他是孩子的父親。
對上他震驚的目光,我更是疑惑了。
怎麼了?我確實不知道孩子是誰的呀,反正肯定不是你的,我只不過是犯了一個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總不至於死罪吧。
「錢我也不欠你的,現在我也跟你離婚了,我們錢和情都兩清了,你爲什麼還要找我呀?」
聽我冠冕堂皇地說着這一切,張明的眼睛都紅了。
他眼珠子瞪得滾圓,情緒激動地衝我喊:
「甜甜怎麼可能不是我的孩子,她就是我的孩子!」
我問他。
「你有啥證據啊?出生證明上都寫了,生父不詳,你不是知道的嗎!」
-12-
「什麼出生證明!怎麼可能!我不知道!」他咬牙切齒。
「法官,我要求做親子鑑定,而且甜甜長得這麼像我,怎麼可能不是我的孩子。」
我頭搖得像撥浪鼓。
「憑啥?因爲你的一句話,她就要戳一針,我可不願意!」
他更生氣了,整個人都在發抖,聲音幾乎是從牙齒縫裏蹦出來的。
「你要是同意做親子鑑定,我給你一萬塊補償。」
我快笑死了。
「你覺得我會看得上這點錢嗎?」
他死死盯着我,雙眼猩紅。
「你不就是在生我的氣嗎,至於鬧這麼大動靜整我嗎!這樣吧。」
他咬住後槽牙,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很大的讓步一般。
「如果你願意做親子鑑定,以後這孩子我媽來帶。」
我望着他。
突然想到,從前我忙着工作,想讓他媽來搭把手幫着帶孩子。
他都百般推辭。
不是說他媽身體不好,就是說他媽今天要出門。
明明我剛剛懷孕時,他媽讓我們在同小區給他們租一套小戶型時,說得好好的。
說她是來幫我們帶孩子的,又想和我保持一碗湯的距離。
結果過來之後,不僅理所當然住着我們租給他們的房子,孩子也沒怎麼帶過。
我和張明說得多了,他就說,他爸媽養他不容易。
說這房租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錢,我沒資格管。
現在他總算願意讓他媽來帶孩子了。
可我還需要嗎?
我對他搖搖頭。
「孩子都這麼大了,我缺人帶嗎?當初孩子小的時候Ṱṻₒ,我怎麼求你,你媽都不肯來,最後還是我媽辭去了工作,自己交社保幫我帶孩子,所以從今以後,甜甜也和你家沒有任何關係了!」
他氣瘋了,猛地一掌拍到桌子上,衝我大叫。
「吳潔,你是不要臉嗎?你爲了搶撫養權,大庭廣衆之下承認你懷了別人的孩子,你是不是臉都不要了,你不在乎名聲嗎?」
我笑了。
「我想懷誰的孩子就懷誰的,這怎麼能算不要臉呢?這是婚姻自由、生育自由呀。」
他氣急敗壞,指着我罵。
「那你這樣說的話,甜甜的撫養費我可就不給了,法律上可是有規定,離婚之後要給撫養費的。」
「什麼撫養費啊?」我奇怪地抬眸。
「孩子又不是你的,爲什麼要收你的撫養費?
「這位先生,我再重申一遍,甜甜不是你的孩子,我也不需要你那點撫養費,你不要再胡攪蠻纏了,好嗎?」
張明胸膛劇烈起伏,呼吸越來越沉重。
他閉上眼深吸幾口氣,然後痛心疾首地對法官道:
「不說她是不是我女兒,我養了她這麼久,也有感情了,你們總該讓我再見見孩子吧。」
我搖頭拒絕。
「你不要以爲甜甜喊了你幾年的爸,你就可以當他爸了,她這幾個月和我在一起從來沒有想起過你,也從沒有說要找爸爸。
「捫心自問,就算你想當她的爸,她願意嗎?你覺得她缺你這個爸嗎?你覺得這幾年,你盡到做爸爸的義務和責任了嗎?」
這幾句話,把他問沉默了。
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乾脆也不再多說了。
接下來,法官問我什麼,我都照實回答。
總之,我一口咬定,這孩子不是他的。
再加上我也不欠他的錢,法官最終也只能判定我們的離婚有效。
孩子歸我,至於財產什麼的,依舊是按離婚協議上的來。
與此同時,張明知道了我已經在三亞定居的事。
也知道了,我買了一套洋房小別墅。
法庭宣判後,他想來三亞找我。
可他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三亞也不是一個小城市,他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
三亞畢竟消費高,最後他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
聽說,他回去後就開始相親。
提出的要求也很過分。
必須能在江灣城有房,或者是能買得起的。
畢竟他媽之前牛皮吹出去了,所有人都知道張明家要搬進江灣城了。
趁着過年,他老家的親戚都說要來城裏,看看他們在江灣城的房子。
他爸怕丟了臉,乾脆在江灣城租了套房子, 先把親戚糊弄過去再說。
可他家又咽不下這口氣,於是打算給張明相一個江灣城有房的富婆。
就這樣相了三個月, 還真被他找到了。
對方是個混血,對他一見鍾情,一口一個老公地叫他。
他把那女生帶回老家過年, 讓他家在村裏賺足了面子。
據說這女孩兒是上市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 長得漂亮,在國外還有不少房產。
她邀請張明過完年之後跟她回一趟老家,看看她們家在國外的宮殿。
有人訂機票, 還能免費出國旅遊,公婆和張明自然樂意前往了。
他們上飛機之前,還在拍視頻往羣裏發。
上了飛機之後就失聯了。
這些都是他老家的親戚告訴我的。
他們託我多找人打聽打聽,看能不能把他們一家人找回來。
我嘴上答應,轉頭就忘了。
-13-
最後一次見到張明, 是在一個國外網站上。
我做銷售的時候, 碰到一個外國客戶。
爲了瞭解他們公司的信息,我買了國外軟件。
卻在瀏覽國外網站時, 突然有個直播軟件跳了出來。
我點開,居然是東南亞人口買賣的直播視頻。
我進直播間的時候,前面一個剛被人買走。
他被裝在籠子裏, 臉上身上都是血跡, 似乎已經被打得不省人事了,連頭都沒有抬。
我也沒看清人。
我覺得一陣噁心,就在要退出的時候,下一個貨物上場了。
那人被推上來的時候,就一直在嗚嗚叫。
可惜他嘴被人堵住了, 聽不出他在叫什麼。
主持人開始用外語介紹。
他說這個貨物很有個性, 性格剛烈,不過長得很不錯,要是有喜歡玩馴服的,可以拍下他。
主持人說完,揪住男人的頭髮,逼迫他的臉對着鏡頭。
他這頭一抬起來, 我震驚了。
居然是張明!
見到鏡頭對着他拍,他更激烈了, 嘴裏嗚嗚叫着,大有想要掙脫主持人束縛的架勢。
主持人對着他的臉就是一巴掌。
直播間很快有人出價。
競價最後,他被一個東南亞的富商買了下來。
看主持人的表情, 那人出的價格應該挺高的。
有了買家, 張明很快被人拖了下去。
再後來, 又上來幾個面孔, 我不認識, 便不再看了。
我不知道張明的爸媽去哪了,可能是被賣了,也可能被打死了。
去了那種地方, 怎麼可能還有好下場。
我也不知道張明會被賣去哪裏。
不過應該挺慘的。
那邊的人會榨乾他的最後一滴價值,直到他生命結束。
不過他再慘,我心裏也毫無波瀾。
要不是他家爲了拿捏我,換走了我爸媽的藥, 我們現在還在過着原來的生活。
如果不是他的貪婪,他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現在他這樣,我只能說一句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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