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表妹趁着我產後昏睡換掉了我的女兒。
我趁着她得意入睡後又給她換回去了。
她日日折磨着自己的女兒,傾盡所有疼愛我的女兒。
我一邊看一邊抹淚,簡直人間慘劇啊。
活該。
-1-
生女兒那天,我熬夜看了一個狸貓換太子的話本,看得慷慨激昂,欲罷不能的時候,羊水破了。
我顫抖着對着旁邊伺候的丫鬟元寶道:「給我把孩子看好了!別被人換了!」
生產過程實在不順利,鬧得整個院子裏人仰馬翻,我直接疼暈了過去,耳邊卻聽到有丫鬟在喊:「少爺,少爺,表姑娘也要生了!少爺快過去看看吧!」
我伸手去抓他:「夫君,別走……」
死死抓住他的袖子,而他一節一節掰開我的手,聲音溫柔卻不容置喙:「我得去表妹那裏看看,她柔弱,比不得你堅韌。」
我疼得昏死過去。
待我睜眼時,元寶跪在我面前哭道:「夫人,小姐被人換走了!」
「什麼??」
我震驚地回過頭看向牀頭的話本。
剛剛看的故事,就演自己身上來了?
-2-
元寶哭哭啼啼跟我說,我暈過去的時候,孩子已經出生了,但屋裏的丫鬟婆子和穩婆都被夫君宋謙帶走了,只有她一個人留下照顧我。
她惦記着我的話,在女兒身上做了一個小小的胭脂痕跡,就去打熱水了,等她回來之後,就發現女兒身上的胭脂痕跡不見了。
當時屋裏十分忙亂,她也沒有看清楚孩子的臉,只是在腳心上抹了一點,如今如果沒有這記號,怕是就會認錯了。
「這屋裏剛剛有人來嗎?」
「表姑娘身邊的大丫鬟香月來了,還帶了一個籃子,說是送些喫的給您,見我着急打熱水,就說她來照看小姐和您,ẗū́ₑ我就……」
元寶跪下拼命磕頭,「奴婢罪該萬死!!!」
我嘶啞着聲音說:「不,你做得很好,現在我要交代你一件事情,將功折過。」
「是,是,奴婢萬死不辭!」
「你好好守着這裏,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或者注意到我不在房裏。」
「夫人,你要去做什麼?」
「把我的女兒換回來。」
-3-
我抱起搖籃裏那個被塞進來的女孩,她穿着我給孩子準備的軟緞,但是臉色蒼白,氣若游絲,哭起來和小貓似的。
不是我的女兒,我女兒剛出生的時候嗓門大得很,直接把昏迷的我給震醒了。
我的女兒,被換了。
好在香月剛剛離開沒多久。
我細細囑咐了她:「暫時應該也不會有人來,她既然敢換孩子,必然已經打點好了上下,外面應該沒有人。」
「夫人,不如我去吧?」
「院子裏沒有人不行,你得幫我遮掩,這事我必須親自去才能放心。」
我抱起孩子,強撐着生產完虛弱的身軀跟了過去。
這一路上沒遇到任何人,好像被人特意清過路一樣,我遠遠地看到了香月的背影,悄悄地跟了上去。
香月大約是緊張,一路上摟着孩子悶頭走路,根本沒發現有人跟着,她一路進了柳凝兒的院子。
柳凝兒的房門口擺着一個破舊的搖籃,似乎還有些髒污,上面有蒼蠅在飛來飛去。
她把我女兒放進了那個搖籃,然後推門進去了。
說時遲那時快,我直接衝過把孩子換了回來。
女兒回到我懷裏,沉甸甸的讓我覺得踏實,我本想轉身就走,不想屋裏傳來了說話聲。
柳凝兒聲音帶着哭腔:「表哥,我也是逼不得已,咱們女兒身體太差了,若是養在我院子裏,定然不如主母親自照料的好,畢竟那沈幼晴才學家事都遠勝於我。」
我夫君宋謙冷笑一聲:「她也就是仗着家世好才能做正妻,如果不是她搶了你的位置,我們的女兒才應該是正室嫡女。」
柳凝兒急忙哄道:「表哥彆氣,如今我們的女兒還是可以作爲嫡女的,也算是全了我對你的一片心意。」
「放心,她以後也不會再生,我已經給她的水裏放了絕育的藥,以後她只能好好養育我們的女兒。」
「她不會起什麼疑心吧?」
「放心,我一直跟她說,你這孩子是之前的相公的,不過和離後只能帶着孩子投奔我,她不會懷疑的,有我在,你一切放心。」
「表哥,我經歷了那麼多,方明白你纔是真男人……」
房間裏,一對男女軟語溫存,而院子裏的女嬰身上已經開始陸陸續續落了蚊蟲。
我默默地抱着孩子離開,回到自己院子之後,才覺得全身冰冷。
-4-
回到我院子裏,元寶正在滿院子尋我,轉頭看到我失魂落魄抱着孩子回來了,急忙迎了上來。
她把我扶上牀,用厚厚的被子蓋好了,塞給我一杯熱茶,剛要去照顧女兒。
我看着那滾燙的熱茶,想到那兩人私下的談話,心裏膩歪,丟到一邊:「今天從小廚房裏拿來的水啊茶啊粥啊,統統都不要,拿去丟了。」
元寶有些疑惑地看着我,終究什麼都沒問,點頭拿走了。
我還覺得不放心,連夜讓院子裏的婆子們把鍋碗瓢盆全都拿出去清洗。
人都被我支出去之後,我坐在牀上緩了許久,眼淚才忍不住落了下來。
我嫁入宋家的時候,他們家落魄得連口肉都喫不起,一家子供着宋謙一個讀書人卻依舊是供不起。
宋謙文文弱弱的一個書生,去碼頭幫人扛貨,被兩個麻袋壓斷了一根肋骨,對方賠了十兩銀子,一家子靠啃宋謙的肋骨過活。
後來,宋謙的肋骨長好了,又去找活做,這次是幫書店抄書,然後燭臺打翻了燒了半張臉和一縷眉毛。
雖然養好了,但書店還是賠了二兩銀子,一家子又啃了幾個月宋謙的眉毛。
宋謙養好了眉毛再去找活做的時候,找不着了,直接餓暈在路上,被我救了。
宋謙文質彬彬,出口成章,很快我也對他動了心。
宋謙忙登門提了親。
我爹本看不上宋謙的家境,連個寒門都算不得,但拗不過我。
靠着我家的接濟,他考上了進士,得了個不大不小的官位,從此發達了。
但他剛剛走馬上任,如今還是清貧,家裏全靠我家補貼。
日子剛好過一點,他的表妹柳凝兒就大着肚子上了門,跪下哭求他收留自己。
當年兩人有過婚約,但宋家落敗之後,柳凝兒另嫁他人,誰知所託非人,對方是個衣冠禽獸,終日打罵她,她只得和離來投奔表哥。
我好心收留了她。
沒想到她竟然和宋謙一起來算計我。
什麼之前相公的孩子,這一對狗男女怕是早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孩子也確實是宋謙的。
但這孩子我換回來了,我倒要看看他們能鬧出什麼麼蛾子來。
-5-
元寶燉了滋補的湯水送過去,回來告訴我,表姑娘和少爺都喝了,喝得一滴不剩。
夜裏,丫鬟婆子陸陸續續回來了,一個個跪在地上請罪,我一概不理,只摟着女兒不放。
她們看我的目光滿是同情,卻沒有一個人張口告訴我實情。
我心裏冷笑,我竟不知,柳凝兒來了纔多久,我手下的人竟然都倒戈到她那裏去了。
晚上,柳凝兒的院子裏傳來了嬰孩的啼哭聲,很快就消失不見。
元寶偷偷跑去看了,一臉不可置信地回來說:「表姑娘說怕孩子丟,在那孩子身上……燙了個印子,奴婢看着像個字。」
「什麼字?」
「奴婢也不識字,但他們說不是什麼好字,好像帶什麼『貝』,還有很多橫橫豎豎。」
我心突地一跳,拿過牀頭的詩詞集翻開,指着其中一句「玉雪飄零賤似泥,惜花還記賞花時」問:「是不是這個字?」
她目光落在那個賤字上,拍手道:「對,是這個字。」
書從我手中掉落,我抱着懷裏的女兒全身發冷。
如果不是我愛看話本子,囑咐了元寶那麼一句,遭到這等待遇的就是我的女兒了。
柳凝兒下手也太狠了。
第二日,宋謙終於來了我的院子裏,滿臉笑容地握着我的手:「幼晴你辛苦了,我這連夜給女兒取了名字,你挑挑哪個好?」
他殷勤地送上了一張紙,上面寫滿了女兒家的名字,一個比一個好聽,都是用了心思的。
但我卻不想用他選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一個,宛轉蛾眉、言笑晏晏,宋宛晏,如何?」
他滿臉讚歎:「果然女兒還是得你養,好名字,好名字。」
我裝作不解:「什麼叫就得我養?」
「母親一直想養咱女兒,我給你攔下了,你出身世家,禮儀文采都是一等一的,自然要你養。咱就叫這名,宋宛晏,真好聽。」
我忍不住問:「表妹的孩子,名字取了嗎?」
「哦,取了,叫辛兒,辛苦的辛。」宋謙臉上的笑容消失,滿是敷衍之色。
「姓什麼?」
「沒有姓,一個沒有爹的野孩子,有個名字都是抬舉她了!」宋謙疾言厲色。
我低下頭,輕輕地拍着懷裏的宛晏,心裏一片哀傷。
原來他已憎我入骨。
只可惜,他糟踐的不是我的女兒,而是他心愛的表妹生下的女兒。
-6-
女兒的滿月宴上,柳凝兒送上了一份大禮。
她生得膚白秀麗,身段纖瘦,穿着素淨的淺藍色衫子,頭上只別了一支素銀簪子,卻笑盈盈地給女兒戴上了一隻做工精美的雕花金項圈。
「不過是個小孩子,送這麼珍貴的東西做什麼?」我急忙推辭。
柳凝兒笑得甜美:「嫂子別這麼說,這孩子我一看就喜歡,恨不得把世間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我雖然不如嫂子家世好,卻也知道,咱們宋家的女兒,多好的東西都配得上。」
她有些嫌棄地看着宛晏身上的軟緞,「這軟緞並不值錢,嫂子可別因爲是個女兒就苛待。」
我的婆婆正滿臉讚許地看着柳凝兒。
我生產時傷了身子,大夫說我未來子息可能艱難些,雖然還未下定論,但婆婆卻已然在物色妾室人選。
柳凝兒送完了禮抱着女兒好一陣親熱,胳膊酸了才把孩子還給我。
「小小姐真好看,真恨不得她是我生的。」她一派天真爛漫,贏得周圍人一片讚許。
招待了一會兒賓客,我覺得身體疲乏,就讓奶孃抱着孩子跟我回臥房。
柳凝兒卻也跟了上來,身後跟一個面色蠟黃的丫鬟,懷裏抱着一個瘦弱女嬰,一大一小都毛髮稀疏,蔫了吧唧,風吹就倒。
就是那晚偷樑換柱未果的一大一小。
香月和辛兒。
-7-
我好心關懷道:「這是誰家的娘子孩兒,怎麼Ṭų²如此瘦弱,可別站在那風口下,過來這邊。」
那一大一小風中佇立,仿若失聰。
柳凝兒笑着道:「嫂子,這是我那丫頭,只不過我如今養在宋家,這死丫頭名不正言不順的,也不要什麼名分,就當貓兒狗兒地養着吧。」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笑還是一派嬌憨,細白的手指撫到嬰兒的臉上,但不知道是不是動作太大把孩子戳痛了,她哭了起來。
只是哭聲跟貓叫一般,微不可聞,掙扎了幾下就沒了動靜。
我皺眉看着她:「何必這麼對待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她輕笑一聲:「嫂子覺得我過分,可這樣的賤婢和賤種,放在別的大戶人家裏,都是要被溺死的。
「我雖然大發慈悲留下了她們,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必得讓她們聽話了纔好。」
我還欲再說,卻聽得身後一聲叫好聲:「好!」
轉頭竟然是我婆婆。
她滿臉笑容地快步走上前來,一把握住了柳凝兒的手:「好孩子,姨媽就知道你是個好的!寬嚴並濟,是個管家的好手!」
柳凝兒羞紅了臉,低下頭來讓我婆婆拉着,兩人好一陣親暱,而我這個正牌兒媳,就被晾在了一邊。
兩人在那裏膩歪了一會兒,婆婆轉頭看向我:「幼晴,你這次生女兒受了大罪,我的意思是,你好好養上幾年,讓凝兒幫你管家理事。」
我皺起眉來。
柳凝兒如今只是個借住的親戚,怎麼能管家事?
見我不說話,柳凝兒瞬間紅了眼圈。
婆婆十分不滿:「怎麼,幼晴爲何不說話,讓你專心教養女兒難道不好?」
「我當然願意專心教養女兒,但表妹管家,用什麼身份呢?她跟前頭的男人還生了個女兒,卻跑來宋家管家,似乎……臉皮忒厚了些。」
柳凝兒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轉身就往外跑。
宋謙滿臉怒意地指着我:「沈幼晴,你這個妒婦,表妹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我絕不允許你如此輕視她!」
我慢條斯理說道:「被休棄之身又跑到表哥家暫住,生了個女兒名不正言不順就來管家,簡直貽笑大方。」
「名不正言不順?」宋謙冷笑,「我今天就收了她,我看誰敢說一個不字!」
當晚,宋謙就宿在了柳凝兒房裏,第二天抬了個平妻。
-8-
元寶偷偷去聽了牆角,報給我說:「柳姨娘和少爺說,他們讓你越絕望,你就越會把重心放在孩子身上,好好養孩子。」
我冷笑,是啊,我一定會好好養我的孩子,我也期待他們如何養自己的孩子。
柳凝兒梳着婦人髮髻來跟我請安時,身體搖搖欲墜,淚光閃閃:「嫂子千萬不要和表哥生出嫌隙,表哥不過是爲了全我的名聲罷了。」
「安心,我不會生嫌隙,當今聖上並不認同平妻的說法,他逗你玩的話語,我怎麼會在意。」
她臉色一白,淚眼漣漣地看着我:「夫人何必這麼咄咄逼人,我可對你沒有半點不敬!」
我懶得搭理她,她身邊的丫鬟想要扶她坐下,她卻哎喲一聲身體一軟,擰着麻花就給我跪下了。
哦,既然都跪下了那就跪着說吧,反正我讓你起來你也未必同意。
我慢條斯理地喝着茶,任由她跪着,等她因爲膝蓋發麻而身體晃動時才慢悠悠問:「聽起來,你們好像是有苦衷?」
她連連磕頭:「因着我有了孩子,所以到處都是風言風語,表哥不過是爲了保全我的名聲才娶我,表哥是這世間最好的男兒,凝兒不想嫂子誤會Ťùₛ他!」
她說這話時,我已看到門外的一角衣衫。
宋謙想必聽到這一席話後,會很感動吧。
我還是沉默着沒有說話,柳凝兒見狀拍了拍手,門外那個面色蠟黃的丫鬟晃晃悠悠走進來,把懷裏的嬰兒送到我面前。
我瞧了一眼,心裏有些驚。
這是孩子嗎?這個頭小得跟個貓兒似的,還毛髮稀疏,一身傷痕。
柳凝兒卻滿臉堅毅:「爲讓嫂子放心,我把親生女兒送到嫂子手裏,嫂子可隨意打罵她,凝兒不會說一個不字!!」
我嘖了一聲。
好傢伙,合着不是自己的孩子,就這麼虐待唄?這柔弱表妹也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這事我可幹不出來,要打你自己打。」
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可別拉着我。
柳凝兒眼神裏閃過一絲得意,哭着撲上去,抬手就Ţûₓ要打,被元寶攔住。
柳凝兒動不了手,便哭着罵:「都是你這賤種!讓嫂子表哥起嫌隙!!都是你惹的禍!!」
而門外傳來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冷笑,再無動靜。
看來宋謙也以爲這孩子是我的,所以根本沒打算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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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凝兒鬧了一番,孩子也被嚇得直哭,看着啼哭的嬰孩,抱着她的香月臉上都流露出不忍,卻什麼都不敢說。
我雖然看着心痛,但心中的憐憫到底有限,想到如果不是我發現了,現在被如此虐待的孩子就是我的宛晏。
這麼想着,始終沒忍心:「這孩子有什麼錯,你這樣打她?等她長大了,難免會記恨你。」
柳凝兒看着我的臉色,眼神裏閃過一絲得意:「怎麼,嫂子心疼了?您可千萬別心疼啊,一個賤種而已,不值得你費心。」
說完,她抓過桌上的蠟燭,用那滾燙的蠟油就往嬰兒臉上滴去。
我緊忙要去攔,卻被門外闖進來的宋謙一把抓住:「凝兒如此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不要干涉。」
元寶伸手攔了,兩人撕扯之間那蠟油還是滴落到了嬰兒的臉頰上,嬰兒大哭不止,柳凝兒卻不爲所動。
孩子幼嫩的皮膚起了一顆大大的水泡,柳凝兒還覺得不滿,撇撇嘴把孩子丟給香月,一雙眸子滿是得意:「怎麼,嫂子,你是不是心疼了?覺得這孩子可憐?心口疼?」
我抿脣不語。
她從怔愣的我手裏搶過了管家的鑰匙和對牌,揚長而去。
宋謙和我婆婆一點反應都沒有,只笑着逗弄我懷裏的女兒。
我試探着問:「柳姨娘的女兒,需不需要請郎中?」
宋謙臉上露出一絲厭惡之色:「那賤種,請什麼大夫,讓她自生自滅去吧。」
我心裏一片清明。
宋謙臉上的厭惡,表面上是給孩子的,其實是給我的。
我當即下定了決心。
把自己的孩子養好,把那倆耗死比啥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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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管家之權丟了出去,所有的嫁妝銀子都攥到自己手裏,一分錢都不往外拿。
宋謙雖然做了官,但他俸祿只夠整個宋家的開銷,稍微買些貴重物品就撐不住了,這些年還是靠着我的嫁妝宋家才過得如此氣派。
自打我不肯補貼嫁妝之後,柳凝兒管家十分艱難,搞得上下怨聲載道,甚至有婆子當面罵了柳凝兒。
「呸,一個姨娘還對我們頤指氣使的,真不要臉,夫人在的時候我們每日都有銀耳羹喝,如今你把這銀耳羹去掉,花到自己的胭脂釵環裏了,難道我們一家老小都只配喫糠咽菜嗎?」
柳凝兒和那婆子打了一架,臉被撓花了,頭髮被抓散了,還生生薅下來一撮,整個人狼狽不堪。
宋謙跑到院子裏尋我:「凝兒如今管家還是差些火候,還是你來管。」
我慢條斯理地喂着女兒新鮮羊乳,她被養得粉雕玉琢,白嫩嫩的脖子上掛着金鑲玉的項圈,像畫中的年畫娃娃。
宋謙忍不住抱起宛晏,滿臉喜愛:「果然還是你會養孩子。」
「柳姨娘那孩子,實在養得忒不象話了……」我試着爲那孩子找一絲生路。
宋謙皺了皺眉:「就得是這樣,那又不是宋家的孩子,那是個天生的賤種,若是對她好了,反而讓人質疑凝兒的身份。」
我便不再言語。
宋謙求我收回管家權,我還是拒了,推說自己身體不好,要專心養孩子。
宋謙和柳凝兒雖不願,但得知我要養孩子,也只得應了。
元寶偷偷問我:「夫人,都這樣了,咱們爲什麼不和離啊?」
我搖搖頭:「豬圈修好了,豬也喂得油光水滑,現在咱們走了,豬就白餵了。」
喪偶可比和離爽多了,宋家的一切,都是我的。
-11-
之後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拿着自己的嫁妝不是喫就是外出玩,家裏的事是一點不管。
柳凝兒管了半年的家,越發灰頭土臉,整個人都好像蒙了一層塵土一般。
而自打我放開手之後,宋家上下一下子就緊了起來,平日的山珍海味喫不到了,換了普通飯菜,讓婆婆叫苦連連。
那麼多的丫頭婆子月錢發不出來了,只好發賣了一半。
家大業大的宋家一夜之間捉襟見肘,勒緊褲腰帶度日,而我的宛晏卻是錦衣玉食養了起來。
他們喫白粥,我們喫八寶粥、腸粉、金玉米飯各式米粉湯麪,他們逢年過節燉個肘子誰都捨不得夾,我們喫肉喫得都膩得慌,逢年過節喫點清粥小菜改善生活,燕窩每日喝都喝膩了,總想來點鹹菜。
有一日,宋謙過來看女兒,剛剛用過晚膳,他卻搖搖晃晃,滿臉菜色。
看到我正在幫宛晏挑多寶魚的魚肉喫,登時眼前一亮,抬手就讓元寶給添飯,抬腳就要上桌。
我一個眼神過去,旁邊的小丫鬟一溜煙跑了,衝到柳凝兒院子裏一陣炫耀:「今兒少爺可是留在我們院子裏用膳了,說你們這裏的飯菜實在是素得慌。」
柳凝兒當時就衝到了我的院子裏,宋謙一口飯沒喫着就被柳凝兒死死摟着號了一陣。
「表哥,表哥,當初的山盟海誓你還記得嗎?你可是嫌了我?連口魚肉都要獨吞?」
兩人拉扯的工夫,我和宛晏已經把一條魚喫了個七七八八,只剩下了一個魚頭。
宋謙好不容易安撫了柳凝兒,扯着讓元寶再添一碗飯一起喫的時候,我婆婆來了。
一進屋眼睛就往桌上瞅,看到魚之後搶過宋謙手裏的碗大快朵頤,很快魚頭就被喫完了。
宋謙還想再添雙筷子,元寶卻滿臉爲難:「就只剩一碗飯了,老夫人喫了,就沒有了。」
兩人盯着桌子眼睛都綠了,奈何又不能和長輩搶飯。
老夫人喫得滿臉饜足:「幼晴你這邊伙食這般好,晚上母親還來你這裏喫。」
宋謙和柳凝兒也死死盯着我的小廚房,想定了晚上要過來喫。
要說宋謙好歹也算是五品官員,只不過平日裏要宴請同僚,還喜歡品鑑古董,柳凝兒又酷愛買金銀首飾,胭脂水粉,加上那麼多的下人要養,其實手頭很緊。
一家子又不會經商,之前全是靠我才維持了風光表像,如今爲了維持每個人自己的愛好,只能委屈喫穿。
晚上,這一家子不約而同齊聚我的院子,坐在桌前悶頭喝茶,都不肯走。
而我帶着宛晏回了孃家,留下一句:「沒飯喫了,回孃家去喫了。」
-12-
回孃家的我,正遇到家裏做了一頓豐盛的晚膳,我和宛晏剛剛坐下來要喫,就聽到下人來報說宋謙帶着柳凝兒也來了。
此時我娘正抱着宛晏滿臉笑容:「這孩子真好,小雪團似的。」
再抬眼看宋謙和柳凝兒身後的辛兒,嚇了一跳,「這帶了個猴啊?」
辛兒侷促地站在那裏,眼睛不安地四處瞧,在看到穿着粉色襖裙的宛晏時,表情一滯。
她默默地站在那裏,骨瘦如柴的臉上,一雙眸子滿是羨慕和渴求,那是一個活在地獄的人看到光的神情。
我娘看得滿臉愣怔:「你家的小丫鬟怎麼這副德行?」
柳凝兒滿臉得意:「什麼小丫鬟,這就是個小賤種,能讓她活着就不錯了。」
然後當着我孃的面把飯菜倒在地上,「辛兒來喫。」
辛兒竟然很順從地跪了下來,張口要喫,被我娘一把拉了起來,塞給她一個饅頭:「還真喫那個啊?好孩子,喫這個。」
那個饅頭,辛兒喫得狼吞虎嚥,幾次噎得都要翻白眼了。
柳凝兒笑得肆意,但所有人得知這是柳凝兒的親生女兒之後都震驚了。
事後我娘跟我說:「能對親生女兒這樣的女人,以後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我就把換孩子這件事告訴了我娘。
我娘驚得目瞪口呆,捂着胸口半天沒緩過來,之後就摟過宛晏滿臉慶幸:「幸好你發現得早。」
她又問我怎麼辦?
我說:「喫好喝好沒煩惱,看着他們節衣縮食還要給宛晏送喫的玩的,過得很開心。」
宋謙和柳凝兒那頓飯喫了許多,最後撐得走不動路了,還要打包一些飯菜離開。
我特意囑咐廚房打包了一些不新鮮的,然後跟着回了宋家,聽他們拉了一夜肚子,搶了一夜的茅房。
這個時候感情也靠不住了,山盟海誓也成昨日黃花了,有的只是趴在茅廁大門處那悽婉的哭泣:「表哥,開門啊——」
-13-
之後宋謙又去我家蹭了幾次飯,但是每次都會拉肚子,第二天上朝的時候臭屁不斷。
他質疑我是不是拿了什麼不好的東西給他喫,我只笑着說他:「夫君清貧慣了,清淡的喫多了,這大魚大肉就再也喫不了了。」
他咬牙切齒:「那你呢?」
「我呀,我大魚大肉慣了,突然喫青粥小菜也是會生病的。」
他和柳凝兒氣得要死,兩人鉚足了勁兒想再生一個氣氣我,結果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不管他們怎麼努力,柳凝兒的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本以爲宋家人應該忍不了太久了,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對宛晏越發好了。
看在女兒的面上,宋謙也忍了這清貧的生活,還時不時和柳凝兒來看孩子,兩人看着孩子的眼神慈愛得要放光了。
哪怕宋謙的官服破了一個洞,他也沒有提出異議。
兩人過着捉襟見肘的生活,竟然還給宛晏買了小孩子戴的金手鐲。
我過上了日日窩在房裏養娃的神仙日子,每日陪着那粉糰子長大,看着她長出米粒般的小牙,聽着她奶聲奶氣叫孃親,看着她慢慢長高,會像模象樣地對着我行禮。
宋謙和柳凝兒來得越發勤快了,幾乎每日都要來,他們圍在宛晏身邊爲她的每一次進步而感到快樂,甚至她第一次用筷子夾起一顆小豌豆他們都滿臉笑容地猛拍手。
而這一切,跟在身後的辛兒全都收進眼底。
這孩子也不知道是過的什麼日子,瘦得像個怪胎,皮膚皺巴巴地貼着細得嚇人的骨頭,臉頰深深凹陷下去。
但看着宋謙和柳凝兒的眼神卻越發炙熱,摻雜着極致的嫉妒和痛苦之色。
她一定不明白,自己親生的爹孃爲何對自己恨之入骨,卻疼愛另外一個女人的孩子。
而這個時候柳凝兒就會滿眼得意地看着我:「夫人,您覺得辛兒養得怎麼樣?」
我默默地看着那個被養得猶如鬼魅的女孩:「既是你親生的,你總要上心些……不要太過了。」
柳凝兒尖聲反駁我:「夫人,賤種就是賤種,她不配錦衣玉食,只配和狗一樣在地上乞討。」
我本以爲這已經是最過分的事了,沒想到柳凝兒比我想象的更沒有下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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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孩及笄那年,朝中傳來消息,皇上準備在適齡的女兒裏給太子選個太子妃,從小就一塊兒處。
這是天大的富貴,家裏有女兒的官員都躍躍欲試。
此時宛晏模樣出落得越發好了,說話做事落落大方,管家理事、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而辛兒雖然被虐待長大,卻也長成了大姑娘亭亭玉立的樣子,並且她越發有了自己的心思,經常躲着柳凝兒。
有一日,元寶跟我說,她看到辛兒在偷偷刺繡賣錢,一點一點攢起ṱų⁰來在珍寶閣交了定金,說是定了一套頭面。
只是這事很快就被柳凝兒發現,她直接把辛兒從屋裏揪出來,狠狠打了一頓耳光,讓外院的馬伕小廝帶她出去打板子。
也太不象話了,一個堂堂官家小姐,讓外院的小廝打板子?
辛兒拼命掙扎間,衣服都扯破了,露出了滿是傷痕的肩膀。
我實在看不下去,示意元寶把我的斗篷拿去給辛兒穿上。
柳凝兒卻越發囂張:「怎麼,夫人這是心疼了?要攔着我管理內院?這賤種生了攀龍附鳳的心,我就要絕了她的心思,她能嫁個外院的馬伕都是老天燒高香了。」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辛兒,「辛兒啊,不是我不想留你,你這個身份根本不配在宋府待着,既然你這麼想要夫君,那我今日就成全了你。」
她對着外院裏的小廝馬伕笑ẗų⁸着,「今日咱們就來個搶親,誰能把辛兒拖回家,辛兒就做你們的娘子,我再給上十兩銀子的嫁妝,如何?」
五品官家的庶女可以做正頭娘子,多少人求之不得,但被柳凝兒養成這個樣子,竟然還有很多小廝嫌棄地望着她,滿臉不屑:「切,剛剛她衣服破了,肩膀被人看過了,我們可不稀罕。」
她無助地看向所有人,嘶啞着求救:「救我,救我——」
我終於看不下去了:「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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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兒被我帶回了院子裏,她全身都是傷,臉被抓得像個花臉貓,整個人瑟瑟發抖,像個雪中的鵪鶉。
宋謙來院子裏找Ţü₇過我:「你把辛兒帶走做什麼?你又不是她娘,難道還心疼了不成?」
我冷着臉道:「你自己聽聽這象話嗎?一個五品官家的庶女,丟在院子裏讓小廝調戲?這傳到皇上耳朵裏,你這官也就做到頭了!」
宋謙不以爲然:「這事既然是在內院發生的,自然不會傳出去的。」
我心想那可不一定,畢竟我還在,我嘴上可沒把門的。
「那你什麼時候把辛兒送回去,凝兒可擔心得很呢,要我說,不是她親孃就少管東管西的,免得惹人不痛快。」
「我既然是主母,那自然能管教她,你一個大男人家天天摻和女人的事,是朝堂不得重用所以來女人院子裏立威了?」
宋謙剛要和我吵,就見到宛晏掀簾子進來,脆生生喊了一聲:「爹。」
宋謙臉色緩和了許多,和宛晏說了幾句話就走了,臨走前警告我不要多管閒事。
我沉默了。
對於這個女孩我的感情是複雜的,她的母親存了壞心,爲了她的前途,想要換掉我的女兒,如果我沒有發現,如今她就會享受我的優待,而我的女兒則是現在的她。
她沒有做錯什麼,但如果不是我警覺,她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我無法對她生出憐憫,她的悲劇,母親柳凝兒是罪魁禍首。
我轉身回屋,屋裏的辛兒已經穿上了衣服,頭髮也梳理整齊了,她的臉頰枯瘦但一雙眸子亮得驚人。
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夫人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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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詫異:「你可知道我和你娘勢如水火,你爲什麼要求我幫你?」
她含淚抬頭:「自打我出生以來,我活得還不如豬圈裏的豬,冬天下雪的時候,她往我牀上潑髒水,我和髒水凍在一起。
「我做對了事情,她打我,我做錯了,她恨不得打死我,我恨,我恨!!!!」
她眸子裏彷彿要燒出火來,「我要他們後悔,我要他們後悔!」
她把頭磕得砰砰響,「求夫人幫我,我只差一個機會。」
我還是沒有幫她,只說讓她好生養傷,我會送藥給她。
她失望地哭,指着宛晏問:「夫人,同樣是母親,爲什麼夫人可以把姐姐養得這樣好,而我卻只能過這樣的日子?」
我不知如何回答。
她最終失望離去。
宛晏不解地看着我:「母親,她多可憐啊,爲什麼不幫她一把?」
我搖頭:「她對宋家的恨太深了,這些年她被虐待,我沒有幫助過她,她若是得了機會,要毀掉宋家該怎麼辦?我賭不得。」
猶豫了許久,卻見宋謙來找我。
「外院馬伕的婆娘死了,他求到我面前來,說不嫌棄辛兒被男人看過,想討回去做正妻,我答應了,你給辛兒備份嫁妝,明兒就讓她過門吧。」
我毫不意外,卻又不禁齒冷:「好歹也是你表妹的女兒,養了這麼多年,這麼對待不怕良心有愧嗎?」
宋謙討好我:「那可是個雜種,哪有我們女兒好,我們宛晏纔是金尊玉貴的大小姐,誰都比不上。」
我冷笑起來。
如果不是我早就知道他的真面目,就會被他真情實感的表達騙了,如今他說越多的好話,我也只覺得他在罵我。
當晚,我給辛兒送了一套釵環首飾,並告知了她混進去的方法。
「我只能幫你到這裏,剩下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
她拼命給我磕頭:「夫人,這宋府中從來沒有人善待過我,除了您,您是心疼我的,我看得出來,您放心,我日後定會報答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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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我的計劃,選太子妃的當日,辛兒假扮成某個小姐的丫鬟混了進去,她化了十分清麗的妝容,身材瘦削,纖腰盈盈不堪一握,眉宇間憂鬱而悽婉。
柳凝兒生得一副好樣貌,她也一樣,多年的折辱並未摧毀她的容貌,反而給了她一股憂鬱的氣質。
太子對她一見傾心,雖然沒有選爲太子妃,卻指明留下伺候,而她則當場表明了身份。
宋謙是通政司參議,宋家的庶女雖然成不了太子妃,但選個側妃也是勉強夠格。
而宛晏,因爲我並不想讓她和朝政有所牽扯,只讓她藏拙,她打扮得普普通通,妝容也故意化得拙了些,只選個角落坐着喫糕點,完全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消息傳到宋家時,柳凝兒幾乎瘋了。
面對着被小轎送回來的辛兒,柳凝兒上去就抽了她幾十個耳光,當場給送辛兒回來的太子府管家咣咣磕頭。
「請太子殿下見諒,小女無德無能,且年幼失貞,不配成爲側妃,請殿下收回成命。」
誰知太子府管家冷笑道:「宋大人家果然好教養,連個姨娘都能出來誣陷攀咬主子。」
「妾身不是姨娘,妾身是平妻,妾身也是光明正大的正室!」
「平妻?宋大人,你當真娶了平妻?」
宋謙急忙否認:「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不過是平日裏寵愛了些,又是下官的表妹——」
他額頭上滿是汗,腿也止不住地發軟。
當今的聖上可不許有什麼平妻,他們所謂的平妻也不過是爲了在後院壓制我,再安撫柳凝兒,哪敢對外大肆宣揚。
見宋謙說不出個所以然,管家手下的人便上去按住柳凝兒就開始抽耳光,抽了五六十個還不停。
宋謙急急忙忙撲上去護着,對方纔堪堪停了手,而柳凝兒的臉幾乎被抽爛了,滿臉血紅,只有一層薄薄的皮高高腫起來。
到了半夜,辛兒屋裏傳來了淒厲的慘叫聲,很快,有女人叫罵聲響徹夜空。
我心裏頓覺不好,忙喊人過去看,卻只看到了人間慘狀。
香月在院子裏滿臉是淚,拼命地捶打着一個面目醜陋的馬伕,而那馬伕一臉饜足地看着辛兒的房間。
辛兒衣衫不整地坐在那裏,裙襬上滿是鮮血,她目光呆滯,彷彿失了魂一般。
香月聲嘶力竭大哭:「誰把他放進來的,誰把他放進來的?」
香月照顧了辛兒這麼多年,竟然生出了幾分真心,可惜她勢單力薄,根本護不住辛兒。
馬伕一臉得意:「別管誰放我進來的,現在辛兒是我的人了,我要把她帶回去給我生兒子!」
院子裏鬧得不可開交,而趕過來的宋謙和柳凝兒卻一點不慌亂。
宋謙道:「這事肯定不能鬧大,不然太子殿下怪罪下來就完了,不如我們這樣,讓宛晏去做側妃,辛兒嫁給馬伕,就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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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已經木然的辛兒聽到這裏,猛地站起來朝宋謙撲過去,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耳朵。
宋謙痛得直叫,拼命把辛兒往下拽,但是辛兒咬得死緊,就算被打得滿臉是血也不肯放開。
「啊啊啊啊啊——我的耳朵!」宋謙的耳朵直接被咬下來一半,辛兒滿嘴鮮血地露出一個笑容,把那耳朵吞了下去。
宋謙目眥欲裂,而柳凝兒則指揮着人上去:「如此不孝女,不如沉了塘,免得日後丟人現眼!」
辛兒大笑着被人按住死死捆起來,在被帶離之前她瘋狂大喊:「娘,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女兒過?」
柳凝兒啐了一口:「你個狗雜種也配!我瞧見你就作嘔。」
辛兒聞言喪失了求生欲,她不再掙扎瘋狂大笑着被人拖走。
宛晏被嚇壞了,躲在我懷裏一直髮抖,怯生生地看着我:「母親,爹和柳姨娘好像瘋了一樣。」
宋謙聽到宛晏的聲音,不顧自己滿臉鮮血地撲過來一把抓住宛晏的手:「好孩子,爹都是爲了你,只要你成爲太子側妃,死一個辛兒不要緊的。」
宛晏嚇得大聲尖叫,一把推開了宋謙,而柳凝兒卻也哭着上來:「沒錯,宛晏,你才應該是站在未來君王身側的女人!辛兒她只是一坨垃圾!」
「辛兒她再不好,也是你女兒,你怎能如此待她?」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若是真的不喜歡,遠遠送出去也好過這樣磋磨。」
柳凝兒本不想理我,只一味扯着宛晏的手,見宛晏一直躲,我把宛晏護在身後:「柳姨娘,你嚇到我女兒了。」
柳凝兒目光一滯,隨即瘋狂地大笑:「你女兒?你女兒?沈幼晴,你女兒已經被人玷污,丟入池塘裏淹死了,被你萬寵千嬌養大的宛晏,是我的親生女兒,你沒想到吧,沈幼晴,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邊瘋狂地笑着,一邊朝着宛晏伸出手,「宛晏,孃的女兒,你看看你現在多好,我柳凝兒沒讀過書也能有這麼好的女兒——」
她的手終於越過我的身體落在了宛宴臉上,但宛晏卻冷着臉狠狠地把她的手甩到一邊:「我不是你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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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晏,娘知道,這太突然了,你可能接受不了,但你的的確確是孃親的女兒。」
「我纔不要做你的女兒!你對自己親生女兒都能做出那些事,你太可怕了!」
宛晏滿臉厭惡,辛兒的遭遇她從小到大看在眼裏,她對柳姨娘視同蛇蠍,避之不及。
柳凝兒冷笑着看我:「你護着我的女兒做什麼?宛晏是我的女兒,是我那金尊玉貴的女兒,宋家的嫡長女!」
宋謙也湊到宛晏面前:「宛晏,宛晏,你是我和凝兒的女兒啊,我們爲了你煞費苦心,你才長成如今的樣子。」
宛晏被這瘋癲的夫妻倆嚇得一直往後縮。
我只護着她,不讓這對瘋子嚇到我的女兒。
柳凝兒看着我的樣子,突然大笑起來:「沈幼晴,你是個傻子,是個傻子,宛晏根本不是你的女兒!宛晏是——」
我冷漠地開口:「哦,你是說宛晏出生那日,你讓香月抱着辛兒來換孩子,順便給我下絕育藥這件事嗎?我早就知道了。」
柳凝兒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了:「你,你說什麼?」
我冷漠道:「不就是換了孩子嗎?」
柳凝兒表情幾乎要裂開:「什麼?你難道不在乎嗎?宛晏不是你的女兒,是我的女兒!你的女兒——」
我:「香月換完之後,我又給換回去了。」
柳凝兒瘋癲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你,你說什麼?!」
「我說,孩子被我換回去了,辛兒纔是你的親生女兒。」
柳凝兒木木地瞪着我,突然慘叫一聲,朝着荷塘的位置衝了過去:「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宋謙顧不得罵我,也急匆匆轉身跟了過去,誰料腳下一軟,狠狠地摔在地上,頓時七竅流血,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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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兒沒死,我早就讓人跟着過去,在她即將沉塘之時把她救了下來。
元寶表情複雜地告知了辛兒的身世,並拿出了一瓶假死藥:「夫人說,如果姑娘選擇留下,她就讓你和柳姨娘做伴,如果你想選擇新的生活,離開這裏——」
辛兒猶豫了一下,就看着遠處柳凝兒狀似瘋癲地跑向池塘, 然後一頭紮了進去。
元寶:「你看,她其實也是關心你的。」
辛兒:「我只覺得噁心。」
她吞下了假死藥, 躺在草叢上慢慢沒了呼吸。
柳凝兒Ṭṻₙ被人從水裏拉出來, 轉頭就看到躺在草叢裏, 面色慘白的辛兒, 她慘叫一聲撲過去抱着辛兒號啕大哭:「我的女兒, 我的女兒!!!」
手一個不慎, 就露出了辛兒身上她親手烙上的「賤」字。
她一口氣沒緩過來, 直接翻白眼昏死過去,再醒來時,我告訴她:「辛兒已經安葬了, 她說她死都不會原諒你。」
柳凝兒瘋了。
她摟着一根廢烙鐵日日在院子裏遊蕩,看到人就說:「我有個女兒, 她很美很美,她現在被夫人養着, 等夫人養好了, 就會給我送回來,我白得一個好大兒。」
沒人理她。
過了一陣子, 她不見了,有人說,是那個曾經強迫了辛兒的馬伕沒找到媳婦兒,把柳凝兒偷走了。
而宋謙, 摔倒之後,整個人好像癱瘓了一般, 怎麼樣都爬不起來。
他只能躺在牀上, 每日等着別人餵飯伺候。
伺候他的是香月,那丫頭打小就帶着辛兒,對辛兒有感情的, 礙於宋謙和柳凝兒不敢表達出來。
辛兒「死」了之後,香月失魂落魄, 再醒來之後整個人都沉默了, 隻手上有勁兒,經常掐得宋謙嗷嗷直叫。
婆婆日日看着兒子如此受苦,天天哭,最後眼睛哭瞎了, 過門坎的時候摔了一下,再也沒爬起來過。
而如今,我是宋家的掌權人,宋家的一切都是我和女兒的。
不過區區十年, 我可是很能忍耐的。
至於他們兩個爲什麼一直都沒再有兒女,是因爲元寶出去倒水時,遇到了他們院子裏其他小丫鬟,那小丫鬟生病了, 全身疲累, 懶得燒水,就找元寶拿走那下了藥的熱水。
那兩人設計要陷害我的藥被他們自己喝了,而我, 不過是知道了之後,沒有出聲阻止。
我可是什麼都沒幹,只漂漂亮亮地窩在家裏帶孩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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