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僞閨蜜她不裝了

家長羣有人發了條消息：
【聽我家孩子說，班裏有女同學偷了家長金首飾，打算今天晚上跟小混混私奔。
【各位女同學家長今天都注意注意吧。】
閨蜜宋芬故作擔憂地對我說：「佳玉，你先別急。直接罵孩子只會起到反作用。」
我疑惑地看着她，我有什麼好急的，又不是我女兒要私奔。
可她陷入沉思，還不停地給我出主意。
「我看不如就讓你家笑笑私奔了好，她長得不好看，以後也是難嫁出去的主。
「這一次懷上孩子還能解決終身大事，未嘗不是件好事啊。」
我偷偷地翻了個白眼，按滅了手機屏幕。
上面正顯示着我女兒的消息：
【媽媽，宋阿姨的女兒慧慧晚上要私奔，要不要告訴宋阿姨啊？】
我勾了勾脣：告訴，當然要告訴了。
等她閨女懷上了，我立馬告訴她，不是還能解決終身大事嘛。

-1-
看我一臉怒意地按滅手機，宋芬立馬上前攥住我的手臂。
「別別別，佳玉你先別生氣，是班主發來的消息吧？
「孩子們今天剛放假回來，你先別發火。
「大一第一年，從小城市走到大城市，確實容易看什麼都新鮮。
「你也別怪我說話直，但我是爲了你們好。
「你們家笑笑從來沒去大城市旅遊過，確實沒見過世面。
「難免會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住雙眼。
「況且咱們都是成年女人，最懂小姑娘的心思了。
「她長得不好看，一下子有個小混混追她，她肯定把持不住自己啊！」
我氣得胸口起伏，țū́₀後槽牙咬得咯吱咯吱響。
她壓住勾起笑意的脣角，又把那虛僞的體貼掛上眉心。
「你看你，氣性真是大。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美女生氣，那是嬌嗔。
「不好看的人生氣，就是母老虎發威。
「你不能讓你家楊卓看到你這副德行，一準要跟你離婚的。」
啊對對對！
我不好看，我女兒也不好看。
我沒見過世面，我女兒也沒見過世面。
但我肯定不會透支信用卡帶着女兒跑出去世界各地旅遊啊。
宋芬女兒袁小慧剛考上大學，她就跟慧慧說：
「媽媽把你生得這樣漂亮，你就欠我一輩子的恩情了。
「可是你看，我還供你到高中畢業。
「你知道我作爲一個漂亮的寡婦，這些年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嗎？
「所以從你上大學開始，就要養我了。
「書不能白讀，大學第一個月開始，你要給我生活費，每個月兩千。」

-2-
瘦得皮包骨的慧慧，瞪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
驚訝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呆呆地看着一桌子美味佳餚，竟感覺難以下嚥。
我捏着慧慧的手，試圖勸勸宋芬。
「小芬，你不能這樣，孩子還小，上大學也不算走上社會，你讓她去哪裏給你一個月弄兩千塊啊？」
宋芬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
彎着好看的眉眼，擠出幾道皺紋。
她笑着衝我擺了擺手：「抱歉，失態了。佳玉，這你就不懂了。
「漂亮的女人，招招手就能搞到錢。
「不然你以爲這麼多年我不上班，是怎麼把慧慧供出來的？
「更何況兩個孩子是去大城市讀書。
「那裏對美女的需求度更高，慧慧去了，那就是滿地撿錢。」
就這樣，慧慧口袋空空就去了大學。
宋芬連送都沒送她。
還是讓我們兩口子一起照顧的。
好在慧慧和笑笑考進了同一個專業同一個班。
不然還真懶得幫她這個忙。
回來後，宋芬還施恩般問我：「慧慧走在操場上，是不是回頭率特別高？
「爽不爽？你從來沒有感受過被這麼多男人注視的感覺吧？
「哎呀，我年輕時候那陣仗，你沒見過。
「回頭看我的男人目光熱辣，一個個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咯！」
她說得沒錯，慧慧回頭率很高。
報導當天，就有很多男同學上來跟她要聯繫方式。
她自己也得意得要命。
她跟笑笑說：「別擔心，我不要的男生挑兩個你配得上的，介紹給你。」
笑笑和我對視了一眼，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原本我還很同情慧慧。
可這樣看來，大可不必了。

-3-
大學開學沒多久，笑笑就神神祕祕地跟我說：
「媽，袁小慧徹底完了。」
我皺了皺眉：「什麼叫徹底完了？」
「她爲了給她自己和宋阿姨賺生活費，跑去賣啤酒。
「可是一來二去賺得根本不夠。
「宋阿姨就急了，打了好幾次電話來罵她廢物。
「說她沒有自己當年的本事，白生她了。
「於是袁小慧又跑去夜場，不知道幹什麼，但每個月都能賺不少錢。
「可是她半夜總哭，還有一次被一箇中年婦女堵到校門口一頓揍。
「後來幾天，她好像病了，在寢室躺了足足一週。
「夜場工作也搞丟了。然後學校那羣賤嘴巴男生就開始私下裏罵她……」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放低了聲音問：「罵她什麼？」
「罵她……罵她是咯咯噠……」
所有這些事，宋芬都不知情。
她時不時地跟我炫耀，說慧慧總算得她真傳了。
這纔是漂亮女人應該有的本領。
我幾次三番想要勸她，可每次還沒等我開口，迎來的就是她暗戳戳的嘲諷。
這次大學家長羣裏的消息，更是給了她大展拳腳的機會。
可她怎麼就沒想過，私奔的不是我女兒，而是她女兒呢？
宋芬的話將我拉出回憶：「哎，別發呆了，你老公過來了。」
老公楊卓因爲女兒今天到家，高興得手舞足蹈。
買了一大堆食材要給笑笑做好喫的。
他見到我們，聲音都比平時洪亮了。
「你們倆杵在這幹什麼呢？合計搶我手裏大魚大ẗũ̂ₖ肉呢？這可都是我閨女的，我是不會給你們的。」
我被他逗笑了，剛要開口調侃他，卻被宋芬搶了白。
她眉頭緊鎖，天塌了一般長嘆一口氣：「哎！你還笑得出來呢。」
楊卓一愣：「咋？我閨女出去跟同學聚餐了？不喫我做的飯了？」
宋芬假模假樣地用指頭蹭着眼角：「別提了，你不在他們大學班級羣？」
楊卓急得直跺腳：「哎喲喂！有話你就直說，賣什麼關子啊？」
宋芬打開手機聊天記錄，扭捏着一把塞進了他懷裏。
「好哥哥呀，你自己看吧。」

-4-
楊卓看了半天沒鬧明白，班級有女同學私奔跟他有什麼關係。
他張大了嘴巴，傻乎乎地問了一句：「咋，你家慧慧跟黃毛私奔了？別怕妹子，我開車帶你去追！」
宋芬氣得翻了個白眼：「什麼我家慧慧，是你家笑笑！」
楊卓明顯身體一滯。
他扭頭看向我：「壞了！我那張中獎彩票會不會被笑笑一起偷走？」
宋芬一聽這話，意外地張了張嘴，但什麼都沒說。
我拍着楊卓的手臂：「你別瞎扯了，私奔的不是笑笑。」
宋芬一把扯過我：「你怎麼還這麼心大？孩子都要私奔了，還給自己洗腦呢！」
楊卓擺了擺手：「不說了，回家給我閨女做魚去。」
我特別瞭解他，打哈哈，裝傻充愣，他最行。
看着他的背影，宋芬語重心長地跟我說：「哎，你看他傻乎乎那樣，怪不得當初能娶了你。」
什麼意思？
我只配嫁給傻子唄？
宋芬又扭過臉來，小心翼翼地對我說：「你放心，這事有我在，我會幫你出主意的。」
我挑了挑眉：「什麼主意？」
「我呀，今天晚上去你家待着，然後我幫你盯着笑笑。
「她出門跟人私奔，咱們就一起跟在她後面。
「等她生米煮成熟飯，就把她和那個混混一起抓個現行。
「然後逼那個混混跟她結婚！」
我真是哭笑不得。
你來我家盯着不打算私奔的笑笑，然後放任自己女兒捲走你所有金首飾跟黃毛跑路？
哎喲！真有你的！
你還真是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福爾摩斯是你二大爺。
你就是傳說中的福爾摩芬。
久仰啊。
我捂着雙眼，笑出了眼淚。
一邊走一邊聽她的曠世妙計。
她撫摸着我的後背安慰我：「別哭，有我在呢。天塌了我替你扛着。」
天塌了你肯定第一個跑。
回頭還要嘲笑我。
我壓住笑，擦乾眼淚。
我憋不住了，我要告訴她實情。
可我剛要開口說話，卻被她快速地拽進了灌木叢。
「噓！別出聲！」

-5-
她按低我的身體，灌木叢扎得我渾身發癢。
我看着她一臉正色，不禁好奇起來。
於是順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去。
沒想到，我竟然看到了笑笑！
她和一個黃毛站在拐角處。
黃毛看起來年紀不大，二十四五歲的樣子。
他和笑笑似乎是激烈地爭論着什麼。
但離得太遠了，根本聽不清楚他們的言語。
福爾摩芬掏出手機，放大鏡頭尺寸，開始對着他們二人錄像。
「嘖嘖嘖，我說什麼來着，這回我看你還怎麼跟我狡辯。」
兩個人聊着聊着，笑笑還哭了起來。
黃毛連忙掏出紙巾，幫她擦眼淚。
笑笑哭到橫膈膜抽筋，頭一抬，衝着蒼天就是一聲嘶吼。
黃毛說了些什麼，一把將笑笑摟在了懷裏。
良久，兩個人才分開。
我真的慌了。
站起身準備衝上去問個清楚！
可宋芬卻一把將我按住，整個人壓在我身上。
低聲對我嘶吼：「你不能去！你要毀了孩子一輩子的幸福嗎？
「你怎麼把我的話都當作耳邊風？
「生米煮成熟飯！生米煮成熟飯！切記呀！」
我被她壓得喘不過來氣，只能從她指縫中唾罵：「煮你媽的飯！你放開我！那是我女兒！」
宋芬紅了眼：「我知道啊，可是你女兒長得像河童一樣，難道你指望她像我ţü⁻女兒一樣尋得良配嗎？」
「他媽的宋芬你給我讓開！你纔是河童，你們全家都是河童。」
「佳玉啊，你一定要控制好你自己。時刻維持女性應有的柔美形象，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
「宋芬，如果是你女兒要跟黃毛私奔，你也會讓她生米煮成熟飯嗎？」
「我女兒是不會看上黃毛的，黃毛也不敢對我女兒下手啊。」
「你少廢話，回答我問題。」
宋芬流下鱷魚的淚水，拍打在我臉上。
她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我會讓她生米煮成熟飯的。我愛她，我尊重她的選擇。不管是黃毛還是紅毛，愛情大過天，我發自肺腑地祝孩子幸福！」

-6-
過了很久，我實在是氣得頭昏，不再掙扎。
她抬頭看看遠處，確定黃毛消失後，才從我身上跳下去。
「壓痛你了吧？但我都是爲了你好，遲早有一天你會感謝我的。」
我沒好氣地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木渣滓。
什麼都不想跟她說，轉身就往家裏跑。
她在我身後喊着：「別忘了我們的計劃！」
去你大爺的，鬼才跟你有計劃。
我氣喘吁吁地爬上樓，鑰匙幾度插不進鑰匙孔。
打開門，撲鼻的魚香躥入鼻腔。
我還沒來得及脫鞋，就看到滿臉掛着淚水的笑笑從臥室走了出來。
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哪裏做得不好？
讓剛上大學的女兒就如此想要不辭而別？
笑笑眼神畏懼地看向我，渾身瑟瑟發抖。
在距離我不到兩米遠的地方，她忽然跪了下來。
號哭着對我說：「媽媽！我對不起你！你打我吧！」
我忽然一愣，楊卓彷彿知道什麼，繫着圍裙從廚房走了出來。
「嘖，老婆啊，我看你也別太嚴厲，大不了我下個月出去找個兼職，把這錢補上就好了嘛。」
什麼跟什麼啊？
笑笑繼續號哭：「我……我就是看慧慧太可憐了，我才把你給我買的金項鍊給他們了。」
ťùₗ「啥？」攥在我心臟上的大手驟然鬆開了，「給誰了？」
笑笑擦乾淚水，可憐巴巴地對我說：「給慧慧和她男朋友了……」
我側目：「所以，那個不是你男朋友？」
慧慧一愣：「啊，你看到了？」
我點了點頭。
「怎麼會是我男朋友呢，那是慧慧的私奔對象。」
我忽然爆發出雷鳴般的笑聲。
楊卓嚇得揮舞着手中的鍋鏟：「哎呀，老婆啊，不至於不至於！一條金項鍊而已！
「快！笑笑，給你媽倒杯熱水，你媽要瘋。」
緊接着，他慌慌張張地拽過來一把椅子。
從壁燈後面掏出一個小口袋遞給我。
「快快快！給你給你，這是我藏的私房錢，都給你。」
我止住笑，沒好氣地看他：「你藏私房錢幹什麼？」
笑笑舉着杯子，呆愣在原地。
楊卓撓着後腦勺，小心地開了口：「我大閨女想要一瓶挺貴的面霜，我合計着你肯定不同意，就……」
我看了看袋子裏的錢，塞進笑笑手中：「拿着，寶貝，不夠的話，媽再給你添。」

-7-
爺倆劫後重生般地看着我。
我卻無暇顧及他們。
因爲大學家長羣裏發出來一條讓我無比氣憤的消息。
是宋芬。
她居然把剛纔拍到的那段視頻，發到了班級羣。
【各位家長和班主任不用掛念了，要私奔的女同學是陳笑笑，她媽媽已知情，將採取一定手段，至於事情的發展，我會隨時在羣裏更新的，望周知。】
我的腦袋嗡地一下子炸開了。
這該死的宋芬！
我坐在沙發上，立馬在羣裏回覆：
【不是我女兒，是你家袁小慧。】
宋芬秒回：【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我能理解你，但現在不是要面子的時候。視頻都擺在這裏了，晚上你等我去幫你處理。】
我：【處理什麼啊，我再說最後一遍，不是我女兒笑笑要私奔，是你女兒袁小慧！】
宋芬：【我瞭解你的心情，但你現實點，會私奔的一定是長得醜的女同學。】
這話一出，立馬有陌生家長不高興了。
A 家長：【這位家長，你這話就不對了，人不可貌相。】
宋芬不依不饒：【對不起啊，我說話直，刺痛你了。】
A 家長：【我有什麼好痛的，說句公道話罷了。】
宋芬：【對對對，我懂。】
B 家長：【真能陰陽怪氣，走向社會雖然長相有一定用處，可那也是建立在個人能力之上的。】
C 家長：【就是，光靠長相能幹什麼？哪裏都有好看人，我家門口賣煎餅的大姐，漂亮着呢。】
A 家長：【聽說袁小慧這學期成績可不怎麼好，家長小心日後就業問題吧。】
宋芬：【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們小慧能賺錢。成績對她來說，沒那麼重要。】
A 家長：【聽說了，怎麼可能沒聽說，班裏出了個咯咯噠，自然是人人都知道了。】
宋芬：【你這麼說，我就懂了。】
A țüⁱ家長：【你懂什麼懂。】
宋芬：【好了，我就不挑明瞭。我可是在嫉妒的目光中長大的。】
B 家長：【你這人，聽不懂好賴話。】
C 家長：【算了，別跟她廢話了。】
宋芬：【看，我說私奔孩子的事，你們立馬把目光都放在我身上。算了，也是我不好，我這就去換個頭像去。】
羣裏隨即安靜了下來。
幾個家長加了我的聯繫方式，私下裏都跟我說：【不是你家孩子，別擔心，就是她家袁小慧。】
我心情剛平復一些，家裏的門就被敲響了。

-8-
宋芬打扮得像是要去參加晚宴一般，走進了我家。
楊卓見了她，脖子一抻：「小芬，你大晚上打扮得像只開屏的孔雀做什麼？動物園晚上舉辦動物舞會嗎？」
我笑着低下了頭。
宋芬不搭理他，上前來拽住我的手：「我來了，你着急壞了吧？」
我轉身坐回到沙發上：「我不着急。」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真是嘴硬，沒事，我陪你。」
說罷，她也跟着我坐在了沙發上。
我們一起看了會兒電視劇，免不了又鬥了鬥嘴。
但年歲大了，跟宋芬這種狗皮膏藥鬥嘴，總感覺很累腦子。
可日子平平淡淡毫無波瀾，她這種人又能給我增添不少樂趣。
她成了我生活中最大的樂子。
晚上十點半，笑笑打着哈欠跟我說：「媽，我回房間了，有點困。」
我抬眉：「還熬嗎？」
她思索良久，然後堅定地衝我點了點頭：「熬，最後三顆星了，熬上榮耀。」
我諂媚地笑着：「反正你都要熬，你一鼓作氣給媽弄上星耀，行嗎？四年了，沒上去過呢。」
她不滿地瞪着我：「嗯……」
我豎起一根指頭威脅她：「面霜！」
她立馬認慫：「哦好好好，好好好！」
然後她跟宋芬打了招呼，關上了身後的臥室門。
宋芬快速地蹭到我身邊：「看，這孩子演技多好，還跟你裝呢。」
我笑了：「你是不是柯南看多了？」
宋芬緊張兮兮：「別鬧，你沒聽她說嗎？熬着，就獲得榮耀了！」
我笑出眼淚了，大姐，你還真是除了臭美的事，別的一概不關心啊。
指標指向十一點半，我和宋芬都已經困得不行了。
我在沙發上一覺接一覺地睡。
她一會兒捅我一下，一會兒搖搖我：「別睡，等會兒孩子跑了你都不知道。」
這時，我們倆都有點熬不住了。
可臥室的門卻嘎吱一聲響了。
宋芬立馬一個激靈坐了起來：「要跑！」
大姐，就算是笑笑要私奔，你坐在這裏，她也跑不掉啊！
楊卓晃晃悠悠撓着肚皮從臥室拖着步子走了出來。
他一見到我倆，嚇了一跳：「臥槽，嚇我一跳，你倆坐這幹什麼？熬鷹啊？」
宋芬垂頭喪氣地又閉上了眼。
「你老公真掃人興。」
是是是，掃了你看好戲的興致了。
我衝楊卓擺了擺手，示意他什麼都別說，該幹嘛幹嘛去。

-9-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倆真的都睡過去了。
一聲防盜門關門的聲音傳入鼓膜。
宋芬躥了起來，嘴邊還掛着哈喇子。
「我沒聽錯吧，你聽到了嗎？」
她冷冷地看向我，我打了個哈欠，點點頭：「嗯，聽到了，關門的聲音。」
她一把將我薅了起來：「快！跑了跑了，我們必須立馬跟上去，在最關鍵的時刻抓包！」
我懶洋洋地站起來。
笑笑臥室門縫中閃着微弱的光線。
不知道她給沒給我打上星耀，要不要直接哄這孩子給我上個王者呢？
想到這一點，我就很開心。
宋芬着急到給我穿好鞋，拉着我就往外跑：「快！拿好鑰匙，你能開車吧？」
我想着以後自己就是王者了，非常興奮：「嗯嗯，我能。」
她把車鑰匙塞進我口袋中。
「快走！再不走跟不上了。」
我們跑到門外，前面果然有個女孩子的身影，慌慌張張地跟在一個黃毛身後。
兩個人一起鑽進了一輛出租車中。
宋芬讓我跟緊那輛車：「小心點，你女兒能不能嫁出去，成敗在此一舉呀！」
我點了點頭：「好的軍師，從現在開始，一切聽你指揮！」
要我管，我也管不着呀，又不是我女兒。
宋芬在車上不停地往家長羣發消息：
【陳笑笑已經私奔了！我和她媽媽緊隨其後！諸位不要擔心。
【我馬上在大嘴巴平臺開啓直播，歡迎家長們來觀看。】

-10-
我沒好氣地制止她：「你開直播幹什麼！你不要臉孩子還要臉呢！」
她安慰我：「別怕，這是好事，孩子這不就出名了嗎？那黃毛想不娶她都不行。哼，我要爲孩子討回公道！」
她打開直播，將這一套說辭又說了一遍。
觀衆都在噴她：【瘋了吧你，我看是你想出名想瘋了。】
這話點醒了我，怪不得她要打扮成這樣。
宋芬無所謂地搖了搖頭：「我要出名還用等現在？早些年人家請我去拍廣告我都不去。」
我在旁邊大聲地說：「你肯定不去啊，拍的是咱們市反詐宣傳廣告，那時候你被一個男的騙了四五萬呢！」
彈幕一水刷起了：【哈哈哈！】
宋芬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我們跟着的出租車停在了郊區一處小旅館門外。
私奔的兩個人高興地手拉着手下了車，擁着彼此鑽了進去。
我停好車就要衝上去。
宋芬立馬按住了我：「你幹什麼？忘記我說的話了嗎？生米煮成熟飯！」
「熟你個頭啊！你喫瘋狗蛋了嗎？那不是我家笑笑，那是你家小惠！」
「佳玉，你這樣是唬不倒我的。爲了孩子，我不會現在就讓你進去的。」
我急得面紅耳赤：「我撒謊死全家！裏面是你家小惠！」
她捂住我的嘴：「啊！呸呸呸！聽不見聽不見，土地公公聽不見！」
看直播的家長們也心急如焚：【大姐，快進去吧，裏面真的不是人家笑笑。】
宋芬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笑臉：「好了，大家都安靜安靜吧。我親眼看着笑笑走了進去，錯不了的。」
我徹底放棄了，後背貼在駕駛座哼起了小曲。
「佳玉，你這種心態就對了。孩子馬上就能嫁出去了，你是應該高興的。」
我扭臉看向她：「小慧嫁人的話，你也會高興嗎？」
她連連點頭：「高興啊當然高興了，女人出嫁，天大的喜事。我高興到要把房子給她當陪嫁。」
「哦，那你可要說話算話哦。」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也一樣，給孩子多點陪嫁，做人要知足，笑笑能找個上門女婿，已經是她最大的福報了。」
她計算着時間：「嗯，這個年紀的男人，二十分鐘了，好，差不多了，正是激情時刻，我們快去！」

-11-
小旅店前臺沒人，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
登記簿上寫着最新入住房號是 102。
宋芬舉着手機，興奮地一腳踹開了 102 的房門。
她大喊一聲：Ţû⁺「抓住你們啦哈哈哈！」
破舊的木牀嘎吱嘎吱猛烈ṱṻ₆作響。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撲面而來。
不堪入目的一幕入目了。
我扯過她：「行了，別拍了！」
即便不是自己的女兒，哪怕對陌生女人，我們也應該保護她們的隱私和顏面啊！
可宋芬根本聽不進去：「你幹什麼啊！我可是在做好事。」
牀上的黃毛嚇了一跳，他一下子滾落在地：「你們他媽的什麼人！誰讓你們進來的！」
他慌慌張張地穿好衣服。
宋芬回頭看向我：「看你女婿，身手夠靈敏的呢！你有福了！」
她再次回過頭，卻直勾勾地遇到了自己女兒小慧驚恐的目光。
她徹底呆住了，我趁機奪過她手中的手機。
然後將鏡頭給到她。
她呆呆地愣在原地，大張着嘴，那一剎那，她衰老了。
小慧哭着扯過旁邊的破被子，瑟瑟發抖地喊了一聲：「媽……媽，你怎麼來了？」
黃毛也滯住了：「媽？寶貝？哪個是你媽？」
小慧泣不成聲：「就……就是這個穿花裙子的……」
黃毛瞬間炸怒，跳起來掄圓了拳頭捶到宋芬頭上：「操！你就是小慧那個吸血鬼親媽啊？我今天打死你！」
這一拳把宋芬砸回了人間。
她滿臉怒意，一把推開螳螂一般的黃毛：「滾開！日你媽的黃毛雜種！你他媽的帶壞了我女兒！」
我拉扯了下她的袖口：「小芬，注意淑女形象，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直播間炸了鍋了：【天哪，大水衝了龍王廟咯！】
【大姐終究還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 jio！】
宋芬已經顧不得一切了。
她揮舞着花裙子跳上牀，一把薅起來自己的女兒。
瘋狂地將亂成一團的衣服套在她頭上。
「回家！跟我回家！」
我搖了搖頭：「小芬，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你不記得自己親口跟我說的話了嗎？
「你說：讓她生米煮成熟飯。你愛她，尊重她的選擇。不管是黃毛還是紅毛，愛情大過天，你都會發自肺腑地祝孩子幸福呀！」

-12-
可她不裝了不裝了！
她徹底不裝了。
她回過頭，齜着一口牙兇我：「滾！那是對你女兒，我女兒不行！」
那樣子醜陋至極。
直播間有人截屏，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家長羣都用她的樣子做表情包。
有人吵架，另一個人立馬發這個表情包。
有人鬧笑話，也會有人把這個表情包發出來進行一番嘲諷。
我盡職盡責地舉着手機：「家人們點點贊！」
宋芬一手拽着女兒，一手搶過手機：「還直播你媽直播！」
「嘖嘖，可不是我要直播的，我勸過你，你不聽，非說要讓孩子一夜成名。你做到了。小芬！你真的做到了！」
宋芬往日淑女形象全無，一把推開我。
「開車去！」
我再次舉起手機：「好好好！小芬，你真是我心目中的神！果然被你生米煮成熟飯了，你就是傳說中的電飯煲女神！」
上車後，宋芬氣不過，重重地扇了小慧兩記耳光。
「丟人的東西！明明能嫁給富二代，你就是不珍惜，非要跟這種下三爛底層人混！」
她氣不過，還衝我大吼：「你別得意！這絕對是個意外。羣裏說的私奔不見得指的就是我家小慧。」
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小芬，你別發癲了好嗎？」
她把腦袋伸過來：「我告訴你，我們出門的時候，你家笑笑一定跟人私奔了！」
「她跟誰私奔啊？跟蘭陵王啊？」
「這黃毛一定是雙胞胎，我告訴你吧，她跟雙胞胎中的另一個私奔了。」
「哈哈哈哈哈！」
不行了，更好笑了。
她推了推我：「你快點開，我把小慧鎖進小黑屋，然後我們就去你家證實一下。」
半晌，她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直播別關，讓大家一起見證我說的話。」
「好好好，一直沒關，你放心吧。」

-13-
到家後，宋芬把臉色慘白的小慧關進了家裏的一個小黑屋中。
裏面沒有燈，前後不到兩平方米，什麼東西都沒有。
小慧習以爲常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後腦勺不停地撞擊着牆面。
關門前的那一剎那，她笑了：「媽，我特別喜歡這個房間，你知道爲什麼嗎？」
宋芬沒好氣地說：「因爲這個房間是我的法寶，我讓你在這個房間成熟長大的。」
「嘿嘿，不是。」
「那爲什麼？」
「因爲在這個房間中，我能徹底地躲開你。」
噹一聲巨響！
宋芬氣得撞上了房門，然後她從外面將小黑屋緊緊鎖住。
「走！去你家。」
我打開大門，原本跟在我身後的宋芬連鞋都來不及脫掉，直衝衝就往笑笑房間鑽。
她一把推開大門，看到黑眼圈的笑笑坐在牀上對着手機噴。
「會不會玩？你們會不會玩？
「那個瑤，你就不能從馬可身上下來？
「他是你爹啊你一直讓他揹着你？
「你看不到對面輔助都要住在中路了嗎？」
笑笑氣到爆炸，根本顧不過來我們。
宋芬眼珠子都要冒出來了。
她忽然跪在地上，查看牀底下。
然後又跑到衣櫃處，打開櫃門一通查看。
楊卓也被我們的聲音吵醒了。
他套上睡袍來到房門口。
「幹嘛呢？抓老鼠呢？」
笑笑氣哭了，年輕的面龐老淚縱橫。
她瞪着我：「媽，就怪你。我真的受不了了，天殺的鑽石局，我打一宿了，我真的上不去。嗚嗚嗚，你饒了我吧，嗚嗚嗚，我太痛苦了。」
楊ţű⁶卓心疼地撇了撇嘴：「爸的好閨女，爸的小棉襖，別哭，爸真是剜心的痛呀。」
我擺了擺手：「哎喲喲，行了你們倆，可別演了，一個限定皮膚能不能哄好？」
笑笑立馬露出笑臉，點頭如搗蒜：「能能能！」
我們三個笑作一團。
沒有人注意到，宋芬肩膀灌鉛重，灰頭土臉地離開了我家。

-14-
那天晚上還有另一出大戲，是我後來惡補的。
就在我們回家的路上，黃毛開直播了。
他講述了小慧悲慘的經歷。
上大學後，小慧爲了賺錢給她媽，去幹那些見不得人的兼職。
她媽媽是知道的，可是她媽媽說：「年輕不多弄點錢，老了活受罪！」
她不小心懷了孩子，被那男人正房堵在校門口給踹流產了。
然後在寢室休息了一個星期。
她四處跟人借錢，才把醫藥費的窟窿補上。
可她剛雙腳踩地，想去上課。
宋芬的電話又來了：「馬上月初了，快點給我轉錢吧。還有啊，媽媽覺得，明年你可以給我漲點生活費了，漲到四千吧。」
小慧的天塌了。
她去哪裏搞這麼多錢來給吸血鬼呢？
就在這個節骨眼，她認識了黃毛。
黃毛髮自內心地愛她，寵她。
把她捧在手心當個寶。
這是小慧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溫暖和幸福。
她把自己交給了黃毛。
黃毛讓她跟他走，不要讀書了，也不要回那個家了。
跟他回他的老家，他照顧她，愛她，寵她一輩子。
可小慧卻說：「讓我回去最後見我媽一次。」
黃毛同意了，兩個人還商量着，把家裏那爲數不多的黃金飾品偷出來。
畢竟那都是小慧以前做過幾次照相館模特得到的酬勞。
「那些東西是我的，我要拿走。」
幸福洋溢的小慧，無意中被男同學嘲諷, 跟他們吵了兩句。
就這樣，這個消息傳了出來。
看客們氣憤不已。
他們無法理解宋芬的所作所爲。
那天晚上，黃毛猜到小慧又要被關小黑屋了。
於是他報了警。
小慧已經是成年人了, 宋芬不可以非法拘禁她。

-15-
宋芬找我哭，她說她不懂, 爲什麼私奔的不是我女兒, 而是她的小慧。
我刷着手機, 給笑笑買毛衣。
聽說北方的冬天很冷的, 九月份開學後，很快就要穿薄毛衣了。
我不能讓我的乖寶貝一個人在外地受凍。
我漫不經心地對宋芬說：「其實人都是一樣的, 追逐的東西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幸福感。
「小慧跟你在一起不幸福, 所以她拼了命地要逃離你。
「她和她男朋友在一起感受到了曾經從未感受過的幸福。
「所以任何一個男人，稍微疼愛她一點, 她都會淪陷。
「這纔是我們所說的富養女孩。
「給她們足夠的愛, 做她們最堅強的後盾。
「笑笑怎麼會跟人私奔呢？
「你看不到她有多幸福嗎？她可是我們家老大。
「這麼舒服溫暖幸福的家, 她怎麼捨得跑遠？」
可宋芬依然不理解，她哀嘆着自己的搖錢樹以後再也不值錢了。
她說她想要帶小慧離開黃毛, 換個城市生活。
「那天你老公不是說他彩票中獎了嗎？佳玉, 你借我點錢。」
這話剛好被楊卓聽到了。
楊卓從抽屜裏掏出彩票，遞到她手上：「行，正好我還沒去兌獎呢, 你拿走吧。」
宋芬高興壞了, 怕我們反悔，匆匆忙忙溜出了我家。
可一個小時後她就折返回來了。
她真的不裝了。
「楊卓你這個王八蛋！你欺負女人！我都淪落到什麼地步了？你居然還騙我？」
楊卓脫下髒襪子, 嗅了嗅：「嗯, 味道不對, 該換了。」
隨即, 他抬起頭：「我欺負你什麼了？我第一次中獎, 彩票就給你了, 你還不滿意, 那可都是我的幸運值。」
我瞪大了雙眼看向宋芬：「怎麼了？沒中獎嗎？」
宋芬哭着跺腳：「三十五塊錢也叫中獎嗎？你們兩個王八蛋！」

-16-
後來，小慧退學了。
幾年後她嫁給了黃毛。
兩個人搬進了宋芬的房子。
畢竟宋芬當年說過，孩子出嫁，一定會給孩子一套房子做嫁妝的。
黃毛確實十分疼小慧, 可對宋芬, 他就沒有那麼客氣了。
輕則陰陽怪氣，重則吼叫發瘋。
宋芬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苦。
可她也沒有辦法, 畢竟，她要靠小慧夫妻養着。
幾年後, 笑笑畢業了。
她選擇回到老家做老師。
「我就是喜歡做一個沒本事的媽寶女。」
我們把樓上的房子買了下來, 給她做嫁妝。
兩年後，她嫁給了學校的物理老師。
英語老師嫁給物理老師，門當戶對。
從那以後, 宋芬再也沒跟笑笑說過話。
她偷偷問過我：「你家笑笑是不是整容了, 怎麼比以前好看了呢？有什麼妙招，跟我說說。」
我笑着對她說：「女人最好的保養品，是內心的豐盈。你看看, 去商場也給自己買點豐盈？」
宋芬的腦子越來越不好使了，她琢磨着我的話，慢慢走遠。
「豐盈……豐滿？嗯……到底是什麼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