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淚之殤:檯盤、屏風、食櫃,封建社會里的底層女奴

舊時,有種女人叫家妓,地位比正妻的鞋底還低,甚至比不過能幹的婢女。
表面光鮮,卻是權貴養在身邊「乾淨的」玩物。
她們是攀比鬥富取樂的工具:被當作肉屏風、美人盞、扮「兩腳羊」。
還要拿身體滋養主人,當衆幹盡羞恥事……
本文由多個真實歷史事件糅合改編,以一對姐妹的視角,揭開藏在歷史陰暗中那些令人咋舌的「權貴遊戲」。
1.府中青樓
臨近年關,秦將軍父子打了勝仗凱旋,成了朝廷新貴。
得到官家厚賜,權勢滔天。
強搶民女,橫行京城卻沒人敢有怨言。
只因官家重文輕武,邊關戰事頻發。
朝堂上除了秦家父子,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只得仰仗秦家。
將軍府大擺接風宴,京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
秦家父子左擁右抱,懷裏的美女個個美豔絕倫,酥軟嬌媚。
少將軍被勾得心猿意馬,當着賓客的面,恨不能立刻宣淫。
京城權貴,養家妓成風。
家妓,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時期,被宋朝權貴發展成一種「風尚」。
外面買的、打小養的、強搶來的、被賞賜的……都是權貴家庭養在屋裏的玩物。
每天的任務就是給主人或客人帶來樂子。
權貴間以互送美貌家妓爲「風雅」,顯「闊綽」。
還有父子、親朋共享一個家妓的荒唐事兒。
說白了,就是養在家裏的妓女,ŧū́²比外面的「乾淨」些罷了。
受寵的家妓也會被抬爲妾,但依舊擺脫不了被玩弄的命運。
這將軍府的家妓,多達上百。
最出風頭的是一對新進府的孿生姐妹花,姐姐九娘和妹妹珍榮。
她們不僅相貌出衆,還被調教的有拿手絕活——
只見那九娘跪在地上,低眉順目,手呈托盤把冒着熱氣的佳餚捧到少將軍面前。
直到少將軍喫夠了那道菜,再不動聲色地換下一道。
纖纖玉手被燙得通紅,九娘面不改色,跪得相當穩當,宛如一個沒有生命的盤盞。
而珍榮也不落下風,將冷酒含在口裏溫熱,親口餵給少將軍。
還貼心地把少將軍的手放進自己的衣領,來暖。
這叫「肉檯盤」也稱「美人盞」。
最早可追溯到魏晉時期,在唐朝時被宰相楊國忠「發揚光大」,此後權貴爭相效仿。
把美人當餐具盛菜、溫酒,美其名曰:秀色助餐。
豐滿一些的女子,給貴人暖手、擋風,這叫「肉屏風Ţṻ⁰」。
在當時,可謂是一大「雅」事。
少將軍的囂張高調,讓賓客們嘖嘖稱奇。
可他們背地裏嗤之以鼻:
有權有勢怎麼了?名聲不還是臭大街?
都知道少將軍嗜殺成性、好色如命。
爲蒐羅天下美人,不擇手段。
甚至連有夫之婦都不放過,一言不合殺人全家。
坊間百姓視他如洪水猛獸。
少將軍還在別苑有個「珍寶閣」,據說裏面藏着世間難得的奇物。
誰知道是從哪偷的、搶的、騙的。
宴席散後,少將軍回別苑休息。
早有數十名美貌女子在等着將軍,個個媚眼如絲,披着輕薄衣衫,搔首弄姿。
這些女人爭相效仿青樓女子,見到少將軍熱情邀請。
九娘和珍榮爲首,勾住將軍的腰帶。
大廳中間,赫然擺着一張足以容納十多人就寢的大牀。
其他家妓小妾,繞牀圍成一圈,不避不讓,圍觀助興。
《列女傳》之「衆妾迎丈夫」
原來,這少將軍的別苑是按照青樓改建而成,就是爲了滿足他畸形的慾望。
行樂時,家妓們還要彈琴唱曲助興,從十八禁唱到八十禁。
一名家妓不小心彈錯了琵琶,頓時臉色慘白匍匐在地。
少將軍眉頭一皺,正在媚笑的九娘頓覺不妙。
爲保那女子,九娘故意鑽進少將軍懷裏嬌嗔:
「將軍,你怎麼不看奴家了?」
旁邊的珍榮趕緊揮了揮手,想趁將軍發怒前把人轟走。
誰料,耳邊傳來男人冰冷至極的聲音:
「本將軍今兒高興,去珍寶閣挑件珍品吧。」
只賞不罰,可是天大的恩賜。
可誰都知道,少將軍陰毒至極、喜怒無常,那彈琵琶的女子不一定是什麼下場呢。
果然,沒多久,通往珍寶閣的甬道里,傳出女人淒厲的慘叫。
九娘於心不忍,她知道,那女人必死無疑。
卻不知那女人的下場,要比丟掉性命還慘烈百倍。
2.食櫃
姐妹花出身官宦世家,因父親犯錯被貶爲官妓,倆人被賜給少將軍。
這對姐妹本來長得一模一樣,少將軍嫌沒有滋味,竟想到了一個折磨人的新把戲。
九娘娥眉微蹙,憂鬱清冷,被稱爲「病美人」。
日日要學趙飛燕做「掌上舞」,討少將軍歡心。
趙飛燕作「掌上舞」,有仙人之姿
爲了維持病美人形象,她只能拼命節食,讓自己體態輕盈,柔若無骨。
可嘆:「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珍榮性子活潑,嬌憨可愛,卻要喫成「貴妃」維持豐腴,每日瘋狂進補。
體態豐腴的楊貴妃
時間一長,孿生姐妹,竟判若兩人。
好一個「環肥燕瘦」。
這少將軍既想做漢成帝,又想扮唐明皇,醉在溫柔鄉,比宮裏的皇帝還舒服。
姐妹花得寵,引得一人嫉妒眼紅。
嫣兒,家妓做到頂兒了,被抬爲小妾,姐妹花入府前可以說風光無兩。
她恨得牙根癢癢:要不是這兩個賤蹄子,「金縷衣」早就到手了!
據說只要做少將軍最得寵的女人,就會被恩賞一件輕如蟬翼的「金縷衣」。
那可是少將軍的心頭好,整件衣服用華貴的金線織成,是世間難得的珍寶。
得了它,女人堆裏橫着走,誰不想要?
可她哪知道,「金縷衣」的背後,藏着少將軍最大的祕密。
咱說一個妾跟家妓較什麼勁?畢竟一個主子,一個奴才。
東晉書法家王獻之的名妾:桃葉
在將軍府可不是,誰得寵,誰能讓少將軍高興,誰就是人上人。
在少將軍眼裏,妾與妓,都是玩物罷了。
少將軍府裏有個廚子,做得一手好羊肉,世上絕無僅有的鮮美。
姐妹花得到賞賜,喜不自禁。
九娘看着珍榮喫得滿嘴是油,捂嘴偷笑。
心裏卻好奇:這羊肉果真稀奇,不羶不腥,入口即化,還帶着一絲奶香回甘。
她家裏沒遭殃的時候,也曾喫過好羊肉,但沒有一頓如這般美味,不知是怎麼做的?
姐妹倆喫得高興,沒有發現一雙充滿妒火的眼睛,正透過門縫暗中窺探。
好日子沒過多久,珍榮竟然有孕了!
她被關進偏房產子,不料剛生產完,就被少將軍轉手送給了老將軍。
珍榮不知爲何失寵,哭得梨花帶雨,緊緊攥着姐姐的手,久久不願放開。
九娘心疼妹妹,卻無可奈何。
原以爲老將軍Ṫűₖ不過是好色,喜歡豐盈的少婦。
誰知,珍榮被當成了產奶工具,名曰「食櫃」。
老將軍高齡八十多,牙齒掉光,靠喝人奶度日。
做「食櫃」的女子,最早出現在西漢,是丞相張蒼獨創的祕方;她們產的乳汁被稱爲「仙人酒」,傳有延年益壽的功效。
珍榮的胸脯疼得要裂開,滿頭是汗,卻依然要保持笑容。
可奶水怎麼能餵飽大人?
奶盡了,是血,血幹了,老將軍直接劃開她的手臂……
不到三天,從別苑出來的「貴妃」豐盈不再,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一個「風潮」的興起,卻是踩在一羣珍榮這樣的女子的脊樑上,敲骨吸髓。
張蒼畫像
珍榮被活生生榨乾,日日痛苦絕望,只有姐姐偶爾的偷偷探望能稍作慰藉。
別苑裏,新的一批家妓補充了進來。
少將軍接到宰相之子宋謙的拜帖,準備設宴款待。
原本九娘受寵,宴席當日該出席伺候。
誰知前一晚,她突然舊疾復發,差點一口氣沒倒上來。
嫣兒好心叫她休息,說明日宴席替她伺候。
九娘隱隱察覺不對,卻沒力氣多說什麼。
原本她想在席上好好表現,哄少將軍把妹妹討回來,沒想到身子卻不爭氣。
九娘以爲錯失良機,十分沮喪,卻不料逃過一劫。
3.競豪奢
宰相和秦將軍不對付,這宋謙來者不善。
他找上門來,只有一個目的——找茬鬥富。
何爲「鬥富」?
這是權貴間互相攀比的把戲,說白了就是比誰更有錢。
比輸的人在圈子裏會低人一等,被人瞧不起。
嫣兒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席伺候。
她喜滋滋地以爲,自己給將軍長臉了,定有重賞。
宋謙帶來的寶貝總被秦少將軍壓一頭,自然是不服氣。
他開始拿菜品說事兒:
「武將果然不講究喫食,這等粗劣的玩意兒也好意思端上來?」
忽然少將軍陰狠一笑:
「宋公子有所不知,本將軍在邊關浴血的時候學了一種塞外羊肉的烹煮法,極爲罕見。嫣兒,還不端上來給宋公子嚐嚐?」
嫣兒一聽,立刻起身去後廚。
誰知,這一去竟再沒回來。
九娘對不能出席的事兒心有不甘,偷偷跑過來窺探。
忽然有人叫她,說給嫣兒換身衣裳。
她奇怪,嫣兒什麼時候高貴到要她伺候了?
怎料,嫣兒換衣服的地方不是臥房,而是廚房。
九娘趕到,瞬間起了一身白毛汗,差點吐出來。
所謂的塞外烹ŧů₃羊,竟然是這個!
嫣兒渾身不着寸縷,呈伏跪狀,被放在一個巨大的銀盤子裏。
她,就是那盤「羊肉」!
九娘強忍着噁心幫她披了件衣服,眼睜睜看着她被端上了權貴們的餐桌。
一想到自己和妹妹曾經喫下肚的「羊肉」……
她跑回臥房,吐了個昏天黑地,幾乎把膽汁嘔盡。ƭū́ⁱ
宋謙見剛剛在席間伺候的美人,以一個詭異的姿勢跪在盤子裏,一動不動被人抬上來,一臉狐疑。
只見少將軍笑得鬼氣森森,拿着筷子一戳:
「怎麼?這麼鮮美的羊肉,宋公子不嚐嚐嗎?」
宋謙這才反應過來面前的東西是什麼,險些把隔夜飯吐出來。
「你!你竟然做如此殘忍下作之事!我定要狠狠參你!」
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了,只剩少將軍一個人哈哈大笑。
這種極度殘忍的做法,最早被記載於宋朝莊綽的《雞肋編》。
說戰亂時期,物資匱乏,不少軍隊獵殺難民、俘虜充作軍糧。
他們統稱「兩腳羊」,老瘦男子又被稱爲「燒把火」,小孩被稱爲「和骨爛」。
最受歡迎的就是年輕女子,味道賽過羊肉的鮮美,被稱爲「不羨羊」。
這場「鬥富」,少將軍又贏了。
權貴間拿小妾鬥富,自古就有。
隋末一個土豪爲了鬥贏,直接把小妾的腦袋端上了餐桌。
嫣兒死得極其詭異,九娘大受刺激,轉而又細思極恐——要不是突發舊疾,那日遭殃的豈不是自己?
她幫忙收拾嫣兒遺物,卻無意間發現了一張藥方,悄悄找人問,那竟是讓女人懷孕的方子。
九娘馬上聯想到懷孕的妹妹,頓時如墜冰窟。
家妓,是沒資格懷主人孩子的。
少女變少婦,身材走樣,還要八九個月不能伺候,失寵等於喪命。
難怪,她們日日都喝避子湯,怎麼珍榮竟那般倒黴?
原來避子湯被換成了「催命符」。
她連忙回到自己臥房,將所有對象檢查一遍,果然在牀榻底下看見了一個裝着花粉的荷包。
她遇到花粉會引發舊疾,輕則呼吸困難,重則直接喪命。
原來,妹妹懷孕、自己被替換,一切都是嫣兒的算計!
九娘又氣又怕,氣人心險惡,怕自己和妹妹的下場終有一天會和嫣兒一樣……
嫣兒死了,妹妹被送給老將軍,九娘表面受寵,實則每天心驚膽戰,日日煎熬。
她逐漸變得臉色蒼白,弱不禁風,成了真正的「病美人」。
沒想到,更大的打擊還在後面,她撞破了少將軍駭人的祕密。
4.金縷衣
將軍府裏的美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少幾個。
對這些女子的去向,無人在意。
九娘終日病懨懨,無暇顧及妹妹。
等她恢復精力去偷偷找珍榮時,驚詫地發現珍榮不見了!
少將軍的別苑和老將軍住所間連着一座小花園,姐țṻ₇妹倆約定好,想見面就在假山上放一顆鵝卵石。
九孃的石子放了三天,毫無響應。
她整顆心揪在一起,孿生姐妹間的感應讓她有一種強烈的不安。
她想要偷偷去老將軍那找人,偏在這時,少將軍要她侍寢。
九娘只能強振精神,換上一副笑臉服侍。
「本將軍今日得了一件稀罕寶貝,想邀請美人同去。」
九娘強顏歡笑:
「奴家竟也有幸欣賞?」
少將軍聞言一聲輕哼,笑得意味深長:
「九娘肯定喜歡。」
兩個人來到小花園,只見假山底下放着一個雞籠。
寒冬臘月,雞籠子裏放着一座「冰雕」,九娘狐疑地看着少將軍,後者竟推了她一把。
她腳下不穩,差點整個人撲在雞籠上,與那「冰雕」臉對臉。
月光照在冰雕之上,那是一張美豔絕倫的臉。
九娘卻跌坐在地,她雙手死死扒着籠子,嘴裏發出破碎的哀號。
那是珍榮!被凍死的珍榮!
珍榮的身上包裹着厚厚的冰殼,她蜷縮在冰殼裏,雙手還保持着向外掙扎的動作,但臉上卻帶着詭異的微笑。
「這可是本將軍親手站在雪地裏,一桶一桶冷水澆出來的,就想給美人一個驚喜。」
九娘捂着嘴,拼命讓自己不哭出聲音,少將軍看着她美麗的臉上露出極度掙扎、痛苦之色,很是陶醉。
他一把將人撈起,扔回牀上,九娘這副模樣激起了男人極大的獸慾。
可憐的女人心如刀絞,她渾身顫抖,淚水流盡,卻還要違心承歡……
原來,珍榮流乾奶血,徹底失去價值,被少將軍當作玩物,活活折磨致死。
臨死的時候,她滿身傷痕跪在籠子裏,將一顆鵝卵石死死藏在身下。
少將軍心滿意足,穿衣走人。
九娘卻哭得肝腸寸斷,死去活來。
妹妹的臉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她寬慰自己:據說凍死的人死前會出現幻覺,珍榮應該……走得沒那麼痛苦……
九娘不敢消沉太久,因爲她意識到:若失去價值,自己也難逃一死。
她和少將軍間應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但舊社會對女子的規訓、對奴婢的打壓,讓九娘即便面對妹妹慘死,也不敢生出一點點復仇的心思。
此後,九娘只剩自己,也只能爲自己考慮。
她低眉順目,掙扎求生。
於是她穿上了最輕薄的紗裙,束緊腰身,爲了活下去,拼了命地討少將軍開心。
那個初入府,想辦法保全他人,心存善意的九娘消失了。
甚至效仿冬天淋水凍死人的法子,「發明」酷暑擺炭火盆折磨人的新手段。
她借刀殺人,除掉能威脅自己地位的家妓。
看着在籠子裏痛苦掙扎的女人,九娘面色木然。
珍榮走的時候是笑的,她們怎麼一個都不笑啊……
仇恨、無能、恐懼、懦弱,對妹妹的思念與愧疚,撕扯着九孃的心。
她不敢停下來,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
九娘助紂爲虐,迅速成爲獨寵。
她被賞賜了,嫣兒做夢都想要的那件輕如蟬翼的「金縷衣」,那衣裳佈滿褶皺,枯黃暗淡,並沒有傳聞中那般光彩奪目。
九娘藉着燭火細細欣賞,目光落在衣襟上的兩粒乾癟,突然瞪大了眼睛。
夜深人靜,九娘房裏傳出一聲慘叫……
5.離奇消失
九娘顫抖着雙手,將兩邊衣襟合到一起,
一枚暗紫色花瓣若隱若現,那正是珍榮身上的胎記!
瞬間,她感覺天靈蓋被雷劈開,什麼用金線織成的金縷衣,這是她親妹妹!
九娘陪着少將軍壞事做盡,早就心如枯槁。
沒想到竟再一次被孿生妹妹,狠狠刺痛了心臟。
原來,所謂珍寶閣的稀世寶貝,就是美人皮做的「金縷衣」啊。
九娘抱着那衣服又哭又笑,那些被拉去珍寶閣的女子,一個個全都湧入她的腦海。
甬道里那些淒厲徹骨的慘叫,竟是她們在這個世上發出的最後的聲音。
她日日食不下咽,夜夜難以入睡,一閉眼耳邊就是慘叫聲……
九娘幾度要瘋了,可還要振作精神伺候少將軍。
她的身體越發瘦弱,皮膚白到幾乎透明,吹彈可破。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九娘總覺得少將軍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那眼神不是求歡,不是掌控,而是像一條惡狼看見了獵物。
貪婪、陰險、狡黠。
她在少將軍的注視下,遍體生寒。
一天,九娘路過珍寶閣附近,見到了別苑的廚子在和人閒聊:
「少將軍又要做金縷衣,這次不知道是哪個倒黴鬼。」
廚子擦着手裏的尖刀,漫不經心:
「聽說九孃的肌膚勝雪,堪比世上最好的金絲銀線……」
九娘連忙捂着心口藏到角落,廚子,做不羨羊的廚子,竟然就是剝皮的劊子手!
下一個,終於輪到自己了嗎?
珍榮的臉突然閃現,她身後站着數十名看不清臉的女子。
耳畔又響起慘叫,那慘叫聲飄進九孃的耳朵裏,竟變成一句話:
「逃!快逃!」
月黑風高夜,九娘想找狗洞逃走,卻誤打誤撞進了通往珍寶閣的甬道。
沒承想,這是通往地獄的黃泉路。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九娘定睛一看:甬道牆壁上掛滿了金縷衣!
那些「衣服」隨風而動,「唰拉拉」的聲響似乎在傾訴什麼。
這甬道就是個通風口,「金縷衣」是需要扒下來後,貼在甬道牆壁上風乾的。
九孃的神經自妹妹死後持續緊繃,在面對一牆血腥時,脆弱的神經徹底崩潰。
當晚,珍寶閣裏傳出女子哀號哭泣,有人傳言是女鬼,有人卻見怪不怪。
而家妓們發現,九娘離奇消失。
只有拎着刀的少將軍,臉色鐵青,神鬼莫測。
6.蚍蜉撼樹
三日後,一女子敲響登聞鼓,揚言要狀告秦將軍父子。
她穿着一襲ṭū́₄白衣,高舉狀紙,聲淚俱下:
「奴家要狀告秦家父子,爲富不仁,虐殺奴家親妹妹,還要加害於我!
將軍府內,枉死者無數!請青天大老爺替天行道!懲治惡賊,爲國鋤奸!」
這女子正是九娘!
原來,滿牆的「金縷衣」竟真的給了她指引:甬道通風,必然會有連向外界的出口。
果然在牆根底下,九娘找到了一個狹窄的暗門。
幸好她身材瘦弱,鑽了出去。ƭüₘ
她以爲自己終於逃出生天,誰知,竟被宋謙埋伏在外的人給認了出來,強行帶走。
這宋謙「鬥富」失敗後,一心想找機會鬥垮秦家。
九娘就成了刺向秦家父子的利刃。
他軟語勸解:
「我在秦家接風宴見過你,也知道你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家父子橫行京城,所有人都對他不滿,只要你肯狀告將軍府,我定能保你一條性命。若你不肯……」
宋謙微微一笑:
「你那被流放的父親,怕是晚年難安了……」
九娘看着眼前溫潤的書生,他眼中閃爍的鬼道精明,竟與那虎狼般的少將軍沒什麼不同。
她也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雖不懂朝堂上的彎彎繞,但很懂這些唯利是圖的權貴心中所想。
深知答應了宋謙,自己必是死路一條。
死,到哪都是死。
九娘冷笑一聲,含淚匍匐在宋謙腳邊:
「奴家身如蒲柳,願抵死效勞!」
九娘除了被威逼,也因看到妹妹的皮,徹底清醒:
她能在將軍府僥倖苟活,與自己是善是惡、身居何位、是否得寵,毫無關聯。
有一條命在,僅僅因爲還沒輪到自己。
無論如何,她都無法逃脫被人玩弄虐殺的命運。
她沒有聽宋謙的話去刑部、去大理寺,而是直接敲響登聞鼓,告御狀!
「匹夫之怒,血濺五步。」
女子之怒,也當上達天聽。
連背後主使宋謙,都覺得這小女子瘋了。
宋謙趁機聯合百官彈劾,一場針對秦家父子的官場鬧劇以九娘展開。
官家本不想理九娘這一介家妓,無奈被宰相爲首的衆多文官架上了高臺。
登聞鼓院,公堂之上,隔着珠簾,九娘痛聲陳詞。
把自己一顆心剖出來,揉碎踩爛,血淋淋地給衆人看。
狀告全程,她甚至沒有勇氣去看一眼秦家父子,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縮。
珠簾後頭,官家皺着眉頭:
「你可知本案受理後,你會是什麼下場?」
九娘深吸一口氣:
「妻妾告夫,是犯上之罪,應打板子下獄。
奴家非妻非妾,官妓出身,告的是御狀,當……」
九娘喉頭哽咽:
「當被杖斃!」
最後,九娘得償所願,在狀紙和證詞上按了手印。
她原本可以自裁,但躲避刑罰會連累家人。
不管爹孃兄弟是罪臣、是庶人、還是淪爲乞丐,只要活着,活着就好。
她被拖走行刑前,最後抬頭看了看湛藍青天。
秦家老將軍經此風波,一命嗚呼。
少將軍被罰戍邊,高高舉起輕輕放過。
據說將軍府被查抄時,珍寶閣裏的東西整整被擡出去兩大箱子。
「金縷衣」薄如蟬翼,可見枉死在將軍府的女人,數量讓人咋舌。
將軍府被封,傳聞路過的百姓有人聽見院牆內有女鬼哭泣,那聲音尖厲刺耳,又痛徹心扉。
朝堂之上的官家,豈會不知道這些權貴間的齷齪勾當?
他要的只是江山永固罷了。
九娘、珍榮、嫣兒,是將軍府裏的玩物,他秦家父子,又何嘗不是上位者手中的棋子。
九娘死後,登聞鼓突然變得細膩油潤,煥然一新。
而暫時勝利的宰相府內,老宰相喝起了新鮮的「仙人酒」……
7.萬豔同悲
明明是少將軍犯罪,爲什麼九娘反而被杖斃?
原因只有一個:社會制度。
以宋朝法制爲例,丈夫傷妻,比打傷陌生人要減二等論罪;
打傷了妾,又比傷妻減二等。
家妓,是奴才, 是賤籍。
別說打傷, 就算打死,對於家主來說都不算事兒。
相反, 妻妾傷夫, 則要加一等論罪。
而且, 妾、奴告發夫主, 不論夫主是否有罪,都是犯上之罪。
宋朝著名女詞人李清照, 被二婚夫君張汝舟侵吞財產、毆打虐待。
被譽爲「千古第一才女」的李清照
李清照狀告張汝舟,用的罪名是科考作弊, 這才被受理。
李清照因此被判處兩年徒刑, 雖後來被親友救出, 免去了牢獄之災。
但也能看到在封建社會男權制度下, 即便是像李清照這種聲名顯赫的女子, 想要維權都相當困難。
更何況, 她還是張汝舟明媒正娶的正妻。
妾與奴的下場,可想而知。
九娘若不是被宋謙逼迫,也不會去狀告秦家父子。
故事雖是虛構,但上述中虐妾、虐妓的種種暴行卻在歷史中真實存在。
喝人奶血的老將軍,原型是西漢丞相張蒼, 和契丹王李贊華。
據《史記·張丞相列傳》記載:
張蒼年老時牙齒盡落, 飲食不便,買了一批正在哺乳的婦女做妾。
實際上是充當他的食櫃,靠着吸食妾的乳汁續命。
他竟活到一百多歲,成爲西漢罕見的壽星。
不料張蒼的長壽, 在方士眼中變成了成仙的妙道, 甚至還把張蒼當作神仙供了起來。
這也是「仙人酒」的由來。
而契丹王李贊華, 專以飲血爲樂。
歷史上以虐待女子爲樂的案例比比皆是:
隋末富商爲鬥富, 活蒸小妾;
宋朝將軍收藏「美人皮」, 愛做「美人鼓」;
也是宋朝,一高官發明「寒暑酷刑」, 把家妓關進雞籠, 壓上重石。
「暑則熾炭其旁,寒則汲水淋灌」,親眼看着女子痛苦死去,以此爲樂;
西晉富商發明「勸酒婢」, 客人不肯喝酒就誅殺婢女……
而虐殺之罪, 輕如鴻毛。
這些被虐的女人,都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悲涼羣體。
她們被抹去姓名, 踩進爛泥,成爲上位者的掌中玩物。
在歷史的洪流裏, 這些女人像塵埃一樣毫不起眼。
而她們的死亡之所以被記載,是後世人想要以此攻擊、唾罵上位者們的暴虐不仁。
九娘、珍榮、嫣兒,是歷史洪流中這些女子的縮影。
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卻是無休止地折磨。
她們被榨乾血肉, 磨滅靈魂,最終化爲「萬豔同悲」的歷史悲嘆。
長歌當哭,將軍府的「女鬼」,定是萬千難以瞑目的女子, 流乾血淚後的哀鳴。
幸好,新時代女性再也不必受此磨難。
歷史的陰霾無法沾染我們的衣角,但值得被後來人看見。
參考數據:
《小妾史》
《宋刑統·鬥訟律》
《夷堅志·支乙志》卷九
《夷堅志·支乙志》卷八
《世說新語·汰侈》
《朝野金載》
《靖康遺錄》
《史記·張丞相列傳》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