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心瀝血二十年,我終於重振侯府,將嫡長女嫁入東宮。
可那個曾經欺辱過她的小侯爺戰死後。
我那清冷矜貴的嫡長女,卻恨我入骨,要我滿門陪葬。
於是,她在大婚之日,用頭頂的金簪刺殺太子,聲音悲痛欲絕:
「我都已經聽母親的話,成爲了一個合格的高門貴女!爲什麼你們還是要連手害死他?」
「都怪你!誰要你在選秀時,非要選我當太子妃!」
皇帝震怒,剝奪我的誥命,判我九族抄斬。
臨死前,邊疆探子回報,讓真相大白。
原來,小侯爺不過是臨陣逃脫,詐死而已。
我氣急攻心,吐血而亡。
再睜眼,重生回到夫君戰死,婆婆讓我在族中選一女孩過繼之時。
這一世,我沒再選清冷倨傲,人淡如菊的三姑娘。
而是在她的注視下,抱起了縮在角落裏,纖細瘦小的六姑娘。
因爲這個在臨死前,敢衝上來爲我擋刀的小姑娘,才應該是我侯府正房所出的嫡長女!
-1-
「侯爺征戰疆場三年,從無敗績,戰功赫赫,是謝家滿門榮耀,如今,他身中敵人暗算,戰死沙場,侯府不得一日無主啊!」
老太君語氣高昂,眼含熱淚,滿臉悲愴。
謝家滿門烈士,爲國效忠,ŧú⁹不懼生死。
老太君的四個兒子,早已戰死三個,謝斯南是老太君唯一在世的小兒子。
侯爺妻女日夜盼他凱旋,終究只盼來一具滿布傷痕的屍體。
「馥錦,從今往後,謝家就全都仰仗你了。」
老太君神色複雜,緊握住我的手。
這刻,我才意識到我竟重生在謝斯南戰死這日。
她之所以將謝家交到我的手上。
只因我剛滿週歲的小兒子謝子昂,是謝斯南最後的獨子。
日後整個謝家都會交到他的手上。
「子昂年紀尚小,未來十年,侯府都需要靠你掌家。可我們侯府人丁單薄,如若沒有女子入宮,日後會漸漸走向衰敗。」
老太君略微沉吟,沉重的眼神掃視過並排站一起的六位姑娘。
她搖了搖頭,無奈地說:
「馥錦,這是我從旁支中尋來的六位庶出姑娘。你尋一位合心意的,過繼到你的房中,由你來教導,日後便是我們侯府的嫡長女。」
謝家滿門戰死,赫赫榮光。
帝后愧疚,許了我們侯府嫡長女內定太子妃之位。
如此一來,便能保佑鎮寧侯府百年長盛不衰。
老太君心思縝密,深謀遠慮。
我的目光瞬間落在三姑娘謝汐瑤的身上。
她年僅七歲,卻清高倨傲,端得一副世家貴女的人淡如菊。
「汐瑤見過主母。」
我心裏一寒,冷冰冰地盯着她。
前世,便是見她勇敢果斷選了她做嫡長女。
可誰又能想到,她一頭栽進男歡女愛裏無可ƭũ̂ₘ自拔。
最終,害得我落得罪人之名,九族抄斬的下場!
-2-
侯府三小姐謝汐瑤,清冷矜貴。
她小娘在兩年前因病去世後,一次偶然的機會,便留在了老太君的身邊。
庶出的六位姑娘裏就屬她溫婉賢淑,不爭不搶。
是個母儀天下的好苗子。
前世,我堅定不移地選擇謝汐瑤。
爲了培養她,我三顧茅廬,請了上京最有學識的夫子教她讀書。
又數年如一日地重金聘請琴師教導她。
只要謝汐瑤有需求,侯府竭盡所能地滿足她。
她被我教養得很好,舉手投足都透出大家風範,眉目間清冷端莊的氣質無人能匹敵。
可她卻被混不吝的小侯爺吸引。
小侯爺在上京出了名的紈絝子弟,拈花惹草,調戲良家婦女,受他摧殘折磨的女子不在少數。
可這些在謝汐瑤的眼裏,全是個人魅力。
她嚮往小侯爺活得自在瀟灑,對他一見鍾情後,便私訂終身。
我苦心勸說她,小侯爺不是可靠能嫁的人。
謝汐瑤哭了一夜,彷彿想明白似的,不再偷偷去見小侯爺。
太子選秀後,她被選成太子妃。
整個謝府更是把她當成祖宗對待。
所有人都等着謝家出身的皇后,重振侯府的門楣。
可大婚前夕,那個曾經欺辱過她的小侯爺戰死後。
謝汐瑤卻用頭頂的金簪刺殺太子,聲音悲痛欲絕。
「我都已經聽母親的話,成爲一個合格的高門貴女,爲什麼你們還要聯合害死他!」
「都怪你!非要讓我做太子妃!我根本不屑做太子妃,這皇室,這天下,還有你們謝家和我有什麼關係?我要是能和他在一起,我們就能遠走高飛,隱居山林做一對尋常夫妻,他就不會死!」
太子失血過多,差點身亡。
皇帝震怒,當場剝奪我的誥命,判我九族抄斬!
斷頭臺前,我從周圍的議論聲中得知真相。
邊疆探子前日來報。
原來謝汐瑤深情相許的小侯爺不過是臨陣脫逃,詐死而已。
我怒火攻心,起身磕頭,想向皇帝解釋。
這時,利劍襲來,我來不及躲避,一道嬌小倩影卻率先倒在我的面前。
是纖細瘦小的謝桑寧爲我擋了一劍。
小姑娘那身白裙被染得血紅,臨死前,她說她感激我五年前在侯府改良的管事制度,才讓她能喫到飽飯。
我回頭看,再望着謝汐瑤不屑一顧,爲愛赴死的模樣。
我心痛如刀絞。
萬萬沒想到,嘔心瀝血的十年教導卻教養出這樣的女兒。
謝家滿門戰死,榮耀百年,到頭來卻成了刺殺太子的亂臣賊子。
我愧對苦心培養我的母族,愧對謝家的滿門忠烈!
無盡悔恨的淚水,我氣血上湧,吐血而亡。
再睜眼,這輩子,謝汐瑤是生是死都與我無關。
決不能讓她再阻擋我的路。
-3-
記憶回攏,我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就在衆人都以爲我會選擇謝汐瑤時。
誰知,我側身從她身邊經過,不再給她一個眼神。
走到最後,見到了這位膽小怯懦的六姑娘。
六姑娘謝桑寧是侯府上最不起眼的旁支小姐。
她生母身世低微,又難產而亡。
導致她在府裏,過得還不如體面的大丫鬟。
我朝她伸出手,輕聲詢問:
「你可願來我房裏,稱我一聲母親。」
六姑娘滿眼震驚地看向我。
她像是被突然的驚喜砸中,一時愣怔。
隨後,眼眶裏,浮現出淚光。
老太君面露難色,對我的選擇非常意外。
不等六姑娘說話,老太君便阻止了。
「馥錦,這六姑娘看着便膽小懦弱,她的五個姐姐任選一位,都比她要更適合。這關乎着我們謝府的未來,豈能隨意選擇?」
「若是大姑娘和二姑娘年齡不適配,那這三姑娘一直養在我膝下,謙虛好學,女子六藝,樣樣精通,爲何選了最不起眼的六姑娘?」
老太君這是在勸我重新選擇謝汐瑤。
她卻面露微笑,十分淡然地說道:
「我們謝家女兒,入宮後,就該不爭不搶,才能安穩六宮。沒關係的祖母,我相信誰當嫡女都可以光耀謝家,不管是我,還是四妹五妹。」
我握緊六姑娘的手,堅定道:
「母親,我心意已決,若不是六姑娘,我便不過繼。」
聞言,謝汐瑤眸光一閃,片刻的期待瞬間被擊得粉碎。
她小臉煞白,眸中閃過一抹不滿。
一直引以爲傲的姿態,卻被最不起眼的六姑娘比下去。
-4-
六姑娘謝桑寧自此過繼到我身邊。
作爲鎮寧侯府的嫡長女,一切待遇都遠在謝汐瑤之上。
我的教導一向嚴苛,一切按照宮裏的規矩來。
我要讓她提前適應,這樣才能在入宮後少犯錯,識大體,懂人情。
漸漸,我發現桑寧根本不是膽小怯懦的主。
相反,她沉着冷靜,做事深思熟慮。
哪怕現在已經是嫡長女的待遇。
她照樣不驕不躁,甚至在外人面前,還是那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模樣。
我苦心教導半年後,桑寧就猶如脫胎換骨般,氣質Ṭū́⁾神韻遠比從前要堅韌端莊。
這一日,我陪老太君去府中書院,偶遇桑寧在罰站。
而謝汐瑤面對夫子的提問,回答得朗朗上口。
惹得夫子連連讚歎,不忘對桑寧提出批評:
「六小姐該向你三姐好好學習。」
謝汐瑤表面淡然,眉眼間盡顯得意之色。
眸光一瞥,碰巧撞上我的目光。
看到我和老太君都在,她側身行禮。
老太君嘆口氣,轉身離開了書院。
回府的路上,老太君忍不住問我:
「馥錦,你可曾後悔?」
「桑寧撐不了場面,日後,她便代表着謝家的臉面。若是下月皇室簪花宴上桑寧還是如此,被嘲笑的可是我們謝家!」
我微微一笑:
「她不會。」
見我執意如此,老太君搖頭嘆息。
只有我知道,桑寧是故意的。
她有心藏拙,不願暴露自己,惹來禍事。
轉眼,皇室的簪花宴來臨。
我帶上了桑寧,而老太君則將謝汐瑤帶在了身邊。
我和桑寧坐在一輛馬車上。
她眉目秀麗,嘴角浮現淺笑,生了一副好皮囊。
「母親,今日宴上,我定不會給你丟人。」
我握緊她的手,低聲道:
「小心爲上。」
桑寧下定了決心,要在簪花宴上大放異彩。
她一下馬車,便吸引了謝汐瑤的注意。
見她頭戴聖靈蘭花,烏髮與蘭花相稱,襯得她膚如凝脂,面若桃花,沉着淡雅的神韻更是有種超凡脫俗的美感。
桑寧站在人羣中,十分顯眼。
「她頭上戴的是蘭花嗎?竟然是這樣的蘭花,十分稀有昂貴。」
「那又怎樣?普通蘭花怎能比得上三姑娘的芙蓉,三姑娘纔是大家閨秀,上京世家小姐的典範。」
「謝夫人好歹出身清流世家,也不知是什麼眼光,竟能看上這樣不起眼的小輩。」
我瞥了眼謝汐瑤。
她望着我,目光冰冷刺骨,隨後轉身離開。
我皺了下眉。
皇帝馬上就到,定要接見前來赴宴的侯府家眷,她現在卻神色大變的選擇離開?
我倒要看看謝汐瑤究竟想要做甚!
謝汐瑤似乎察覺到有人在跟着她。
走到假山旁的無人處,她立即停下了腳步。
脣角一揚,冷冰冰地說:
「母親,你還是跟上來了。」
我走到她的面前,溫聲道:
「簪花宴馬上就要開始了,跟我回去吧。」
謝汐瑤卻雙眸通紅,眼裏含着淚花,偏執癲狂地問我:
「什麼簪花宴?我根本不在乎!」
她上前走一步,逼近了我,嗓音微顫:
「母親,你爲何選了個膽小無能的嫡長女,而不選我?你不是說過,最喜歡我了嗎?」
-5-
我沉默片刻。
謝汐瑤諷刺一笑,清冷倨傲地抬起頭,不屑地說:
「母親,您爲什麼會放棄我?謝桑寧單純蠢笨,你豈不是想讓謝府惹人笑話?」
接着,她話鋒一轉:
「可你又能對她多好?在你的眼裏,她只是讓你攀附皇親國戚的工具。如今,你不選我也好,從此我脫離苦海,不再受你的掌控。」
瞬間,我清晰地認識到,原來謝汐瑤和我一樣重生回來了。
她在我選擇桑寧的那刻,便堅定地認爲我也是重生。
我皺了下眉,像是不知情般,嚴肅地教育她:
「汐瑤你在胡說什麼?在皇宮裏說這種話,你不要命了?」
我端着長輩的姿態,語氣沉重嚴肅:
「我是謝家主母,無論是桑寧還是你,我都希望能嫁得好,過得好。以前見你性子淡泊,以爲真不諳世事,卻不承想,竟是這麼要強,生怕被別人比下去!」
謝汐瑤眼神複雜,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我。
察覺到她手中緊握着手帕。
裏面像是包裹着什麼東西似的。
我敏銳地發現了異常,揚聲道:
「你手中拿的什麼?」
謝汐瑤神色變了變。
「沒什麼,一個普通的帕子而已。」
若是普通帕子,她豈會握這麼緊?
根據我的瞭解。
她躲在這裏,並不僅僅是爲了跟我單獨見面。
或許她的手帕裏藏着祕密。
我收斂了神色,轉身離開之際,專門提防着她的動作。
眼角餘光瞥見謝汐瑤緊繃的神經一鬆,手帕裏的粉末灑出來不少。
微風吹拂在我身上。
風迎面而來,帶着草藥的氣息。
下一刻,竟有大量的蜜蜂襲來。
謝汐瑤嚇得手一鬆,帕子裏的藥粉全都灑落一地。
無數蜜蜂將我和謝汐瑤團團包圍。
「啊啊啊……離我遠點!」
謝汐瑤捂住了臉,着急忙慌地往外跑。
我立即拉住了她,厲聲道:
「你跑什麼?你要是衝撞了陛下和太后,整個謝府都完蛋。」
她慌不擇路,萬一,衝到宴會中央闖了大禍,只會害我們謝府像前世那樣,落得滅門的下場。
謝汐瑤可以死,但我和我的兒女還想活命。
不等謝汐瑤說話,耳邊傳來桑寧焦急的喊聲:
「母親!」
我扭頭一看,見桑寧不顧一切地朝我跑來。
我心中一冷,語氣嚴肅又冰冷:
「站住!」
-6-
桑寧要是衝進來被蜇傷了臉,那就得不償失。
她被急紅了眼,站在一旁安排人去提水。
桑寧這話倒是提醒了我。
再這樣下去,很快我渾身都會起膿皰,被蜇得沒臉見人。
附近五十米有個小湖,我迅速小湖邊上,一躍跳進去。
謝汐瑤也緊隨其後,跳進水中。
將身上的藥粉沖洗乾淨,我才狼狽地從湖中爬上來。
桑寧立即脫下了披風,裹在我的身上:
「母親,發生了何事?爲何蜜蜂會突然攻擊你和三小姐?」
我眼神一暗,平靜地凝望着桑寧頭上的聖潔蘭花。
特殊研製的藥粉吸引大量的蜜蜂,專門用來對付桑寧,讓她在簪花宴上醜態百出。
謝汐瑤沒料到被我發現,索性,把藥粉用在我身上。
只是她的藥粉泄漏,讓她也遭到攻擊。
這才全部脫手,導致大量藥粉灑了出來。
「無礙,三姑娘還在水裏泡着呢,讓她繼續泡個冷水,好好冷靜冷靜。」
小湖裏的水不深,根本淹不死人。
…
馬車上,我換了身衣裳,照着銅鏡打理好妝容,才走下來。
剛下來,就見謝汐瑤狼狽地走回來。
渾身都溼漉漉的,側臉上蜜蜂蜇腫的膿包,狼狽極了。
我強忍笑意,故作關心地詢問:
「呀!三姑娘,您怎會如此狼狽!」
我的聲音驚動了正在賞花的老太君。
我回來時,特意避開老太君,生怕被她瞧見。
要是被瞧見的人是謝汐瑤,我倒是不怕。
「三姑娘,你平日裏是最注重場合的人,今日如此重要的宴會,你竟如此狼狽,豈不是丟了謝家的臉面,還不快去換身衣裳,免得被旁人瞧見笑話!」
謝汐瑤走過來時,已經被不少人撞見。
現在還怕笑話?
老太君連連嘆氣,對謝汐瑤露出失望的神色。
謝汐瑤氣得眼紅,憋住眼淚倉皇地跑到馬車上。
轉眼,到了簪花宴開場。
我和宮裏的寵妃蘇貴妃是閨中密友,特意請求她幫忙,讓桑寧開場。
桑寧一身紅衣,襯得膚如凝脂,貴氣嫵媚。
她端莊地坐着,指尖撥動琴絃,琴聲響動的那刻,全場都安靜。
她拋下膽小怯懦的模樣,像個優雅矜貴的世家小姐那樣,手撫琴絃,琴聲動聽撩人。
桑寧垂眸一笑,盡顯沉穩自信。
從前世我便知道,太子最喜歡的人是什麼模樣。
我專門把桑寧按照他喜歡的樣子培養。
我要的不僅僅是護佑謝家平安,更想讓桑寧找個真心疼愛的夫君。
一曲結束,皇上龍顏大悅,連連讚歎:
「老太君,不愧是謝家小女,琴藝高超,一曲動人啊!」
老太君立即起身,回話:
「陛下喜歡,便是桑寧的福氣。」
說罷,老太君眼神示意桑寧讓她往前走兩步。
衆人目光下,桑寧起身邁步,步步走近。
可這時,她腳下卻突然走出了牡丹印記。
一步步落下的印記十分明顯。
衆人深吸口氣,面露難堪。
太后更是緊皺眉頭,神色嚴肅:
「大膽!」
桑寧嚇得腿一軟,當場跪了下來。
-8-
我心頭一緊,目光猛然落下謝汐瑤的身上。
看她眸中得意神色。
看來,我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她陷害桑寧。
牡丹是我朝國運的象徵,也是我朝吉祥好運的代表。
如今,她當衆把牡丹踩在腳下,就是沒把朝廷和皇帝放在眼裏。
皇帝神色驟變,臉上笑意全無。
「謝桑寧,你該作何解釋?」
老太君臉色一白,慌亂地跪下。
桑寧眼淚汪汪,急得快哭出來了。
她年紀尚小,還沒經歷過這種場面,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處理。
我起身走上前,跪在皇上的面前:
「回稟陛下,桑寧腳踩牡丹花印是想向陛下和太后證明,我朝有了牡丹才得以穩定發展,步步昌盛,每一步都是我朝歷代的象徵,是陛下和太后的庇佑,才讓百姓安穩度日,步步穩健。」
聞言,皇帝眉頭一鬆,意味深長的眼神掃視過我和桑寧。
接着ṭú⁰,桑寧大着膽子說:
「臣女是想用牡丹花印爲了陛下和太后祈福,讓陛下和太后有了牡丹庇佑,身體康健,福澤萬千。」
陛下一揮手:
「罷了,既然是爲了祈福,朕免了你的過錯。」
我和桑寧齊齊鬆了口氣。
「臣婦謝陛下開恩。」
風波過去,簪花宴照常舉行。
宴會結束後,我便帶桑寧回府。
桑寧拿來了金瘡藥,給我上藥。
我險些 都忘了我的被蜜蜂蜇了好幾處。
她輕輕吹了一口傷藥,愧疚地向我道歉:
「母親,是我疏忽了。」
「沒發現鞋底出現問題,慘遭暗算。」
我輕輕一笑:
「無礙,你遲早會明白站在你身邊的人,都是喫人的猛獸。」
桑寧眸光一閃:
「連母親你也是嗎?」
沒記在我名下時,桑寧一直處在水深火熱中,謝府對她連下人都不如。
如今,我卻堅定選擇讓她成爲嫡長女。
她自然懷疑我的居心。
記得前世,她不慎衝撞謝汐瑤,慘遭謝汐瑤的責罰,被下人打了二十板。
當夜,便發了高燒。
得知此時的我,先是把謝汐瑤狠狠訓斥一番,便前往桑寧住處給她送去傷藥。
見她居所落魄簡陋,和謝府奢華場景全然不同。
如此之大的宅院裏,偏偏只留個狹小陰暗潮溼的偏房給六姑娘。
我親手爲她抹了藥,她抓着我的手一直喊孃親 。
這一世,她舉步維艱,一躍成爲嫡長女。
如今,對我不信任也是正常。
「桑寧,爲了謝府,爲了子昂,我都要把你送到太子妃的位置上,若是你真不想成爲太子妃,我不會強求你。」
桑寧眼神堅定:
「我願意。」
隨即,她又說:
「我不是不信任母親,我只是想不通母親爲什麼會選我?」
我眨了眨眼,輕笑着說:
「桑寧,你能在簪花宴上得到衆人讚賞,被太子注意到,就證明我的眼光沒錯,你何必心懷疑慮,耗費心神在這些無用的事情上。」
經過我的苦心開導,桑寧似乎想通了不少。
她每日練字讀書,學舞彈琴,一個不落。
不僅如此,她還能幫我照看謝子昂。
謝子昂年僅三歲,正是離不了人的時候,十分頑皮,一哭起來十個大人都哄不好。
偏偏桑寧逗逗他,他便能止住哭聲,黏着她。
眼見府上關係和睦,老太君逐漸認定桑寧是嫡長女,下人們對她恭敬不少。
入了冬以後,桑寧一直和我說屋子裏的炭火燒的熱,不似從前那樣炭火緊缺。
現在該缺炭火的人是謝汐瑤。
自從簪花宴上,謝汐瑤讓老太君失望丟臉,老太君漸漸不看重她。
每每瞧見她小臉凍得青紫,我心裏舒坦得緊。
到了上元節,謝子昂一直鬧着要去街上放燈。
我和管家正在盤賬,實在沒空陪着謝子昂去。
於是,就讓桑寧跟他一起去,另外安排六名侍衛貼身保護。
下元節百姓們都出街祈福,慶祝節日欣喜,街上燈火通明。
到處人來人往,熱鬧景象讓常年關在宅院裏的謝子昂覺得好生新奇。
他拽着桑寧的手到處跑,搖晃着糖人:
「姐姐,你快看,有人在放燈!」
桑寧怕他們和貼身侍衛走散,不斷提醒謝子昂:
「子昂弟弟,你走慢點。」
謝子昂整個人十分興奮,根本聽不到她的話。
長街上,謝子昂跑到湖邊,眼神閃爍着光芒,緊盯着湖邊的花燈。
桑寧神色焦灼,四處觀望着侍衛。
完了。
他們徹底和侍衛走散了。
「我們不能再往前走了,先站在這裏等等他們。」
桑寧緊抓住子昂的手,一刻都不敢放鬆。
等了一會,見六名侍衛都沒找到他們,桑寧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第一時間想帶謝子昂回到馬車上,先回府。
可在轉身的那瞬間,後腦勺被人重重敲擊一記。
一陣眩暈襲來,她癱軟的倒在地上。
……
窗外下起鵝毛大雪,白茫茫的雪花落在地面上,一片皎潔。
我和管家盤完賬,已經是亥時。
發現桑寧和子昂都沒回來,我心中升起不安。
桑寧素來聽我的話,我特意囑咐她提前回來,別讓人擔心。
可這麼晚都沒回來,恐怕路上遇到什麼事情。
我不敢深想,行色匆匆往謝府門口走。
迎面撞上回來請罪的侍衛。
他們撲通跪在我的面前,面色凝重:
「屬下該死,沒有看好少爺和小姐,讓他們和屬下走散,至今下落不明。」
我心中一寒,無盡的慌亂幾乎是要將我吞噬。
-9-
得知此事的老太君,承受不住打擊,欲要暈厥過去。
「子昂可是我謝家唯一的血脈,他要是出了事情,我無顏去面對謝家的列祖列宗,就算以死謝罪,都不能洗清我的罪孽。」
老太君對子昂寵愛至極,豁出命地去護住他。
子昂的失蹤,讓老太君儀態盡失,淚流滿面。
府上氣氛沉重萬分,個個臉色凝重。
唯獨二夫人站出來,陰陽怪氣地說:
「程馥錦,誰准許你讓他出府,你明知道他是謝家的小祖宗,真出事了你怎能對得起你死去的丈夫?你這般胡來,怎能當好謝家主母!」
二夫人是二叔的原配夫人。
當年,老侯爺帶大哥和二哥征戰沙場,與二叔來不及分家,便在戰爭中不幸去世。
三哥操心過度,染上重病,邊關草藥緊缺,無奈之下只好將他強制送回。
可就在送往上京,三哥熬不過病痛的折磨,死在回京的路上。
從那以後,謝府一直都是有老太君掌權。
府上的人對二夫人恭恭敬敬,她卻沒有實權。
好不容易熬到老太君無心管家的歲數,二夫人以爲她能分到家權。
卻不承想老太君將主母權柄全都交給了我。
二夫人輕哼一聲:
「桑寧這丫頭根本靠不住,和她那沒用的娘一樣,你們卻對她抱有希望,現在變成這樣全都怪她!」
「要我說桑寧就不配做嫡長女,反倒是汐瑤溫柔良善才是謝家的第一嫡長女!」
老太君實在聽不下去:
「夠了!」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通通出府去找小少爺,誰要是找到了重重有賞!」
我已經派了府上的護衛去找,整個上京全都要翻個遍。
護衛紛紛回來稟報未曾見過子昂。
我心一橫,冷冰冰地說:
「帶一羣人馬跟我走。」
「既然上京找不到,那就出城去找,子昂極有可能是被人帶出了城。」
我父親是護國將軍,我自幼跟着他騎馬射箭。
嫁了人,漸漸收斂了本性。
可此時,我顧不了其他的,我只想找到子昂和桑寧。
出了城,在郊外的官道上發現馬蹄經過的印記。
深淺不一的馬蹄印記十分明顯,現在還沒被積雪覆蓋,興許順着馬蹄印便能找到桑寧。
爲今之計,我只能賭一把。
我帶人沿着馬蹄印去找,卻在分岔路口,撿到了銀珠。
這枚銀珠是我親手穿成手鍊戴在桑寧的手腕。
這便是桑寧給我留下的線索。
當我順着線索繼續尋Ṱû₇找,迎來的卻是陡峭懸崖。
我心中一慌,聲嘶力竭地大喊:
「桑寧!」
「子昂,你們在這裏嗎?」
一遍遍地喊出,始終無人回應。
我強忍着心慌,平靜地說:
「所有人下去找,一定要把他們找到。」
儘管我努力平復心情,聲音抑制不住地發顫。
腦海裏盤旋着最不堪的畫面,讓人心如刀絞。
從斜坡的位置滑下山崖,所有人分開去找他們。
冰冷的雪花落在身上,化成雨水冰涼入骨。
我走到山洞前,顫着聲音喊:
「桑寧……」
雪花覆蓋在他們的身上,形成了小鼓包,鼓鼓囊囊讓人猜不準究竟是什麼。
直到,從雪堆裏滲出了一隻手,那雙手已經凍得慘白,褪盡了血色。
「子昂……謝子昂!」
我眼眶一熱,跌跌撞撞地衝到他們身邊。
瘋狂地去扒開他們身上的雪堆,露出全身的那刻,我渾身都透骨的冰冷。
桑寧緊閉雙眸,脣瓣青紫,身體已經凍得僵硬。
她身上的斗篷脫下緊緊地包裹在謝子昂的身上,冰冷的身軀圈住謝子昂替他抵禦了所有的風寒。
見到我,謝子昂眼眶一紅,淚珠滾落:
「孃親……」
他驚嚇過度,渾身都在發顫,難過至極地詢問:
「姐姐……是不是死了?」țṻ⁸
我脫下了狐皮大氅裹在桑寧的身上,試探地觸碰她的鼻息,微弱的氣息讓我懸着的心穩穩落地。
我搓了搓手,含了口熱氣,貼在桑寧的臉上。
「子昂別怕,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我讓護衛全部過來把桑寧背上去,另外給她灌了熱水,讓她的身體能漸漸回暖。
回府後,第一時間找大夫醫治。
把兩碗湯藥灌進去,桑寧纔有了反應。
她高燒不退,嘴裏一直喊着冷。
我坐在她的房中陪着她,給她煎藥,替她掖被。
直到,第三日。
桑寧悠悠轉醒,眼神裏滿是驚慌,大喊一聲:
「子昂!」
我手中動作一頓,快步走到她的身邊。
見到我,桑寧的眼淚再也止不住,脆弱的不堪一擊。
「母親,對不起,是我沒看好子昂,讓子昂陷入危險的境地,子昂呢?他現在還好嗎?」
我心疼地撫着她的髮絲:
「傻孩子,他沒事。」
「倒是你睡了三天三夜,要是再不醒來,我恐怕我去進宮求貴妃,請宮裏的御醫爲你診治了。」
聽說子昂沒事,桑寧頓時鬆了口氣。
「母親,他們針對的目標不是我,是子昂,我懷疑是府上的人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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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食指抵在她的脣邊,輕輕搖頭。
我特意將桑寧甦醒的消息散播出去。
今時不同往日,桑寧如今是謝府嫡長女,謝府的各位夫人都要前來探望。
等衆人聚齊後,老太君匆匆趕到。
見到老太君,桑寧眼圈一熱,淚珠猶如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
她瘦削的身體微微發顫,緊拉住老太君的手,委屈地喊:
「祖母,桑寧現在身體虛弱,無法起身給您請安,請您不要責怪桑寧。」
聞言,老太君頓時心疼得不行,嘆口氣:
「桑寧,我都聽馥錦說過,要不是你恐怕子昂就凶多吉少了,不可能一點事情都沒有。」
桑寧輕咳兩聲:
「這些都是桑寧該做的,保護弟弟,無怨無悔。」
「你可知是誰對你們動手?」
聽聞老太君的問話,桑寧危險地抬起眼眸,目光落在二夫人的身上。
二夫人嚇得臉一白,心虛地叫囂着:
「你看我幹什麼?」
桑寧無辜地低下頭,十分難過地說:
「我本想帶少爺回府,卻被人揹後敲暈。」
「被帶出城後,我中途醒來聞到淡淡的桂花味,桑寧還在賊人身上發現了謝府的腰牌。」
只有二夫人的院子裏種滿了桂花,從她的院中走出來,便能沾染上濃烈的桂花味。
何況,是她府上的下人身上總是帶着桂花味。
二夫人臉色驟變,怒聲道:
「休得胡說!」
「桑寧,我院中的下人始終都在府上,從未出府,你這麼說無非是想污衊我,你可有證據?」
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二夫人肯定不會認。
桑寧起身跪在老太君的面前,語氣凝重地說:
「祖母,桑寧可以證明。」
「對方當時想把桑寧和少爺扔下懸崖,我便在他的肩頭劃上一簪!」
被推下懸崖的那刻,桑寧緊抱住謝子昂。
幸好,積雪厚重掉在懸崖陡峭邊緣,桑寧揹着謝子昂沿着陡峭邊緣一路往下走。
走到半山腰的山洞,桑寧實在走不動,便把厚重的斗篷裹在子昂的身上。
老太君立即下令,讓管家把二夫人院裏的下人全都帶上來。
二夫人想找藉口離開,卻被我制止。
「事情沒查清之前,誰走都不行。」
經過一番查看,果然在一個面帶刀疤,神色兇狠的男人肩上看到傷疤。
啪!
老太君憤怒地拍桌,冰冷的眸光落在二夫人身上。
「你竟然謀害謝府唯一的血脈,你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二夫人臉色一白,嚇得當場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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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枉啊!我這一生都在謝府,清清白白的,如今我已經半截身子入土,怎能受如此大冤!」
二夫人顫抖着手指男人,低聲訓斥:
「究竟是誰指使你?我平日對你們的管束真是太輕了!竟然讓你們敢出這種事情!」
男人不敢承認,把責任全都攬在自己身上:
「全都是奴才的錯,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了纔會把小少爺帶走,我就是嫉妒小少爺有這麼好的家世,而我只是一個打掃宅院的奴役。」
聞言,二夫人鬆了口,轉身看向老太君。
誰知,老太君根本不領情:
「我是年紀大了,但我還沒老糊塗,要不是你在背後指使,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
謝子昂就是老太君的命脈,誰敢動他簡直是在找死。
「傳下去,二夫人行爲不端,心思惡毒,終身禁足在院子裏不得踏出半步!」
「再給我將這賤奴亂棍打死,扔進亂葬崗。」
二夫人睜大了眼,眼裏蓄滿了淚,渾身一軟,狼狽地癱坐在地上。
二夫人前世今生一直都在謝府,從未動過謀害謝子昂的心思。
怎麼會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對謝子昂下手?
能瞭解謝子昂到這個地步的人,除了我們院子裏的,就只有前世跟他生活在一起的謝汐瑤。
我抬眼看去。
她神色依舊淡然,一副不爭不搶的姿態,彷彿事情與她無關。
等二夫人徹底消停冷靜下來,我特意去了她的宅院裏。
她現在烏髮披散,雙眸發紅,活像個瘋子。
冷眼盯着我,語氣惡劣至極:
「你來做甚!」
我淡定地倒了杯茶水,嗤笑一聲:
「你想加害我兒,藉機坐上謝府主母的位置,卻沒承想桑寧對我忠心耿耿,誓死保護子昂。」
「只要你肯說出你的同夥是誰,我會在老太君面前求情,半年後,放你出去!」
二夫人倔強地不肯說。
「程馥錦,我早就想坐你侯府主母的位置,怎麼可能還有同夥?」
我安排下人不給她送水送飯,讓她在這裏自生自滅。
不出三天,她便在這裏求着要見我。
她餓得沒力氣,臉色都白上幾分:
「你當真會在老太君面前爲我求情?」
我笑而不語,目光緊盯着她。
二夫人在我耳邊輕聲耳語兩句。
我心一沉,眼神頓時愣了。
果然是她。
按照時間計算。
謝汐瑤這一世,馬上就要和她的如意少年郎傅寧城見面了。
敢害我的兒子!
我就給你們親手送上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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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我特意安排了下人,喬裝打扮跟着謝汐瑤。
趁着謝汐瑤出府,讓人在衚衕裏攔住她的去路。
打聽到傅寧城出現的地點。
再對謝汐瑤威脅恐嚇一番,讓傅寧城對她英雄救美。
謝汐瑤很喫這套。
前世,總是和我說傅寧城武力高超,救她的那刻,她便想以身相許。
這次,我主動把事情提前,早日讓她嫁給如意郎君。
從這次後,謝汐瑤經常出去幽會傅寧城。
傅寧城對上京的女人來者不拒。
更何況,她好歹也是侯府的三小姐。
半個月後,謝汐瑤不想象前世那樣,落下遺憾。
她來到老太君的房中。
正巧,我正在陪老太君說話,彙報府Ṫū́ₙ上近況。
見到我,謝汐瑤臉色變了變。
許是認定我不是向她一樣重生歸來,心中的防備鬆了些。
她跪在了老太君的面前,語氣鄭重地說:
「祖母,母親,汐瑤有一事相求。」
老太君眉頭一挑,耐心詢問:
「何事?」
謝汐瑤下定了決心般,語氣堅決地說:
「汐瑤想要嫁給傅家小侯爺,傅寧城。」
「傅寧城救過汐瑤,汐瑤爲報答恩情,願意以身相許。」
傅寧城的紈絝在上京出了名。
就算老太君不出門,也有所耳聞。
老太君輕吸口氣,臉色凝重了幾分,好心勸解她:
「汐瑤,報恩的方式不只是以身相許,你可曾想過其他的?」
謝汐瑤臉頰一紅,抿脣道:
「汐瑤愛慕他已久,此生非他不嫁!」
我彎了彎脣角,主動勸說老太君。
「三姑娘,好不容易遇到心儀之人,何況,傅家和我們門當戶對,也是一段良緣。」
我略微沉吟:
「只是三姑娘是謝府庶女,傅小侯爺卻是嫡長子,若是以正妻身份嫁過去,不知傅家可願意?」
傅家自然不願意要一個無權無勢的庶女做正妻。
只願意讓謝汐瑤以側夫人的身份嫁過去。
老太君微微嘆氣,無奈地說:
「汐瑤若是非要嫁,謝家會準備得體的嫁妝,免得進府後受委屈。」
老太君全心全意爲謝汐瑤着想,她卻還想着當正妻。
可嫡長女的位置只有一個人,豈容她造次。
無奈之下,戀愛腦上頭的謝汐瑤只好以側夫人的身份嫁過ṱû₄去。
本想謝府少了她,便少了個隱患。
誰知,半個月後。
她回到謝府,在老太君面前訴苦:
「爲何夫君結了婚就變了樣,三五天不着家,醉酒後竟然動手扇了我一巴掌,祖母,我雖只是他的側夫人,但我好歹是謝府三姑娘,他怎能這般對我?」
傅寧城醉酒打人,在外花天酒地,這些都是常事。
從這以後,謝汐瑤隔三岔五的來府上抱怨傅寧城打她。
她皮薄,白皙的肌膚上出現青紫的印記,讓人心驚。
老太君起初還願意勸說她,漸漸,便也沒了話。
謝汐瑤哭得越來越厲害,鬧得最兇的一次。
她甚至是瘸着腿回來的,模樣十分狼狽。
「祖母,夫君他在外面喝花酒被我瞧見後,我氣急了便在他的面前哭訴,要跟他和離,可他卻差點打斷了我的腿,不讓我出去!」
「祖母,這種苦日子什麼時候到頭?」
她淚流滿面,渾身顫抖不已。
這模樣,絲毫不見前世在東宮刺殺太子時,那副清冷淡薄的姿態。
老太君十分無奈,只能苦心相勸。
「等你腹中有了他的子嗣,他便慢慢收心了。」
本以爲謝汐瑤會收了心,卻沒想到她竟在老太君壽宴上提出了此事。
饒是她還懂得些規矩,揹着人提出了此事。
老太君的七十壽宴,邀請不少上京達官顯貴的貴人。
老太君一早就起來,樂呵呵地和我說:
「馥錦,謝家有你當主母,我便放心了,你把謝家打理得井井有條,桑寧及笄後便能入宮參加選秀。有你一手教導,她定能得個好結局。只是我唯一不放心的便是汐瑤。」
「這孩子跟了我幾年,我看着她越長大越不如從前,不知受了什麼刺激,變得如此不懂事,她的心思從不在謝府,不如桑寧踏實。」
「桑寧全心全意地爲了謝府,我是能看見的。」
「你當時的眼光不錯,若是選了汐瑤爲嫡長女,恐怕會釀成大禍。」
我幫她戴上髮簪,輕笑一聲:
「桑寧能有今日,全託了您的福氣。」
「汐瑤已經嫁人,我們管不了,也無法去管。」
談論着她,謝汐瑤就已經跑到房中。
見到老太君,眼眶一紅,她難過地落下了淚。
「祖母,今日是你壽辰,我本不該多說。」
「可就在昨日,傅寧城要娶太傅之女爲正妻,他當初分明和我說過要同我一生一世,哪怕我只是側夫人,他也說絕不娶正妻。」
她拿出帕子擦拭眼淚,哽咽道:
「祖母,我想同傅寧城和離,日後你幫我找個好人家,太子妃我不敢奢望,若是能嫁給皇子,我照樣能照付謝家,富貴一生。」
我嘴角輕輕一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她可真敢想,竟然敢打皇子的主意。
皇子怎會要一個和離的女子?
老太君連忙捂住她的嘴,滿臉緊張:
「休得胡說,你就不怕衝撞了皇家。」
她下定了決心,堅定地說:
「祖母,你若是不幫我,我今日便死在宴會上!」
謝汐瑤被逼急了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就像是前世膽大包天敢刺殺太子。
謝府裏,從未有人忤逆過老太君,謝汐瑤是第一位。
老太君頓時被氣得胸口起伏,臉色煞白。
見狀,我立即幫她拍着後背順氣,連忙喊人:
「快去請大夫!」
老太君躺在牀上,呼吸急促,心臟跳動的厲害,彷彿即將要斷氣了般瘮人。
四周的人都急得囤囤轉,謝汐瑤嚇得噤了聲。
她一句話都不敢說,害怕地縮到一邊。
等大夫來了,給老太君施了陣,順了氣。
她才緩過來,呼吸漸漸平穩,心臟正常跳動。
她拉着我的手,語氣鄭重:
「馥錦,以後謝府全權由你做主,不必事事向我說,經過此事,我便知道我老了,經不起折騰。」
老太君病倒在牀上,謝家的所有事情都要交給我。
-12-
轉眼,到了入宮選秀的日子。
進宮前,我特意給桑寧做了身衣裳,做工精細, 上面花紋是我請了上京最好的繡娘, 花紋細膩漂亮,穿上身,盡顯端莊貴氣。
桑寧本就是內定太子妃。
她成爲太子妃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因此, 我還被皇帝冊封爲誥命夫人。
謝家終於重現了往日的榮耀。
桑寧大婚那日, 我本想帶着子昂去皇宮。
卻在巷子裏看見了謝汐瑤。
自從我掌權後, 便不同謝汐瑤來往。
哪怕她想進謝府,我都會將她拒之門外。
再次見到她,她的小腹微微隆起,似乎是懷了子嗣。
可她卻被傅寧城當衆踹了肚子,頓時身下流血不止。
她的臉色慘白不已。
我叫停了車伕, 靜靜地看着謝汐瑤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這孩子幸好沒出生。
若是出生了, 還不知該如何被謝汐瑤如何折磨,遭受一生的苦難劫數。
謝汐瑤苦苦掙扎, 渾身發顫地起身。
她發現我的馬車在巷子口,謝汐瑤聲嘶力竭的喊出了聲:
「母親!」
她眼裏滿是淚,苦苦祈求我:
「母親, 求求你,救救汐瑤,我知道錯了!」
「我早該聽你的話,不該嫁給如此狂暴之徒,母親, 我的肚子好疼,求你救救我和腹中的孩子!」
謝子昂知道我不待見謝汐瑤,便主動扯下簾子。
「母親,別誤了時辰。」
我揚了揚脣角, 抱住謝子昂。
進了宮後,我親眼見到桑寧嫁給太子,太子滿心歡喜, 彷彿是娶了心愛的女子。
太子日後會三宮六院,但我知道桑寧看重的不只是感情,她定不會過得太差。
半年後, 我聽說荒廢許久的寺廟裏遇見一個凍幹了的女屍。
我淡定地看着賬本,聽着管家的話。
「三姑娘小產後,傅家就把她休了, 她無路可去, 躲在寺廟裏,沒熬過這個冬天便給活生生凍死了,還是衙門叫我去認領, 讓我把三姑娘的屍身帶回來。」
我一聽, 立馬搖了搖頭:
「不必帶回來,找個地方埋了吧。」
管家聽了我的話,隨便找個地方埋了, 日後興許會被豺狼虎豹叼走。
在我的坐鎮之下,謝府蒸蒸日上,府上的人規矩守禮, 不敢動壞心思。
桑寧也從太子妃,一步步成爲皇后。
這便是我身爲侯府主母,最終的心願。
謝府長盛, 子昂能像他父親一樣剛正不阿,桑寧能在皇宮中過得平安舒心。
終於不枉費我嘔心瀝血二十年,對他們的諄諄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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