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挽

沈芸爲了營銷她「笨蛋美女」的人設，在跳女團舞時故意掉拍。
粉絲們笑翻了。
【哈哈哈，她還知道要邁小步子，好可愛！】
【救命，姐姐是哪來的顯眼包？】
【主打真實，她真的很討人喜歡。】
反而，其他幾個賣力跳舞的女孩都成了她熱搜的配角。
最後因爲配合不好，整個隊伍都被淘汰了。
而沈芸卻火出了圈，又因爲超高人氣奪冠，成功出道。
我的妹妹，只因爲在淘汰時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就被沈芸的粉絲追着罵。最後不堪網暴，跳樓自殺。
第二年，我回國。
和沈芸一起擔任這個節目的導師。

-1-
沈芸是出了名的「笨蛋美女」。
在女團節目《偶像百分百》裏成功出道後，成爲各大綜藝的寵兒。
面對採訪時，她說：「我從小就笨笨的，腦子不太好，我連十以內的加減法都算不明白。所以，真的很感謝大家對我的喜歡！我一定會更努力的！」
【芸寶已經很努力啦！】
【姐姐加油！別在意那些小黑子，他們都是嫉妒你！】
【十以內加減法……我家狗都算得明白……】
【樓上管好自己的嘴，你行你也去出道一個看看？】
看着彈幕裏粉絲們對她的喜愛和維護，我合上了計算機，將視線移到牀邊的照片上。
妹妹的笑容，永遠被定格在了十七歲。
我對着照片自語：「箐箐，姐姐會給你報仇的。」

-2-
《偶像百分百第二季》的導師名單公佈。
霎時間一片譁然。
【太好了！這期還有我男神 Lio！】
【天吶！蘇總竟然都被請來了，這是什麼神仙節目組？】
【笑死了，我們家小笨蛋芸寶竟然混成導師了！】
【這個何清晚是誰啊？我咋沒聽說過？】
【樓上的，你連何清晚都不知道？那可是國際知名舞蹈家，好多愛豆都是她的學生。節目組能把她請回國，太有看點了！】
本季的《偶像百分百》，從錄播改成了現場直播。
更加公平公開。
開播的第一天，直播間就擠進了幾十萬觀衆。
首先，是導師們的介紹環節。
「大家好，又見面了！我是你們的 Lio！」
第一個出場的，是如今最紅男團的隊長 Lio，他在內地一直有很高的人氣，在上一季的《偶像百分百》裏就開始擔任導師。
「我是蘇白，大家好。」
男人開口，周圍的空氣都跟着降了溫。
蘇白，蘇氏集團的長子，本期節目的投資人，手下籤約了無數知名藝人。
又因爲帥氣冷峻的霸總外表頻繁出圈，在某博的粉絲比男明星都多。
「寶寶們晚上好呀！我是沈芸，又見面啦！這次節目組說讓我來當吉祥物……對了蘇總，我是您的粉絲，可以幫我籤個名嗎？」
沈芸的臉上掛着紅暈，往蘇白身邊擠了擠。
彈幕沸騰了。
【哈哈哈！好可愛的吉祥物，現場抱大腿！】
【你別說，芸寶和蘇總站在一起還挺有 CP 感的，怎麼回事？】
【最後那個導師是誰？好漂亮……】
終於——鏡頭落在我身上。
「我是何清晚，希望可以陪大家度過愉快的秋天。」
四位導師入席，第一期節目開始。

-3-
初選環節，六十進三十。選手需要自備才藝，讓導師們對自己產生記憶點。
中途，只要有任何一位導師滅燈，即爲淘汰。
雖然是全票才能通過，不過預選賽對選手的要求並不會太嚴格。
表演陸續開始。
有選手失誤被淘汰，也有幾位幸運晉級。
直到，某位上一季的選手出現在現場。
我立刻認出了她。
李娜娜。
上一季，被沈芸連累出局的選手之一。
也是一名努力和天賦兼具的黑馬選手。
她準備的是一段難度係數極高的古典舞曲。
舞臺上，少女跳躍、旋轉，完成了一個又一個容易失誤的節拍。
就在全部燈光暗下，舞曲即將進入尾聲的時候。
啪。
沈芸的那盞燈，滅了。

-4-
「天哪！這可怎麼辦？我剛纔不小心打瞌睡按到了，真對不起呀，娜娜……」
笨蛋美女道歉時對着鏡頭，甚至都沒有正視選手的臉。
【能讓人打瞌睡，說明跳得有問題，芸寶不用道歉。】
【姐姐！你是評委！誰家小可愛會對選手道歉啊哈哈哈！】
【芸寶上一季跟她同隊過，給隊友一個體麪點的解釋。】
【話說，那時的芸芸好可憐，被整個小隊孤立……她還是太心軟了。】
舞臺上，李娜娜緊握着拳頭，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所以，你覺得這支舞怎麼樣呢？」我突如其來的發問，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沈芸愣了幾秒，才擠出了假笑，回答我的話：「清晚前輩，對不起，我太笨了……不懂這些。」
噗。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那你是怎麼坐上導師席的？」
話一出口，我立刻成了彈幕裏口誅筆伐的對象。
【這女的什麼情況？剛纔對她的好感都沒了！】
【這不是霸凌新人嗎？對何清晚路轉黑了！】
【好多舞蹈博主都說芸寶是有舞蹈天賦的，人家靠第六感判斷不可以嗎？】
氣氛一度降到了冰點。
Lio 連忙打起了圓場：「哈哈，清晚前輩，我們沈芸是上一季的冠軍，偶像出道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粉絲的喜愛，舞跳得怎麼樣不能代表全部。」
哦。
我點點頭，繼續道：「原來是這樣，難怪，你也能坐在這兒。」
【她竟然敢質疑我們 Lio 哥的舞技！】
【Lio 哥可是天團 C 位，她算雞毛？】
「哈哈哈……」
一陣笑聲讓原本尷尬的氣氛，上升到了詭異的程度。
就連我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是蘇白。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蘇白身上。
「抱歉，沒忍住。」
【蘇總這是……離奇的笑點。】
【好癲的節目，我好愛。】
「我準備，把這張卡用了。」
蘇白語不驚人死不休，用最平淡的語氣，使出了評委們手中最寶貴的特權——復活卡。
全場譁然。
就連節目組工作人員都瘋狂使着眼色。
畢竟，這可是金主大爹。
誰能想到，這才初賽，大爹就把復活卡給用了？
畢竟，按照賽制，每位導師只能使用一次復活卡，一般都是留給後期同組 PK 的。
我也是沒想到。
他竟然，先我一步。

-5-
第一期節目結束後，李娜娜在後臺找到了我和蘇白。
「兩位老師，真的非常感謝……」
說着說着，女孩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這次回來，我是爲了幫已故的好朋友圓夢的，很希望能走到最後。如果初賽就被淘汰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我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她口中所說的朋友，就是我的妹妹。
妹妹的日記裏，總是提到這位從校園就相識的好友。
「你的舞跳得不錯。」我拍拍她的肩膀，鼓勵道。
而蘇白，沉默地看着這一幕，什麼話都沒說。
隨着第一期節目熱播，無數話題衝上熱搜。
#好癲的節目#
#何清晚打壓新人#
#小可愛打瞌睡#
#蘇總霸氣護妻#
前幾個我都能看懂，怎麼到了這最後一個，有些看不明白了？
點開話題相關的視頻後，我恍然大悟。
原來是被營銷號帶起來的節奏啊。
我在營銷號的嘴中，成了得理不饒人的前輩。
沈芸扮演的角色，是犯了錯的小可憐。
而蘇總，就是在這個時候，使用復活卡霸氣護妻，堵住了我的嘴，爲沈芸犯的錯買單。
不錯啊，現在的營銷號，很有想象力……
也對，有人花了錢的話，什麼都能寫得出來。

-6-
沈芸，的確是適合站在舞臺上的人。
她擅長利用鏡頭，也擅長講一些模棱兩可的話，煽動粉絲的情緒。
此刻，房間昏暗，我坐在顯示屏前，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去年的節目。
「今天好像因爲我太笨了，讓隊長嫌棄……她讓我跳那一個動作到很晚……
「有的時候想，我這麼笨的人，還不如把名額讓給像隊長那樣認真的女孩……但是，爲了你們！我一定會堅持下去！」
還記得那時，妹妹在日記裏寫，隊伍裏有個人總是跳錯，她身爲隊長不可以放棄每一個隊員。她希望，大家可以一起出道。
結果，妹妹的幫助，被沈芸說成故意刁難。
而那時，在節目錄制期間，連手機都不能看的選手們甚至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
也不知道往日朝夕相處的隊友，面對採訪會怎樣形容自己。
當她再次拿起手機，以爲自己雖然失敗了，但是努力或許會得到認可時——
等待她的，是鋪天蓋地的謾罵。
以及，詛咒。

-7-
第二期節目開始。
因爲上一期的熱度太高，這期直播間人數翻倍。
開始進入導師和選手的互選環節。
導師亮燈，然後由選手來選擇加入哪位導師的陣營。
每位導師可以選擇七個名額，最後落選的選手只能遺憾淘汰。
第一位上場的選手，我果斷爲她亮下了燈。
楊兮，初賽時跳的芭蕾舞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互選環節，她也選擇了我：「何清晚老師，我從小就特別受您的影響！我太激動了！」
【黑幕！黑幕！肯定是怕沒人選這個什麼晚，讓她太尷尬，節目組安排好劇本了！】
第二位上場的選手，只有 Lio 一位爆燈，順其自然地加入了 Lio 陣營。
第三位，則是選擇了沈芸。
「我也想象沈芸姐姐一樣受歡迎！」
第四位，是李娜娜。
我和蘇白爲她爆了燈。
「我想選擇蘇白老師，抱歉清晚姐。」
【是我我也選蘇總。】
【李娜娜看着比上一季聰明多了。】
【風水輪流轉呀，以前孤立我們芸芸，現在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畢竟蘇白爲她使用了一張復活卡。
她選擇加入蘇白的陣營，也是正常的。
只是可惜，我爲她選擇了適合的節目。
……
很快，只剩下最後一名選手。
陳瑤。
是一位唱跳俱佳的全能型選手，形象也是所有人裏最好的。
亮燈的導師，是我和沈芸。
第二期節目，就這樣結束了。
節目組爲了製造懸念，準備第三期開場時再讓陳瑤給出答覆。
【導演別逼我……】
【到底選了誰！想看芸芸碾壓老女人……】
【速！度！更！】

-8-
回到節目組爲導師和選手提供的酒店時，已是傍晚。
這是蘇氏旗下的五星級酒店，設施、服務自然都是一流的。
正想回房間休息，沒想到冤家路窄。
在酒店門口，我遇見了沈芸。
以及被她纏上的蘇白。
「蘇總，沒想到我這麼笨的女孩子，也能有做導師的機會……真是太謝謝您啦。晚上，可以讓我請您喫頓飯嗎？」
男人冷峻的臉，沒從手機上離開半分。
沈芸不甘心被無視：「說起來，您好像比我大很多。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叫您哥哥嗎？」
她的聲音甜膩膩的，長相也清純無害。如果換成別人，估計已經淪陷了吧？
可她面對的，是娛樂圈出了名的性冷淡霸總。
「沈芸，對我來說，你只是暫時有做商品的價值。至於你前幾天的小手段……節目結束後，我的律師會聯繫你。」
蘇白正了正手腕的袖子，離開時，眼神都沒在沈芸身上停留一秒。
他說的，估計就是前幾天沈芸買熱搜炒 CP 的事情吧。
哈哈。
看戲太入迷，沒忍住笑出了聲。
沈芸碰了一鼻子灰，看見我的那一刻，小臉徹底漲得通紅。
她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把話挑明：「清晚老師，我有什麼地方得罪過您嗎？」
我抱着胳膊，與她對視：「我看過你在學校時跳的舞。」
跳得很好。
也很聰明。
可偏偏要用人設博眼球。
「哈哈。」沈芸點了根菸，「您剛從國外回來，可能不太清楚內娛……
「總之……跟我作對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
看着她吞雲吐霧的樣子，我只覺得好笑。怎麼，這麼快就露出真實面目了嗎？
我挑了挑眉。
一早就猜測過，沈芸是有背景或者後臺的人。
不過，那又怎麼樣呢？
「是嗎？我拭目以待。」
沈芸把香菸踩滅，冷哼一聲走了。
還不忘丟下一句：「等着。」

-9-
於是，我等啊等。
等到了節目第三期開播的日子。
【總算等到了！導演！你知道這一週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快快快！來見證女鵝打臉老女人。】
【前排小板凳搬好了！】
不管是直播間還是現場，觀衆們都熱情高漲。
只爲了看上一期留下的懸念：陳瑤到底選誰。
「觀衆朋友們！爲了補償你們的等待，節目組臨時決定，增加導師 PK 環節。
「何清晚老師和沈芸老師將進行現場 PK，決定陳瑤選手的歸屬隊伍！」
主持人此話一出，出乎所有人預料。
【不公平！黑幕！】
【我們芸芸只是個新人，爲什麼要讓她跟出道十幾年的前輩比啊？】
攝像機切到沈芸的時候，她臉上寫滿委屈，嘴裏卻說：「沒關係的，我願意和清晚老師公平對決。」
這下，粉絲們更生氣了。
【節目組別太欺負人。】
【女鵝要是輸，我就棄綜藝了！】
唉，我還以爲有什麼精彩的手段呢，到頭來，還是綠茶這一套。
記得在上一季節目裏，妹妹被沈芸的粉絲網暴，也是從她 PK 時贏了沈芸開始的。
沈芸輸了比賽，委屈地落淚：「我已經很努力了，可還是……」
妹妹向她伸出手：「沒關係的，我們一起努力吧！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
……
妹妹的善意，換來了數萬條私信。
【怎麼不去死？】
【裝什麼綠茶人設，一邊欺負芸芸，一邊說做朋友。】
他們全然忘了，這本來就是個競技類節目。

-10-
沈芸的舞蹈結束，彈幕裏響起了喝彩。
【進步好大！我被女鵝驚豔到了！】
【嗚嗚嗚，誰懂，我們小笨蛋出息了！】
「嘿嘿，笨鳥先飛，我不能辜負你們的期待呀！」沈芸說話時，不忘朝我投來得意的眼神。
嗯。
她剛纔跳的舞，發揮了真實水平。
那也只是普通地完成了舞蹈，沒有失誤而已。
沈芸是知道拿捏尺度的。
她知道，自己不能一味地靠掉拍吸引眼球，所以，會在現在「驚豔」一下觀衆。
這樣，不管結果如何，被罵的都是我。
如果我贏了，會被質疑賽制不公平，說沈芸已經進步很大了。
如果我輸了，會被說成連新人都不如。
我深吸一口氣，此刻，舞臺上的自己和妹妹的身影重迭。
沈芸啊，我今天想教會你一個道理。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
耍心眼都是徒勞罷了。

-11-
父母早亡，妹妹是我一手帶大的。
那時，我要輾轉在各個國家之間巡演。
小傢伙像一朵向日葵，看出了我的疲憊。
「姐姐，我已經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家裏還有保姆張姨呢，你就放心在 M 國工作吧。」
我很後悔……沒有把她帶在身邊。
「姐姐，我要去參加選秀節目啦！早晚有一天，我會跟姐姐站在同一個舞臺上！」
那時，在 M 國各大院校舉辦講座的我，並沒有時間去關注妹妹的節目。
只想着，等講座結束，節目結束，我可以回國陪妹妹一起回顧這段經歷……
沒想到，等來的，是她死亡的噩耗……
而我只能在未來的漫長歲月裏，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她生前最後的影像。
每次看着妹妹在節目裏賣力地跳舞，帶着全隊突破一個又一個難題，我都會死死咬住嘴脣。
爲什麼？
我年輕的時候，明星也好，偶像也好，都要靠實力和作品說話。
而現在，觀衆更在意的是外表和莫須有的人設？
箐箐，沒關係。
姐姐現在，也跟你站在同樣的舞臺。
我會幫你證明一切的。
一曲國風舞起。
我化成戰爭裏的浮萍。
爲起伏的動盪跳躍，爲無際的蒼茫哀嘆。
下沉，是無數戰士抗爭不可爲的命運。
旋轉，是黎明破曉前留給生命的讚歌。
我隨着旋律飄啊飄，飄到風裏，雲裏，海里。
最後，墜落、消散……
燈光暗下，再亮起時。
臺下已經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沈芸啊。
我把國風舞蹈帶去了世界各個角落。
在這首曲子裏，無數外國人感慨我們國家的文明和壯麗。
這是我的作品，是我對舞蹈的詮釋和表達。
你呢？浮於表面的人設。
最後只會摔得支離破碎。
【散了吧，這個噴不了……】
【能在選秀節目看見國家隊的水平……】
【我媽都坐下來跟我一起看了，這真的是偶像選秀節目嗎？】
【建議選手以後按這個標準參賽，華流纔是最屌的。】

-12-
陳瑤進入我的隊伍時，女孩清冷的臉上寫滿崇拜。
「清晚老師，好久沒看你跳這支舞了。」
我衝她笑笑：「這不是爲了把你贏過來嗎？」
餘光瞥見沈芸，她的臉色並不好看。
差點失去了表情管理。
輸給我，她應該早有預料。只是沒想到，網上的輿論不會按她理想的狀態發展吧？
就這樣，第三期的主線即將進行。
團隊賽。
墊底的隊伍，將面臨全員淘汰。
在上一季的基礎上，有了規則改動。
之前是錄播，所以更多時間是跟拍選手們的生活日常和排練過程。
不過由於本次是直播形式。
團隊賽改成了臨時發揮，每個隊伍只有一小時的磨合時間，導師指導的時間更是不到短短幾分鐘。
我只能臨時爲學員們安排舞蹈，任命陳瑤當隊長，帶着大家緊急排練。
回到導師席時，節目組正在收集彈幕粉絲的問題，嚮導師們提問，來填補這一個小時的時間空隙。
「芸芸，你最近有沒有談戀愛？」
被問到這個問題時，沈芸故作嬌羞：「哎呀，真討厭，問這麼隱私的問題。」
說罷，她的眼神還不忘瞥向蘇白那邊。
她是懂炒作的……
於是，下一個問題，就是提給蘇白的。
「蘇總！覺得我們芸芸怎麼樣？」
「……」
一陣皺着眉的沉默，完美詮釋了他的答案。
「我覺得噁心。」
他好像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
【？？】
一旁的沈芸滿臉黑線，連忙解釋：「蘇白老師是說，不要問這種問題了，他不喜歡。」
沒想到這次蘇白倒是回答得夠快。
「不，我是說你惡……」
「心」字還沒說出來，節目組連忙切斷聲音輸入。
導演捏了把汗，險些就出直播事故了……這個金主大爹真是難伺候。
隨後，陸陸續續問了好多問題。
「蘇總，你能從娛樂行業掌舵人的專業角度點評下何清晚老師的舞蹈嗎？」
男人沉思了一會兒。
答道：「很好，我是她的粉絲。」

-13-
倒計時結束，大屏幕公佈了每個隊伍選擇的曲目。
兩組重複的曲目赫然出現——
「Fancy」。
沈芸團隊竟然選擇了跟我們一樣的舞蹈。
論編舞和排演，她都不是我的對手。這次，爲什麼要往槍口上撞？
心裏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就在這時……
「出事了！有選手受傷了！」
是我的隊員。
她被擔架抬走時，我看見沈芸臉上出現了不易察覺的笑意……
真是不擇手段。
「上樓梯的時候，是她伸腿絆了小夢！」陳瑤指着沈芸隊伍裏的女生。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笨手笨腳的，太緊張了……」那個女生瞬間掉了眼淚。
不愧是沈芸的學員，這麼短的時間就學會了沈芸的話術。
不過，不管再怎樣爭辯，事情已經發生了。
同樣的曲目之下，我們，少了一個成員。
結果高下立判。
「因爲節目出現插曲，我們將給清晚老師隊伍加時十分鐘的準備時間。」
之前，選擇這ṱű⁰首還算簡單的曲目，是爲了讓他們短時間內配合得更好。
可現在……因爲少了個成員，所有環節都需要調整。
就在大家垂頭喪氣時。
楊兮溫柔的聲音像棉花糖一樣化開：「清晚老師……用我準備好的決賽曲目吧。」
大家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楊兮有些臉紅：「和大家一起取得勝利，比拿冠軍更重要。這首曲子，我們一起唱過的。」
我欣慰地把她抱在懷裏。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偶像的必備要素。
雖然楊兮設計的舞美非常漂亮，但在十分鐘內安排好成員們的動作和位置，着實是個考驗。
我們沒時間了。
十分鐘結束，我只能回到導師席。
剩下的，只能靠這些孩子自己了……

-14-
沈芸的隊員形象不錯，跳起甜美舞曲的時候，也十分吸睛。
只不過，這首曲子，她們只是還原了原唱的舞臺，沒有什麼特色可言。
Lio 不愧是男團隊長，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簡化了原創曲目，讓隊員們配合得行雲流水。
第三組，蘇白的隊伍，由李娜娜站在 C 位，帶領隊員們跳了一首上一季出現過的曲目「Batter Up」。
李娜娜表現出色，撐起了整個隊伍。
終於，到了我們隊。
舞臺燈光暗下。
隨着一束燈光亮起，一襲白裙的楊兮帶着兩名伴舞隊員出現。
她好像身披月光的天使。
領唱的嗓音宛如天籟。
突然，燈光再次暗下，紅光照耀着整個現場。
陳瑤一身黑裙，帶着另外兩名隊員登場。
她們好像惡魔的女兒，哼唱着撒旦的歌。
兩個聲部交匯，打響了這場伊甸之戰。
純白與烈火，黑暗與夢境。
在節拍裏極盡纏綿。
直到神聖的光明照亮了世間的矇昧——
舞蹈結束。
所有人都沉浸在其中，直到，有人帶頭鼓掌。
我才發現，導演也跟着落淚了。

-15-
沈芸的隊伍慘遭淘汰，她臉上寫滿了不甘。
我笑了。
當初，她爲了博眼球讓自己隊伍淘汰的時候，怎麼沒有露出過這種表情呢？
而我隊伍裏的孩子們像打了勝仗一樣，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於是，第三期結束後，我請孩子們去喫和牛火鍋。
看着她們打打鬧鬧，在火鍋裏搶肉喫。
我感慨，真好。
他們當中，沒有像沈芸一樣的人，靠着將別人推向深淵往上爬。
有的都是真誠、善良、努力、團結。
這些年輕人，都具備成爲偶像的資格。
「清晚老師，看這裏。」
快門按下，我和她們珍貴的回憶變成了相片。
在往後的漫長歲月裏，這張照片一直被我掛在妹妹的照片旁。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16-
隨着第三期節目的播出，沈芸的風評急轉直下。
【真的只有我覺得沈芸連何清晚的隊員都不如嗎？你們看見何清晚隊員受傷時她的表情沒……】
【太喜歡楊兮和陳瑤了，雙 C 位的現場好精彩！】
【別無腦黑好ṭŭ⁻不？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們芸芸多努力……】
【樓上的是 NC 粉吧？她努力，不會算十以內加減法？】
節目第三期的評論區下，衆說紛紜。
我笑了。
沈芸，這還是個開始呢。

-17-
節目的播出繼續，賽制變成一對一淘汰賽。
選手開始抽籤 PK。
最後，在哭聲和歡笑裏，整個賽場上的四強選手誕生。
分別是，Lio 隊的許晴，蘇白隊的李娜娜和我隊裏的楊兮、陳瑤。
節目的熱度，也榮登各大綜藝榜單之首。
沈芸，因爲隊伍全員淘汰，出現在導師席時，顯得格外尷尬。
再加上最近網上開始有了罵她的聲音。
她越來越坐不住了。
【沈芸每次的點評都是「我不太懂啦」……內娛 strong 姐……】
【噗，總算有人說了，她家粉絲的戰鬥力真的是……】
在休息室，沈芸看着網上的評論，氣得咬牙切齒。
最近，她買了很多條熱搜，都沒能挽回自己的小白花形象。
在看到一旁補妝的我時，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何清晚，你到底爲什麼跟我作對！」
在確認四下無人，沒有攝像頭，只有我們兩個之後，沈芸徹底不裝了。
「自從在這節目遇見你，就沒有什麼好事！」
我裝作無辜：「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她氣笑了：「你早晚會知道，這些都是徒勞的。沒多久，觀衆就會淡忘這一切……」
「是嗎？」我似笑非笑地與她對視。
「何清晚，滾去 M 國吧，內娛不適合你。這節目要不是蘇總是投資人，你以爲，你還能站在這裏跟我說話？」
沈芸點了根香菸，趾高氣揚：「我早就調查過了，你雖然出道得早，不過終究是一個沒有後臺的舞蹈家罷了，動動手指就能輕易毀掉。」
我故作害怕：「說得好像，你的後臺有多強大似的。」
我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徹底把她激怒了。
「也就是你剛從 M 國回來！你去看看整個內娛誰敢得罪我！欺負我的，都被陳總雪藏了！」
我睜大了眼睛：「陳總是誰？」
「真是 M 國回來的土包子，陳則建的名字你都沒聽說過？」沈芸快被我無知的樣子氣瘋了。
估計平時，提到這個靠山的名號，別人都會讓她幾分吧？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直播間的家人們，你們聽說過嗎？」
當我把手機從眼影盤底下拿出來的那一刻。
沈芸僵在原地。
【天哪，點進來看美女化妝，沒想到喫了個驚天大瓜。】
【陳則建不是第一季的投資人嗎？】
【可他四十多歲都有家庭了啊！！沈芸怎麼知三當三？】
這麼勁爆的話題，肯定要衝上熱搜的。
當天，沈芸後臺就被網友們扒得渣都不剩。
金主被她害慘了，哪還有時間顧及她的死活呢？
【內娛 strong 姐，退圈吧。】
【本來挺喜歡這姐的，這麼快塌了……】
【裝什麼笨蛋美女啊，這Ŧű̂₆麼有心機。】
【不該當偶像的，隔壁演員陣營有你一席之地。】
沈芸，被輿論反噬了。

-18-
節目還在繼續播出。
我剛註冊不久的微博也開始漲粉。
【姐姐！好喜歡你的舞！】
【零五後，第一次看到姐姐的舞，被震驚了！】
【姐姐，小心被心機女報復。Ţũ⁸】
我耐心地回覆着一部分評論，心裏十分感慨。
比起我，妹妹應該更擅長處理真摯的問候吧？
我跳了一輩子舞，在國際的舞臺上，拿到了一個又一個獎項。
可是作爲「明星」被大衆關注，我還不夠熟練。
沈芸關閉了微博評論區，閉門不出。
所以導師席上，只剩下三位導師。
而因爲沈芸的事件影響之大，節目的收視率再創新高。
陳瑤和楊兮的對決，最後以 311 票對 289 票的差距險勝。
楊兮被淘汰時，掛着釋然的微笑和陳瑤擁抱。
「很高興能在這個舞臺上認識陳瑤和其他好朋友們。我們是對手，也是夥伴，未來可期！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另一邊，李娜娜以大票數的比分差，贏了 Lio 隊的許晴。
被主持人採訪時。
李娜娜哭了。
她一直是個內向的女孩，走到今天這一步實屬不易。
「我很感謝各位老師的支持，現在我終於可以帶着已故好友的夙願追逐冠軍了。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因爲她，我開始熱愛舞蹈，也是因爲她，我才決定出道的……」
【她說的是不是上一季的隊長箐啊？】
【箐不是跳樓了嗎……因爲某位翻車的 strong 姐。】
【逝者安息……從沒網暴過箐。】
【李娜娜加油！沈芸真噁心！】
我想起了妹妹的日記。
提起這位摯友時，她說：娜娜的臉上總像是蒙着一層霧，真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幸福啊。
她總是這樣，做所有人的太陽。
可是，妹妹再也看不到這一切了。

-19-
決賽之夜拉開序幕。
李娜娜和妹妹也被網友們稱爲「神仙友誼」。
他們回顧妹妹的舞蹈和節目，都開始說，箐是個很好的舞者，也是個合格的隊長。
是沈芸害了她。
人啊，總是在擁有共同敵人的時候，纔會產生共鳴。
陳瑤在決賽的舞臺，爲大家帶來了一首難度極高的街舞。
可是，我注意到，她被鋼絲吊起從空中落下時，好ţūₓ像歪到了腳……
即便少女賣力地舞蹈，也難以掩蓋臉上密佈的冷汗……
好多個節拍，她都有細微的失誤。
我皺起了眉。
而李娜娜，在決賽之夜，帶來了一首原創曲目《朋友的眼淚》。
她的歌詞和舞蹈，不急不緩地講述着一段故事。
被友誼救贖的開始，熱血地並肩前行，以及朋友的隕落，自我的低谷。
最後，她迸發了所有力量，賣力演唱。
像是一個人重拾動力，爲自己的摯友走上征程。
全場沸騰。
雖然，陳瑤是我的學員，但我還是盡到了做導師的責任，把她犯的錯誤一一指出，並把票投給了李娜娜。
Lio 則是把票投給了陳瑤，他說：「陳瑤選手受傷還能這麼賣力地舞蹈，讓我看到了身爲偶像的精神。謝謝你們，這麼認真地對待舞臺。」
蘇白也把票投給了李娜娜。
最後， 600 名觀衆投票。
李娜娜以 375 比 211 的票數獲得冠軍。

-20-
看着李娜娜站在領獎臺上喜極而泣。
我開始想象妹妹站在那裏的樣子。
她會哭嗎？會笑嗎？
或許小傢伙會說些關於姐姐的事吧。
她一直，都是那麼陽光、樂觀的。
怎麼會被毀掉呢？
怎麼會，被網絡暴力毀掉呢？
怎麼可能，只因爲網絡暴力被毀掉呢？
只見李娜娜接過話筒，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
她身後的大屏幕，忽然亮了。
「去死吧！」
畫面裏，李娜娜面目猙獰，把何箐推下了天台。
「去，死，吧！」
鏡頭又一次慢放。
大家看清了何箐的臉。
是那麼錯愕、失望。
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現場響起一陣驚呼聲。
「不，不是這樣的，你們不要看！」李娜娜慌忙解釋，卻無濟於事。
因爲畫面再一次重複Ťűₐ。
「箐，我們把沈芸的黑料曝光在網上，被網暴的就不是咱們了，到時候節目組說不定……」
李娜娜對面的少女猶豫幾秒，笑了笑。
「對不起。娜娜，我不能這樣做。
「如果因爲自己置身黑暗，就要把別人也拉進黑暗裏，那我就不配成爲一名合格的偶像。
「娜娜，我們下次還有機會。」
女孩俯瞰着天台，像是變成了一隻自由的鳥。
就在這時，她身後的夥伴，變成了惡魔——
「去死吧！」
我的太陽隕落了。

-21-
我早已經聯繫好的警察們魚貫而入。
將李娜娜拷走。
與我擦肩而過時，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你。」
何箐，何清晚，作爲少數知道妹妹本名的人，她總算明白了我們的關係。
還不算太蠢。
「李娜娜，從高處墜落的感覺，我也想讓你體驗一回。」
看着她不甘心地被帶走。
我心裏缺失的那塊，總算得到了些許安慰。
箐箐啊，姐姐給你報仇了。
【沒想到箐的死另有隱情。】
【李娜娜還好意思利用箐吸引流量……細思極恐。】
【什麼朋友的眼淚啊，這是魔鬼的眼淚！】

-22-
一切塵埃落定。
李娜娜被宣判了無期徒刑。
而沈芸，被陳總的原配夫人封殺。
網上總是出現她早期裝蠢的鏡頭，還有人扒出她高中時霸凌別人……
網友們每每提起沈芸的名字，都會同仇敵愾地再罵上幾句。
而我和蘇白的話題，也開始頻繁在熱搜出現……
【蘇總和清晚姐姐眼神互動，嗑爆了！還是真 CP 最好磕啊！】
【姐姐太帥了，你是我的神……總讓我想起那個給妹妹報仇的電影。】
【拍到蘇總和晚姐機場手牽手了……】
ŧų⁾【姐姐，什麼時候還能再看到你啊？多營業一下吧，別逼我求你。】
看着那些微博下催更的評論，我很是無奈。
又不是剛出道的年輕小姑娘，對這些名氣早就……
「老婆，許導的新綜藝，邀請你做導師。」
蘇白說這句話的時候，正穿着粉色圍裙，把我最愛喫的西紅柿牛腩端上桌。
誰能想到，在外面雷厲風行的性冷淡總裁，在家裏是個每天給老婆做便當的廚藝高手呢？
他把手機遞給我，嘴裏還在滔滔不絕：「老婆，你想去的話，我就給他當贊助商。如果你不想，我們就去巴利島度假……」
許導，是那個被女孩的表演感動到落淚的導演。
短信裏，他說。
【是清晚老師和那些孩子，讓我看到了娛樂圈的光……這是我導演生涯裏唯一一次不靠臺本和炒作取得的成就。我想，讓孩子們把夢延續下去。】
我抬頭看着妹妹的照片，笑了。
好。
那就去吧。
許導微博發出導師名單之後，激起軒然大波。
【姐姐！終於等到你嗚嗚嗚……】
【姐夫這次沒來嗎？哦，姐夫這回當上特邀嘉賓了。】
【想多看一些清晚姐姐的舞蹈……】
節目開播。
我坐在導師席上。
第一組出場的女團叫「輕挽」。
輕挽？這名字怎麼……
「導師們好，我是隊長楊兮。」
「大家好，我是副隊長陳瑤。」
走向舞臺的七個女孩，齊聲道——
「我們是偶像團體『輕挽』，希望可以和大家一起度過愉快的春天！」
我笑了。
妹妹，看到了嗎？
這些女孩，都會繼承你的夙願。
把陽光、自信、善良傳遞下去。
番外：李娜娜篇
我出生在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家庭。
爸媽都是普通的工薪階級，他們的婚姻幸福美滿。
「我們沒有別的願望，只希望咱們家娜娜平安幸福。」
每當媽媽這樣說，都讓我覺得無比噁心。
這一切，都像是爲我平凡的人生找藉口……
跟我比起來。
班長何箐是註定不平凡的人。
她走在哪裏都會成爲焦點。
爲什麼？
因爲她自己一個人生活，父母雙亡？
還是因爲她總在笑，笑得那麼刺眼？
每次看着她被人羣簇擁的場景，都會讓我心裏燃起莫名的情緒。
直到我被校園霸凌者選中，才讓我慢慢淡忘了這種情緒。
拳頭、垃圾，每天都有說不清是什麼的東西落在我身上。
「每天陰沉着臉，真讓人無語。」
霸凌者們，是這樣評價我的。
就在某一天，霸凌者像往常一樣把我堵在洗手間裏時，她出現了。
「夠了！」
和往日裏一樣，我縮在陰暗角落裏發抖，而她光芒萬丈。
霸凌者「嘁」了一聲，然後一鬨而散。
看來，就連他們也忌憚這位「老師的寵兒」。
「你沒事吧？」女孩露出笑容，朝我伸出手。
嘖，你怎麼沒有早點站出來？
真讓人噁心。
「以後，下課跟我一起走。有我在，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像她說的那樣，我們開始形影不離。
她像一隻麻雀，每天總是嘰嘰喳喳的，有說不完的話。
「對了，娜娜，你把頭髮捲起來，一定很好看。
「你的身子好軟，要不要放學以後跟我一起去練舞？
「我的夢想，是成爲明星！」
明星，明星……
她可以，爲什麼我不可以呢？
我把頭髮捲了起來，一張被長髮遮擋的臉露出來，非常漂亮。
我以死相逼，讓爸媽給我報比何箐更貴的舞蹈班，讓明星老師指點，他們每次都妥協。
「娜娜啊，咱們家不富裕，但只要你喜歡，爸媽砸鍋賣鐵也會供你。」
別找藉口了。
你們不能給我幸福的人生，難道我不能自己去爭取嗎？
直到，跟何箐一起站在綜藝選秀的舞臺上，我感覺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憑什麼，憑什麼她能當隊長？憑什麼她可以站在 C 位，而我……只能站在最角落？
「李娜娜，你的舞太用力了，沒有靈魂。」導師評價道。
你懂什麼？我握緊了拳頭。
同隊里人氣最高的沈芸，連節拍都找不明白。
我難道不比她跳得好？
「娜娜，你已經很棒了！我們一起加油，一起出道！」
此刻，何箐的安慰，更讓我覺得假惺惺。
我每天情緒的宣泄口，就是用偷偷藏起來的手機，在網上寫何箐的黑料。
看着網絡上的人對她鋪天蓋地地謾罵，我才能安心睡着。
直到……因爲沈芸的掉拍，我們整個隊伍全員淘汰。
賤人，都是賤人。
比賽結束後，我搜集了好多沈芸的黑料。
何箐站在輿論的焦點，如果她可以把這些曝光，我們就能爭取復活。
我把她約到高中時我們的祕密基地——天台。
把那些黑料一件一件地講給她，以及我的計劃。
可她始終皺着眉。
最後卻說：「對不起。娜娜，我不能這樣做。
「如果因爲自己置身黑暗，就要把別人也拉進黑暗裏，那我就不配成爲一名合格的偶像。
「娜娜, 我們下次還有機會。」
有機會？
下次還有機會？
她憑什麼說出這樣的話……
我失敗的話, 可是要回到垃圾堆裏去的啊。
去死吧。
你比沈芸還可惡。
於是，我伸手推了她。
雖然那時，看着她茫然的臉, 很慌張，但我不後悔。
只覺得無比暢快。
總算看到那張總是自信, 不被打敗的臉上出現了別的表情……
真是太好了。
這裏沒有監控，她又長時間被網暴。
我只需要裝成，同樣是受害者的樣子……
不會有人發現的。
事實也確實跟我想得一樣。
警察封鎖現場, 她的屍體被蓋上白布。
我贏了。
她說的「機會」, 也在她死後的第二年來了。
真是遺憾啊，只有我能代替她站在舞臺上了。
我眼睜睜地看着賤人沈芸落馬。
我會利用觀衆對一個死人的同情，得到更多曝光度的。
連最強勁的對手, 也在決賽時失誤了。
這是連老天爺都在幫我！
站在聚光燈下，領獎臺上, 喝彩聲裏——
這個世界都在圍着我轉。
這就是——
我的明星夢！
「去死吧！」
回過頭。
屏幕上出現的，是我把她推下樓頂的畫面。
不！不是這樣的……
不……我的觀衆……粉絲……
不，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警察魚貫而入, 給我戴上手銬。
爲什麼？
我是明星,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對了, 老師……老師你不是很欣賞我的嗎？何清晚老師, 救我！
與她擦肩而過時, 陳瑤和蘇白站在她的身後。
蘇白爲什麼摟着她的肩膀？
陳瑤她的腿，根本沒有受傷？所以, 她是故意輸給我的……
「李娜娜, 從高處墜下, 就是這種感覺。
「另外, 你的舞跳得很爛, 華而不實。」
我看着那雙與何箐極爲相似的眼睛，帶着笑意和仇恨, 幾乎要把我吞噬。
我恍然大悟。
何箐, 何清晚。
原來，這是一場騙局。
不。
是一場殘忍到極致的復仇。
番外：後記
某次巡演結束，我被一個女孩攔住。
「清晚老師……你是箐的姐姐嗎？」
「對。」
「太好了……」女孩掉下了眼淚。
「知道她不是自殺，真是太好了。
「我是因爲她才喜歡上的舞蹈, 她是照亮我的太陽！我會永遠記住她的。
「您能幫我, 把這束花……」
我接過女孩的花，那是一束向日葵。
綻放的向日葵，像極了妹妹的笑臉。
與女孩道別後，我和蘇白來到了妹妹的墓碑前。
我把向日葵放在了那裏。
今天, 陽光真的很好啊。
記得拿回妹妹遺物的時候。
各種謾罵的信息近乎要將對話框淹沒。
不過隨着她的離世, 那些網暴者也偃旗息鼓。
只剩下，一個對話框。
那個用着妹妹的照片當頭像的人, 幾乎每天都會發來消息。
三月二日
【箐，今天，你的小粉絲去學跳舞了！ťû₋老師說我很有天賦。】
四月七日
【跳舞真的好累啊！姐姐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六月一日
【箐, 惡意剪輯你的導演入獄了，真是惡有惡報，你都不知道我看到這條消息多開心。】
九月十四日
【新一季的節目開播了, 想起你了。要是你還在，今年一定可以成功出道的……】
十月二十日
【箐，你是天使。】
【上帝會比世人更愛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