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跟著媽媽回娘家。
只因舅舅再次向媽媽借錢的時候，我說了一句：「你無底線貼補娘家。」
我的臉上就被狠狠挨了一巴掌。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去年買的 50 塊錢還進水的鞋，又看了看表嫂子身上背著的 lv 最新款。
我轉頭扔了一個擦炮丟到了表嫂子的包上。
「舅舅！表嫂子這個包是假的，馬上都要買第 3 套房子的人了，怎麼能背假包呢！」
-1-
「三妹啊，你看睿睿馬上都 1 歲了，我家現在住著的這套二居室啊，已經住不下了。
「明年就要和父母分房睡了，宇澄和靜宜也需要自己的二人世界不是嗎？」
我夾著菜的手微微一頓，瞪了舅媽一眼。
她這一開口絕對沒有憋什麼好屁，我立馬點開了手機按下了錄音。
果然下一秒，舅媽就繼續開口了。
「只是吧，我家前年才買了房子，現在買房子的話，手裡的錢有些不夠用，三妹啊，你能不能借 2 萬塊錢啊，等我們這個錢緩過來了之後就立馬還給你。
「這……」
媽媽的面上閃過一絲為難，因為這次我媽回來之前，我爸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媽千萬不能借錢。
但是下一秒，我便看見我媽水靈靈地開始問著：
「好，還是之前的那張卡號是吧？」
我將手中的碗筷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
「又借錢啊？
「舅媽，你前年買的那套房子，裝修的錢還是借我媽的吧。
「我說你們買房子也挺有心機的啊，說的是給表哥表嫂買的婚房，等到結婚了就搬進去住，現在空出來的這套房子給外婆住。
「結果呢？
「自己在縣城裡上班，買一套市里的，住也住不了，還裝修完了，租也捨不得租出去，怎麼？
「放在哪裡落灰啊？
「哦，去年，表哥結婚的時候，說沒錢辦酒席，借了我媽 5 萬塊錢，到現在都沒有還吧？
「現ṱū⁵在有錢買房，沒錢還錢啊？」
「柳詩晚！
「你在說什麼呢！
「我給你臉了是吧！」
我媽放下了碗筷，左手緊緊地卡住了我的胳膊。
眼神中滿是憤怒。
看著我媽的眼神，我心裡拔涼。
舅媽這個時候出來打了圓場。
「哎呦，這不是我們農村人想得沒有你們城裡人那麼周到嗎？當時只是想著買一套好一點的婚房，只是沒想到這不山裡人沒有辦法在市里找個工作嗎？」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所以，現在你們馬上買第三套房子了，但是卻沒有錢還是吧？
「不僅不還錢，而且還要繼續借錢。
「才借 2 萬？
「還不夠表嫂子的包包錢吧。」
我說完後，將視線落到了表嫂子最新款的 LV 包包上。
這包現在可是升值了，市場上炒得非常火，價格遠遠高於 2 萬。
「晚晚，你在說什麼呢？
「我怎麼可能買 2 萬塊錢的包包。」
表嫂子見我會戳破她這一茬，急得臉都白了。
我話還沒說完，一旁的大姨酸溜溜的話就冒了出來。
「她怎麼可能背得起 2 萬的包包，怕不是個假的吧。」
大姨一邊說著，還一邊亮了亮自己身上背著的便宜款香奈兒。
我嘴角勾出一抹笑。
「大姨今年過得很好啊？
「新找的叔叔還是肯給你花錢的。
「都能買香奈兒了，那之前找我媽借的給詩涵姐姐學費是不是還一下？」
我媽在一旁重重地一拍桌子。
「柳詩晚！
「我平時是不是太縱著你了！」
我看著我媽，心裡是無盡ťù¹的拔涼。
「爸現在還躺在醫院，醫藥費還沒有結完，奶奶大年三十那天早上還在賣菜。
「2 萬塊，你說給就給啊？
「舅舅和大姨每次都說借，有哪一次還過嗎？
「媽，你這是無底線貼補娘家！」
我話音剛落，臉上便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女兒？」
-2-
我捂著臉，心裡涼得緊，這句話，我聽了無數次。
在每一次媽媽借錢給舅舅和大姨的時候，我便會聽一次。
因為小時家裡真的很窮。
根本就沒錢，但就算是這樣，媽媽還是無條件地貼補娘家。
想到這裡，巴掌都挨了，不能白挨吧？
總得宣洩一下怒氣才行的。
「媽，ẗůₗ你借錢給大姨是為什麼呢？
「因為她可憐嗎？
「因為她給一個有家庭的男人生了一兒一女，最後那個男人還不要她嗎？
「還是說，你看她一個人在外面打工，將詩涵姐姐和睿淵弟弟丟給外婆，看外婆太可憐了，所以每次都借著給外婆錢然後偷偷貼補他們呢？
「是在我的鞋子穿爛了一遍又一遍，用膠水粘了又粘，下雨都會進水的時候，詩涵姐姐和睿淵弟弟的鞋子永遠是最新款的那種可憐嗎？
「哦，那借錢給舅舅是因為什麼呢？
「是因為舅舅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子嗎？
「男孩子還生了澄宇哥哥這麼一個男孩子，所以每次外婆提起的唯一的男丁的時候，你就覺得你李家的香火，你應該出錢嗎？
「是舅舅現在都要買第 3 套房子了，表嫂子背的還是 lv 的時候，而你因為從來沒有穿過好衣服，甚至根本不認識 Lv 的時候，還要借爸爸的ŧű¹醫藥費給舅舅買房子嗎？」
我說完後，還拉了拉媽媽的衣袖：「媽媽，可是我家，連一套房子都沒有啊。」
「李詩晚！
「我真是給你臉了！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媽媽罵完之後，便要抄起棍子來打我。
可是，我怎麼會傻到站在原地等她打呢？
我立馬從凳子上滑了下去，一邊跑的時候一邊說著。
「舅舅！你確定你家買房只差 2 萬塊對吧！
「我覺得表姐這個包包挺真的，花紋、五金、logo，都很真啊！和我的富二代同學背的一模一樣！
「要是真的話，賣了還能換不少錢呢！
「付上 2 萬塊錢綽綽有餘！
「剩下的錢還能給表弟買一身新衣服！」
我一邊說著，一邊點燃了火柴，直接跑到了表嫂子的身後。
將火柴直接丟了進去。
表嫂子瞬間變了。
可是，這才是一個開始啊！
我反手拿上了一旁我早就準備好的擦炮，擦一個就丟到了表嫂子的包包上。
擦一個丟一個！
天知道我為了丟准這個擦炮，練了多久的時間！
才能做到擦過去不傷人！而且準頭剛剛好！
我手撐在桌上。
直接上手掀翻了桌子。
正好，大過年的，發發瘋，放個鞭炮炸小偷！
「你在做什麼！」
外婆的怒駡瞬間充斥上了我的耳膜。
嗓門真大，果然是能叫得過雞的。
「我在掀桌！」
不僅掀桌，我還要撒潑。
被掀飛的桌上，剛好有一瓶打開的可樂。
我也不嫌棄，直接撿起來，潑到了表嫂子的包包上。
下一瞬，便聽見了表嫂子的尖叫。
「啊！
「你在做什麼！
「你知道我的包包多貴嗎！
「啊！
「賤人我要殺了你！」
表嫂子尖叫完，便要朝著我的方向撲了過來。
我繼續將手中的擦炮對準了表嫂子，嚇得表嫂子抱著自己的包包瘋狂逃竄。
「舅舅！表嫂子承認了！
「她背的包包是真的！
「我同學給我說過，她這個包包現在能賣兩萬五呢！
「哦！還有表嫂子的鞋子！是今年最新款的雪地靴，售價 2000 多呢！
「看上去好暖和，應該不是假的！你看表嫂子的臉都熱得紅彤彤的！」
「賤人！」
表嫂子的臉上閃過猙獰，看著包包的眼神帶著一絲心疼。
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看吧，攻擊女人的口紅和包包，都能讓女人崩潰。
「哦？不是說包包不貴嗎？
「怎麼那麼緊張？這包真的兩萬啊？」
表嫂子的嘴裡頓時開始結結巴巴起來。
「怎……怎麼可能……」
趁著表嫂子愣神的機會。
我又點了一個擦炮，直接丟到了表嫂的包包上。
順帶著，還丟了 10 根點燃的火柴，給包包的表面上燒了一個大洞。
「我的包包！
「賤人！你賠我包包！
「賤人！
表嫂子一邊驚聲尖叫，一邊拯救著自己手中的包包。
「賤人！你賠我兩萬塊錢！」
開始，當表嫂子說完後，場面便安靜了下來。
因為，在剛剛，是表嫂子親口承認了，她背的是真的。
-3-
我媽愣在原地，神色上有些尷尬。
舅舅和舅媽看向表嫂子的眼神帶著憤怒。
至於我那表哥，看那樣子，完全是知道表嫂子包包的真假的。
因為此時，表哥看我的眼神除了帶著憤怒外，還有看向那包包的心疼。
我立馬接過了話。
「有錢買 2 萬塊的包！但是卻差 2 萬塊買房？
「舅舅！我家可是連一套房子都沒有啊！
「可是你都能買第三套了！
「你都這麼多錢了！還要壓榨我家嗎！還要我家扶貧嗎！該被扶貧的是我家啊！
「那 2 萬塊錢！可是我下學生的學費和生活費啊！
「舅舅！你好狠的心啊！」
原本外婆的家就是一個小平房。
村裡的隔音也不好。
此時我這麼一鬧，左鄰右舍便都伸長了個脖子進來看熱鬧。
院子門口堆了一堆又一堆的人。
而且今年初二，都回來過年了。
眼看著院子週邊的人越來越多。
我覺得時機到了，不能冷了場子不是？
該繼續爆的擦炮還得繼續爆！
手中的擦炮一動，瞬間就炸到了表嫂子腳上今年新買的雪地靴上。
「哎呀，不小心手滑了。
「你看你說了你包包 2 萬塊也沒有人信啊！自己都說了包包便宜！
「舅舅都是有 3 套房子的人了，表嫂子這麼有錢了，還穿假貨多麼晦氣啊！
「那你腳上這雙 2000 塊的雪地靴也是假的吧！
「正好了，妹妹幫你炸了，穿假貨過年多晦氣！」
我說完，還順手將手邊的一瓶醬油不小心失手打翻在地。
剛剛好，正好落到了表嫂子的雪地靴旁邊。
表嫂子的一陣驚聲尖叫算是徹底拉開了院子中暴亂的序幕。
「啊！
「我的鞋！
「誰說這是假的！
「這都是真的！
「柳詩晚！你賠我錢！
「賠我錢！」
舅舅和舅媽此時臉上瞬間就掛不住了。
2 萬塊的包包和 2 千塊的雪地靴此時正正好地穿在了自己兒媳婦的身上。
舅舅見狀，胸口氣得劇烈地上下起伏。
臉上還有些掛不住。
畢竟上一秒還在向我媽借錢。
我媽見到舅舅被氣得不成樣，連忙解釋著：
「小孩子家家的，胡亂說的，哥哥嫂嫂你們別放在心上。」
我媽掐著我胳膊的手越來越用力。
「媽！你幹嘛掐我啊！好疼啊！
「我不過就是說了句實話，你為什麼要掐我啊！
「表嫂子自己都說了她背的包包是真的！
「天啊！我炸毀了 2 萬塊錢的包包！
「舅舅！舅媽！
「你們不會叫我還錢吧！」
我的一番話倒是讓舅舅和舅媽徹底清醒了過來。
畢竟一個包包他們是不在意的。
但是要還 2 萬塊錢，他們還是要聽一耳朵的。
眼看著周圍議論聲越來越大。
我趁著這個機會立馬開始哭起來。
「不對啊，舅舅家都有 3 套房子了，去年表哥結婚說沒有錢辦酒席，還借了 5 萬塊錢，現在應該不會找我要錢吧！
「畢竟我就是一個窮學生啊！
「還有舅舅裝修房子的錢。
「還有舅舅的腿傷了找我媽要的醫藥費！
「可憐了我的爸爸喲，現在還躺在醫院沒有錢付醫藥費喲……」
我越哭越傷心，但是我媽又想來給我一巴掌。
而我則是先一步預判了我媽的預判。
直接往後退了一大步。
正好扯到了表嫂子的包包上，將那包包徹底毀了！
「哎呦！
「不小心腳滑了！」
「柳詩晚！
「你怎麼是這種人！」
是哦，又是這句話，她說我怎麼是這種人。
-4-
我瞪著好奇的大眼睛，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我媽。
同時伸出了食指，指向了自己。
「我？
「我這不Ŧû⁻挺好的嗎？
「根苗正紅大好青年，心直口快，有啥說話，我還拆穿了表嫂子穿假貨的謊言！她穿的是真貨啊！
「我到現在腳上穿的還是媽你去年在市場上 50 塊錢給我買的雪地靴，今年還進了水，外婆住的這山裡確實有點冷。
「腳都有些冷了。」
我說完後，轉頭又看向了外婆。
「對了外婆，我想烤火了。
「舅舅之前說他家裝修，還買了一個暖氣片。
「可惜了，外婆家沒有，我只好用柴火灰了。」
我說完後還搖了搖頭。
「可惜了，舅舅家都 2 套房子了，現在還差 2 萬塊錢就能買第三套了，都不願意接外婆去住，好歹那裡還有暖氣片呢。
「外婆在這山裡，只能烤柴火灰，哎呦，外婆，你好可憐啊。
「生了兒子卻沒有人養你！
「寧願去市里買房，都不願意在縣城裡買一套房把你接過去住哦！」
我越說越激動。
情到深處，甚至走到了外婆的身邊，拉著她破舊的襖子抹了抹眼淚。
這麼一抹，尷尬了。
直接把外婆的衣服扯掉了。
「外婆……我媽每年給你那麼多錢，至少都有 1 萬塊吧，你咋都不給自己買件好衣服？
「而且我每次聽見我媽說的給你買衣服，你都說給錢就好了。
「咋，外婆，你捨不得？
「表嫂子的雪地靴可 2000 塊呢！賊暖和！」
我一直在重複著 2000 塊和兩萬塊。
就怕在場的人忘記了。
我說完後，又看了看在一旁看戲的大姨。
正欲開口的時候，大姨卻怕丟人，立馬帶著詩涵姐和睿淵弟弟跑了。
其實我對詩涵姐姐和睿淵弟弟沒有惡意，他們也是可憐人。
只是面對我媽，有些事情，我必須得處理了。
我立馬叫住了大姨。
「大姨！
「還有你呢！
「我差點都忘記了！
「我剛剛還說了你找我媽借錢了！
「我把表嫂子的包包弄壞了，你能替我還嗎？
「正好算作了還給媽媽的錢啊！
「對了，我表姐和表弟的爸爸找到了嗎？
「他給生活費嗎？
「他老婆和孩子還好嗎？
「他還認表姐和表弟嗎？
「哦，不認也沒有事，反正現在未婚生子，只有證明孩子是那個男的孩子，還是有同樣的繼承權的。
「只是，你得等到那個男的死了。」
大姨聽後，眼神惡狠狠地盯著我。
不得不感歎，基因確實是個可怕的東西。
畢竟這眼神和我媽看我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可想而知，我媽究竟是有多恨我了就是說。
我對媽媽的哥哥和姐姐都沒有什麼好感。
見到大姨氣得胸口上下起伏，我便接著哭。
「只是我苦命的外婆真的好慘啊，年紀又大了，山裡又冷，都是因為大姨的兩個孩子，要不然，現在外婆都跟著去舅舅家享福去了！
「舅舅不就是害怕自己替你兩個孩子出生活費嗎！
「可是這麼多年來！我媽一直在給啊！」
懟完之後，我心裡還是不舒坦，但至少懟完之後，看見他們臉上的豬肝紅時，心裡爽了一下。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懟了再說！
至於後面的事情，那就後面再說吧。
畢竟我也管不到那麼多了。
具體是怎麼樣，我媽是要打死我也好，不認我也罷，反正，我得替我爸和爺爺奶奶把這一口惡氣出了。
一院子的人，都閉上了嘴。
只有我媽動了。
但是她動的，卻是抄起了一旁的棍子往我身上招呼。
眼看著棍子都要落到了身上的時候。
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但是想像中的疼痛並沒有落到我身上。
睜開眼的一瞬間，我看見了我爸。
-5-
「爸……」
在看見我爸的時候，心裡的委屈幾乎是立馬就湧現了出來。
我爸的眼神落到了我的臉上。
此時我根本不用去看，都能感覺到我的臉上已經高高腫起了一大片。
「李景梅！
「這麼多年，我忍了你這麼多年！
「沒想到如今你連晚晚都要打！
「剛剛晚晚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原本想著之前和你吵了架，想著這麼多年了，哥也不容易，才想著來和哥商量一下的。
「但是沒想到啊，沒想到，李景梅，晚晚只是說了實話而已，你現在竟然還要對晚晚動手？」
舅舅和舅媽連帶著大姨和外婆一見到我爸來了。
瞬間就變了一副嘴臉。
「哎呦，妹夫今年也回來了？
「稀客、稀客啊，你這回來咋也不說一聲。
「我們這啥也沒有準備。
「病好了嗎？」
我爸看了舅舅一眼。
「拖你一個電話都沒有打過的福，已經好了，只是欠了一屁股醫藥費，哥你都要買房了，那就把之前借的錢還了吧。」
舅舅的臉色一下就僵了。
嘴裡乾笑兩聲，但還錢的事情那是一句都不提。
只是給我爸遞上了一支煙。
我爸淡淡地掃了一眼舅舅。
一手丟下了木棍，一手攔住了舅舅遞的煙。
「不了，不抽煙很多年了。」
爸爸說完後，又看了看身後。
「爸、媽，你們進來吧。」
我神色驚訝間，竟沒想到奶奶和爺爺也來了。
在看見奶奶的一瞬間，心裡委屈的神色立馬湧了上來。
立馬跑著撲進了奶奶的懷中。
「奶奶……」
奶奶摩挲著我的臉。
眼神中滿是心疼。
「囡囡啊……你受委屈了。」
沒錯啊，我在奶奶這裡就是個嬌氣寶寶。
就是個被溺愛長大的孩子。
「奶奶，我也不知道我做錯了啥啊。
「媽媽就要打我。
「我只不過是說舅舅和大姨借了媽媽很多錢不還而已。
「我有什麼錯嗎？」
我爸看了我媽一眼。
「晚晚沒有錯，只是這麼多年，錯的是我罷了，如今竟然還要一個小輩過來開口。
「是爸爸做得不對。
「晚晚啊，剩下的事情就交給爸爸吧。」
媽媽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神色中都帶著一絲慌張。
「老、老公你在說什麼呢？」
我爸神色沒有什麼變化。
只是平靜地說了一句：
「李景梅，我們離婚吧。
「今天我帶著爸媽一起上門來了，也該對這麼多年的事情做個了斷。」
其實我家很窮的，特別是小的時候。
-6-
我的記憶是從讀小學開始清晰起來的。
5 歲開始我便一直都是半留守兒童的狀態。
我因為上學早，生日更是在 9 月份，剛剛好錯過了上學的月份。
爸媽因為不想再讓我多讀一年的學前班，便讓奶奶帶著我回農村讀小學了，主要是因為在街上讀小學需要交錢。
我家，拿不出來。
而他們，則是留在了鎮子的街上，做著小生意。
我只有週六和周日的時候，奶奶帶著我坐很久很久的車，要不然就是走路到街上，這樣我才能和爸爸媽媽待在一起。
我記得最深的一次便是村裡到了秋收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忙著收穀子，其他家都是全家一起上陣，但是爸媽在街上做生意，我家只有奶奶一個人。
而我的爺爺，記憶中是有這個人的，但是我見得不多。
那時候，奶奶用一根扁擔挑著兩筐穀子，但是因為太重，所以一直挑不起來，我想去幫奶奶的忙，但我在一旁忙手忙腳，也只是胡亂幫倒忙。
但是奶奶抹了一把汗後，笑著對我說：
「小姑娘家家的，快去樹下陰著，別在這裡曬太陽，待會兒給我家囡囡曬黑了就不好看了。」
正當我站在一旁，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時候，面前卻多了一道陰影。
「秀春啊……」
我只覺得當時的奶奶很生氣，氣得在那裡和爺爺大哭大鬧，最後在我奶奶的廝打中，爺爺將奶奶地裡的穀子全部都帶回了家。
當天晚上，奶奶抱著我，一直哭。
說：「對不起，對不起，嚇到囡囡了吧，是奶奶不好。」
可是那天之後，爺爺又消失了，給我留下了一輛藍色的兒童自行車。
說是有個婆婆送我的禮物。
問我喜不喜歡。
說不喜歡是假的。
其實我非常喜歡。
畢竟在別人還在玩輪滑鞋的時候，我就有了村裡小孩的第一輛自行車。
每天都巴不得將自行車騎著出去溜一圈。
但是奶奶卻不高興了，但那時候的我根本不知道奶奶為什麼不高興。
在我拿到自行車的一周後，奶奶正端著一盆雞食去喂雞的時候，腳下被我的自行車絆倒了。
雞食散落了一地，她膝蓋磕到了水泥地上，摔出了好大一個窟窿。
那日，她一個人坐在地上，哭了好久好久。
我想上去安慰奶奶，但是又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麼。
因為心裡內疚。
因為好像是我的原因，奶奶才哭的。
她哭得，真的好傷心。
不自覺地，我也跟著哭了起來。
奶奶抱著我，嘴裡一直說著：
「囡囡，奶奶不是怪你。
「別哭了，奶奶最喜歡囡囡了，囡囡乖，別哭了。」
小時候的我其實不喜歡過年，因為過年的時候，奶奶總是和爸媽在算帳。
「李大叔家還差 5000 塊，先還這家吧。
「你王叔叔那邊，我再厚著臉皮去說一下，明年，明年一定就能還上了……」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家好像很窮，而且欠了一屁股債，是爺爺欠的。
而就在那個時候，舅舅給媽媽打電話。
說要借 2 萬塊錢，我媽支支吾吾地給我爸說的時候，我爸非常生氣，那時候鬧了好長一段時間。
後來的好多年，我媽媽都沒有回過外婆家，也一直不怎麼理我爸。
奶Ŧũ̂ₙ奶看著我爸媽，每天只是默默抹淚，一宿一宿地抱著我哭。
說都是她的錯，她對不起我爸，也對不起我。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小學快畢業的時候。
這時候，爺爺回來了，他好像老了一點，左手手指斷了一根，看上去有點可怕。
也導致我一直不敢和他親近，但我仍然記得他送過我一輛自行車。
一輛，我再也沒有騎過的自行車。
而同一年，媽媽也終於帶著我回了外婆家。
只是爸爸沒去。
「終於捨得回來了？」
彼時，外婆懷中正抱著新出生的小弟弟李睿淵。
外婆看著懷中的小孫子，樂呵得不得了。
看向我媽的時候，臉上卻充滿了厭惡。
「叫你給你哥的錢你給了嗎？」
我媽連忙點頭：「給了給了，今年運氣還算不錯，賺到了點錢，我還給澄宇帶了禮物。」
外婆嫌棄地看了一眼媽媽手中帶著的東西。
其他的都直接忽視了，手中只是接過了那個紅包。
此時嘴角才算了露出了一點笑容，掂了掂手中的紅包：「算你有點良心。」
往後的每一年，好像都一樣，只有當媽媽拿出錢的時候，外婆才會對她露出一個笑臉。
再然後，等著我的媽的便是沒有清理過的廚房和豬圈。
-7-
外婆的客廳中，密密麻麻地圍滿了一圈人。
我媽眼眶都紅了，面上帶著委屈的神情看著我爸。
而我爸卻連一個眼神都不給我媽。
只是慢條斯理地拿出了這麼多年的匯款證據。
「媽，哥，姐，這些都是景梅這些年給你們的匯款證據。」
我爸剛剛將紙張放到桌子上的時候。
我舅舅面上頓時就掛不住了。
「柳大強！你什麼意思！
「大家都是一家人！有必要把這些事情分得這麼清楚嗎！」
我爸絲毫沒理會舅舅的話。
只是開始念著帳單。
一筆一筆，慢慢積攢起來的，媽媽給舅舅的錢，竟然已經高達了 30 萬。
而借給大姨的，竟然也有 10 萬元。
40 萬元啊……
的確不是一筆小數目。
其中，還不包括每年給外婆的錢，零用錢，看病買藥的錢，以及衣服首飾什麼的錢。
只不過，我再次看了看外婆身上穿著的破舊的衣服。
又看了看大姨兩個孩子身上的衣服，心裡一下就了然了。
大姨的兩個孩子一直都丟給了外婆。
表姐不受重視，因為是個女兒，所以一直沉默寡言，但她也算是爭氣，考上了全國排名前十的 985。
上了大學後，學費和生活費就是自己負責了。
但是那表弟，卻不是個好的，讀了一個大專，成天只知道玩遊戲。
當我爸念完帳單的時候，我媽的臉色也一下白了。
「柳大強！你是什麼意思？
「你不就是覺得我花的錢用多了嗎！
「可這些錢都是夫妻之間的共同財產！也有我掙的一份！
「我有權力使用！我想怎麼用，給誰用！都是我說了算！」
我爸冷眼看了我媽一眼。
「共同財產？你掙的一份？
「這些錢裡面，你掙過什麼錢？
「說得好聽，是一起做生意，但實際上呢？
「你整日整日在一旁玩，不是賠錢就是買買買。
「這麼一些年，要不是看在晚晚的份上，我早就受夠了。
「你還好意思說這些錢有你掙的一份。
「你說我吝嗇也好，說我人不好也罷。
「但是這個婚，我是離定了。」
我爸說完後，還看了奶奶一眼。
奶奶的臉上明顯出現了愧疚之色。
是了，其實這麼多年，奶奶一直都是不同意爸爸離婚的。
她總是覺得，一個家，得有一個家的樣子。
所以，就算是爺爺做錯了事，甚至還有了別的婆婆，奶奶還是不願意和爺爺離婚。
就算是奶奶生了爺爺的氣，但她就是覺得，離婚在他們那個年代來說，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所以在爸爸提出了無數次想要離婚的時候，奶奶都不同意。
但是如今卻……
奶奶一向是不喜歡坐車，也不同意爸爸離婚的人。
今天卻來到了外婆家。
可以看出，這件事情真的很嚴重了。
雖說心裡早就做好了父母離婚的打算。
但是真到了這一天的時候，心裡還是有點情緒。
-8-
畢竟是自己的爸爸媽媽，我做不到那麼冷血無情。
儘管我知道，爸爸早就受夠了媽媽這麼多Ṫū́₅年的所作所為，也默默忍受了很多年。
「景梅啊，你嫁到我家的這些年，我承認，我老婆子待你不薄吧？
「你和強子剛剛結婚的時候，家裡沒錢，但我老婆子還是咬咬牙，就算是砸進了棺材本，也給了一個體面的彩禮錢。
「只是沒想到，你卻拿著這個彩禮錢，轉頭回家給娘家修了房子。
「這件事我就不說什麼了，但是在晚晚小的時候，家裡明明是那麼困難了。
「就因為你一句你哥哥要買房子，於是讓家裡拿 2 萬塊出來。
「可是家裡實在是拿不出來啊，你那時候，逼著我老婆子，用自殺逼著我老婆子。
「最後我只能拿出 5000 塊錢來。
「但是你卻因為這件事情，一直記恨到我現在。
「因為晚晚那不爭氣的爺爺的原因，所以這麼多年來，我對你一直都心有愧疚。
「後來拆遷後，家裡條件確實是好了起來，你拿給你哥哥姐姐一點錢，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畢竟那是你的親人，我也有哥哥姐姐，我能理解這種感覺，我排行老九，頭上還有 8 個哥哥姐姐。
「你說你是被哥哥姐姐帶大的，那我也是。
「就算是現在，我去哥哥姐姐家裡拜年，他們都要給我封一個紅包，金額不大，但那都是心意。
「每家每戶的情況不一樣，最開始你說哥哥姐姐家裡窮，你作為混得比較好的，你多出一點是應該的。
「而且你一直都是拿著你姐姐把你帶來我們家的這件事情說。
「景梅啊。
「我們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家庭。
「最苦最難的時候，是我一把一把的菜拖去街上賣，大早上 4 點起床，晚上 1 點才睡下。
「大強就更苦了，這麼多年他幹活受的傷，一個一個的傷疤你是看在眼裡的吧。
「這件事，就算是我老婆子的錯。
「我老婆子，不同意你和大強繼續在一起了。」
在奶奶絮絮叨叨說了這麼多之後，媽媽看向奶奶的眼神還是帶著憤怒。
她不理解奶奶為什麼要這麼說她。
「媽！這麼多年，我為這個家裡付出的一切你就一點都不看在眼裡是吧！」
這個問題我幫奶奶回答了。
「奶奶知道你心裡的委屈，也知道這麼多年你也不容易，所以一直勸著爸爸不離婚。」
看著我媽一臉怨恨的表情，我心裡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地很生氣。
但我爸卻率先預判了我的預判。
直接攔住了我。
「李景梅，我們離婚吧。
「正好你的家人都在，就算是給我們做個見證了。
「家裡現在也困難，哥現在都買第三套房子了，侄媳婦也能背 2 萬塊的包包了，這扶貧的任務還輪不到我頭上。」
「這些錢，不用還完，還一半。」
我爸剛剛說把錢換一半, 舅媽就開口了。
「不可能！
「還錢？還什麼錢？
「這些錢都是景梅自己給我們的！
「我們借過錢嗎？
「你有什麼證據？」
我直接丟了一個擦炮到舅媽面前。
「滿嘴噴糞。
「有錢買房沒錢還錢？
「舅媽，你那次打電話不是說的借錢？
「不好意思，我都有錄音哦～
「實在不行，咱們打官司哦～
「哦, 對了, 你也可以順帶將嫂子被的 2 萬塊的 Lv 一起告上去，說我炸自己的錢。」
我說完之後又丟了一個擦炮, 直接丟到了嫂子的包包上。
開玩笑，我練就這一手丟擦炮的本事可是練了很久！
-9-
那日從我媽的娘家離開的時候。
我的心情還是很鬱悶。
生氣，真的很生氣。
一路上，奶奶一直哄著我，可是我的心情還是好差。
「囡囡啊，咱們不生氣。
「你舅舅他們就是對別人的錢佔有欲太強了。
「覺得你媽媽不給他錢，所以他才沒有房子的。
「但是他沒有想到, 這錢你媽媽給不給是她自己的事情。
「就算是親人，那也有拒絕的權利。
「囡囡啊, 你現在也陷入了同一個漩渦。
「你對你爸爸媽媽的錢, 佔有欲太強了。
「首先, 那些錢是你爸媽的，如果你爸媽想給你，那之後, 那些錢才是你的。
「所以，你爸爸都還沒生氣，你在生什麼氣呢？」
聽了奶奶的話後，我似乎是醍醐灌頂。
對啊，該生氣的是我爸啊……
可憐了他起早貪黑, 每天辛辛苦苦工作。
到頭來錢全部被我媽無底線貼補娘家去了。
還有我奶奶……
不行，我不能想，越想越生氣！
可是我還是好生氣！
我爸媽離婚後, 打了官司。
通過法律程式，強制讓舅舅和大姨還了一半的錢。
也虧得我機靈。
在有手機之後，便學會了偷偷錄音。
還不忘給爸爸看。
哎, 可能這就是基因吧, 我也有些對別人錢的佔有欲很強的感覺。
後來我媽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說她沒地方住。
問我能不能給她錢。
可是啊，我正忙著在課題組當牛馬呢。
一個月只有國家補助的 600 塊。
要說沒錢, 我的戾氣可比她重！
「媽，我一個月 600 塊，住的ťṻₔ是 4 人間的研究生宿舍，今年的學費還沒有交, 你能不能問問舅舅借點錢？
「不多, 也就 2 萬塊, 剛好夠我的學費和生活費。
「畢竟 600 塊一個月, 真的會餓死。」
我媽不說話了，惡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最後還留下了一句：「你和你那沒良心的爸一樣！都是白眼狼！」
是是是, 如果我無底線貼補娘家才能不當白眼狼的話。
那現在無家可歸的人就不是我了。
番外
自從爸爸和奶奶離婚後, 奶奶像是想通了似的。
不管我爺爺怎麼道歉，說他錯了。
說他年輕的時候做了太多的糊塗事，對不起奶奶，對不起我們這個家。
但是奶奶都不聽。
「我已經犯了一輩子的糊塗了。
「老了老了, 這糊塗不想再犯。」
奶奶和爺爺拿到離婚證的那天，奶奶拉著我的手。
「走，奶奶給你買自行車去！」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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