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存在

和丈夫去孤兒院領養孩子的時候，我忽然看到了一排彈幕。
【太好啦，女主終於要有真正的家人啦。】
【可是旁邊的惡毒女配看起來也好可憐，如果不是因為沒人領養，她後面也不會長成那個性格。】
【別擱那聖母心了，一想到她以後要怎麼對付我的軟軟寶貝，我就心疼。】
我一愣，看向旁邊那個怯生生卻眼裡滿是渴望的女孩子。
彎下腰溫聲道：
「你也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1-
聽到我的話，那個女孩忽然抬頭看了我一眼，眼裡閃過一絲亮光，隨即又迅速低下頭，緊緊捏著自己的雙手。
面前的彈幕光速閃過。
【我去，開玩笑的吧，這部劇我都看了十幾遍了，怎麼忽然換劇情了？】
【女主媽媽怎麼忽然想到要領養惡毒女配啊，要知道昨天晚上的時候，女配還想將女主的衣服剪破，讓她在女主媽媽面前出醜呢。】
我有些驚訝地看向那個女孩，看起來挺膽小的，沒想到還有自己的小心思。
挺好的，說明她聰明，以後學習上肯定不用我操心。
院長也沒想到是這個發展走向，她看著快要哭出來的軟軟，有些心疼地問道：
「雖然琪琪也不錯，但是軟軟這個孩子更善良可愛，您真的不考慮軟軟嗎？」
聽到院長的話，我敏銳地察覺到琪琪的眼底一片陰霾。
我走過去，在她意外的目光下牽起她的手。
「誰說我只領養一個了，她們兩個我都喜歡，不可以麼？」

-2-
辦好手續，我和ťûⁿ老公便帶著琪琪和軟軟一起回家。
我家條件不算特別好，但也不差。
房子是三環的大平層，有四個房間。
「阿姨，我怕黑，我可以住離你比較近的那個房間嗎？」
軟軟小小的身子只到我腰高，看向我的時候眼睛撲閃撲閃的，我心都化了。
這樣可愛的女孩誰不喜歡呢。
我正要答應下來，目光卻瞥見了旁邊站著一言不發的琪琪。
她眯著眼看著軟軟，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彈幕快速閃過。
【一看這個表情就知道女配心裡又憋著壞呢，上次是剪衣服，上上次是潑熱水，這次又是要幹什麼？】
【搞不懂女主媽為什麼要領養她，影響了軟軟的生活環境怎麼辦？】
【誰知道女配以後會不會自製藥物半夜給女主一家下毒，她上一輩子又不是沒幹過。】
我心裡一跳。
下毒？
自製？
那化學得有多好？
我女兒就是棒！
我看向琪琪的目光滿是讚賞，接收到我的眼神，她迅速扭過了頭。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瓜。
「因為想詢問你們的意見，所以你們的房間ẗũ̂ₐ我都還沒有裝修好，就都暫時先和媽媽睡，好不好？」
「好的，我都聽阿姨的。」
軟軟乖巧地答應了。
琪琪卻低著頭看著地板，兩隻腳彆扭地纏在一起。
好半天，她才冷冷地憋出一句。
「不好。」
我耐心問道：
「為什麼不好呢？」
琪琪抬起頭，目光冰冷。
「你想和她在一起就直說，沒必要非帶上我。我不稀罕。」
話是這麼說，可琪琪的背脊緊繃，就像是一隻小刺蝟一樣。
好像只要我有任何不好聽的話，她都會迅速回懟回去。
「可是媽媽晚上害怕誒。」
「什麼？」
顯然沒想到我是這個回答。
琪琪猛然抬起頭，奇怪地看著我。
「你怕什麼？」
我一臉理所當然。
「怕黑啊。」
「可是你又不是小孩子。」
「女人至死是小女孩，聽過這句話嗎？」
琪琪的眼裡浮現出一絲迷茫，直到這個時候，她看起來才像是這個年齡的小孩。
我故作高深地拍拍她的肩膀。
「看吧，你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以後可得去學校好好學習啊。」
琪琪臉上的表情像便秘一樣，似乎想反駁我，卻找不到理由。
我臉上的笑意加深。
惡毒女配又怎麼樣？
哼哼，還不是被老娘穩穩拿捏。
打開電視機，為了不讓兩小孩吵架，我打開平板給軟軟。
一人一個，保證公平的。
讓老公教兩小孩怎麼看動畫片，我就去廚房做飯了。

-3-
飯做到一半，面前的彈幕忽然又快速刷了起來。
【我就知道，惡毒女配就是惡毒女配，又開始欺負我們軟軟了。】
【剛剛她沉默的時候我就感覺她在密謀什麼，這女主媽才離開多久啊，又開始鬧事了。】
我眉頭一跳，連忙放下菜刀就來到了客廳。
這時候我才發現客廳裡籠罩了一股奇怪的氛圍。
老公抱著哭著一抽一搭的軟軟，不住地安慰著。
琪琪則是一個人站在邊上，抱著手看著他們，渾身緊繃。
而地上則是躺著一個螢幕摔得四分五裂的平板。
我一把摟住琪琪。
「怎麼了寶貝，能不能和媽媽說一下發生了什麼？」
其實彈幕已經告訴我來龍去脈了。
說是軟軟想玩一下琪琪的平板，琪琪不願意，爭搶過程中，琪琪直接將平板給摔飛了，而軟軟也被嚇哭了。
懷裡小小的身體很是僵硬，她扭動了幾下，發現掙脫不開，才冷聲道：
「你為什麼不問她？」
不知為什麼，我心裡一酸。
「媽媽先問問姐姐，等下再問妹妹。」
琪琪冷笑道：「她才不是我妹妹。」
我注意到，琪琪對姐妹這個稱呼似乎非常排斥，說到這個字眼的時候，是克制不住的厭惡。
「那告訴媽媽，剛剛發生了什麼，好不好？」
琪琪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似乎是確認著什麼，才彆扭地說道：
「她要搶我的東西，我不願意，然後失手扔飛了。」
琪琪抿了抿嘴，再次重複道：
「我是失手，不是故意的，我可以賠你錢。」
我好笑道：「你哪來的錢賠我？」
琪琪口齒清晰道：
「我一天可以撿五十個空瓶子，有時候運氣好可以撿到一百個，可以賺五塊錢。我抄作業也很快，一天可以抄十份，一份兩塊錢，也就是二十塊錢。週末的時候去幫別人刷盤子，但是因為我年齡小，他們要克扣我錢，一天只能賺三十。一周就可以賺一百八十五。你放心，這錢我肯定會還給你。」
我沉默了。
突然感覺小孩數學這麼好也不是什麼好事。
面前本來飛速閃過的彈幕也忽然空屏了。
好一會兒，才有人問道：【女配原來之前這麼淒慘的嗎？】
【我剛剛去查了一下女配的生平，她之前是和後媽一起住的，後媽經常不給她飯吃，她只能自己去撿廢品抄作業這些賺錢。直到後來後媽死了，她被丟到了孤兒院。唉，其實也蠻可憐的。】
【不過可憐也不是她後面那麼惡毒的理由吧。】
我閉上眼睛，不再看那些彈幕，而是緊緊地抱住了她。
「媽媽不需要你賠任何東西，更不需要你去做這些賺錢。媽媽把你領回來，是為了讓你快快樂樂長大的，好嗎？」
懷裡緊繃的身體慢慢軟和了下來。
她的聲音幾不可聞。
「好的。」
等心情平靜了下來，我才放開了琪琪。
然後蹲在了軟軟的面前。
「告訴媽媽，姐姐說的是實話嗎？」
軟軟低下頭，嘟著嘴小聲道：「電視上沒有我想看的動畫片。」
我暗暗責怪自己。
還是考慮得不周全。
我伸手摸了摸軟軟毛茸茸的腦袋。
「媽媽會重新再買兩個平板，給你和姐姐一人一個。但是，我有個要求。」
我對著琪琪伸手，將她拉了過來。
「軟軟要和姐姐道歉，因為你不經過姐姐的允許就去拿姐姐的東西，是不對的喔。」
軟軟似懂非懂，她臉色漲得通紅，小聲說道：
「可是那不是姐姐的東西啊。」
我嚴肅道：「但東西在姐姐的手上，姐姐暫時擁有了它，就不能不經過允許拿她的東西。姐姐也是一樣的道理，但這次是你做錯了，所以你要向姐姐道歉。如果姐姐也犯這種錯，我也會讓姐姐跟你道歉。」
軟軟的嘴巴一撇，似乎又要哭了起來。
老公都有點ťŭ¹看不過眼了，看著我想要說話。
卻被我一個眼神制止。
早在領養前我就和老公約定好了，既然我要為了孩子犧牲一小部分的事業和大部分的時間，那我就必須在教育上占絕對的話語權。
琪琪看到老公的表情，明顯緊張了起來，她手指用力抓著我，就像很怕我也被軟軟的淚水打動一樣。
開玩笑，我是那種因為小孩的淚水打破原則的人嗎？
見我無動於衷，軟軟最終還是抹著眼淚跟琪琪道了歉。
「對不起姐姐，我不該拿你的東西。」
琪琪正要開口，我先一步說道：
「如果你不願意原諒，可以選擇不原諒，直到你願意為止。」
琪琪臉上本來還有點不情願，可聽到我的話，琪琪忽然轉過了頭。
「行，那我這次就先原諒你了，下次可不會了。」
說完，我感覺手被握得更緊了一些。

-4-
因為只提前準備了軟軟一個人的生活用品，琪琪的睡衣只能先用軟軟的，索性兩個人身量差不了多少，琪琪穿著也還算合身。
只是冷著臉不說話的小傢伙配上草莓睡衣，這反差實在有點好笑。
軟軟倒是挺開心的，對身上的粉色睡衣似乎喜歡得不得了。
趁老公帶著軟軟去洗漱的時候，我悄悄對琪琪說道：
「如果你喜歡其他款式的睡衣，等媽媽明天去商場的時候就給你另外挑。」
琪琪有些意外，她盯著我的臉，一句話沒說。
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最後定格，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摸摸臉頰，逗她。
「媽媽臉上有花嗎？」
她欲言又止地搖搖頭。
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把燈關好，剛躺回被窩，身上就忽然爬上來了一個小東西。
黑暗中，傳來琪琪悶悶的聲音。
「我會保護好你的。」
好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我怕黑的那件事情。

-5-
早上起床的時候，我不出意外地被壓得腿酸胳膊酸。
老公將早餐擺上桌子，調笑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和兩個小孩鬧了一晚上。
我看著琪琪笑道：
「確實，大戰妖怪，要不是有人保護我，我估計就完蛋了。」
琪琪扭過頭避開我的視線，耳廓卻悄悄紅了。
下午的時候，我就帶著兩個孩子去商場採買生活用品了，路上我也和兩個小傢伙溝通了一下各自喜歡的裝修風格。
不出意外地，軟軟喜歡漂亮的公主房，而琪琪喜歡簡單的風格，唯一的要求是有個大書櫃。
至於房間的選擇，秉承著公平公正的原則，自然是抓鬮啦。
最後琪琪抽到了我對面的房間，軟軟的房間則在琪琪的隔壁，兩人共用一個陽臺。
房子裝修好後，兩個孩子都和我睡習慣了，直到半年過去，才開始在自己房間睡覺。
時間如梭，轉眼五年過去，兩個孩子也一前一後地上了初中。
這段時間琪琪和軟軟兩個人都還算相安無事，雖然偶爾有些摩擦，也都很快恢復平靜。
唯一的問題是琪琪似乎一直都不太喜歡軟軟，不願意和軟軟接觸。
老公私下裡找我專門聊過這件事情，問怎麼辦才好。
兩個姐妹在家如同陌生人一樣，就連ṭŭ̀₄共用的一個陽臺都是一人一半的使用，一邊擺盆栽和躺椅，一邊放玩具和小板凳。
偶爾軟軟會主動叫琪琪一聲姐姐，而琪琪非必要不會喊她，喊也只會喊名字。
雖然安慰著老公說沒關係，但三番五次調解關係無果，我還為此專門回去找過孤兒院院長瞭解情況。
我這才知道在孤兒院的時候，其他孩子包括護工都喜歡軟軟，沒人喜歡性格古怪的琪琪。
甚至琪琪和軟軟發生矛盾的時候，都會勸說琪琪讓著軟軟，就因為琪琪年紀比軟軟大。
也難怪琪琪這麼討厭軟軟。
想到這裡我有些頭疼。
可還沒等我繼續思考下一步調解計畫。
在我面前刷了五年的彈幕再一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太好啦，男主要來了，軟軟終於也要有人保護了！】
【我宣佈，劇情正式進入主線！是我最喜歡的三角戀吖。】
【天天看著這個惡毒女配欺負我們家軟軟，我就有種巴掌伸不進螢幕的感覺，這下好了，男主一來，女ƭū́₉配就會瘋狂喜歡上男主，到時候就可以看男主狠狠打臉女配了。】
女配，男主，三角戀？
我被彈幕衝擊得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我的兩個寶貝女兒都才初中，開什麼玩笑？

-6-
這天是週三，初一要晚上八點才下課，因為家離學校很近，走個路十分鐘就到了，我平日都不會特意去接她們。
但為了瞭解情況，當天放學我提前去了校門口蹲守。
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豬敢拱我們家的小嫩苗。
放學鈴聲一響，我連忙躲在一個賣煎餅的小推車後面。
一大堆初中生往校門口湧來。
我第一個看到的就是琪琪，因為她發育得快，十三歲的年齡就有一米六五了，人又高挑纖細，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一出校門口，她就從口袋裡拿出一副有線耳機戴上，然後插著兜直直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知道姐妹倆關係不好，所以我不意外她沒和軟軟一起回家。
面前的彈幕刷得很快，都在因為我今天反常的舉措而為軟軟和那個所謂的男主感到擔心。
生怕我抓包他們早戀之後，棒打鴛鴦。
根據彈幕的提示，很快，我就看見了軟軟的身影。
軟軟紮著兩個麻花辮，拉著書包帶子往前走，身後跟著一個高個男生。
彈幕興奮起來，紛紛感慨男主好帥，和軟軟好配。
這短短的一小截路，那個叫江辰的男生總共拉了五次軟軟的辮子，三次軟軟的書包，還有兩次跑到了軟軟的前面強行吸引她的注意力。
彈幕磕瘋了。
【果然喜歡一個人就是要不斷吸引她的注意力。】
【哇，最美身高差，好有 CP 感。】
【可是我感覺軟軟寶貝有些不樂意誒。】
【哎呀，小女生是這樣的，面子薄，可實際上心裡早就樂開花了吧。】
看著磕瘋了的彈幕，我眼前一黑。
不是，長得帥又怎麼樣？
都沒看到我家軟軟已經滿臉不耐煩了嗎？
這也能磕？
這時候兩個人已經走到了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岔路口。
見江辰還是跟著軟軟，大有一副要送她回家的架勢。
我按捺不住了，跟上前去正想要出手的時候。
另一道纖細的身影卻從轉角的陰影裡顯現了。
「離她遠點。」

-7-
琪琪將耳機摘下來，把線纏好，放進口袋裡。
她看向江辰，露出了那個每次都會被彈幕說是「不安好心要謀害軟軟」的表情。
江辰不樂意了。
「你誰啊你。」
軟軟則是呆住了，顯然是沒想到琪琪會出現在這兒。
琪琪沒理她，而是對軟軟說道：
「過來。」
軟軟沒反應過來。
琪琪皺了皺眉。
就在我以為她耐心告罄要轉身離開時。
沒想到琪琪忽然走過去，把軟軟一把拉在身後。
「走了。」
說完，她不容軟軟反對地緊緊拉著她的手，大步往家的方向走過去。
軟軟步子沒那麼大，只能在後面小步跑著跟隨她。
江辰下意識想要追上去，卻聽琪琪冷冷地說道：
「你再跟過來，我就去找年級主任，說你騷擾女同學。」
「年級主任」四個字還是太有威懾力。
江辰火速刹車了。
他在後面不甘心地喊道：「不是，你誰啊你。」
「我是她姐！」
江辰沒話說了。
只是表情有些便秘。
他自言自語說道：「不是，我就是想找她幫我輔導一下作業，怎麼搞得我好像什麼壞人一樣。」
他話音剛落，一輛邁巴赫就緩緩停在了他身邊。
車窗落下來，一個燙著大波浪明豔紅唇的女人摘下墨鏡。
「好大兒，放學不回家，追著人小姑娘跑呢。不擔心人家報警把你抓了？」
「我才沒有！」
江辰氣鼓鼓地上了車。
車窗上去之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個漂亮女人似乎往我這邊看了一眼。

-8-
回到家裡，氣氛有些微妙。
平日裡一回家就會各進各的房間的兩人這次竟然詭異地都待在客廳。
但是也不說話，就一個看書，一個玩手機，坐在沙發的兩邊。
見我回來，兩個人也只是叫了我一聲，便沒說話了。
我咳嗽一聲。
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先去切了個果盤。
果盤拿出來，我放在茶几上，坐在兩個女兒中間。
又咳嗽一聲，還是沒人說話。
只是兩人起身一人給我倒了一杯熱水。
一杯喝一口，一陣暖意。
養女兒就是好，兩個女兒，就是兩件棉襖。
想了一下，我打破沉默。
「今天學校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要和媽媽分享一下嗎？」
還是沒人說話。
就在我思考要不要單獨找軟軟聊聊的時候，軟軟小聲開口了。
「有個新同學，很煩，非要一直逗我，上課還要踢我的凳子，我都沒辦法專心學習了。」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無視又磕起來的彈幕，我輕聲問道：
「和老師說了嗎？」
我最常教導兩個孩子的就是，在學校有什麼不舒服的事情不要撐著，要麼找老師，要麼讓老師打電話給我。
哪怕是壓力太大，也可以打電話給我回家休息一下午。
雖然兩個孩子基本不會這麼幹。
但我要給她們可以隨時回家的權利。
這樣無論什麼時候她們都會有底氣，覺得自己有後盾有退路。
也許也正是因為這個，兩個孩子從來不會和我抱怨學業壓力大。
軟軟點頭。
「我和班主任說了，他卻說這是新同學喜歡我的表現，讓我不要小心眼，要多照顧新同學。」
軟軟低下頭。
旁邊的琪琪卻發出一聲冷嗤。
「他是男老師，沒准他年輕的時候就是這麼追女孩的才覺得這沒什麼。」
我贊同地點點頭。
軟軟猶豫道：「可是他好像只是為了問我題才這樣的。」
「寶貝，無論那個新同學的動機是什麼，只要他讓你覺得不舒服了，你就可以堅定地拒絕他。如果他執意不聽，老師也不管這件事情，你就找其他任課老師借手機給我打電話，好嗎？」
軟軟點頭。
「好，我明天就狠狠地拒絕他。」
「還有，寶貝，雖然你年齡還小，媽媽還是想和你說。真正健康地喜歡一個人，一定是對她好，幫助她，通過自身優點吸引別人，絕對不可能會去傷害你吸引你的注意力，好嗎？」
「好的，我知道了。」
軟軟認真地點頭。
「所以他是一個不健康的人，我要遠離他。」
我松了一口氣，軟軟的性格善良柔軟，有時候受了委屈不願意和我說，怕我擔心。
如果沒有彈幕，我恐怕就不會知道這件事情，更不會干預。
這樣下去就會形成軟軟錯誤的戀愛觀，覺得喜歡她的人欺負她是理所應當。
難怪這些彈幕有時候會說，以後軟軟會因為誤會被男人在暴雨天趕下車，痛不欲生選擇隱瞞懷孕出國。
等幾年再回來和男主誤會解開重新在一起，三年抱倆，當上家庭主婦，過上幸福生活。
我深吸一口氣。
教育孩子真是一件任重道遠的事情。
這一刻，我無比慶倖有彈幕的存在。
雖然彈幕的三觀也歪得離譜。
但此刻，聽了我對軟軟說的話，彈幕似乎發生了一些不一樣的變化。

-9-
一晃就是一周過去。
我敢確定軟軟將我的話都聽到了心裡。
因為自那天晚上之後。
好多彈幕對我都是一陣怨念。
說軟軟在明確表示過對江辰的小動作的厭惡之後，江辰就沒有再騷擾過軟軟了。
反而是天天跑去打聽琪琪。
那 cp 不就錯位了嗎？
但很快，彈幕就發現琪琪比軟軟不留情面多了。
她直接跑到年級主任那裡告發江辰串班，穢亂班級，罪不容誅。
她說的義正言辭，並且由於學校這段時間嚴抓串班，江辰被當成了出頭鳥，落了個通報批評。
江辰這下徹底老實了，總算開始好好學習了。
有些彈幕又開始哭了，說難道 cp 還沒開始撒糖就要 be 了嗎？
我卻放心了。
而且經過上次的事情，我敏銳察覺到兩姐妹的關係好像緩和了不少。
尤其是軟軟，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每次一回來沒看到琪琪，就會問姐姐去哪了。
這個小插曲雖然沒推動軟軟和江辰的情感，但是推動了和琪琪感情線呀。
我很欣慰。
順便帶著軟軟和琪琪在週末的時候去看古早戀愛電視劇。
螢幕上的女主為了男人放棄了自己的工作，甘心來到男主所在的地方擠在狹小的出租屋裡為他洗菜做飯。
我問她們，得出了什麼結論。
軟軟：「不能為了虛無縹緲的愛情犧牲自己的事業，而且，她就這樣義無反顧地跑到外地，她媽媽得多擔心她啊。」
琪琪言辭犀利：「心疼男人倒楣一輩子。」
說完，她瞟了我一眼。
「我就做不來這種事情，畢竟我媽晚上怕黑。」
我輕咳一聲。
早在兩年前，琪琪就發現了我壓根不怕黑的事情。
「不能這麼說，也不是所有男人都不能心疼。畢竟我和你們爸爸感情就不錯，但總而言之，無論何時何地，遠離讓你們變得更差的人，這是真的。」
兩個孩子齊齊點頭。
過幾天，我就找了部經典愛情電影給她們看。
在我看來，愛情不是什麼禁忌話題，它是人的本能選擇，也是藝術的繆斯。
這次事件提醒了我，愛情觀的塑造應該趁早。
現在的孩子普遍早熟，又剛好是一個青春萌動的階段。
尤其應該好好引導。
就這樣慢慢地，琪琪和軟軟開始和我一起討論電影情節，一起思考什麼才是真正健康的愛情。
彈幕也跟著慢慢轉變了畫風。
磕 cp 的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思考，更多地關心兩個孩子的成長本身。
甚至還有人稱呼我為「電子媽媽」，說我教會了她們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看到自己幫助了別人，我也很開心。
然而還沒來得及高興兩個月，彈幕就告訴我，又出事了。
江辰開始轉變策略了。

-10-
按照彈幕所說，江辰在幾次吃癟之後，就回去請教了他的爸爸。
江辰爸爸不僅沒有批評兒子，反而覺得自己兒子小小年紀就會談戀愛是一件很有本事、很自豪的事情。
於是他傳授江辰自己當初追到江辰媽媽的秘訣。
告訴江辰女生都喜歡甜言蜜語，喜歡禮物和鮮花。
江辰得到老爸的經驗傳授，樂呵呵地就跑去實踐了。
不停地對軟軟噓寒問暖，還給她買早飯帶紅糖水，還主動提出幫軟軟補她的文科薄弱項。
軟軟對江辰的態度好了不少。
本來到這裡也沒什麼，因為軟軟經過我這些天的特訓，已經堅定了自己不在大學前談戀愛的決心。
我也很相信她能做到。
但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軟軟忽然變得很奇怪，一回來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裡，除了吃飯很少出來，時不時還會在房間裡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有的時候我叫她出來吃水果，她也是頭髮亂糟糟，面色紅潤。
和家人待在一起時，還會忽然莫名笑出來。
就好像，少女懷春了一般……
再加上彈幕說軟軟這些天和江辰關係越來越好了。
我心中警鈴大作。
難道江辰那小子真這麼了不起，能夠突破我為軟軟精心設置的防線？
想看看彈幕瞭解一下發生了什麼，可彈幕也不知道。
這幾年和彈幕相處下來，我知道彈幕的視角不是全知全能的，一切都要看幕後運營的安排。
跟我們平時看綜藝直播區別不大。
我犯了難。
既不想讓軟軟這麼早就開始早戀，也不想因為處理不好，讓軟軟留下陰影，心裡受到創傷以後拒絕戀愛。
思來想去，我準備從琪琪入手。
一來，是因為琪琪和軟軟是同齡人，琪琪雖然年紀小又很有主意。
二來，如果能夠借機進一步拉近姐妹兩人的關係就更好了。

-11-
聽了我委婉的措辭，琪琪面色古怪。
「應該不是因為這個吧。那江辰雖然長得人模人樣的，但是軟軟應該不會喜歡他。」
我憂心忡忡。
「可是最近你妹妹的表現你應該也看到了，我總感覺軟軟有什麼事瞞著我。」
琪琪歎了口氣，回房間將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
打開後滑動了兩下，然後遞給了我。
我接過來一看，才發現是聊天記錄，備註則是「江辰」。
我隨便滑動了一下，兩個人的聊天記錄長得翻都翻不完。
雖然江辰發的消息佔據大多數。
彈幕登時熱鬧起來了。
【我就說女配還是逃脫不了喜歡男主的命運吧。】
【不是，男主不會真的改成喜歡女配了吧，那我的 CP 怎麼辦？】
【CPCP，天天滿腦子都是戀愛，你們不覺得這男主完全配不上我的兩個女鵝嗎？】
【河南拔智齒，支持兩個女鵝獨美。】
【還有俺的電子媽媽，三人獨美吧。】
看到彈幕，我的手指有些顫抖。
其實早在一年前，我為了避免所謂的男女主相遇，就臨時改變主意換了軟軟和琪琪的初中。
後來看到彈幕說男主留在原劇情的初中的時候，我是真的高興。
但事實證明，我是高興太早了。
因為開學才幾個月，江辰就跟著轉了過來。
這完全是原劇情裡面沒有的情節。
我忽然感覺有些頭暈目眩。
難道所謂的原劇情這麼強大，強大到無論我做多少努力都始終無法改變嗎？
「媽，你想什麼呢？」
琪琪的聲音將我從短暫的失神中喚醒了過來。
「和江辰聊天的人確實是我，但我是用的軟軟的名義啊。」
「什麼？」
我有些雲裡霧裡。
什麼叫用軟軟的名義？
琪琪眼神飄忽。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怕江辰騷擾她，就讓她把江辰推給了我，我頂替她的名義敷衍江辰。我先說好，我不是主動要幫她的，還不是她天天在我面前一副苦唧唧的樣子，不然我才不樂意。」
我一愣，原來是這樣的嗎？
琪琪咳嗽一聲。
「而且媽媽你看，我只有在江辰問作業的時候回了一下他。平時的消息我都當沒看見的。」
「還真是。」
我這下徹底放心了。
「可是軟軟不是已經拒絕江辰了嗎，直接不加他不就好了嗎。」
我疑惑道。
聽到我的話，琪琪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凝重了起來，表情也變得糾結。
我的聲音儘量柔和。
「沒關係寶貝，如果沒想好什麼時候說，可以先不說，媽媽相信你們兩個。」
琪琪抿著嘴，像是下定了決心。
「其實，軟軟和我說，雖然她明明應該很討厭江辰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12-
讓琪琪回房睡覺之後，我抱著膝蓋坐在了床上。
我不知道怎麼說我此刻的心情。
憤怒傷心疑惑……
但我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軟軟將來被江辰傷害。
更害怕琪琪落得彈幕裡說的那種結局。
那種因為嫉妒女主，綁架女主最後自殺的結局。
為什麼呢？
劇情有這麼大的不可抗力嗎？
軟軟已經褪去了軟弱，逐漸開始變得勇敢。
而琪琪也早就成為了一個善良、堅強、懂事的女孩子。
如果她們的結局還是像原來這樣，我做的一切努力又有什麼意義呢？
此時，彈幕和我的心情一樣不平靜。
彈幕吵成一團，不過這一次，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樣憤怒，只有小部分還在支援男女主在一起。
無數人站出來為我發聲。
她們紛紛說要去官方下聯合請願，要求改變我們的設定，還我們一個自由的世界。
【本來只是當一個普通的戀綜看的，但是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她們也是活生生的人了。】
【就是活生生的人啊，這本書自從衍生出自己的小世界之後，我們就不應該再把他們當成紙片人來看待了。】
【是噠，如果跨次元見面業務開放的話，我一定會去看望我的媽媽和女鵝的，偷偷瞟一眼那種。】
【彈幕的戀愛腦別吵了，沉默的大多數來了！第一次發彈幕，為我的媽媽！】
【我剛好認識這個綜藝的策劃，我去找她說說。】
【我哥已經去了，他說如果不是這檔綜藝，嫂子才不會給他生孩子哈哈。】
【支持媽媽和兩個女鵝還有我開開心心生活在一起，所以我不允許有人拆散我們一家四口！！！！】
【支持不允許有人拆散我們一家五口。】
【支持不允許有人拆散我們一家六口。】
【……】
看著面前滾落的彈幕，我眨了眨眼睛，眼淚忽然跟著掉了下來。
我忽然覺得沒有那麼難受了。
因為此時此刻，在另一個世界，還有這麼多人在為了我和琪琪軟軟的自由而努力。
那我還有什麼資格放棄？

-13-
我去見了江辰的媽媽一面。
她還是那樣長發紅唇，穿著一身紅色連衣裙，整個人自信又張揚。
我將菜單遞過去。
「江媽媽，你看看要喝點什麼。」
江媽媽伸手接過，還對我吐了吐舌頭。
「別叫我江媽媽，我叫江燕，燕子的燕，我可不想因為生個孩子而失去自己的名字。」
我讚歎道：「你真是人如其名。」
「有眼光，之前還有人笑話我名字土氣。」
江燕笑笑，勾選了一杯咖啡，然後將功能表遞給服務員。
「說吧，你找我什麼事，是不是因為我那個兒子？」
我點頭，也不和她繞彎子，直接將學校裡江辰和軟軟琪琪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越聽，江燕的臉色越有些尷尬。
最後聽到我說送早餐的事情，她猛然站起來一拍桌子。
「肯定跟他那個花花腸子的爸學的！」
我感覺我的心臟跟著桌子一起震了一下。
江燕這才意識到我還在場，立馬坐下來和我道歉。
「不好意思啊楊婉姐，說起來都怪我，我這幾年一直忙著背地裡跟我那預定前夫爭公司呢，孩子要麼是保姆帶，要麼是他爸帶，我沒想到他會長歪成這個樣子。你放心，我回去就嚴加管教他，絕對不會讓他繼續騷擾你家兩個小寶貝。」
我被江燕話裡的信息量衝擊到了。
什麼叫因為爭公司而沒時間帶孩子？
江燕按了按太陽穴。
像飲酒一樣將服務員送來的咖啡一口悶了。
然後開始跟我講她這些年的故事。
原來早年江辰爸爸也是靠著不停地送禮物花言巧語拿下了江燕，兩人白手起家有了後來的公司，直到江燕生孩子前，她在公司裡的話語權都很大。
但因為江辰的誕生，江燕不得不抽出更多時間帶江辰。
導致江辰爸爸慢慢將江燕從公司邊緣化，後面更是被江燕發現多次出軌。
不過江燕並沒有就此第一時間和江辰爸爸鬧翻，而是潛藏蟄伏，一點點收集江辰爸爸的罪證，要將公司奪回去。
也因此，忽略了江辰的成長。
也許是那天的咖啡太醉人，也許是那天的小雨太安靜。
江燕和我講了很多很多事情，也聽我說了很多很多事情。
養孩子的路上不是一帆風順，我也曾被氣得在夜裡失眠，輾轉反側。
第二天還要起床準備好早餐後去上班。
可能因為我們都在生活中承擔共同的角色。
我們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一樣，毫無生疏感。
就好像我們早就應該認識，成為彼此的知音。
咖啡續了一杯又一杯，人也越來越精神。
江燕再三和我保證會接管江辰的教育之後，才回了家。
那天的月亮很圓。

-14-
回到家的時候，家裡靜悄悄的，燈都沒關。
我剛換完鞋，忽然聽見軟軟的臥室裡傳來一陣動靜。
我立馬警惕起來。
試探性地敲了敲房門。
「軟軟，你在家嗎？」
沒人回答。
我一隻手按在手機的關機鍵上，另一隻手慢慢推開了房門。
裡面一片漆黑。
我剛要打開燈，不知道什麼東西忽然撞在了我的腿上。
我嚇得猛地往後一退。
忽然，一捧亮光慢慢從遠處向我靠近。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火光映照出琪琪和軟軟那兩張紅彤彤的臉, 兩個人手裡還一起舉著一個大大的草莓蛋糕。
而我老公則站在兩人後面, 為她們打著拍子。
直到這時候，我才看清我腳下的原來是一隻奶呼呼的三花小貓。
小貓眼睛圓滾滾的，脖子上還寄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它一點都不怕生, 還在努力地往我身上撲。
我一把將它抱了起來。
「好可愛的小貓。」
琪琪挑眉道：「這可是妹妹藏在房間半個月給你準備的禮物。」
一時間，軟軟這ẗŭ̀ₖ段時間的奇怪表現都在我的腦海中慢慢浮現。
難道說, 其實軟軟不是因為江辰反常, 而是因為這只小貓嗎？
我心裡湧現出一股暖流, 不僅僅是因為感動, 更是因為這就好像在告訴我, 軟軟對江辰的那點強制情感其實還沒有一隻小貓來得觸動大。
我眨了眨眼睛。
「可是我平時也會進來給妹妹打掃衛生啊, 那時候你藏在哪？」
軟軟得意道：「那當然是放姐姐的房間啦。」
琪琪有潔癖，她的房間都是自己在打掃。
我揶揄道：「你們倆感情真好。」
琪琪冷哼一聲。
「誰和她關係好。」
話是這麼說, 嘴角卻翹了起來。
軟軟則是用一隻手抱住了琪琪的胳膊。
她大聲道：
「那是當然，我和姐姐天下第一好！」
「好了, 不說這些了，全世界最好的媽媽, 請許願！」
我將小貓交給老公，雙手合十，認真許願。
願所有愛我和我愛的人，都平平安安。
且自由。

-15-
第Ŧŭ₇二天，軟軟回來就和我說，江辰跟她道歉了, 說不知道他之前的行為是在騷擾她。
她還說江辰馬上就會轉回之前的學校。
在他徹底懂事成熟之Ŧŭ̀⁵前, 他不會再出現在軟軟的面前。
江燕真是一個特別又極好的人。
有這樣的媽媽, 江辰應該不會再長歪了。
我想。
我仔細端詳著軟軟臉上的神色, 見只有如釋重負，沒有傷心之類的情緒，我終於松了口氣。
而琪琪也湊過來和我說, 她對江辰所產生的微妙情緒也煙消雲散了，讓我不要再為她們兩個擔心。
她也會在學校保護好妹妹。
與此同時, 彈幕也在歡呼雀躍。
說經過大規模的抵制, 以及部分有實力的姐妹的權力壓制。
節目組也終於做出了承諾，以後不會再對我們進行任何的干擾，承認我們是自由的小世界。
今天過後，節目也會正式取締。
也就是說, 今天之後，我也無法看到這些彈幕了。
密密麻麻的彈幕從我面前閃過。
大家既在喝彩祝福, 也在流淚告別。
我看著看著，眼眶也慢慢濕潤了。
我忽然伸出手, 將軟軟和琪琪一起攬了過來，左邊一個，右邊一個。
然後對著彈幕比耶。
雖然軟軟和琪琪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跟著做起了動作。
就像是劇組殺青一樣。
我哽咽著說起我的結束詞。
「謝謝你們，看到這裡的你們，無論是今天，還是明天，都請一定要幸福, 一定要努力地做自己，一定要燦爛地存在，好嗎？」
好嗎？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