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千金,在貧民窟住了十七年,終於被親生父母找到。
富麗堂皇的大廳。
親媽愧疚地看著我。
「知知,媽媽早已把嘉欣當成親生女兒,所以決定將她也留下,你不會介意吧。」
我微微一笑:
「當然不介意,其實我也很捨不得養父母,可以讓他們在這住下嗎?」
1.
就這樣,我的養父母、也就是假千金的親爸親媽在這幢豪宅裡住下來。
從來沒上過班的兩個無業遊民,從貧民窟搬進寸土寸金的頂級富人區,他們簡直要樂瘋了。
還覺得這是托了親生女兒的福。
「我們嘉欣天生就是個有福氣的,爸爸媽媽真是沾了你的光。」
「那還用說,也不看看是誰生下來的。」
兩個人沾沾自喜的時候,絲毫沒有留意到趙嘉欣難堪且蒼白的臉色。
她如今只是個冒牌千金,本來在家裡地位就尷尬,現在還多了兩個蠢貨父母一天到晚在身邊逼逼叨叨。
估計心裡已經有一萬頭羊駝奔騰而過。
「爸,媽,你們先吃東西吧。」
我乖巧地拿了兩盅燕窩遞給他們倆。
趙保林和周月娥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瞬間冷了不少,但礙於我如今的身份,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勉強對我說了聲「謝謝」。
他們明知當初是我提議讓他們倆留下來的,卻依舊對我冷眼以對,不曾有過半分好臉色。
也是。
畢竟這十多年,我在他們家為奴為僕,活得比一條狗還不如。
試想一下,本來是家裡的一條狗,突然搖身一變成了有錢人家的大小姐,而且還時不時威脅著他們親生女兒的地位。
他們能有好臉色給我嗎?
瞥見我親生父母逐漸變淡的臉色,趙嘉欣壓下表情,冷著聲音道: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我們家的規矩,麻煩兩位別再說了,先吃飯吧。」
趙保林和周月娥面面相覷。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趕緊閉上嘴巴,低頭喝燕窩。
吸溜吸溜的聲音讓餐桌上的人無不蹙眉。
富豪老爸陸向遠首先忍不住了,放下手裡的餐具,淡然說道:
「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接著是我那高貴優雅的親媽。
「我也是,慢用。」
趙保林和周月娥嘴都顧不得擦,慌忙回應:
「好好好。」
趙嘉欣的臉更白了,握著餐具的手也逐漸發白。
眼瞼低垂,眸中情緒不明。
陸澤允,也就是我親哥,此刻正朝我看過來。
眉心緊蹙,一張疏朗淡泊的臉寫滿不悅及怨懟。
不用說,肯定在埋怨我為什麼要讓這兩個貨留在他家,害得一家人現在連個飯都吃不安寧。
我絲毫沒有將他的不滿放在心上,旁若無人地繼續吃飯。
不讓他們倆留下來,要怎麼打趙嘉欣的臉?
怎麼讓她顏面盡失?
怎麼讓我的親生父母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呢?
2.
晚上。
母親莊雅蘭敲響我的房門。
她今年四十出頭,因為保養得相當不差,看起來就像三十歲左右。
一開始,母親只是詢問我在這個家裡住得怎麼樣,習不習慣等等。
很快就進入正題。
「知知,你養父母在我們家也住了一個月,媽媽覺得他們跟我們的生活習性終究不同,你看,要不要讓他們暫時回老家去呢?」
趙保林和周月娥一輩子從來沒幹過正經事,不僅好吃懶做,還貪慕虛榮。
我早猜到,不出一個月,陸家人就會受不了那兩個懶鬼。
不過,能跟陸家扯上這麼點關係,是他們家祖墳冒青煙了才撞到的好事情,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放掉一條大魚。
如果要趕他們走,對方勢必會拿自己女兒趙嘉欣作要脅,那就要看我的親爸媽舍不捨得了。
我故作乖巧地點點頭。
「雖然我也很捨不得他們,但一直住在這裡確實不是辦法,那就讓他們回去吧。」
3.
翌日,聽到劉管家委婉提出讓兩人回老家,趙保林和周月娥臉色大變。
這驕奢安逸的豪門生活才剛享受了一個月,就要被剝奪,叫他們如何能接受。
「不行,親生女兒還在這裡,我們兩口子哪裡也不去。」
「就是,可憐我們嘉欣從生下來就沒有享受到親生父母的疼愛,如今好不容易一家三口終於團聚,你怎麼能讓我們走呢。」
說得冠冕堂皇,事實上誰不知道他們不願離去的真正原因。
劉管家唇角勾出一抹鄙夷。
就連旁邊幾個傭人臉上都毫不掩飾地露出嘲弄的神色。
大家若有若無地朝趙嘉欣望過去。
也不知這位昔日嬌生慣養、集所有寵愛于一身的千金大小姐,此刻是什麼心情。
畢竟她的身份,陸家上上下下早已一清二楚。
「你們先回老家去,有時間我會去看你們的。」
趙嘉欣穿著香奈兒高定的小裙子,神情優雅淡然。
應該是不想在傭人面前失了面子。
對面的兩人皆是一愣,許是沒料到親生女兒會這麼說。
周月娥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眶泛紅,語氣哽咽:
「嘉欣,媽媽捨不得你,媽媽不想走,無論怎麼樣我們一家人也要在一起。」
「對,除非你跟我們一起走。」
趙保林說得斬釘截鐵。
他倒是不傻,知道陸氏夫妻倆捨不得趙嘉欣,所以想抓住這個軟肋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
趙嘉欣嘴唇緊抿,目光灼灼。
估計快被她這對蠢貨父母搞瘋了。
十七年從未養育過她一天,一出現就死死抓住她這根救命稻草,我不相信趙嘉欣對自己親爹媽能有幾分真感情。
此刻她還沒意識到,自己眼中對親生父母的那份嫌棄已經十分明顯。
4.
聽到趙保林和周月娥夫妻倆要帶趙嘉欣回老家,母親莊雅蘭瞬間猶豫了。
畢竟是十七年的母女之情,加上趙嘉欣在她面前哭得梨花帶雨。
「媽媽,我不想離開你跟爸爸,在我心裡,只有你和爸爸,還有哥哥才是我的親人,您就讓我待在這個家裡好嗎?」
這番情真意切的表白讓母親紅了眼眶,她緊緊抱住對方。
「放心,媽媽不會讓你走的,嘉欣永遠都是媽媽的乖女兒。」
我掩上房門,沒有去打擾她們母女倆的溫情一刻。
沒過一會,趙嘉欣從房間走出來。
看到走廊上的我,她的眉眼露出一抹遲疑,語氣警惕:
「媽媽已經睡了,她這會兒不想被人打擾。」
我笑了笑。
「是嗎,我沒什麼事。」
她松了口氣。
我接著又道:
「其實我是覺得養父母住在這兒名不正言不順,不如讓他們做點事吧,養父會開車,養母能打掃衛生,至少不會被人說閒話對不對。」
趙嘉欣表情一滯,錯愕地瞪著我。
想來已經聽懂了我的意思。
親爹媽在自家當司機和保姆,那個被說閒話的人絕對不會是我。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故作不解:
「什麼?」
「為什麼要提議他們在這裡住下?」
趙嘉欣的語氣摻雜著怒意,顯然已經對此不爽很久了。
「當然是捨不得,你剛剛在媽媽面前痛哭流涕的,不也是捨不得與父母分開嗎?」
我的話讓她眉眼間冷淡了不少,神情也倨傲起來。
與剛才哭得楚楚可憐的模樣大相徑庭。
「媽媽永遠也不會讓我離開這個家的。」
她的語氣很篤定、很自信,隱隱帶著一抹挑釁。
我朝她微微一笑。
「是嗎,那再好不過。」
5.
聽到我建議她在這個家裡適當做些事情,周月娥立刻跳起腳來。
「什麼,讓我在這當保姆,你是不是瘋了?」
「媽,我只是建議,畢竟你跟爸爸每天白白住在這兒也說不過去。」
「什麼白白住在這兒,趙知,你是不是忘了誰把你養大的,更何況我親生女兒還在這個家裡呢,讓我當保姆,沒門。」
周月娥罵罵咧咧,一頓瘋狂輸出。
我倒也不惱,本來就沒指望他們會答應,那天只不過是想刺激趙嘉欣而已。
如果他們真答應了,我反而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
「既然你們不願意就算了,當我沒說。」
周月娥聽到我這麼說,臉上的怒意才漸漸消下去。
6.
很快,就到了我 17 歲生日。
也是趙嘉欣的生日。
陸家決定在別墅舉辦一個大型派對,向眾人宣佈我的身份,順便正式收趙嘉欣為養女。
趙保林和周月娥喜不自勝,親生女兒被陸氏財團董事長收為養女,也就代表他們一隻腳跨入財富的大門。
叫他們如何不喜。
派對那天,別墅停車場豪車雲集。
據說整個 A 市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
化妝間裡,我和趙嘉欣同時試著禮服。
我穿上了人生中第一條奢侈品裙子,第一次戴上華麗的珠寶,看著鏡子裡那個有些冷漠且美麗的女孩,一時間竟不敢認。
母親在幫我整理衣服的時候,無意間看到我手腕上兩條長長的傷疤,語氣詫異:
「知知,這是怎麼回事?」
一旁的趙嘉欣和周月娥聞聲望過來。
周月娥臉色一變,表情顯得很緊張。
我勾了勾唇角。
看來她還沒忘記。
十歲左右的某天下午,趙保林和周月娥打麻將回家,兩個人臉色相當黑,應該是輸了不少。
熟知二人秉性的我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默默在廚房燒火做飯,祈禱他們倆不會突然間爆發。
然而祈禱無效。
因為一個青菜炒得有點咸,周月娥一個耳光就把我拍到了地上。
「臭丫頭,你是不是想齁死我,故意放那麼鹹。」
我瑟瑟發抖地爬起來,瘋狂搖頭。
「不是的,媽媽,我是不小心的。」
對方根本不聽我的解釋,又是一個耳光甩過來。
「別叫我媽,我不是你媽,也不知道是哪個浪蹄子生下來的,瞧你那副騷樣兒。」
很久以前,我還不知道為什麼媽媽每次一打罵我,就要把她自己也罵進去。
後面才知道原來人家罵的根本不是她自己。
周月娥和趙保林早就知道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兩個耳光根本不足以平息怒火,周月娥猛然拽住我的頭髮,將我從桌子底下拖出來。
撕心裂肺的疼痛從頭皮上傳來。
我怕得要命,一邊哭一邊哀求對方:
「不要打我,媽媽,求求你了,不要打……」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哭,號喪啊,老子的錢就是這麼被你哭沒的。」
趙保林像個兇神惡煞,突然間起身,朝我的肚子踹了好幾腳。
踹完之後還不解氣,隨手拿起旁邊的一把竹椅往我身上砸過來。
那把竹椅的一隻腿壞了,露出鋒利的一端。
我害怕會砸到自己的臉,下意識伸手去擋。
竹尖劃過我的手臂,血流如注。
「小時候摔跤劃破的。」
我雲淡風輕地跟母親解釋道。
周月娥松了口氣,一點負罪感都沒有。
我甚至看到她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鄙夷。
接著巴巴圍著她的寶貝女兒左看看,右看看。
趙嘉欣的禮服是白色的,帶著鏤空的蕾絲花邊,掐腰設計。
她身姿纖瘦,全身上下肌膚雪白,沒有一點傷疤,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呵護養大的。
像個溫室裡的小公主。
母親有些難過地看著我,表情傷感。
「知知,你受苦了。」
是啊,我的確受苦了。
如果我跟她說,自己小時候過得很慘,幾乎每天都會被周月娥和趙保林毒打,挨過的打甚至比趙嘉欣吃過的飯都多。
她能割斷與趙嘉欣的母女情分,把她送回鄉下去嗎?
應該不會。
媽媽也許會幫她解釋,「嘉欣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你能原諒她嗎?」
畢竟她當了趙嘉欣十七年的媽媽。
而成為我的媽媽,才剛剛一個月。
7.
宴會還沒開始,我就已經覺得很無聊了。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一個人也不認識。
而趙嘉欣則顯得遊刃有餘多了。
與一幫小姐妹在二樓相談甚歡,陸澤允也在。
看得出來,他們有很多共同的朋友。
一旁的茶几上擺放著許多包裝精美的生日禮物。
不知道是誰講了個段子,眾人一哄而笑。
穩坐 C 位的趙嘉欣掩著嘴,眉眼愉悅,得意地朝我看過來。
那神情明晃晃在告訴我,縱然她是個假千金,也比我這個真千金風光多了。
「對了,陸澤允,怎麼沒見你的禮物?」
「用得著你提醒,別忘了,人家可是寵妹狂魔。」
……
在一陣歡聲笑語中,陸澤允從盒子裡拿出一塊精美的腕表。
有人瞪大眼睛驚呼:
「這可是寶格麗最新款,陸少真是大手筆。」
「要不怎麼說是寵妹狂魔呢。」
「下輩子我也來投胎當你妹妹好了。」
「你滾一邊去啦。」
趙嘉欣臉上漾著幸福與榮耀,她接過禮物,語氣嬌嗔:
「謝謝哥哥,還是哥哥最好了。」
陸澤允寵溺摸摸她的額頭。
「傻丫頭。」
真是一幅兄妹情深的好畫面。
8.
一個穿黑色禮服、個子嬌小的女生走到我面前,目光打量。
「你就是莊阿姨的親生女兒?」
我沒否認,隨即應道:
「嗯。」
她感歎道:
「果然跟莊阿姨長得很像。」
我跟母親確實長得有些相像。
不知道怎麼回應對方,只能禮貌點點頭。
「謝謝。」
「話說,你可比趙嘉欣漂亮多啦。」
對方很是自來熟地站到我身邊,大方說道。
我姑且當她是誇獎好了,再次回了一句:
「是嗎,謝謝。」
「陸澤允腦子是不是缺根筋,把自己親妹妹晾在這裡,假妹妹卻寵成了一個寶。」
女生嘖嘖搖頭,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我奇怪地朝她看過去。
難不成她跟陸澤允兩兄妹有過節?
「怎麼,我說的不是實話?」
我想了想。
「這是人家的自由,想對誰好就對誰好,用不著顧忌別人。」
女生表情有些探究,語氣質疑:
「難道你就不恨,不覺得這對你很不公平嗎?」
我拿起旁邊的果汁,喝了一口。
「當然恨了,我恨不得時間穿回到二十年前,被抱錯的人是陸澤允,讓他在窮困潦倒的家庭裡長大,父母脾氣很不好,天天酗酒打麻將,平均兩天揍他一頓,初中就逼他輟學,最好他的母親還三不五時非禮他一次……」
話說到這裡,我突然間刹住。
安靜下來,沒再開口。
女生愣愣看著我,半張著嘴巴,像是被我的話給震撼到。
半晌,她才緩緩開口:
「那個,對不起啊。」
奇怪。
從我回到陸家那天起,沒有任何一個人對我說過對不起。
第一個跟我說對不起的人,居然是一個陌生女孩子。
我收起情緒,朝她笑笑。
「為什麼要道歉,跟你沒關係。」
時間來到六點半,再過一會兒,宴會就要正式開始。
我跟女生道別,來到一樓,四處尋找趙保林的身影。
找了許久,果然在地下庫的健身房裡看見了他。
「爸爸,你怎麼在這兒?」
我驚訝地問他。
趙保林看見我,神情有些意外,也有點不自然。
「你媽媽怕我喝酒,讓我待在這裡不要出去。」
周月娥想得還挺周到。
趙保林酗酒成癮,一喝醉就會發酒瘋。
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她當然不想這個酒鬼老公出什麼狀況。
「媽媽怎麼能這樣,就算不讓你出去,也得給你拿點吃的來吧。」
我故作不滿。
對方眼睛一亮,露出猥瑣且討好的笑容。
「知知,還是你對爸爸好,要不你去拿點東西下來,我都還沒吃晚飯呢。」
「行,你想吃什麼?」
「都可以,有肉就行。對了,能不能幫爸爸拿一杯酒,一杯就好。」
我擺出為難的表情。
「媽媽不會罵我吧?」
對方信誓旦旦,語氣裡卻是掩蓋不住的貪婪。
「不會的,爸爸就喝一杯,一杯而已。」
我來到酒窖,找出 3 瓶陳年佳釀,又去廚房裝了滿滿兩大盤食物,端著託盤來到地下室。
趙保林眼睛都直了,很快便開始大快朵頤。
15.
回到二樓,在走廊上和陸澤允撞個正著。
看來他與趙嘉欣秀完兄妹情深了。
我也懶得跟他客套,準備掉頭就走。
「趙知。」
對方叫住我。
爸媽都已經將我的姓氏改過來了,他居然還叫我趙知。
我淡然一笑,回頭看向他。
「什麼事?」
「從今天開始,嘉欣就是我們的親妹妹,我希望你能對她好點。」
他是不是有病?
「你對她好我不反對,至於我要對她怎麼樣,就不關你的事了。」
陸澤允眉頭緊蹙,神情很不悅。
「你非要這樣?」
「我怎麼樣了?」
「你的人生會出現意外,根本不關嘉欣的事情,如此刻意針對她,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盯著他,本來平靜的內心突然煩躁。
「你腦子是不是有坑,我真希望以後你的親兒子也能被人抱錯,最好是抱到尼泊爾那種飯吃不飽、書也讀不了的地方,十七年後再給你換回來,看你還能不能如此大言不慚。」
陸澤允一頓,眼睛裡明顯有了怒火。
「你這話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有種再說一遍。」
「說你大爺,滾。」
陸澤允抿著唇,氣得渾身顫抖。
這種大少爺長到這麼大,估計還沒被人指著鼻子罵過。
正好讓他體驗一下。
「哥哥,你們在說什麼?」
趙嘉欣詫異地走過來,目光往我這邊瞟了瞟。
「在說百因必有果,他的報應就是我。」
我冷冷笑了一下,隨即離開。
9.
儘管吵架吵贏了,我還是被氣得不行。
不得不來到洗手間冷靜一下。
一個女生正在鏡子前補妝,好像是趙嘉欣閨蜜團的一個小姐妹。
看到我走進來,她一臉不屑,順帶著翻了一個白眼。
想來是知道我的身份,要跟她的小姐妹同仇敵愾。
我沒空理她,本來打算洗把臉,無奈臉上畫了妝,只得作罷。
女生化完妝,離開洗手間之前,又施施然送了我一個白眼。
「眼睛沒事吧?」我隨口問道。
「什麼?」她停下腳步。
「沒什麼,我以為你天生鬥雞眼。」
她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對方走後,我在洗手間的檯面上看到一隻紅寶石鑽戒。
晶瑩透亮,璀璨奪目,看起來不便宜。
應該是剛剛那個女生遺忘在這裡的。
好歹也是陸家的客人,還是一定要還的。
只不過……
10.
我拿著那枚戒指從洗手間走出來,穿梭在一樓大廳。
客人越來越多,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我很快搜尋到周月娥的身影。
她穿得像個花蝴蝶,一會兒在這個貴婦面前毛遂自薦,一會兒在那個夫人面前恭維幾句。
簡直洋相百出,還自我感覺良好。
我聽到她興奮地跑到趙嘉欣面前邀功。
「欣欣,那個穿黃色裙子的可是財政局長的夫人,她兒子跟你一樣大,媽媽一會兒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趙嘉欣臉色一繃,大概是沒料到她的親媽能有這麼蠢,居然在這種場合下想著給她牽橋搭線。
她咬牙斥道:
「夠了,你能不能別管我的事情。」
周月娥表情訕訕,只能灰溜溜地離對方遠點。
我的目光如影隨形地跟了她許久,直到對方走進洗手間,才緊隨其後走進來。
等到周月娥從閣間裡出來時,我正在洗手台旁拿著那枚紅寶石戒指仔細打量。
「你在這幹嗎?」對方沒好氣地斥了我一句。
從小到大,這是她跟我說話的標準語氣。
她似乎忘記我現在的身份了。
果然是蠢笨如豬。
但我沒跟她計較。
「媽媽,不知道是誰的戒指掉在這了。」
一聽到這個,對方的眼睛馬上滴溜起來。
「就是你手上的這個?」
「嗯,看起來還挺貴的,我得出去問問是誰掉的。」
「給我看看。」
對方的手飛快,一下就搶過去。
見財眼開這個詞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你不用管,我去問好了。」
我有點猶豫:
「媽,這個戒指看起來挺貴重的,你還是給我吧,萬一……」
「都說我去問我去問,你這死丫……」
她猛然住嘴,改口道:「怎麼,你還信不過你媽我?」
我緩緩收回手,笑道:
「當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
周月娥一臉愉悅地走出房間。
我很清楚,魚兒終於咬鉤了。
11.
宴會開始沒多久,母親莊雅蘭牽著我的手,開始跟各位叔伯、阿姨打招呼。
今天能來這裡的,幾乎都是 A 市的名流大腕。
我儘量讓自己表現得從容淡定,優雅大方。
「到底是親生女兒,這五官簡直跟雅蘭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是個小美人。」
「確實,個子又高,哎喲雅蘭,要不咱們結個親家吧。」
「你們家兒子都上大學了,跟知知年紀差得有點大,雅蘭你考慮下我們家慕川,今年高三,和知知一樣大。」
「我們家兒子才讀大一呢,也就比知知大兩歲。」
……
幾個珠光寶氣的婦人和媽媽一起開著玩笑,對我好一通誇讚。
她們完全忽略了一旁的趙嘉欣。
世人都是現實的,更何況處在這種名利場。
趙嘉欣的一張小臉原本還笑語嫣然,沒過多久就漸漸開始龜裂。
要笑不笑的表情掛在她臉上,十分難堪。
她沒有再跟上我們的腳步,沉眉斂目落在後面。
12.
沒過一會,趙嘉欣又施施然走上來。
不過 5 分鐘,她的氣場全然變了,眉眼間都充斥著一股竊喜跟愉悅。
她旁邊還站著一個人,正是之前在洗手間拿白眼翻我的女生。
女生捂著嘴小聲在趙嘉欣耳邊說了什麼。
「美娜,你會不會搞錯了?」
「怎麼可能,那會兒就我和她在洗手間,除了她根本就沒別人。」
趙嘉欣故意往我這看了一眼,語氣篤定:
「不可能,知知不是這種人。」
「你別被她外表騙了。總之,那個戒指是外婆留給我的,我今天一定要拿回來。」
嘀嘀咕咕的二人終於引起母親的注意。
「嘉欣,你們在說什麼?」
對方遲疑地朝我看過來,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
「媽媽,美娜說她的鑽戒不見了。」
母親聽到後,神色一頓,朝那個女孩看過去。
「是嗎,什麼時候的事?」
「陸夫人,就剛剛沒一會。」
「在哪裡不見的?」
「一樓洗手間。」
那個叫美娜的女生說完後,還特地瞥了我一眼ţů⁽。
十分耐人尋味。
母親察覺到了,神色有些奇怪。
「當時有人在洗手間嗎?」
對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趙嘉欣。
趙嘉欣再看向我,欲言又止。
「到底怎麼一回事,嘉欣你來說。」
短暫的寂靜過後。
「媽媽,美娜說,當時洗手間裡就她跟知知在那裡。」
母親莊雅蘭終於知道了怎麼回事,眼神瞬間犀利起來,語氣也加重不少:
「陳小姐,你的意思是懷疑我們家知知拿了你的鑽戒?」
陳美娜抿了抿唇角。
「陸夫人,我可沒這麼說,但當時洗手間裡確實只有我跟她兩個人。」
「除了這個,你還有其他證據嗎?」
對方沉默片刻。
「沒有。」
母親沉著聲音道:
「陳小姐,即便你年紀小,也應該明白一個道理,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還是慎言為好。」
「陸夫人,我從洗手間出來最多十分鐘,再回去就找不到我的戒指了,雖然沒有證據,但趙知的嫌疑卻是最大。這顆紅寶石戒指是過世的外婆留給我的,我今天一定要找到它,希望您能秉公處理。」
陳美娜毫不讓步地說道。
周圍的人群開始竊竊私語。
越來越多的賓客朝這邊聚集過來,議論紛紛。
趙嘉欣裝出一副左右為難的表情,實際上眉梢的得意都快要掩蓋不住了。
我還看見了周月娥。
一開始她很緊張,在聽到陳美娜把矛頭指向我,當著眾人說「趙知的嫌疑最大」後,整個人就鬆懈下來,臉上反倒是顯現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不得不說,這兩母女真的很像啊。
「知知,你有沒有什麼想跟媽媽說的?」
母親莊雅蘭鄭重地看著我。
「無論我說什麼,媽媽都會相信嗎?」
「當然,你是媽媽的親生女兒,無論你說什麼,媽媽都會無條件相信你。」
心中湧上來一陣暖意。
「不是我拿的。」
聽到我這麼說,母親舒了口氣。
陳美娜冷哼一聲。
「你說不是你就不是你,證據呢?」
「我沒有證據,乾脆報警好了,從現在開始封鎖現場,直到員警到來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離開,行了吧。」
「報警就報警。」
對面的周月娥臉色一僵,下意識摸向自己手袋。
趙嘉欣輕歎口氣,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美娜,我相信知知絕對不是那樣的人,要不先別報警,今天這麼多賓客在這裡,或許哪個客人不小心拿錯了也不一定,我們問一問好了,如果找不到再想辦法怎麼樣?」
陳美娜挑釁地看著我,未置可否。
「我能問一下,陳小姐的鑽石戒指大概價格是多少嗎?」
「那是我外婆留給我的,不值什麼錢,也就 500 多萬。」
我嘖嘖兩聲。
「500 萬,如果偷竊罪名成立的話,少說也得坐十年牢,我可背不起這鍋,咱們還是在這兒等員警吧。」
此言一出,周月娥臉色煞白。
明顯有些站不住了,緊緊攥著手包,試圖從人群中退出去。
我小聲跟母親說了幾句話。
她很快意會到,朝不遠處的秘書使了個眼色。
客廳大門被封鎖。
後門也一樣。
「各位親朋好友,實在抱歉,今晚的宴會出了一點小狀況,事關我女兒陸知的名譽,我們已經決定報警處理,相信員警很ţū₁快就能趕到,可能要耽誤大家一小會,希望諸位能體諒一下,一會兒宴會結束我會讓工作人員送一份禮品給大家,謝謝。」
大廳裡一陣騷動,但很快就安靜下來。
陳美娜氣定神閑站在那兒,似乎篤定是我偷了她的鑽戒。
趙嘉欣則是一副無可奈何又左右為難的表情。
只有周月娥,看得出來,她是真急了。
想出去又出不去,手上的包包變成燙手山芋。
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把她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滿頭大汗。
遠處警笛聲響起。
周月娥神色倉皇,差點跌坐在地。
整個人都開始發起抖來。
終於,她跌跌撞撞地走到趙嘉欣身旁,顫著聲音道:
「欣欣,能不能讓你朋友別報警了?」
趙嘉欣面色一繃。
「你在說什麼?」
周月娥應該是嚇壞了,這會兒也顧不得面子不面子。
「那個,你朋友的戒指是被我撿到了,就在我包包裡。」
趙嘉欣緩緩扭過頭,瞪著她親媽,連話都說不出來。
陳美娜也聽到了,一臉錯愕。
「嘉欣,這誰呀?」
詭異的安靜。
周月娥賠著笑臉:「同學,你好,我是嘉欣的媽媽,親媽。」
陳美娜呆住。
周月娥在眾目睽睽之下翻出那枚紅寶石鑽戒,遞給對方。
「喏,你的戒指在這兒。一會兒員警來你就跟他們說戒指找到了,讓他們回去吧。」
吃瓜群眾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的操作,都驚在原地。
沒過一會便哄聲四起。
各種鄙夷、嘲笑、諷刺、輕蔑的聲音紛紛襲來。
趙嘉欣的臉緋紅一片,幾乎要滴出血來。
她死死咬住嘴唇,盯著面前的農村婦女,眼睛裡迸發出一抹仇恨憤慨的光芒。
周月娥則完全不敢看她,哆哆嗦嗦地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陳美娜拿過鑽戒,語帶嘲諷:
「原來戒指在您這裡,剛剛怎麼不拿出來?」
「阿姨跟你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陳美娜表情無語,即便用腳趾想也能猜出來對方之前抱著什麼心思。
她掃了一眼趙嘉欣,十分嫌棄地嗤了一聲,拂袖離去。
如果做個「此生最羞辱時刻」排行榜,估計今天的這會兒能排到趙嘉欣榜首位置。
可惜地上沒有縫,要不然早就見不著她了。
母親看著對面的母女倆,臉上漸漸泛起冷意。
13.
大廳外突然傳來奇怪的吆喝聲,緊接著嘩啦一聲巨響,把賓客們嚇了一跳。
眾人回首望去。
門口走進來一個醉醺醺的男人,手拿酒瓶,搖搖晃晃,瘋言瘋語。
「老虎不發威,你當老子是病貓。」
「告訴你們,老子馬上就要成京市首富了。」
「你們知道我女兒是誰嗎,她是盛世集團董事長的養女,你們這些窮癟三敢看不起我,到時候讓你們一個個吃不了兜著走。」
這個醉醺醺的男人正是趙保林。
正當ẗŭ̀⁷我惋惜他今天怎麼沒有表演他的拿手好戲時,這貨把酒瓶狠狠往地上一摔,然後就開始脫衣服。
襯衫、褲子、鞋子……
直到全部退盡,赤身裸體。
賓客譁然,紛紛逃竄。
女士們一邊捂著眼睛一邊尖叫著後退。
周月娥氣急敗壞地跑上去,狠狠錘打著趙保林。
「你個天殺的,誰讓你喝酒了,也不看看今天什麼日子,把我們女兒臉都丟盡了。」
趙嘉欣怔怔站在原地。
她甚至忘了擋住眼睛,想來是被這幅名場面驚住了。
母親莊雅蘭氣得不行,怒斥道:
「保安在哪裡?快把這個神精病給我轟出去。」
此刻的趙保林看起來的確就像個神精病。
許是太高興了,他一把推開周月娥,甚至開始在大廳跳舞。
好在很快有保安上來,將他按倒在地。
沒過多久,員警也到了。
宴會上一片亂糟糟的。
趙嘉欣隔著人群朝我看過來。
這一刻,她眼裡的仇恨毫不掩飾。
莫非是覺得這樣的父母讓她難堪、丟臉了?
這可是我前十七年的日常呢。
她還沒有享受過他們的毒打,沒有在四五歲的時候淩晨六點就起床做飯,去地裡幹活,沒有在小學二年級被逼著輟學。
她在這宮殿一樣的房子裡長大,一大群傭人伺候著,每天的閒暇時間就是彈鋼琴、畫畫、下棋。
奇了怪了,當一切真相大白,她居然還仇恨起我來了。
鳩占鵲巢這麼多年,難道她就對我沒有一點愧疚之心?
對上趙嘉欣憎恨淩厲的眼神。
很顯然,她沒有。
此刻的她只恨我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為什麼要打破她天之嬌女的童話,為什麼沒有在那個貧窮卑賤的小鎮上死去。
我朝她笑笑。
是時候讓一切歸位了。
14.
宴會第二天,母親下令,立刻將趙保林和周月娥逐出陸家。
沒過一會,劉管家毫不客氣地把兩人的行李扔到地上。
「二位,麻煩快走點吧,再遲一會可別怪我叫保安。」
趙保林和周月娥明知他們昨晚闖了大禍,卻還是不知悔改,大聲叫囂道:
「想趕我們走,門都沒有,親生女兒在哪,我們就在哪。」
他們就像兩個無賴,坐在客廳門口哪也不去。
任憑劉管家口水說幹都無動於衷,最後只能去請示母親。
這一回,母親沒有猶豫。
「那就讓他們的親生女兒跟他們一起走吧。」
劉管家把話帶給趙保林夫婦倆,與此同時還拎了一個袋子。
裡面裝著趙嘉欣的衣物,寥寥幾件。
趙嘉欣痛哭流涕、傷心欲絕。
「不,我不要走,這裡才是我的家,我哪裡都不去。」
「小……」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後,劉管家馬上改口:
「嘉欣,這是夫人下的命令,誰也不能違背,你還是趕緊走吧。」
「不,我不走,我要見媽媽。」
「夫人不會見你的。」
「我不信,我要給爸爸打電話。」
趙嘉欣擦乾眼淚,拿出手機開始撥號。
電話響了很久,卻一直無人接聽。
「陸先生正在美國洽談合作,嘉欣,你已經不是陸先生和陸夫人的親生女兒,何必自取其辱。」
劉管家正色說道。
「可我是他們親手養大的,難道不是親生的就要這樣隨便丟棄嗎?」
趙嘉欣帶著哭腔大喝一句。
「你已經享受得夠多了,看看你親生父母的這副德行,陸知小姐才是最可憐的那個。」
劉管家毫不客氣地反駁。
也許是樓下的動靜太大,陸澤允一臉詫異地走下樓。
「你們在幹嗎?」
趙嘉欣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迅速朝他撲過去。
「哥哥,媽媽要趕我走,你快去勸勸她。」
陸澤允神情錯愕。
「你說什麼,媽媽要趕你走,為什麼?」
「她說要讓我跟親生父母一起回去,可我不想回去,也不想離開你們。」
陸澤允立刻聽懂了,隨即抬頭:
「劉管家,我媽現在在哪裡?」
「澤允少爺,這是夫人剛下的命令,你還是不要干涉比較好。」
「別的我可以不干涉,但她要把嘉欣趕走,我絕對不同意。」
15.
「我做事情幾時需要你同意了?」
一個淡泊的聲音響起。
我看到母親莊雅蘭緩緩走下樓。
「媽,你是不是糊塗了,為什麼要把嘉欣趕走?」
陸澤允蹙著眉頭。
「放肆。」
冷厲地喝斥過後。
「劉管家,需要我教你怎麼做事嗎,保安呢?」
劉管家恭恭敬敬低下頭。
「夫人,我馬上就處理。」
趙嘉欣看著母親冷漠疏離的樣子,一直在抹眼淚,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被人要脅,既然如此,你們的親生女兒還給你們,從今天起,大家沒必要再見面了。」
這大概這就是上位者的氣場。
殺伐決斷、疏離淡泊,從不拖泥帶水。
我簡直想給親媽鼓個掌。
趙保林和周月娥徹底傻眼。
這劇情完全出乎他們意料,兩人顯然沒想好接下來該怎麼表演才合適。
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陸家的保安隊長帶著一幫人蜂擁而至。
「哎哎,你們幹嗎,快鬆開我。」
「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走,鬆手,給老子鬆手,聽到沒有。」
沒過一會,咋咋呼呼的聲音便聽不到了。
就連趙嘉欣也被他們請了出去。
陸澤允霸氣上前,想要護住她。
誰知保安大叔一點面子也沒給他留,推開的時候沒注意力道,差點讓陸澤允跘了個狗吃屎。
我彎了彎唇角。
16.
客廳恢復安靜。
陸澤允氣急敗壞,一抬頭便看見正下樓的我。
他氣不打一處來。
「這下你滿意了,終於把嘉欣給趕出去,你很得意是不是。」
這傢伙就是個智障,要不是親媽在樓下看著,我非懟死他不可。
故作幽怨地歎口氣。
「哥哥,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隨便你怎麼說吧。」
母親臉色相當不悅。
「陸澤允,你別忘記,知知才是你的親妹妹。」
「我可沒她這種陰險狡詐的妹妹。」
「你夠了,再這樣胡說八道就給我滾出去。」
陸澤允冷冷看我一眼。
「如果我滾出去,那她不就稱心如意了,白癡才這麼幹。」
我情不自禁挑下眉。
說得他好像有多聰明似的。
17.
趙嘉欣離開之後,陸澤允開始處處看我不順眼,跟我作對。
看起來像是要替他那個寶貝妹妹討回公道。
果然是寵妹狂魔。
那天,我房間的熱水器壞了,母親順勢問我要不要搬到趙嘉欣的房間。
據說整幢別墅,那個房間採光最好,浴缸超級大,衣帽間大得能跑步。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婉言拒絕。
「算了,我怕哥哥會不高興。」
媽媽撫了撫我的額頭。
「不用顧忌哥哥,知知想住哪就住哪,媽媽讓人把那個房間重新裝修一下,就裝成你喜歡的風格好嗎?」
其實我並不想住趙嘉欣那個房間,但為了給陸澤允添堵,還是欣然答應。
第二天,傭人開始清理房間。
看著衣帽間裡一摞一摞的品牌高定,以及琳琅滿目的鞋子。
毫不誇張地說,這裡面任何一件衣服都抵得上我之前在趙家十年的吃穿住行。
也不知道嬌生慣養的趙嘉欣,能不能習慣貧民窟的生活節奏。
陸澤允突然闖進來,大聲呵斥:
「你們在幹什麼?」
幾個傭人面面相覷,一個阿姨小心翼翼解釋道:
「澤允少爺,夫人吩咐我們把這個房間的東西整理出來,馬上就要裝修了。」
「為什麼要裝修?」
那個阿姨看了看我,沒再說話。
陸澤允瞬間明白,目光陰沉。
「趙知,你又打什麼主意?」
我刷著手機,漫不經心地回道:
「喔,媽媽說把這個房子重新裝修一下,讓我住進來。」
「這是嘉欣的房間。」
「所以得重新裝修。」
他氣得冷笑。
「你能不能要點臉?」
我按滅手機,直視著他。
「你能不能別犯賤?」
「什麼?」
「該不會你喜歡趙嘉欣,兄妹逾牆?雖說你們不是親生的,感覺還是有點怪怪的吧。」
陸澤允黑著臉,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袋垃圾。
「你是不是瘋了?」
看來不是我想的那樣。
「既然不是,當我沒說,奉勸你一句,離趙嘉欣遠一點,那女的不是好人。」
「我看你才不像好人,當初你是故意讓那兩夫妻在我們家住下來的對不對,就是為了把嘉欣趕出去。」
「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可是你親妹妹。」
「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
得。
我也懶得做面子工程了。
「可以,那咱們以後也省得打招呼了,爸媽面前除外,你覺得怎麼樣?」
陸澤允看著我,眼中涼涼。
「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18.
一開始我不知道陸澤允那句話什麼意思,直到兩周後,他帶著趙嘉欣回家。
我懂了。
餐桌上,父親和母親都在。
兩個禮拜不見,趙嘉欣黑了不少,皮膚也粗糙許多,鞋底沾滿泥濘。
她怯弱地站在那裡。
看來富家小姐變成鄉村土妞,只需要兩個禮拜就夠了。
我料到趙嘉欣一定會再回來,畢竟那家人的智商遲早會回籠,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這裡面應該少不了陸澤允的功勞。
「爸媽,我把嘉欣帶回來了。」
母親沉下臉。
「陸澤允,你這是幹嗎?」
對方語氣誠摯:
「媽,這兩個禮拜嘉欣吃了不少苦,手上都是血泡,你就讓她留下來吧,反正我們家也不差多養她一個,不是嗎?」
我嗤笑。
兩個禮拜,確實是吃了不少苦啊。
不知道他有沒有想過,我的前十七年又是怎麼過來的。
「爸爸,媽媽,我真的很想很想你們。」
趙嘉欣略帶哭腔的聲音響起。
母親聞言有些動容,朝她望過去。
父親放下餐具,語帶關切:
「嘉欣,你親生父母那邊怎麼說的?」
「他們天天只知道在牌桌上賭博,還說,以後根本就不管我了。」
呵呵,我信你個鬼。
以我對趙保林夫婦的瞭解,趙嘉欣於他們而言,現在妥妥就是一棵搖錢樹。
他們會不管她?
父親沒再說話。
母親也陷入沉默。
畢竟養了十七年,就算是只小貓或者小狗都會有感情,更何況一個人,哪能說丟就丟。
19.
就這樣,趙嘉欣又回到了陸家。
陸澤允第一時間沖我發難:
「趙知,現在嘉欣回來了,她的房間也該還給她了吧。」
我真懷疑他上輩子是不是趙嘉欣的一條狗。
「你應該去問媽媽,而不是來問我。」
「難道想要霸佔她房間的人不是你。」
趙嘉欣扯了扯陸澤允,表情怯怯,輕言細語:
「哥哥,算了。」
瞧這兄妹倆一唱一和的,搞得好像我成了壞人。
「難道不是她霸佔了我的房間、我的位置整整十七年,怎麼到你這裡反而成我的不是了。」
陸澤允哼了一聲,說得輕描淡寫。
「也許是因為你沒有那個福氣生活在這個家裡吧。」
真是有夠紮心的。
就沖這一句話,我跟陸澤允的關係這輩子也緩和不了。
我冷冷一笑。
「媽媽這會兒在茶室對不對?」
對面兩人一臉莫名其妙。
20.
「啪。」
手機裡的錄音剛播放完,母親便狠狠甩了陸澤允一個耳光。
清脆響亮。
鮮紅的手掌印在那張白皙的臉上,我心裡那叫一個爽。
趙嘉欣呆在原地。
陸澤允一臉蒙圈地捂住嘴,似乎也沒料到這個結果。
「媽,你打我?」
「我不能打你嗎?你妹妹叫陸知,不是趙知,下次再對你妹妹出言不遜試試。」
母親頓了頓。
「嘉欣,我會讓劉管家給你重新安排一個房間,既然回來了就跟知知好好相處,明白嗎?」
趙嘉欣看了看我,隨即斂眸,乖巧回道:
「我明白,媽媽。」
……
這一局大獲全勝。
剛走上二樓,胳膊就被陸澤允一把拽住。
他氣急敗壞地瞪著我。
「你居然還錄音?」
「沒錯,我比你想像中可要卑鄙無恥多了。」
「趙知,你是不是有病?」
「對啊,難道你有藥?」
對方氣得要命,目光灼灼盯著我。
我朝他莞爾一笑。
「陸澤允,我現在可是媽媽面前的大紅人呢,奉勸你一句,最好別惹我。」
說完這句話,便揚長而去。
21.
9 月份開學,母親把我轉進了趙嘉欣所在的私立高中。
一所名副其實的貴族高中。
我看到了好幾張熟面孔,都是之前在宴會上打過照面的。
陳美娜也在Ţū́⁶。
「美娜。」
趙嘉欣上前打招呼,卻換來對方一個白眼。
有一說一,她真的很喜歡翻白眼。
陳美娜跟旁邊的女生嘀咕了一句什麼,女生恍然大悟,看向趙嘉欣的眼神多了一絲輕蔑與不屑。
「她媽後來坐牢了沒?」
「沒有,看她可憐就算了。」
「她爸可真恐怖。」
「誰說不是,你沒看到那個場面,嘖嘖,我都有心理陰影了。」
兩個人語氣鄙夷,一邊討論一邊離去。
趙嘉欣嘴唇緊抿,攥著書包一動不動。
想不到這些富豪千金的友誼小船也是說翻就翻。
我有點感慨。
22.
好在我跟趙嘉欣不在同一個班,要不然每天上課還挺影響心情的。
剛坐下,一個略顯驚訝的聲音響起。
「陸知?」
難不成這地方還有認識我的人?
一抬頭,原來是那天在陸家跟我聊過天的女生。
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我還挺高興的。
「咦,是你啊。」
對方笑得也很愉悅,伸出一隻手。
「我叫舒暢。」
舒暢是我這學期的同桌,也順其自然地成了我新學校第一個朋友。
很快,我就發現她的與眾不同。
午餐時間,兩個人去飯堂吃午飯。
我打好飯,剛端起餐盤,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湯汁濺得校服到處都是。
一回頭,竟然是陳美娜。
對方見到我,習慣性翻個白眼,輕嗤一聲,端著餐盤走了。
我有點無語。
什麼人呐這是。
回到餐桌上,舒暢看著我的裙子詢問怎麼回事。
「沒什麼,被人撞了,還被翻了白眼。」
她挑挑眉。
「陳美娜?」
「你怎麼知道?」
舒暢搖了搖頭,隨即站起來,徑直朝後面的幾排餐桌走去。
我一時不明白她要幹嗎。
難不成是要替我打抱不平?
於是趕緊起身跟在她後面。
陳美娜正在餐桌前跟幾個女生說說笑笑。
當舒暢走到她們面前時,一個個瞬間不作聲了,不約而同看向她。
「誰幹的?」
舒暢雙手抱胸,抬起下巴,像個傲驕的小公主。
眾人這才看向她身後的我。
一時間面面相覷。
陳美娜神色一滯,手中的餐具滑落。
而舒暢的目光此刻也正直勾勾地盯著她。
「我不是故意的。」
出乎我意料的是,儘管看起來十分不願,陳美娜卻是解釋得飛快。
「所以呢?」
舒暢表情依舊傲驕。
沉默片刻,對方斂眉。
「對不起。」
我錯愕不已。
實在沒想到,陳美娜居然還會給我道歉。
這位舒大小姐……該不會是他們學校的校霸吧。
風波平息後,我們坐回餐桌上。
我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飯,終究是抵不過心中的好奇。
「舒暢,你爸爸不會是我們學校董事長吧。」
「你怎麼知道?」
……
可能是我表現得太震驚了,對方哈哈大笑。
「騙你的啦,我爸只是個開畫廊的,才不是什麼校長。」
「那為什麼大家好像都挺忌憚你的樣子?」
「可能是因為我哥吧。」
我好像聽懂了。
「你哥是校霸?」
舒暢搖搖頭。
「不是,他是全校第一名。」
喔,原來是學霸。
直到晚上,我才明白舒大小姐在學校裡如此豪橫的真正原因。
看著站在那輛庫裡南旁邊,穿著深色校服、劍眉星目的男生。
我一把拉住正要離開的舒暢。
「他是你哥?」
「嗯。」
艾瑪,長得也太帥了吧。
我發誓,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帥的男生,連電視裡也沒有。
難怪舒暢能在學校裡面作威作福,合著全校的女生都想當她嫂子。
我一時嘴快。
「你哥有女朋友嗎?」
「沒有,要介紹你們認識嗎?」
舒暢曖昧地朝我笑笑。
我捂住嘴,有點懷疑自己在做什麼美夢。
直到她拉著我走到那個男生面前。
「哥,這是莊阿姨的女兒陸知,你們認識一下。」
這麼近距離打量對方,簡直要挪不開眼了。
一張挺鼻薄唇,英眉入鬢的臉。
眸光漆黑瀲灩,勾人心魂。
能把校服穿出這種玉樹臨風、劍眉星目的感覺,估計全網找不到幾個。
真是人間尤物。
「舒可。」
男生深邃幽黑的眸子朝我看過來,伸出一隻手。
他們兩兄妹打招呼的方式還挺相像的。
「你好,我叫陸知。」
簡單認識後,他們兩人上了車。
「知知,明天見。」
舒暢愉快地跟我告別。
她居然叫我知知,就好像我們認識很久了一樣。
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交過朋友的我,心中忽地柔軟。
我同樣笑著朝她招招手。
「再見。」
23.
回到家裡,剛走上臺階,聽到有人在院子裡講話。
我走過去時,腳下突然踢到什麼東西。
趙嘉欣立刻從籐椅上站起來,看見我時表情略顯驚慌。
「你在給誰打電話?」我擰眉問她。
「沒,沒誰。」
對方很快鎮定下來,氣定神閑地看著我。
她演技還不賴。
我心裡很清楚,趙保林那裡絕對不會輕易跟趙嘉欣斷了聯繫。
如果她聰明一點,不要作死,在陸家安安靜靜待到畢業或者出國留學是不成問題的。
大概率母親還會給她找個條件好的相親物件,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
可惜,趙嘉欣註定是個不安分的。
就在昨天晚上,我還聽見她言辭閃爍地找陸澤允借錢。
要知道,既便她現在不是陸家親生的,每個月零用錢也不會少於六位數。
一個學生而已,六位數零用錢還不夠花?
如果她是拿那些錢去補貼趙保林兩口子,那她就愚蠢至極。
因為那兩口子的欲望堪比大海,就是搬一座金山也填不滿。
不過,這些都不關我事,她要作死誰都攔不住。
正要轉身。
「爸媽去參加宴會了,哥哥說要在院子裡燒烤,你來嗎?」
趙嘉欣突然問我。
她會這麼好心?
「不用……」
話到嘴邊我又及時咽回去,隨後改口:
「好啊。」
24.
我換好衣服下來,來到後院,看到好幾張陌生面孔。
都是男生,很年輕Ţŭ̀ₓ,最多比我大兩三歲。
「咦,陸澤允,這位是……」
一個略顯玩世不恭的男生看見了我。
陸澤允正在烤肉,聞言抬眸。
一抹惡意在他的唇邊勾起。
「我們家阿姨。」
男生有點不相信。
「真的假的,你們家阿姨還挺好看的嘛。」
「哎呀,哥哥,你怎麼這樣說知知。」
趙嘉欣撒嬌似的瞪了陸澤允一眼,像是在替我打抱不平。
我有一種想學陳美娜翻白眼的衝動。
想掉頭就走,猶豫一下還是算了。
就這樣走的話,他們不定說我什麼壞話。
於是大大方方在籐椅上坐下。
陸澤允烤完了五花肉,裝到盤子裡。
「一航哥,佑任哥,江宇哥,烤肉可以吃了哦。」
趙嘉欣熱情地呼喊各位,唯獨沒有叫我。
眾人一哄而上,討論著烤肉的味道。
似乎完全了忘記我這個人。
趙嘉欣若有似無地朝我這瞄了一眼,眉梢處漾著得意。
用這種方式來給我難堪,未免太幼稚了。
趁他們吃東西的工夫,我摁滅手機,去了一趟洗手間。
那些人大概是以為我走了,返回後院時聽到他們在興致勃勃地議論著。
「陸澤允,你這個妹妹看起來還挺拽的。」
「確實,一點也不像從貧民窟出來的。」
「怎麼感覺你們兩兄妹的感情不太好啊。」
陸澤允滿是不屑的聲音響起。
「這種妹妹你們誰要就拿去,我可不稀罕。」
「真的,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啊,妹妹我倒是不需要,沒准可以做我女朋友,嘿嘿。」
「你口味還挺重。」
「幹嗎,不是挺漂亮的嗎?」
「那種貧民窟出來的女的有幾個乾淨的,你倒是一點也不嫌。」
「我去,她可是你親妹,有你這樣當哥哥的嗎?」
「嘉欣說,那個鄉下有關她的流言蜚語可不少,奉勸你,玩玩可以,別當真。」
……
我感覺自己胸口跳得厲害,咚咚咚,就像在打鼓一樣。
太陽穴一突一突地。
手也忍不住在顫抖。
真是不知死活啊,非要往我的槍口上撞。
好啊,那大家就同歸於盡吧。
25.
我面無表情地走到陸澤允面前,趁他還沒反應過來,一腳踹翻前面的炭烤架。
陸澤允大驚失色,忙不迭往後退,卻不小心被旁邊的臺階跘了一下。
隨著眾人的驚呼,他摔倒在滿是炭火的地面。
「啊……」
陸澤允號叫著爬起來,狼狽得要命。
然而這還沒完,我又走到趙嘉欣面前,一個耳光狠狠掄過去。
「啪。」
清脆又響亮。
因為從小幹農活,我的手勁兒並不小,趙嘉欣被打得偏過頭去。
右邊臉上迅速紅腫起來。
另外幾個男生一臉蒙圈,目瞪口呆望著我。
我甩了甩手掌。
趙嘉欣捂著臉,眼睛裡迸發出屈辱仇恨的光芒。
「說來聽聽,到底是什麼樣的流言蜚語。」
她恨恨地看著我,沒有回話。
「趙知。」
陸澤允咬牙切齒的聲音響起。
「你是不是瘋了?」
我朝他冷笑。,
「陸澤允,你忘記上次媽媽警告過你什麼,這回就自求多福吧,還有趙嘉欣,我正愁沒理由把你趕出去,你可真會作死啊。」
兩人同時一愣。
陸澤允神情荒謬。
「你不會,又錄音了?」
我搖搖頭。
他松了口氣。
「我拍了視頻。」
對方一臉黑線。
趙嘉欣瞬間變色。
她是真的害怕了。
「手機給我。」陸澤允冷冷道。
「你在做什麼美夢?」
「趙知,手機給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哈。
搞得好像我求他原諒一樣。
我裝模作樣打開手機,在螢幕上按了幾下。
事實上,我剛剛根本就沒拍視頻。
「你做了什麼?」陸澤允面色凝重,難得地緊張起來。
「沒什麼,只不過把視頻發給媽媽而已。」
趙嘉欣緊張地搖頭。
「媽媽一定會生氣的,哥哥,快讓她撤回。」
我朝他們倆冷笑。
「要我撤回?行啊,你們倆跪下,說不定我會考慮。畢竟造謠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更何況你們兩個剛剛算是在造黃謠吧。」
陸澤允惱羞成怒。
「你做夢。」
「不要算了。」
我起身就要走,趙嘉欣急了。
「趙知,你不能走。」
我懶得理她。
身後響起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憑什麼說我造謠,是周月娥告訴我的,說你勾引趙保林。」
腳步倏然頓住。
屈辱的回憶排山倒海地襲來。
26.
從十二歲開始,趙保林就開始用莫名其妙的目光打量我。
無論我在做飯或是寫作業,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如影隨形地跟在後面。
令人毛骨悚然。
有一次晚上周月娥出門去了,我在浴室洗澡,突然聽到外面有人正試圖打開浴室門。
我嚇得魂飛魄散。
隔著毛玻璃,依稀能看到趙保林蠻橫的身影。
我趕緊穿上衣服將門頂住。
好在自己提前上了鎖,加上鋁合門有夠牢固,否則不敢想像那天會發生什麼事情。
從那之後,我像防賊似的防著趙保林,每天睡覺前都把門鎖得死死的,枕頭下面還要放一把菜刀。
幸虧周月娥性格強悍,趙保林不敢太明目張膽。
後來開始上初中,我毫不猶豫地申請住校,即便週六日也待在學校。
怕被老師發現我沒回家,就提前買些麵包放在宿舍,整個週末就靠那兩片麵包度日。
再後來,趙保林見我久久不回去,竟然以切斷我的生活費來要脅,還要逼我退學。
我當然不想退學,哪怕心中恨不得殺了他,週末也只能乖乖回去。
可能周月娥也覺察到什麼,週六日把趙保林看得特別緊,這倒讓我松了口氣。
但事情總有意外,有段時間周月娥摔斷腿住院,我以為趙保林要在醫院陪護,一時大意,晚上睡得比較沉。
結果就出了意外。
半夜,當我意識到有人在用鑰匙開房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還未等我下床,趙保林像頭兇狠的餓狼一樣撲過來,接著就開始扯我的衣服,全身上下亂摸。
我用力大叫,甚至癲狂尖叫,企圖激起左鄰右舍的注意。
但他立刻拿枕巾揉成一團,塞住我的嘴巴,死死將我壓在身下,自顧自地解皮帶,脫褲子。
那一刻,我以為自己要完了。
這輩子都完了。
可就算死,也不得落個這樣的下場。
那樣太便宜趙保林了。
於是我發瘋似的亂踢亂踹,用盡全身力氣,就像人死前的最後掙扎。
趙保林一個大意,鬆開手要去按我的腿。
我像只狗一樣咬住他的手臂。
那一刻的我像是要吃掉他的肉一般,所有力氣都使在牙齒上。
趙保林疼得大叫。
然後,我眼疾手快拿起枕頭下的菜刀朝他砍過去。
正中目標。
趙保林的肩膀頓時鮮血直流。
他終於停住了手。
那天之後,周月娥應該是猜到什麼,她開始肆無忌憚地罵我,指責我勾引趙保林,什麼難聽她就罵什麼。
很久以前,我總是在想,要是自己是孤兒就好了。
哪怕我出生在孤兒院,也比生在趙家強。
就在我快要認命的時候,卻不想人生在十七歲的時候出現了轉折。
原來我並不是他們親生的。
那麼多年的悲慘生活,自己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當我被接回陸家,看到一身錦衣華服、打扮得如同公主一般的趙嘉欣。
心裡有恨意嗎?
當然是有的。
這個女孩頂替了我的人生,享受著全家人的寵愛,每天錦衣玉食、陽春白雪。
她被我的父母寵成公主。
而我被她的父母當成豬狗。
此時此刻,她還在口不擇言地叫囂著,拼命在我的傷口上撒鹽。
是可忍,孰不可忍。
27.
我猛地轉身,走到趙嘉欣跟前。
「啪,啪。」
兩個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
趙嘉欣裝不下去了,氣得要命,本能地想還手。
可我根本不給她機會,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你那個親媽可真會給我潑髒水,就你爸那副德行,你覺得我會勾引他?」
「你們一家人是魔鬼嗎,一個個都不放過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其實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對吧。」
「一屋子陰險狡詐、卑鄙骯髒的貨色,簡直比老鼠還不如。」
趙嘉欣逐漸呼吸困難,開始翻白眼。
這一刻,我真的想掐死她。
陸澤允沖上來把我推開,大聲吼叫:
「你是不是瘋了?!」
趙嘉欣喘過氣來,一邊咳嗽一邊崩潰大哭。
我冷冷看著他們倆。
突然一個男生看著外面,語氣囁嚅:
「陸,陸夫人。」
我回過頭,原來是母親莊雅蘭回來了。
她正看著我們這邊,神色平靜淡然,不知道站了多久。
陸澤允和趙嘉欣有點慌張。
「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才到家。」母親邊說邊走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又吵架了?」
「沒,沒有,不小心撞翻的。」
趙嘉欣迅速擦乾眼淚,朝我看了一眼,想必是不想鬧大。
「還不叫傭人過來打掃一下,萬一起火了怎麼辦?」
「好的,媽媽,我這就去叫劉管家。」
那幾個男生識相地和母親一一道別,各回各家去了。
我也打算說點什麼然後上樓去,卻看見母親正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她的眼神有些不同以往,看起來好像很悲傷、很心痛,也很遺憾。
「媽媽。」
我情不自禁叫了一聲。
她輕輕斂眸。隨即朝我笑了笑。
「知知,早點上樓休息,明天還要上學。」
我聽話地點點頭。
「好。」
28.
隨著趙嘉欣偷偷摸摸接電話的次數越來越多,不只是我跟陸澤允,就連母親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嘉欣,你最近到底在幹嗎,是在學校惹了什麼麻煩嗎?」
趙嘉欣沉默良久,終於忍不住,怯怯開口:
「是趙保林他們倆在問我要錢,還說如果不給就把我從這帶回去。」
Ṱŭ̀ₔ陸澤允聞言,一臉憤慨。
「什麼,他們居然問你要錢?你只是個學生,又沒有上班,難道他們自己沒有長手腳嗎,還得問你要錢?」
趙嘉欣難過地縮了縮鼻子,眼眶開始泛紅。
「他們就是兩個無賴,媽媽,我真的不想跟他們回去。」
母親坐在落地窗邊,喝了口咖啡,想了想。
「這樣也不是辦法,不如你問問他爸媽要不要來我們家上班。」
「你爸爸……就是那個趙保林會開車嗎,你媽媽多少也會幹點家務吧,每個月薪水三萬,如果他們願意的話可以來這裡上班,反正我們請別人也是請他們。」
趙嘉欣神情錯愕,有些不相信母親的話。
陸澤允雖然詫異,但明顯不贊同這個提議。
「媽,你忘了他們倆上次搞砸宴會的事情了,一個小偷一個神經病,為什麼要請他們?」
母親淡然又道:
「人都有貪念,有了教訓之後才會反省收斂,我們應該給別人機會。」
「至於趙保林,他應該只是發酒瘋而已,讓他注意下就好了,畢竟是嘉欣的親生父母,也是知知的養父母,該幫還是得幫。」
「當然,還是得看看他們自己願不願意,不樂意的話我們也不勉強。」
三萬塊一個月的司機跟保姆,白癡才不願意。
在趙家村那種地方,能找到三千塊一個月的工作,就算燒高香了。
更何況趙保林和周月娥還是兩個沒讀過幾年書的文盲。
雖然上次周月娥了拒絕我的建議,但終究此一時彼一時。
那個時候他們是陸府的貴賓,啥都不用幹還能好吃好喝。
而現在這種情況,只要不是個蠢貨,就知道該怎麼做。
29.
如我所料,就在母親說完那番話的第二天,趙保林和周月娥就帶著簡單的行李出現在陸家別墅前。
再次回到這裡,兩個人都要樂瘋了。
一雙老鼠似的眼睛滴溜溜這看看,那看看,這邊坐一坐,那邊摸一摸。
劉管家不得不連連咳嗽幾聲。
那兩人反應過來他們這回可不是來做客的,立刻老老實實站好。
「首先,我跟你們說一下,在陸家做事第一條,手腳必須乾淨,第二,不得酗酒,你們懂了嗎?」
……
趙保林和周月娥……
你乾脆報我們倆身份證得了。
想必他們也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一番遲疑後,兩人神情彆扭地點點頭。
「知道了。」
30.
親爸親媽在養父母家裡幹著保姆和司機,對於趙嘉欣而言,這個體驗顯然不太好。
昔日養尊處優的陸家千金,位置一落千丈,劉管家和家裡的傭人們再也不把她當回事了。
偏生周月娥還是個不識趣的。
有時候正在客廳擦玻璃,看到趙嘉欣背著書包從樓上下來,立刻丟下手中的抹布。
「嘉欣,這麼早就要去上學了嗎,要不要喝燕窩,廚房剛剛煮的,媽媽悄悄給你留了一碗。」
趙嘉欣黑著一張臉,眼裡的嫌棄與鄙夷毫不遮掩。
從小到大她不知道吃了多少珍饈佳餚。
一份燕窩而已,她在陸家想喝就喝,想倒就倒。
結果她那個親娘非要跑出來給自己加戲,說什麼悄悄給她留了一碗,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周圍其他的傭人開始捂嘴偷笑。
趙嘉欣面色鐵青。
對上我嘲諷奚落的表情,她的怒氣更甚,張口就對著她親娘噴道:
「夠了,你別管我行嗎,別跟我講話,別跟我打招呼,什麼都別做。」
……
走到院子裡,她爸早已經車邊候著。
見到我們倆之後,對方快速打開後車門,隨即一邊開車一邊感慨。
「嘉欣啊,老實說,活到五十歲爸爸都還沒開過大 G 呢,真是托了咱女兒的福,豪車就是豪車,嘖嘖……」
「明天我得跟老曹換換,他開的那輛叫什麼……勞斯萊斯,對,勞斯萊斯。哎呀,我以前只在電視裡見過這車。」
「你爸爸車庫裡的車可真多,早知道在陸家當司機這麼爽,有這麼多豪車可以開,你應該早點告訴爸爸的。」
……
我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趙嘉欣。
她顯然受不了了,大聲叫道:
「停車。」
她爸沒聽懂。
「什麼?」
「停車,停車,我讓你停車,我自己走路去學校。」
……
31.
趙嘉欣最終沒有下車。
不過這番操作下來,趙保林卻是不敢再講話了。
可能是怕被同學認出,離學校大門還有老遠,趙嘉欣就再次命令趙保林停下。
「我們就在這裡下,你回去吧。」
說完,她打開車門。
我懶懶回了一句。
「繼續往前開,我要在學校門口下。」
趙嘉欣氣不打一處來。
「趙知,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不想走路而已。」
對方抿著唇,狠狠瞪著我。
趙保林遲疑地看著她。
「嘉欣,你……」
「滾。」
我嘖嘖搖頭。
趙嘉欣你個不孝女,這可是你親爹,竟然動不動就讓人家滾。
32.
到了學校門口,我故意整理了一會兒服裝。
趙嘉欣走得很慢,應該是在等她爹走了再進學校。
沒關係,我已經看到了陳美娜。
於是拿好書包下車。
「可以了,趙司機,你回去吧。」
趙保林呆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叫他。
陳美娜果然朝這邊望過來。
看到駕駛座上的人後,她瞪圓眼睛。
等到車子離去。
「陸知,剛剛那個人是不是趙嘉欣的爸爸?」
「嗯。」我點點頭。
陳美娜一陣惡寒。
「他不是回鄉下去了,怎麼又來你家了?」
「他現在是我們家的司機。」
「什麼?」對方一臉不可思議,隨後想到什麼,「那趙嘉欣她媽呢?」
「在我們家當保姆。」
「不是吧,你媽怎麼想的,這種人都敢用,那個女人不是小偷嗎?」
陳美娜的嗓門可真大,惹得周圍同學紛紛側目。
等趙嘉欣走到校門邊時,她已經成為話題中心。
眾人都在拿異樣的眼光看著她,還不斷竊竊私語。
「臉皮可真厚。」
「就是,要我早就主動滾回鄉下去了。」
「聽說她媽之前偷了陳美娜的寶石戒指,估計她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哎呀,我上個星期在教室不見了一對耳環,不會是她偷了吧?」
……
趙嘉欣臉色難看到極點,手指緊握成拳。
最終卻還是一語不發,繼續走進學校。
33.
開學第三周,是芷蘭高中的校慶舞會。
舒暢說,這是芷蘭學校近二十年以來的傳統。
每年秋季新學期開學都會舉辦一場校慶舞會,女生必須穿晚禮服,男生則要穿西裝打領帶,每個人還必須有舞伴。
我有點唏噓,貴族學校果然是貴族學校,竟然還有校慶舞會。
像我這種鄉下丫頭,既不會跳舞,也找不到舞伴,要怎麼辦?
「那個,可以不參加嗎?」
「當然不行,要簽到的。」
居然還要簽到。
我泄了氣。
「舞會很好玩的啦,幹嗎不去?」舒暢奇怪。
「因為我不會跳舞,而且也不知道去哪找舞伴。」
「切,還以為什麼事呢,不用擔心,大不了我把我哥借給你。」
這句話讓我虎軀一震,立刻坐直身體。
「你說什麼?」
她嚇了一跳,拍拍胸口。
「把我哥借給你啦。」
「他會答應嗎,而且,以你哥在我們學校的行情,你確定現在還來得及?」
「放心,我哥肯定沒有答應別人。」舒暢十分肯定。
「你怎麼這麼清楚?」
「因為他去年的舞伴是我。」
我著實聽不懂。
「為什麼,不可能你哥那樣的在我們學校還找不到舞伴吧?」
腦海中浮現出那張英氣逼人的臉,我覺得只要他勾勾手指,大把女生哭爹喊娘追著他跑。
「舞伴倒是能找到,但他不喜歡,最後只能拿我開刀。被他氣死了,我好不容易約到周靖軒當舞伴,結果全被我哥搞砸了。」
「周靖軒又是誰?」
「我們學校年級第二。」
哇噻。
我一臉崇拜地看著舒暢,感覺她就是那種大佬圈中的女人。
不過……她好像忘了一件事。
「但你哥也未必喜歡我啊,又怎麼可能會答應當我的舞伴?」
「我覺得吧,他一定會答應的。」舒暢神秘地笑笑。
「為什麼?」
「因為你是他的未婚妻啊。」
這句話太過於驚悚,我差點被口水嗆到。
舒暢見我不信,接著又道:
「你還不知道吧,我媽媽跟你媽媽兩個人是最好的閨蜜,在你跟我哥都沒出生的時候,她們就商定了你和我哥的婚約。」
「這些年,趙嘉欣一直以我哥的女朋友自居,我媽年前還開玩笑說,讓他們倆高中畢業就訂婚呢。」
「不過,既然你跟趙嘉欣抱錯了,那有婚約的人應該是你跟我哥才對。」
「所以,你可不就是他未婚妻嗎?」
這番話讓我的大腦直接宕機,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舒暢歎口氣,拍拍我的肩膀。
「當然是真的,不然你以為我跟誰都這麼自來熟啊。」
「至於趙嘉欣,那是因為我從小就不喜歡她,總感覺她心機很深。」
「其實我哥也不怎麼喜歡她,以前還說趙嘉欣一點都不像莊阿姨的女兒,沒想到被他一語成讖。」
「不過你放心,我哥跟趙嘉欣什麼事都沒發生,就是大人們在努力撮合他們而已。」
……
儘管舒暢說得有鼻子有眼,我依舊半信半疑。
畢竟娃娃親什麼的,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結果才到下午,我就被啪啪打臉。
放學的時候,我跟舒暢剛走到校門口,就看見馬路對面的趙嘉欣正跟一個男生站在一塊。
她嘴邊含笑,面帶嬌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而那個眉眼絕倫、挺鼻薄唇的男生,不是舒可又是誰?
我滴個神,舒大小姐說的原來是真的。
34.
大概過了幾分鐘,趙嘉欣羞怯地朝舒可揮揮手,隨即離去。
舒暢趕緊拉著我走到對面。
「哥,趙嘉欣剛剛跟你說了什麼?」
還不等對方回答,舒暢又道:
「如果她想讓你當她的舞伴,你可千萬別答應,我已經答應知知校慶舞會你要做她的舞伴了。」
舒可眸色淺淺,頓時朝我望過來。
嚇得我立馬搖頭。
「不是我說的。」
「是我說的。」
舒暢拍著胸,義正詞嚴:
「哥,和你有婚約的人根本就不是趙嘉欣,以後別再跟她來往了,陸知才是你的未婚妻,明白嗎?」
我扶額。
這事就不能等我走了再說嗎?
「咋咋呼呼的,能不能安靜點?」
舒可敲了一下他妹的額頭。
「你打我幹嗎,我說的是事實。」
「行了,我又沒有答應她。」
「真的?」舒暢一喜,「那你答應做知知的舞伴了?」
舒可看向我,漆黑的桃花眼清雋逼人,流光四溢。
「撲通,撲通。」
我的小心臟蹦躂得著實厲害。
只可惜,舒暢家的司機來了,最終舒可也沒回答他妹的這個問題。
35.
第二天是週六。
我起得比較早,在房間裡看了一會兒英語書,突然聽到劉管家在門外叫我。
原來是家裡來了客人。
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長相十分美豔的女人。
穿著一襲白色婉約的長裙,大波浪、紅唇、細高跟。
妥妥一個大美女。
「秦阿姨,您回來了。」
趙嘉欣見到對方,臉上的笑容格外甜。
對方淡淡應了一句。
「嗯。」
我正納悶對方是誰。
「你就是知知對不對?」
大美女突然言笑晏晏地看著我。
母親莞爾,隨即看向我。
「知知,這位是你秦阿姨,她是舒暢的媽媽。」
我整個人呆住。
舒暢的媽媽這麼年輕,這麼美的嗎?
看來她哥真不是白白長那麼帥的啊。
妥妥繼承了母上大人的美貌。
「秦阿姨好。」我趕忙點頭打招呼。
「你好。」
對方笑得很和藹,然後從手腕上摘下一個墨綠色的翡翠手鐲,朝我走過來。
「阿姨前段時間出國了,昨天才回來,第一次見你,就送你個小禮物。」
直覺告訴我,這個東西一定很貴。
就在我不知道該如何回話時,母親已經出聲阻止:
「小潔,你這個也太貴重了,知知還是小孩子,磕了碰了可不好,你還是自己先留著。」
「那怎麼行,知知長得這麼好看,萬一被別人追走了怎麼辦,我得替我們家兒子未雨綢繆。」
這話什麼意思?
見我有所不解的樣子,秦阿姨輕輕一笑,對我解釋道:
「這是我婆婆留給我的。」
喔。
所以……
難不成……
我霍然睜大眼睛。
「哎呀,知知,你怎麼這樣看著阿姨,其實阿姨的兒子長得並不醜喔。」
「舒可?」我脫口而出。
「咦,你們見過面啦?」秦阿姨表情意外。
我點點頭。
「我跟舒暢同一個班。」
母親也挑了挑眉。
「你跟舒可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都沒跟媽媽說?」
「就前些天。」
「怎麼樣,阿姨沒有騙你吧。」
秦阿姨朝我眨眨眼睛。
我覺得她也太謙虛了。
舒可要是醜的話這世界上就沒好看的人了。
所以十分誠懇地搖搖頭。
「沒有。」
秦阿姨聽了我的話,頓時喜笑顏開。
「哎呀,雅蘭,我看咱們倆做親家的日子就快到了,要不畢業的時候給他們訂個婚怎麼樣?」
我的臉一陣通紅,怎麼說著說著就到這裡了。
「嘩啦!」
突兀的聲音傳來。
眾人隨即望過去。
趙嘉欣一臉慘白地蹲在地上,好像是因為撞到旁邊的茶几,導致茶杯掉了下來。
見大家的目光都在她身上,趙嘉欣的臉色蒼白又尷尬。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傭人隨即過來打掃。
穿著傭人制服的周月娥看見蹲在地上的趙嘉欣,大聲呼道:
「嘉欣,你沒事吧,怎麼搞的,媽媽看下受傷沒有?」
趙嘉欣的臉毫無血色。
她像個木頭人看著周月娥,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我掃了眼她們,沒說話。
一抬眸,卻發現母親的表情十分陰鷙。
她正冷冷注視著蹲在地上的母女倆,目光灼灼。
36.
「那個趙嘉欣也真可憐,真千金的身份丟了,還以為能嫁入豪門,這下也泡湯了。」
「呸,舒少爺本來就是陸知小姐指腹為婚的物件,趙嘉欣不過是鳩占鵲巢而已。」
「那倒也是,山雞是山雞,鳳凰是鳳凰,什麼都講究個門當戶對。」
「聽說舒太太是秦氏藥業董事長的千金,家裡有錢得要命。」
「哎呀,好羡慕陸知小姐,未婚夫長得這麼帥,家裡還這麼有錢,而且舒少爺是芷蘭高中的年級第一呢。」
「誰不羡慕,只可惜這輩子沒有投個好胎,只能寄希望於下輩子了。」
……
我有點好笑,想不到來後院散個步,也能聽到關於自己的八卦。
明明就是八字沒一撇的事情,大家居然也能聊得這麼起勁。
「你們剛剛說什麼,什麼舒少爺?」
急切潑辣的聲音傳來。
是周月娥。
「我們說什麼關你什麼事?」
「就是。」
「怎麼不關我事,你們剛才明明就在說嘉欣。」
氣氛一頓。
「沒錯,我們說的就是趙嘉欣,死乞白賴追了舒可少爺那麼多年,結果自己卻是個冒牌千金,豪門夢碎,真可憐呐。」
眾人一陣哄笑。
「誰是舒可少爺?」周月娥急忙又問。
「你還不知道?今天白天來的那位舒太太是秦氏藥業董事長唯一的千金,舒可少爺就是她兒子。」
「那個舒可少爺跟我們嘉欣又是什麼關係?」
「這麼說吧,如果陸知小姐沒有回來,那將來跟舒可少爺結婚的人就是你女兒。」
「可惜呀,差一點點你女兒就嫁進豪門了。」
……
周月娥沒有再說話。
眾人聊了一會兒就散了。
微風吹來。
月光灑在院子裡的樹梢上,形成斑駁的影子。
我看著周月娥。
她正眉頭緊蹙,陷入沉思。
37.
翌日清早,家裡來了兩個穿著導購制服的小姐姐。
她們在客廳打開一個簡便衣架,接著就開始掛衣服。
每一件都是新的,做工精良、質地考究,似乎都是晚禮服。
最主要的是,每一款都美得冒泡。
我驚呆了。
母親過來挽住我的手,親昵說道:
「知知,芷蘭學校的校慶舞會不是要到了嗎,快來挑禮服,到時候媽媽一定要把你打扮成全場最亮眼的公主。」
就為了挑件禮服,居然這麼大費周章。
果然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
正好趙嘉欣從外面進來,看到這一幕眼睛也不由一亮。
「咦,今年的禮服好像比去年好看很多哎,媽媽。」
母親聽到她的聲音後,目光一沉,語氣淡了很多:
「你也選一套吧。」
趙嘉欣沉迷於眼前琳琅滿目的禮服,並沒有注意到母親的變化。
一個導購員小姐笑得十分燦爛,拿著一條裙子殷勤地走到她面前。
「嘉欣小姐,這是我們店昨天新到的一款銀色魚尾晚禮服,上身效果非常棒,質感也絕佳,您要不要試一下?」
趙嘉欣眼睛都在放光,正要點頭說話。
「知知,你覺得好看嗎?」
母親的聲音突然響起。
其實我也覺得那條裙子不錯,剛剛本來想叫導購小姐姐幫我拿的。
聞言點點頭。
「挺好看的。」
「那就試試吧。」
導購小姐姐有些蒙圈,但她反應很快,三秒鐘不到笑容就再次回到她臉上。
「這位是……知知小姐對嗎,您的個子高挑,皮膚白皙,這條裙子穿在您身上一定特別美,需要我跟您一起去房間整理裙擺嗎?」
「好,麻煩你了。」
「不用客氣。」
「等等。」
一個人影突然沖到我面前,一把奪過導購員小姐手中的衣服。
「這件衣服明明是我們嘉欣先看中的,為什麼要給趙知先試?」
居然是周月娥。
導購員小姐一臉蒙圈,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
「請問您是?」
「我是嘉欣的媽媽。」
導購員小姐微微一愣,看著眼前傭人打扮的周月娥,又看看對面的母親,表情更蒙圈了。
「你這是做什麼,劉管家呢?」
母親不太愉悅的聲音在大廳響起。
「我幫我女兒挑下衣服怎麼了,你女兒要參加校慶舞會,難道我們嘉欣就不參加了?」
周月娥回答得理直氣壯。
「嘉欣,你先去試試這件衣服,喜歡的話媽媽掏錢買給你。」
趙嘉欣沒動。
周月娥似想到什麼,隨口問道:
「對了,這件衣服多少錢?」
導購小姐看向母親。
對方示意地點點頭。
「女士,這件晚禮服是我們店剛上的新款,打完折扣 23 萬 8。」
周月娥一怔,半晌,才不可思議地叫嚷起來。
「什麼破衣服要 23 萬 8,你在打劫啊,還是這衣服是金子做的?」
「欺負我們農村來的是不是,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麼心這麼黑呢?」
「你工號多少,信不信我投訴你。」
導購員小姐……
「夠了,你先下去。」
母親ťù⁸厲聲說了一句。
大概是見母親真生氣了,周月娥這才訕訕住嘴。
不情不願地將手裡的衣服扔到導購員小姐手裡,嘴裡嘀咕著什麼離開了客廳。
趙嘉欣面無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親媽已經讓她丟人丟成了習慣。
不管怎麼說這是好事。
我最後選了一件輕奢風的黑色小 V 領晚禮服。
趙嘉欣的心情完全不復之前,隨便選了一件白色的。
38.
舒暢打電話過來,說她哥哥答應做我的舞伴。
也不知道是被秦阿姨威脅了還是怎樣。
舒暢還邀請我晚上去她家練習下舞步,我欣然應允。
晚飯過後,司機將我送到舒家別墅。
她們家的房子居然比我家還大,只不過裝修風格略有不同。
「知知。」
舒大小姐熱情地朝我招手,她旁邊還站著一個個子高挑、斯文俊雅的男生。
長得挺好看,但明顯不是她哥。
「這位是?」
我小聲問她。
「周靖軒。」
喔,年級第二。
「我哥在洗澡,他很快下來。」舒暢又道。
我一時間覺得壓力山大。
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竟然都在這……
看樣子,周靖軒應該是舒暢的舞伴了。
三個人來到一間活動房,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我跟周靖軒不太熟,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們倆在聊。
不多久,活動室的門被推開,一身白 T 加黑色休閒褲的舒可走進來。
挺鼻薄唇,容顏如玉。
媽呀。
好帥。
每次看到他,率先佔據我頭腦的就是這幾個字。
我一把扶住旁邊的舒暢。
「怎麼了?」她問。
「你哥好帥,我有點把持不住。」
舒暢掩嘴輕笑。
「這就把持不住啦,萬一哪天你們倆結婚了怎麼辦?」
這句話差點讓我原地心梗。
對面的舒可越走越近,我只好沒再跟她調侃。
「哥,今天晚上知知就交給你了,我跟周靖軒先去外面吃點東西。」
他們兩個要出去,那這裡不就只剩下我跟她哥。
我有點不知所措地看向舒暢。
她笑得心無城府。
「知知,我走了,一會見。」
39.
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舒大小姐跟她的心上人離去。
一回眸,對上一雙漆黑瀲灩的眼睛。
心臟怦怦直跳,不得不強裝鎮定。
「那個,我們要怎麼開始?」
舒可輕輕勾了勾唇角,聲音清冽:
「不要緊張,身體放輕鬆,我先教你最基本的步伐。」
怎麼有人的聲音這麼好聽,溫柔又繾綣。
而且他身上好香,也不知道用的什麼沐浴露,或者是洗髮水。
最主要的,長這麼帥居然還是年級第一。
簡直是不給人留活路。
我腦子裡迷迷糊糊地,直到清冽的聲音再次響起。
「剛剛說的,你記住了嗎?」
猛然回過神,剛才說了啥?
完蛋了,我根本就沒聽。
我磕磕巴巴地問他:
「你剛剛……說了什麼?」
舒可情不自禁挑了挑眉,目光微深。
卻沒說話。
我好一陣羞愧。
他不會開始懷疑我的智商了吧,看來得為自己申辯一下。
「不好意思,我剛剛有點走神,但這不能怪我,你長得太帥了,如果換個醜點的老師我肯定早就記住了。」
對方好像笑了一下,眉眼舒展。
「這麼說的話,倒是我的錯了。」
我是不是太大言不慚了。
「要不你再說一次,這次我保證好好聽。」
舒可垂眸看過來,眼眸漆黑,深不可測,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你確定?」
「確……確定吧。」
他好像又笑了。
40.
半個小時後,舒可扶著一瘸一拐的我,有點無語。
「我沒見過跳華爾滋還能崴腳的人。」
我捂著臉。
「也許我是真的不適合學跳舞。」
一聲歎息過後。
「我叫王叔送你回去。」
車輛開過來,舒可將我扶上後座,他自己也坐上來。
我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你重新找個舞伴好了。」
「你還打算去禍害別人?」
對方眸光淺淺地看過來。
他的五官生得很精緻、眉眼絕倫,細長的睫毛下映著一層密密的影。
這話說得。
「有這個想法。」我臉不紅心不跳。
「那算了,我怕你被別人揍。」
……
兩家離得並不算遠,驅車二十分鐘。
到達陸家別墅,我正打算一瘸一拐走下車。
「我來背你。」
舒少爺開了金口。
「這……不好吧。」
「上來。」
對方的語氣不容拒絕。
我只好照做。
按響門鈴後,開門的人居然是周月娥。
看見是我,她撇了撇嘴,面露不屑。
這是她十七年以來看見我的條件反射,已經形成肌肉記憶。
不論我的身份如何轉變,都不會讓她有所改變。
我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甜美一點。
「舒可,你把我放沙發上就好。」
此話一出,周月娥果然滿臉驚訝地朝對方望過去,並且脫口而出:
「你就是舒少爺?」
舒可有點兒莫名其妙。
「您是?」
周月娥貪婪地打量著面前的男生,就像看見小紅帽的狼外婆。
「舒可,這麼晚你怎麼會過來?」
一個訝異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出現得正是時候。
我挑了挑眉。
看見心上人的第一眼,趙嘉欣臉上寫滿了意外與驚喜。
不對,是狂喜。
她像是不敢相信。
「是來找我的嗎?」
「陸知腳崴了,我送她回來。」
趙嘉欣這才注意到他背上的我。
她的表情就像一顆炮彈直挺挺地落在面前,將她給炸蒙了。
半天才回過神,幾乎是顫抖著聲音在問: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我沒理她,率先道:
「舒可,你先把我放到沙發上。」
趙嘉欣魂不守舍地讓到一側。
周月娥也是錯愕萬分地瞪著我們倆。
舒可將我放到沙發上,順便蹲下來替我察看了一下崴到的地方。
「還好沒腫,問題應該不大。」
「今天麻煩你了。」我紅著臉道。
他輕輕莞爾。
「時間不早,我先回去,你早點休息。」
「嗯。」
舒可轉身離去,沒有理會趙嘉欣。
周月娥倒是急了。
「舒少爺要走了,嘉欣你快去送送他。」
趙嘉欣看著對方的背影,一副失魂落魄、淚盈於睫的模樣。
周月娥沖到門口,眼巴巴看著她的豪門金龜婿漸行漸遠,一臉扼腕與不舍,那表情恨不得將對方拉回來跟她女兒聊一晚上。
一直等到外面的車輛離去,我才伸伸腿,然後站起來。
母女倆像看戲法一樣,差點驚掉下巴。
「你根本就沒崴腳。」
須臾,趙嘉欣冷冷的聲音響起。
我難得地朝她笑笑。
「對啊。」
「趙知,你還要臉嗎。」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居然直接開罵。
看來真是愛之深,恨之切。
周月娥對我恨得牙癢癢。
「你個小賤人,舒少爺喜歡的人是我們嘉欣,你沒見過男人嗎,這麼上趕著倒貼。」
「我倒貼?秦阿姨認定的媳婦是誰,趙嘉欣你不是知道嗎?我跟舒可目前可是快要訂婚的男女朋友關係,勸你們嘴巴放乾淨點。」
「你撒謊。」
趙嘉欣面色通紅,咬牙切齒。
「我跟舒可認識十七年,你別以為自己能勾引到他。」
我朝她莞爾一笑。
「認識十七年又怎麼樣,人家走的時候看都沒看你一眼,而我只是假裝崴個腳,舒可就堅持一定要背我進來。」
「趙嘉欣,你鳩占鵲巢十七年,到頭來卻還是一場空。不如趕緊回你的貧民窟去吧,將來找個一窮二白的男人結婚,生一大堆髒兮兮、臭烘烘的孩子,這才是你的宿命,明白嗎?」
「啪。」
趙嘉欣目眥欲裂,徹底失去理智,抬手就給了我一耳光。
「打得好。」
周月娥拍手大笑。
「啪。」
我毫不留情地反擊回去,手勁可比趙嘉欣的大多了。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她的嘴角被我打出了血跡。
「現在還打得好嗎?」我反問周月娥。
十七年來,我第一次明目張膽地挑釁她。
還打了她的親生女兒。
對方果然暴跳如雷,勃然大怒。
「我要撕了你。」
周月娥沖過來,和我扭打在一起。
不一會兒就傳來劉管家驚慌失措的聲音。
「快來人把這個瘋婆子拉開,竟然敢打知知小姐,反了反了。」
……
41.
趙嘉欣跪在母親面前哭得聲淚俱下,說她只是一時衝動才跟我起爭執的。
「媽媽,我保證再也不惹陸知生氣了,您就原諒我這一次行嗎,求求您了。」
為了不離開陸家,她也是蠻拼的,甚至能丟掉以往高高在上的自尊。
因為她心裡明白,一旦離開這裡,就會失去所有,永居底層。
周月娥一言不發地站在旁邊。
臉上的表情寫著:道歉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會道歉的。
「我知道你喜歡舒可,但是嘉欣,我要告訴你,和舒可有娃娃親的人是我的親生女兒,也就是陸知,我希望你以後能擺正自己的位置,明白嗎?你只是陸家的養女。」
「我知道,媽媽,舒可是陸知的,我以後再也不會妄想了。」
趙嘉欣一邊抽泣一邊揩著淚水。
哭得好不可憐。
也許是被跪在地上的女兒刺激到了,周月娥幾次望向母親,眼底湧出陣陣恨意。
「這次知知也有錯,今天的事情就這麼算了,你們下去吧。」
周月娥趕緊扶起地上的趙嘉欣。
兩人相攜離去。
「知知,讓媽媽看下你的臉,還疼嗎?」
母親走過來,語氣十分關切。
我下意識撫了撫右臉。
「其實不是很痛,我打趙嘉欣的那巴掌比較重。」
「不行,我讓劉管家拿藥過來,明天可別腫了。」
母親堅持道。
我只能乖乖聽話。
42.
校慶舞會前兩天,母親特地請了一個造型師來家裡替我做定妝造型。
打理好頭髮後,她又拿出一條足夠閃瞎眼的鑽石項鍊,佩戴在我的脖子上。
看著鏡子裡那個穿著名貴晚禮服,高貴優雅的少女。
我不禁感慨,果真是人靠衣裝。
走到客廳,我收穫了一大票彩虹屁。
「知知小姐,你今晚簡直像仙女一樣。」
「天啦,舒少爺明天還不得被您美死。」
我一時被她們逗笑。
「你們講話也太誇張了,有那麼好看嗎?」
「當然,你都不照鏡子的嗎,比女明星都好看。」
「真羡慕舒少爺能找到您這麼好看的女朋友。」
……
傭人姐姐們將我誇上了天,唯有周月娥和趙嘉欣在一旁安靜如雞。
母女倆的表情如出一轍,陰沉又晦暗。
43.
第二天放學,我從學校走出來,看見趙保林的車正停在馬路對面。
趙嘉欣已經在車裡等我。
打開車門。
「知知。」
她主動叫我。
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什麼事?」
趙嘉欣搖搖頭,露出一抹勉強的笑容。
「沒事,只是想跟你好好相處,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好,希望你能原諒我。」
不知道她又要整什麼么蛾子。
我懶洋洋地回了一句。
「是嗎?」
她微微抿唇,斂下眉去。
「是的,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
「行吧,我知道了。」
一陣安靜過後。
「你能原諒我嗎,要不,我請你喝奶茶?」
「不用了。」
趙嘉欣的聲音黯淡下去,弱弱問道:
「你還生我的氣,對嗎?」
奇了怪,我又不是陸澤允,她在我面前裝這套幹嗎?
本想繼續一口回絕,突然想到了什麼。
「沒有,你想請就請吧。」
她似乎高興起來。
「爸爸,你在前面路口停下,去那家香濃奶茶店幫我和陸知買杯奶茶吧。」
趙保林一口應下。
她們父女倆的關係倒是大有改善。
大概二十分鐘之後,趙保林拿著兩杯沒開封的奶茶回來。
我跟趙嘉欣一人一杯。
我當著他們的面將吸管戳下去,喝了幾口。
44.
剛到家,趙嘉欣突然面色慘白,豆大的汗珠如雨水一般從額頭滑落。
她捂著肚子,渾身顫抖,站都快站不穩。
「你怎麼了?」我在一旁淡定詢問。
像是明白什麼,趙嘉欣不可思議地朝我看過來。
兩個人互相對峙。
但因為腹痛難忍,她痛得倒在地上,嘴裡不斷呻吟。
「快打電話。」
很不巧,我的手機剛好沒電了。
偌大的客廳,一個人都沒有。
今天的房子裡特別安靜。
過了一會兒,母親從樓梯上走下來。
看見躺在地上的趙嘉欣,她絲毫不覺意外,神色平淡。
「媽媽,救我。」
趙嘉欣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哀求道。
空氣中安靜了一下。
「如果是知知倒在地上,你母親會救她嗎?」
「下藥的時候就沒想到過這種結局?」
趙嘉欣慘白的臉色又添了一抹慌亂,她震驚地看著對方。
「念在母女一場的份上,我可以救你,但是嘉欣,你必須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身世的?」
趙嘉欣的身體在瑟瑟發抖,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害怕的。
她死死咬著嘴唇。
半晌。
「媽媽你告訴我的時候。」
這個回答讓母親的眼眸倏然變冷。
「是嗎?你親生母親應該快回來了,不如你再等一等,她會幫你打 120 的。」
趙嘉欣的眼淚瞬間掉下來。
「媽媽,救救我,我的肚子很痛。」
母親沒有動,臉色異常冷峻。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她。
強大的求生欲促使趙嘉欣爬到自己的書包旁,顫抖著拿出電話,開始撥號。
「哥哥,救我。」
她居然打給了陸澤允。
「趙嘉欣,你跟你父母合夥下毒謀害陸知,居然還打電話給她親哥來救你?」
母親涼涼掃了對方一眼。
趙嘉欣驚恐地搖頭,為自己辯解:
「不是的,媽媽,我沒有。」
見她仍舊執迷不悟,我好言相勸:
「你知道你和你母親的房間裡有多少個攝像頭嗎,還有你父親趙保林。」
「從他們再次回到陸宅的那天開始,你們一家三口就暴露在 24 小時監控之下,要不然我怎麼敢喝你給的那杯奶茶?」
「趙嘉欣,害人害己,你跟你的家人終究要自食其果。」
這番話導致她整個人如同被閃電擊中,一動不動。
45.
門外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不出意外的話,是周月娥。
果然是她。
看見我好端端站在客廳,她的神情可謂十分複雜。
但很快,她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趙嘉欣。
臉色大變。
「這是怎麼回事?」
劇烈的疼痛讓趙嘉欣的臉毫無血色,整個人看起來也相當痛苦。
周月娥也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嘉欣,你不會是喝了……不可能,我明明做了標記,你爸爸怎麼會拿錯?」
她開始手足無措,緊張大叫:
「來人,快來人。」
但是叫嚷了半天,一個人也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人呢?」
「沒有人,今天所有人都休息。」
周月娥瞪大眼睛,詫異又憤怒。
「你這個惡毒的瘋婆娘,到底對我們嘉欣做了什麼?」
母親狠狠盯著她,眼睛裡像要迸出火花。
「說我惡毒,誰又比得上你們母女倆的惡毒。我莊雅蘭聰明一生,竟被你們這對陰險毒辣的母女倆耍得團團轉。」
「周月娥,這些年來你是怎麼待我女兒的,如果不是我派人去鄉下調查,只怕這輩子都被蒙在鼓裡。」
「這十七年裡她挨了你多少次毒打,被你丈夫踹了多少腳,你心裡還有數嗎?」
「最歹毒的是,你們明明已經跟趙嘉欣相認,知道她在我們家享受著萬千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依舊不肯施捨一點點憐憫給我的女兒,當她連一隻豬狗都不如,你們還是人嗎?」
「我竟然將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養了十七年,只要一想到這些,我就恨不得將你們母女倆千刀萬剮。」
周月娥聽到這裡,發出一陣得意的冷笑。
「原來你知道了,嘖嘖,有錢又怎麼樣,親生女兒還不是在鄉下呆了那麼多年。」
「實話告訴你吧,在嘉欣 9 歲的時候,我們夫妻倆就跟她相認了,這些年多虧她拿著你們家的錢接濟。」
「我還要多謝你啊,你女兒在我們家收麥子的時候,嘉欣正在你們家彈鋼琴。她喂豬的時候呢,我們嘉欣在學跳舞。冰天雪地在河裡洗衣服的時候,我們嘉欣在國外滑雪,哈哈哈,只能說你女兒就是個賤命。」
周月娥笑得十分癲狂,她大概是忘了這會兒趙嘉欣的處境。
母親緊緊握拳,眼神逐漸陰鷙。
「也許你女兒享年 17,而我女兒能活到 99 呢。」
這致命一擊讓周月娥突然收聲,瞬間暴怒。
「死婆娘,如果我們嘉欣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饒了你,我會殺了你。」
母親沒有理她。
院子裡突然傳來車子的聲響。
陸澤允回來了。
「媽,嘉欣在電話裡面奇奇怪怪的,什麼情況?」
周月娥像看見了救星,激動地大聲叫道:
「陸澤允,你快點救救我們嘉欣,送她去醫院。」
對方一臉蒙。
「這是怎麼回事?」
「沒時間說了,嘉欣現在很危險,必須馬上去醫院。」
陸澤允大概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趕緊蹲下來。
「嘉欣,能聽到我說話嗎?」
趙嘉欣整個人已經十分虛弱,但還是能勉強說話。
「哥哥……快點救我,去醫院。」
「好,我們馬上去醫院,別擔心,哥哥現在就送你去。」
「不准去。」
一聲疾喝在客廳響起。
陸澤允詫異地看向母親。
「媽,嘉欣現在很危險,再不送醫院就來不及了。」
「你可以幫她打 120,但不能送她去醫院。」
陸澤允十分不解。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我說不準就是不准。」
「媽,你是不是糊塗了,這是嘉欣。」
母親眼神犀利,一字一句道:
「陸澤允,我很清醒,我再說一次,你可以現在打 120,但不能送她去醫院,這是我的命令。」
對方貌似也發火了,徑直抱起趙嘉欣。
「行了,媽,我現在沒空跟你說這些,等我把嘉欣送到醫院,回來再聊吧。」
「陸澤允,如果你今天抱著她走出這個門,就永遠別再叫我媽。」
聞言,陸澤允的腳步頓住。
他回過頭,十分錯愕地打量著母親,似乎在辨別這句話的真偽。
但很顯然,對方沒有在開玩笑。
周月娥急了。
「停下幹什麼,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趙嘉欣也緊緊拽住他的胳膊,嘴裡虛弱地喚著:「哥哥,救我。」
陸澤允猶豫片刻,最終歎氣說了一句。
「媽,對不起。」
他還是抱著趙嘉欣走了。
空蕩蕩的客廳,只剩下母親跟我。
「媽媽。」
我情不自禁喚道。
其實站在陸澤允的立場,他的選擇也無可厚非。
畢竟人命關天的事情,又是他一起長大的妹妹,很難袖手旁觀。
母親扭頭看向我,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堅定。
「沒事,知知在媽媽身邊就好。」
46.
然而一個小時後,我們卻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
母親帶著我火急火燎地趕到醫院。
護士告訴我們,陸澤允正在急救。
「病人頭部受到劇烈撞擊,引起顱內出血,需要立刻手術,哪位元是病人家屬,趕快過來簽字。」
母親身體一顫,險些倒下。
我趕緊扶住她。
等到母親簽完字,兩個人坐在手術室外開始漫長的等待。
沒過多久,劉管家也到了。
「夫人,陸先生的飛機大概要一個小時才能落地。」
「我們剛剛調取了澤允少爺的行車記錄儀,是周月娥突然發狂,拽住方向盤不松,害得澤允少爺撞上卡車。」
「還有就是……嘉欣小姐她,大概是不行了。」
我猛然抬頭,看向劉管家。
儘管自己恨趙嘉欣恨得要死,但冷不丁聽到這個消息,心裡面還是毛毛的。
母親卻是面無波瀾。
「他們下藥的目地就是要置人於死地,多行不義必自斃。」
就在此時,醫院一樓隱約傳來崩潰的大叫聲。
好像是周月娥的。
母親霍然起身,朝樓梯間走去。
我只能緊隨其後。
急症室內,周月娥死死拽著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一臉的驚慌失措。
「不行,你們得繼續搶救,搶救我的女兒,嘉欣,嘉欣還沒死。」
「你聽到沒有,快救救我的嘉欣,救救她。」
周月娥崩潰大哭。
「今天不把我女兒救醒,你們誰都不許走,嘉欣啊,我可憐的女兒。」ţűₙ
……
母親神色複雜,慢慢走過去。
劉管家也跟著走過去。
兩人望著床病上的女孩,表情不約而同的凝重。
此時的趙嘉欣正安靜地躺在那裡,一臉祥和。
兩個小時前,她才跟我一同走出校門。
活生生的一個人。
可現在……
周月娥猛然從地上爬起,朝母親沖過去。
幸好劉管家眼疾手快,一把推開了她。
「我要殺了你,是你害死的嘉欣,是你害死她的,臭婆娘,我要殺了你。」
周月娥繼續崩潰大叫,企圖再次沖過來,卻被周圍的醫護人員攔住。
「劉管家,報警吧,嘉欣是被誰害死的,自有員警來查證,我可不背這個鍋。」
母親淡淡說了一句。
「好的,夫人。」
周月娥愣了愣,一抹慌亂爬上她的臉頰。
「不許報警,誰也不許報警。」
她這樣不打自招,只怕是個人都要懷疑了。
報不報警哪能由她說了算。
圍觀的眾人開始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周月娥發出一陣絕望淒慘的哀號。
哭聲久久在室內迴響。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如果不是她們一家人心術不正,想要殘害別人,又怎會遭此橫禍。
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一次,周月娥不僅痛失愛女,甚至還要面對牢獄之災。
47.
兩個星期過後,陸澤允被診斷為植物人。
儘管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當主治醫生親自宣佈這個結果時,父親和母親都因承受不住差點倒下。
寵妹狂魔陸澤允,被她最疼愛的妹妹送上不歸路。
如果這輩子還有醒來的一天,不知道他會不會後悔自己那天的選擇。
據劉管家說,陸澤允在驅車趕往醫院的路上,趙嘉欣突然口吐鮮血,昏迷過去。
周月娥拼命搖醒女兒未果,知道趙嘉欣這次必然凶多吉少,突然發狠去拽方向盤。
她的想法很簡單,自己女兒死了,一定也要拉上我媽的兒子抵命。
於是,車輛失控撞上卡車。
周月娥沒什麼事,陸澤允跟趙嘉欣卻遭受重創。
據說,趙嘉欣的死因是中毒以及車禍導致的內臟破裂。
可惜,如果沒有她媽的推波助瀾,只是單純的食物中毒,或許醫生能救回來也不一定。
但世界上的事情沒有如果。
48.
周月娥和趙保林合謀下毒害死趙嘉欣是鐵板上的事實。
雖然被害者也是共犯,但另外兩人仍舊難逃罪名。
員警在逮捕周月娥之後,或許是提前收到消息,趙保林當夜潛逃。
在後來的追捕過程中,趙保林為了逃避監牢之苦,選擇從橋上一躍而下。
隔了好幾天,屍首才被人撈起來。
監獄裡的周月娥在聽說丈夫死亡的消息之後,又哭又笑,瘋了一般,還鬧了幾次自盡。
可惜發現得早,被救回來了。
不管她如何發瘋、自盡,法院對她的審判不會延遲。
至於會判多久,我已經不感興趣了。
八年也好,十年也罷。
我敢肯定,不論是監獄或者是外面,餘生的每一天,周月娥都會活得生不如死。
他們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事情,就是在發現兩個孩子抱錯的時候沒有找到我的親生父母。
因為按照他們的性格,寵愛了九年的女兒,斷然不會送她去鄉下吃苦。
陸家好歹家大業大,多養一個孩子對他們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
趙保林兩口子說不定也同樣能在陸家工作下去。
只可惜,天生自私又陰險的性格讓他們選擇了這條路,也選擇了最壞的結果。
49.
陸澤允出事之後,父親明顯減少了工作量,開始在家陪著母親和我。
我們父女倆的關係由此也親近不少。
他會在週末的時候教我下棋,去馬場騎馬,甚至帶我去打高爾夫。
有時候還會約上舒伯伯。
舒伯伯再帶上他兒子舒可和女兒舒暢。
「知知,舒可的高爾夫打得很不錯,你可以跟他請教一下。」
正在和舒伯伯聊天的爸爸扭頭對我說道。
又來了。
大人們也真是的,撮合就撮合,非要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不是把我的智商按在地上讓別人摩擦嗎?
「要不你直接跟我哥交往吧,大人們也就不會再來這套虛的了。」
舒暢優哉遊哉地坐在椅子上,咬著棒棒糖給我提建議。
我看著不遠處正準備揮杆的舒大少爺,旁邊站著四五個嘰嘰喳喳的陌生女孩子。
搖了搖頭。
「算了吧,太帥的男人當老公不太靠譜,我到時候找個顏值一般的男人就行了。」
舒暢「嘖嘖」兩聲,顯然不太相信我的話。
過了一會兒。
「那個穿黃衣服的女生正在問我哥要微信。」
我霍然起身。
「什麼,你哥也太不守男德了吧?」
「你又沒打算當我嫂子。」
我想了想,雖然覺得很不甘心,卻只能訕訕坐下。
又過了一會兒。
「那個穿紅衣服的女生正在問我哥要微信。」
什麼?
我拍桌而起。
「豈有此理?」
舒暢挑挑眉。
「難道你想當我嫂子?」
我只能壓下憤憤不平的情緒,再次坐下去。
再過了一會兒。
「那個穿藍衣服的女生正在問我哥要微信。」
忍不了了。
我刀呢。
「嘿,你去哪?」
身後傳來舒暢戲謔的笑聲。
我朝她擺擺手。
「搶男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