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出車禍,昏睡了五年。
裴懷毅不離不棄地照顧我五年,可我還是沒能蘇醒過來。
逝世後,裴懷毅也選擇了殉情。
世人歌頌他忠貞不渝,百年難得一見的癡情好兒郎,多少人為他感動到流淚。
可世人不知道,我和他都重生了。
重生在我們定情那天。
這次,他一個眼神都沒給我,深情款款地望向一個漂亮充滿生機的女孩,他說:
「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
01
我還沒從上輩子中的悲憾緩過神來,就被人起哄推到了裴懷毅面前。
始作俑者躲在我背後,「咯咯」笑。
「大壽星,不是說有話對我家宥宥說嗎?你趕緊的,別害羞。」
重生所帶來的變故實在太過於魔幻。
以至於。
我一時間不知道回身去瞧先我死去的閨蜜宣洛,還是去擁抱我前世的丈夫裴懷毅。
就在這時,包廂門被人從外推開。
一名身穿皮裙、燙著大波浪的辣妹出現在包廂裡。
她踩著細高跟,緩緩地走到裴懷毅面前。
隱忍地咬住唇瓣。
「裴懷毅,我追了你三年都沒有捂熱你的心嗎?你真的好冷血。」
場面一度尷尬。
宣洛不滿地站出來。
「喂,你算哪根蔥?今天是裴懷毅跟白錦宥告白的日子,有自知之明的話就給我滾。」
相比眾人對突如其來變故的震驚,裴懷毅鎮靜許多。
甚至一點情緒起伏都沒有,仿佛早有預料。
他走過去,雙手捏住她的肩,把她推到沙發上坐下。
「程蔓,你先冷靜一下,我還有事要處理。」
程蔓哭了,大夥看熱鬧般地看向她。
在感情中自作多情、一廂情願的最不值得同情。
在座的同系院友,皆站在我這邊。
畢竟我和裴懷毅是醫學系的才子佳人。
樣貌、學識都很登對。
也不是他們愛拉郎配。
前世,裴懷毅確實喜歡我,也在這晚向我表白。
裴懷毅安撫好程蔓,轉身向我走來。
他長得周正俊宇,無論是十幾年後還是現在,身材、容顏樣樣保持得很好。
我站在原地,望著他熟悉的眉眼、鼻唇,心尖氾濫著前世的酸心苦楚。
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刻,有一個喝多了的學長,擋住了裴懷毅的去路。
「嘿嘿,帥哥我問你,你是選擇喜歡你的,還是選擇你喜歡的?」
「…….」
02
就怕空氣突然安靜。
我垂在褲縫中的手緊了又緊。
想要他回答,又怕聽到他的回答。
裴懷毅舉止半僵。
難言難語。
為何會難言難語?
他不是應該堅定地說出喜歡我的那句話嗎?
我囚禁在困惑當中,便看見氣得半死的宣洛,一掌劈在學長後頸處。
「不會說話能不能別說話,這樣的命題根本不存在,反正裴懷毅是我家宥宥的……」
「我選擇喜歡我的!」
裴懷毅一語驚駭,截住了宣洛的話尾。
喧鬧的人群,不約而同地噤了聲。
他們臉上有震驚不解、茫然,甚至有愛情觀崩塌的。
怎麼可能啊?肯定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
醫學院誰不知道裴懷毅把白錦宥當老婆寵。
名師課堂上,白錦宥生理期低血糖昏倒,裴懷毅逃了課背著她一路狂奔到醫務室,臉上血色比病人還白。
競技比賽頒獎臺上,主持人問裴懷毅這份喜悅第一時間想要跟誰分享,裴懷毅眼灼灼地看向攝像頭。
「白錦宥,因為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所以,喜歡是什麼?
張口結舌的宣洛小心翼翼地看向我,探尋我的表情。
我卻沖她安慰性地笑了笑。
裴懷毅的視線從我身上一掃而過,像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逕自越過我。
把呆若木雞的程蔓一把拉起來,以極其溫柔珍視的姿態把她擁在了懷裡。
程蔓頻頻地眨著眼睫,簡直不可置信,她從裴懷毅懷裡抬起頭來,眼中有盈盈淚光。
「真的,你喜歡的是我。」
「嗯,傻瓜。」
裴懷毅輕輕地拭去程蔓眼尾的濕潤。
隨後,他攬過程蔓的肩,向我們鄭重地聲明:
「我從未喜歡過白錦宥,我一直把她當作學習上的合作夥伴看待,我喜歡的是程蔓,喜歡她身上那份鍥而不捨的精神,我很感謝她,謝謝她願意把所有耐心用在我身上……」
說話間,程蔓一直盯著裴懷毅看,似乎要把他刻進骨髓裡。
等裴懷毅澄清完後,程蔓迫不及待地撲倒了裴懷毅。
壓在他身上,瘋狂地找尋他的唇。
裴懷毅穩住她的身子,失笑。
「慢點~」
寬敞安靜的包廂裡,瞧著旁若無人接吻的男女,聽著涎水交接的聲音。
十幾雙眼睛恨不得自戳雙眼。
拿宣洛的話來說。
「包廂距門邊不過幾步路的事,你卻走都走不穩,真是造孽啊。」
我漫無目的地遊走在街邊的人行道上,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裡滾落下來。
從裴懷毅做出不同選擇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他也重生了。
這一次,他沒選擇我。
03
明明裴懷毅多次公開場合表示對白錦宥的欣賞愛慕。
兩人經常出雙入對,言行親昵曖昧。
為什麼裴懷毅最後選擇從未正眼瞧過的程蔓?
別人不理解。
我卻是知道的。
因為裴懷毅不願意花成本去愛一個註定要死的人。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我懂,也尊重。
可我的心為何彌漫著揮之不去的悲戚。
或許,我意識到自己重生那一刻,我就做好打算,拒絕裴懷毅的表白。
未來的某一天,我會死啊,所以我不願意拖累他。
可是,裴懷毅率先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
我悲自己過於傾浸在上一世的情愛之中。
悲自己理應看透,天底下任何男人都是以自己利益為先。
白錦宥啊白錦宥,不要去糾結,不要卑微地祈求別人愛。
更不要哭,因為不值得。
翌日。
臨床系校草裴懷毅和護理系的程蔓在一起的消息在學校裡傳開了。
04
倒追男神苦盡甘來的勵志壯舉,對於程蔓高調的性子來說,恨不得昭告天下。
就連裴懷毅素來只發跟醫學相關內容的朋友圈,也突兀地置頂了他和程蔓的官宣合照。
評論區清一色的人精,一個人發了祝福 99,一群人跟著發 99。
裴懷毅一一地回應謝謝。
可樂的是,評論區驚現一位誠懇的小可愛。
【咦,裴懷毅,你和白錦宥什麼時候分的手?難道是我斷網啦。】
很快地,宣洛在下麵陰陽怪氣。
【我敬往事一杯酒,當初眼瞎捧過狗。】
輸入完這句,宣洛洩憤地差點把手機扔進紫菜蛋花湯裡。
我坐在她對面,往嘴裡塞了一口芥藍,好笑道:
「你怎麼看著比我還生氣,失戀的難道不是我嗎?」
宣洛瞪了我一眼。
「被渣了,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啊?」
「可是我和裴懷毅確實沒談過啊。」
「就是因為這個才氣憤,罵他渣男都沒底氣。」
宣洛煩躁地用筷子戳著米飯,話頭猛地一轉。
「你碗裡吃的什麼?看起來好好吃。」
我把最後一塊荔枝肉塞進嘴裡,對她道:
「你想吃嗎?那我幫你去再打一份。」
我剛站起身,腳下突然被什麼東西絆倒。
驚恐間,我直挺挺地摔在地板上。
緊接著,一盆飯菜如雨點般盡數地淋在我身上。
滾燙的汁液灼得我輕聲地痛呼。
宣洛急急忙忙地起身,徒手抓掉我身上黏膩的飯菜。
然後沖那人吼道:
「程蔓,你眼睛長在後腦勺嗎?這樣都能撞過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05
程蔓還穿著從實驗室裡帶出來的護士服,高傲地雙手環胸。
「我就是故意的怎麼了?白錦宥這麼不要臉,我就不能教訓教訓她嗎?」
我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抬眼便見,站在程蔓身後的裴懷毅。
他手裡提著顧蔓的粉色小皮包。
對上我眼,他心虛地把目光挪開。
「誰不要臉,到底誰不要臉?有種你再說一遍!」
「我就說怎麼了?裴懷毅從來沒有喜歡過白錦宥,學校裡到處有人在罵我撬牆腳,罵他是渣男,如果不是白錦宥這個賤人四處散播了謠言,怎麼會有人說我們?」
「把你眼屎擦乾淨,看清楚再說話,到底那只眼睛看到白錦宥散播你們的謠言?」
「這還用親眼見證嗎?我猜到猜得到。」
眼見宣洛要跟程蔓打起來,我擋在宣洛面前,直視著程蔓。
「你們護理系給病人打針之前都不需要先確認病情嗎?你們覺得有效果就直接給病人下針嗎?」
程蔓一噎,憋紅了臉。
「當然要。」
我勾了勾唇角。
「那就好,同樣地,在你拿出證明一切謠言來自我的證據下,再來同我興師問罪也不遲,不然我得拜訪拜訪你們護理系的各大老師們,請教他們上課都是怎麼授予學生知識的。」
湊巧,程蔓的輔導員來食堂吃飯從旁邊經過,把事情聽得一清二楚。
她威嚴地喚了一聲,看熱鬧的同學自覺地讓出一條道來。
「程蔓,鬧什麼鬧?你丟臉可以,別丟我們護理系的臉。」
程蔓憋屈地看向輔導員,隨後走到裴懷毅身邊,一把攬住他的胳膊。
「裴懷毅,為了你女朋友的清白,你現在同大家說,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白錦宥,我到底有沒有撬你們的牆腳?」
一連串的奪命逼問,讓裴懷毅繃緊了身子。
眾人好奇,我也翹首以盼。
他會怎麼回答。
06
「裴懷毅,別當縮頭烏龜,是男人就誠實地說出來。」
宣洛站在我身側,沖他大聲地說道。
裴懷毅緊擰著眉,手掌無意識地攥團成拳。
這是他無比糾結才會做出的小動作。
良久,他像是想明白,正正經經地宣佈:
「我臨床二班裴懷毅,在這裡鄭重聲明,我從未喜歡過白錦宥,和她只是純潔的、互幫互助的同班同學關係,以後這樣的話我不想重複第二遍,謝謝。」
每一字、每一句猶如數枚堅硬彈珠,活活地敲打在我胸腔。
疼是其次,只是一顆心沉入寒潭裡死透了。
真是死透了,不再抱有任何希冀,不再對前世的種種賦予美好的濾鏡。
男人是理性現實的自私生物。
哪怕他真的喜歡過你,愛過你,可是他不願再當前世那個任勞任怨照顧植物人妻子五年的冤大頭。
如果說,上次,裴懷毅脫軌選擇了程蔓,我還能放下情節祝福他的話。
這次,我算是徹頭徹尾地認清了他真正的面目。
既不光明,也不磊落。
喜歡過就是喜歡,可是他矢口否認,把我和他之間的曖昧抹得一乾二淨。
好一個自私自利、不管他人死活的鼠輩。
我憤懣到失笑。
過了飯點沒幾個人的食堂很安靜,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宣洛看到我事出不意地哈哈大笑,嚇白了臉。
「白錦宥白錦宥,你怎麼了?別嚇我,為了一個不值得男人成了精神病是會貽笑大方的。」
我抬頭,捏她圓圓的臉蛋子。
「說什麼呢?我才沒有瘋,我只是開心。」
「開心什麼。?」
宣洛拍掉我的手,揉了揉發紅的臉頰。
「開心自己重生了。」
「重生?」
07
宣洛歪了歪頭,旋即笑開。
「沒錯,是重生,離開渣男就是重生的開始。」
我沒糾正宣洛,撐著腦袋兀自盯著窗外的豔陽天。
那是屬於我未來每一天的豔陽天。
我應該選擇怎麼去避免五年後我成為植物人的厄運。
而不是追逐在男人身後,渴求那分文不值的愛。
這天過後,沒人再議論程蔓是否撬牆腳。
而是開始關注我了。
下課走在林蔭道上,路過的同學都會朝我露出同情的目光。
「真是可憐,原來她只是裴懷毅的備胎,明明這麼優秀。」
「學習優越不如家境優渥,誰叫她的家境不如程蔓呢,要怪就怪她不會投胎。」
他們的話雖難聽,但有一部分說得沒錯。
我家境遠不如程蔓,我是奶奶撫養長大的孩子,爸媽生下我不久後離異,各自組建了家庭。
嫌我累贅,隨手丟給當時年過半百的奶奶。
而程蔓是富二代,家裡是做服裝生意的,算是中上產階級,小有資產。
前世,我出車禍剛成為植物人那會兒。
消息靈通的程蔓趕到醫院,陪在傷心的裴懷毅身邊。
她拋出誘人的條件。
「只要你跟我結婚,我能讓你當上這所醫院的院長,還會送白錦宥去國外,接受最先進的醫療技術。」
裴懷毅垂坐在我病床前,對於誘人的條件,眼睛都沒眨一下。
只緊緊地握著我的手道:
「我永遠不會為了自己前途背叛髮妻。」
正是因為裴懷毅的深情和執著,深深地吸引著程蔓。
她不死心,每年都會來,說同樣的話。
裴懷毅也是每年回絕同樣的話。
可是,裴懷毅的精神頭一年不一年,堅持的定力也一年不如一年。
直到我的主治醫生告訴他:
「你妻子大腦幾近衰竭,醒來的可能微乎其微。」
以前還說醒過來的概率為 10%~15%。
現在微乎其微。
在為我擦臉的裴懷毅,慢慢地鬆開了我。
他回想著他的同事們。
能力不如他的、年齡比他小的,現在一個個地爬得比他還高。
為了能照顧我,他現在還是個小小的住院部醫生。
不僅如此。
加班到深夜的同事,家裡的妻子會貼心地送來夜宵、滋補身體的湯藥,還有禦寒的衣物。
他什麼都沒有,回到家冷鍋冷灶。
沒有人溫柔地喊他老公,沒有人稚嫩地喚他爸爸。
他還得趕緊洗完澡,趕到醫院給妻子做清潔。
他的父母也五年沒理他了,罵他是不孝子,守著一個活死人過日子,自甘斷送前程。
終於,他放棄了。
接受了醫生的意見,親手拔掉了我的氧氣管。
08
重活這一世。
裴懷毅毫不猶豫地抓住了裴曼投遞下來的橄欖枝,少走了幾年的彎路。
行,我祝福他。
從此,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彼此互不打擾。
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縱容程蔓,因為女人之間的那點小嫉妒心而變個法地欺負我。
那日週末有實驗課,沒能回家。
奶奶提著燉好的雞湯,來學校看我。
卻在校門口遇見了出門約會的裴懷毅和程蔓。
因為上輩子的緣故,裴懷毅認識我的奶奶。
程蔓見裴懷毅停頓,詢問他怎麼了。
裴懷毅腦子快不過嘴,下意識地就說:
「是白錦宥的奶奶。」
裴懷毅剛說出這句話,程蔓就生氣:
「你們居然見過家長。」
裴懷毅自知失言,連忙哄著程蔓:
「不是這樣,是因為……」
「是因為什麼?」
程蔓氣憤地反問。
裴懷毅總不能說。
我是重生過來的,所以什麼都知道的鬼話吧。
裴懷毅醞釀半天,沒吐出一個字。
他猶猶豫豫的模樣,在程蔓看來,就是默認。
她說,要想我原諒你,等會兒就不要阻止我做事。
於是,扮作我好朋友的模樣,走到我奶奶面前。
「奶奶,你找白錦宥嗎?」
奶奶被保安攔著進不去學校,正愁。
無措間碰到認識我的程蔓,她欣喜若狂。
「Ṭū́⁺是,你認識我孫女啊,她可能在上課打不通電話,你能帶我進去嗎?」
程蔓笑了笑,指了指校外後山的方向。
「奶奶你可能搞錯了,據我所知,白錦宥現在在後山采藥草。」
「這樣啊,那我就在這裡等她。」
奶奶做了決定,往校門口的大樹下一坐。
程蔓卻不死心,她伶牙俐齒,一通糊弄。
「白錦宥估計太陽下山才能回來,您不是給她送雞湯嗎?涼了可不好喝。」
奶奶被忽悠著,跟著程蔓走到了校外後山。
「奶奶,您就沿著這條路直走哈。」
奶奶提著保溫壺,步履蹣跚地往山上走。
程蔓在後面笑得前仰後合,轉身拉著裴懷毅就要走。
裴懷毅遲疑。
「這樣不好吧,你明知道後山很危險。」
程蔓不滿地撒開了裴懷毅的手。
「你剛才不是答應我,我做什麼都不會阻攔嗎?怎麼,還對白錦宥餘情未了。」
「怎麼可能?」
「那就好。」
程蔓滿意地親了一口裴懷毅,拉著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當晚,我就接到輔導員的消息,說我奶奶從山坡上滾下來,現在躺在醫院裡。
09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奶奶穿著病號服靠坐在床頭,一隻手還插著針管。
「奶奶。」
我喊了一聲,沖到奶奶身邊去。
奶奶第一時間,是向我展示她的雞湯,似乎還很自豪。
「宥宥,你看,我給你煲的雞湯,從山上滾下去都沒灑,剛才我叫人拿去加熱了一下,你趁熱喝。」
奶奶想要擰開壺蓋,發現一隻手掛著水不方便。
抬頭要找我幫忙,發現我臭著臉。
更多的是心疼。
前兩天,我只不過隨口說了一句頭暈,奶奶就馬不停蹄地張羅著給我食補。
明明她自己身子就不好,隔三差五地就要吃穩定血壓的藥,小身板也瘦成一把骨頭。
到底是誰要補啊。
我忍不住了,眼淚直掉。
「奶奶,不就一壺雞湯嗎?沒了就沒了,何必把自己賠進去。」
奶奶見我哭,慌得不行,手忙腳亂地放下保溫壺,拿衣袖給我擦眼淚。
「宥宥,宥宥,你別哭,我不是為了雞湯摔倒的,是有大狼狗在後面追我,一不小心崴了腳就摔了下去。」
「什麼大狼狗?」
「你奶奶被人誤導跑去後山了。」
宣洛從門口走了進來,手裡提著果籃。
宣洛放下果籃,來到我身邊,解釋道:
「今天我跟輔導員進後山同那戶人家協商,結果就聽見有人痛呼,我和輔導員急忙趕過去,就發現你奶奶躺在地上起不來。」
學校後山是公共場所,我們學校有時候會組織學生上山采植物標本。
但後山有一獵戶,養了幾隻碩大的狼狗,牙齒個個尖銳駭人,見到人就吼叫,嚴重點會追著人的褲子撕咬,拖拽,兇殘得狠。
多名學生向學校反映此事。
校領導緊急發佈通告,在同那戶人家協商抓走狼狗之前,非不必要不要上山,否則後果自負。
所以後山有狼狗這件事學校人盡皆知。
「幸好發現得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宣洛看了一眼我奶奶,長籲了一口氣。
我聽完事情經過後,沉思了一會兒。
人的第六感有時候准得可怕,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從相機裡調出一張大合照。
那是去年元旦活動結束後的大合照,裴懷毅就站在我身邊,手還搭在我肩頭。
我指著他問奶奶。
「奶奶,你見過他嗎?」
奶奶湊近,眯了眯眼睛,驚訝地說道:
「我認得,好像是給我指路那女娃的男朋友。」
我和宣洛同時對視了一眼,宣洛沉住氣問奶奶:
「你確定嗎?」
奶奶點了點頭。
「我戴了老花鏡,我還尋思著這男娃怎麼長那麼俊、那麼高嘞。」
看著奶奶笑眯眯的樣子,我就知道奶奶沒把這兩人往壞處想,一切以為是意外。
索性奶奶沒傷到要害,我擔憂的心懸了下來。
奶奶休息後,宣洛和我一起走出病房。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敬我者敬之,犯我者犯之。」
10
我奶奶能出院後。
我和宣洛去了一趟學校附近的菜市場,向兜售狗肉的老闆預訂了一桶黑狗血。
次日。
我提著黑狗血直衝程蔓的教室。
是一節大課,階梯教室坐滿了一百多號人,授課的還是我們學校的副校長。
我巡視了一圈,十分滿意這個觀眾數量。
下課鈴聲響起前幾分鐘,我從後面繞進去。
裴曼在低頭玩手機,我笑著對坐在她旁邊的幾個女孩說:
「你們坐遠點,等會兒程蔓會砸東西。」
程蔓驕縱乖張,脾氣出了名地臭。
尤其每次跟裴懷毅鬧彆扭,總是在寢室大吼大叫地砸東西出氣,這東西不分誰,出現在她視線內,她抓起就砸。
有一次還砸傷了同寢室舍友,鬧到了教務處去。
所以,幾個女孩一聽,她又要發瘋,趕緊躲得遠遠的。
我瞥了一眼還在對著手機笑得合不攏嘴的程蔓,雙手抬起塑膠桶,把裡面的黑狗兜頭澆了下去。
從程蔓打理精緻的秀髮上澆下去。
「嘩啦嘩啦…….」
霹靂般的尖叫聲伴隨著下課鈴聲同時響起。
整層樓,乃至整棟樓都充斥著慘絕人寰的回聲。
在場所有人都呆了,看到程蔓臉上陰森可怖的血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程蔓像只紅衣女鬼,牙齒打著戰,看向我的眼神恨不得千刀萬剮。
「白錦宥,你是不是有病!」
裝狗血的塑膠桶靜靜地立在我身側,我抽出紙巾慢條斯理擦地著手上不小心沾染到的血跡。
然後對上周圍同學不解迷惑的目光,故作驚訝道:
「啊呀,你們都不知道嗎?程蔓被鬼上身了,我是好心地用黑狗血幫她驅邪,否則等會兒這只鬼就該上了你們在場的某個人身上去了。」
11
科學社會,邪淫鬼祟不可信,但倘若涉及自身,潛意識裡便會退避三舍。
圍觀前來看熱鬧的同學聽見我這麼說,腳步不自覺地往後退。
「放你的狗屁。」
程蔓從旁邊薅起別人白色外套擦著臉上的狗血,目眥欲裂。
「白錦宥,我不會放過你,走,現在就去教導處,我要讓學校以霸淩同學的惡行開除你。」
上課的副校長剝開人群走了過來,看到滿室的鬧劇,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這到底怎麼回事?白錦宥你給我說清楚。」
程蔓像是找到了絕佳證人,囂張對質的氣焰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嗓子帶著哭腔道:
「校長,白錦宥欺淩我。」
副校長看了看她身上的黑狗血,抬頭問我:
「真的嗎,白錦宥?」
「當然是真的。」
狗血的腥臭味醃著程蔓,她歇斯底里。
「在場所有人做證,我們還可以調監控。」
隨後,她朝我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
那表情像是在說。
你就等死吧。
事情鬧得很大,畢竟霸淩是當今社會最敏感的話題。
德高望重的校領導很重視這件事。
偌大的會議室。
校領導、正副校長、教導主任、輔導員、程蔓的爸媽等齊聚一堂。
監控視頻大夥看完了,也有親眼看到的同學作證。
兩相證實,我確實潑了程蔓一身狗血。
換好乾淨衣服的程蔓縮在她媽媽懷裡,哭得一抽一抽。
她媽媽怒不可遏地指著我,對校領導控訴道。
「高等名校居然教育出這麼一個道德敗類,對人潑狗血是一個正常人能幹得出來的事嗎?今天學校不給我解釋,不給我女兒一個交代,我向教育局告發你們。」
程蔓從她懷裡探出頭來,怨毒道:
「最好開除她,學信網上記錄她霸淩的罪行,讓她以後找不到工作,抬不起頭做人。」
我睨著程蔓小家子氣的報復做派,不屑地笑。
校領導的視線來到我身上,一拍桌案,薄怒厲斥:
「白錦宥,你還有心情笑,別仗著自己成績好,就以為我們不會把你怎麼樣,在我們學校,人人平等,做錯事就得接受懲罰。」
我站在原地,曾經對我給予厚望的各大老師們都向我投來失望、無奈、惋惜的眼神。
程蔓笑得嘴角壓都壓不住。
她爸媽更是一副看畜生的表情,就連站在門口偷看的裴懷毅都是一副「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幸好他及時脫身」的慶倖模樣。
我喉間溢出一句句冷笑。
校領導搖了搖頭,對教導主任說:
「開除她,就這麼決定。」
「等等。」
我大聲地開口。
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微微地側身,朝門口拍了拍手。
我的奶奶坐著輪椅被宣洛推了進來。
其間她對堵在門口的裴懷毅說了句。
「礙事的東西,給我滾開。」
裴懷毅的面色不太好看,程蔓亦是。
教導主任走近,問我要幹嗎。
我沒說話,從宣洛手中接過 U 盤,插進桌子上擺放好的電腦上。
畫面高清修復,視頻裡赫然出現裴懷毅、程蔓,還有我年邁奶奶的臉。
當日事故發生後,我就向警局報了案。
借員警的勢力,我調取到了學校門口到後山那段距離所有的監控錄影。
湊近一瞧的程蔓,臉色瞬間慘白,她大叫道:
「白錦宥你什麼意思?我根本沒有推你奶奶。」
我從電腦螢幕上抬起頭,哼哧:
「我說你推我奶奶了嗎?」
12
宣洛剜她一眼。
「不打自招。」
程蔓媽媽扯了她一下,小聲地嘀咕:
「你沒給我惹禍吧。」
程蔓臉紅脖子粗,警惕性地盯著我。
我環顧四周,慢慢地走到奶奶身邊,牽住她的手道:
「這是我奶奶,前幾天,卻莫名其妙地被發現從後山的山坡上滾了下來。」
校領導緊著粗眉。
「你奶奶為什麼會去那裡,我不是發佈通告……」
隨後他突然看向程蔓,瞬間把我為什麼會播放那則監控視頻聯想了起來。
程蔓膽怯地發著抖。
我笑了笑,煞有其事道:
「所以,老師們,我潑程蔓黑狗血是為了她好啊,你們也知道,後山狼狗追人之事全校皆知,可程蔓卻指引我奶奶上山,她不是鬼俯身被迷惑,難不成是居心叵測?」
人滿為患的會議室死一般地寂靜。
他們心底明鏡一樣清楚,被鬼附身是假,程蔓蓄意傷人是真。
程蔓憤怒無力地抖成篩糠,她那個特別注重名聲的爸爸大聲地訓誡她。
「混帳東西,看你幹的好事,我們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程蔓媽媽恨鐵不成鋼。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程蔓委屈地撲進了裴懷毅懷裡。
「嗚嗚嗚嗚。」
「…….」
得,因為男人。
在程蔓和裴懷毅在一起之前,我和裴懷毅是神仙眷侶般的存在。
是當年本省高考的並列排名的狀元,雙雙地進入醫學院就讀。
次次頒獎臺上有我肯定就有他。
不僅在校成績優異,在論壇上發表過多篇有關醫學的論文被各大名校的教授轉載,並褒予巨大誇獎。
全校同學在磕我們的 CP,就連老師都笑眯眯地詢問八卦是否是真的。
是真的,當然是真的。
在幾個月前的情人節,裴懷毅微信轉帳 520 的紅包給我,還說在他生日那天,有特別特別重要的事跟我講。
奈何命運捉弄人。
生日會後,他高調地官宣了跟程蔓的戀情。
老師同學們得知此事,震驚程度不亞于國足踢進了世界盃。
言歸正傳。
那天,我即將摁下 110 電話的時候,裴家的父母一腳將程蔓踢在地上,讓她跪在我面前道歉。
我冷笑。
「你應該道歉的不是我,而是我奶奶。」
程蔓在他父母的施壓下,一路漆行到我奶奶跟前,忍辱負重地磕了幾個響頭。
額頭碰觸地板,發出「砰砰」的脆響。
裴爸爸走過來,好聲好氣道:
「老太太,誰年輕不犯錯呀,我家孩子還小,您大人有大量,能否高抬貴手原諒我女兒?」
13
我奶奶看著地上磕得額頭青紫的程蔓,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一句話也沒說,自個兒滾動著輪椅出了會議室。
我追出去的時候,裴懷毅伸出手攬住我的出路。
他陌生地看向我,說道:
「白錦宥,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我知道他什麼意思。
前世的我,儘管缺失父母的疼愛,可是我有奶奶。
全世界一頂一好的奶奶。
她愛我、懂我。
會幫我教訓罵我是野孩子的頑皮孩童,會一遍一遍地告訴我被拋棄不是我的錯,是我父母有眼無珠。
會跟我說,累了就回家,無論多晚,奶奶的家永遠有一盞燈是為你而亮的。
奶奶沒讀過書,認知能力有限。
可是她知道,女子要想安身立命,非讀書不可,為了能夠讓我上學,她毫不猶豫地變賣了珍藏將近四十載的嫁妝。
她說她永遠是我堅實的後盾。
之後,在學業一路順遂的我,遇到了心意相通的裴懷毅。
我們戀愛,和和美美。
上輩子的我明媚陽光,積極向上,從不以人為惡,是個善良柔軟的人。
裴懷毅深知我上輩子的模樣,以至於對我這輩子睚眥必報的性格萬般不解。
他為什麼會不解呢。
後來的我遭遇了車禍,沉睡了五年,最終還是結束了苟延殘喘的生命。
重來一世,嗅到了人性的腐臭,我怎麼還會是上輩子那個溫良純真,看花就是花、看草偏是草的我呢。
我失笑,掀眸凝視著裴懷毅,臉還是那張俊俏的臉,心卻不是從前那顆純粹的心。
我慢慢地靠近裴懷毅,在他耳邊親聲地呢喃:
「你以為,重生是你的特權嗎?」
恰如一道驚雷劈在裴懷毅心頭,他眼睛瞪大,難以置信地看向我。
奶奶見我沒及時地跟上去,回頭瞧我,忍不住問道:
「宥宥,我聽宣洛說,他是你前男友啊。」
我看了一Ṫú⁹眼站在奶奶旁邊的宣洛,她心虛地別過臉。
我卻對奶奶道,也是對裴懷毅道:
「不是,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14
這輩子,我和裴懷毅一點關係都沒有。
裴懷毅眼底湧動著複雜的情緒,最終,他垂下頭顱,廉價地說了一句:
「對不起。」
「切。」
丟下這句話,我跑向了奶奶。
把奶奶送回家後,我被輔導員押著去教室清理狗血。
而我押著宣洛跟我一起清理狗血。
宣洛使著拖把,捶著老腰,怨聲載道:
「不是,白錦宥,你潑的狗血為什麼要我清理?」
我攪動著水桶裡的抹布,笑嘻嘻地哄她:
「我給你介紹男朋友,我師兄,一米八五,不僅長得帥,還是太平洋肩。」
宣洛扭捏起來,神情羞赧。
「我,我有男朋友了。」
我擰水的動作一頓,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宣洛,他叫什麼名字?」
宣洛愉悅地哼起了歌,拖把使得飛起。
「他啊,名字可好聽了,叫付修景,是聯誼的時候認識的,你知道嗎?他是我見過最溫柔的男孩子,善良體貼,尊重女性,他說女人不是生育的工具,無條件尊地重未來的老婆生不生孩子,還說…….」
「還說,你不需要減肥,身上有肉才可愛,如果他抱不起你,是他的問題,他會去健身增肌。」
我接了宣洛的話,宣洛吃驚地看向我。
「你怎麼知道?」
我悲憫地看向她。
傻孩子,我怎麼不知道?
上輩子就是這位名叫付修景,情緒價值給得滿滿的海王,讓你產Ţŭ⁶後抑鬱而終啊。
15
我後怕地向前拉住宣洛的手。
「你能不能跟他分手?」
宣洛呆滯了幾秒,突然扶腰笑道:
「咋滴?覺得我談了戀愛就會見色忘義拋棄你嗎?」
宣洛嘟囔囊地捏了捏我的臉頰。
「不會的,小宥子,你放心哈,就算我談戀愛了,你在我心中還是排第一位。」
我沉思地凝望著她。
我當然知道我在她心中排第一名。
上一世,她為了我多次鴿了付修景精心策劃好的約會。
而付修景不但不生氣ṭű₋,還善解人意地說對閨蜜好是應該的。
而我就被他善於偽裝的外表蒙蔽了心,輕易地把宣洛交給了他。
嗐,該來的還是會來。
但,我想我可以阻止。
前後兩世的軌跡,有平行也有重疊。
平行在於。
程蔓爸媽替她辦理了休學,帶回了家裡。
聽說裴家家法森嚴,設立了祠堂。
對待像程蔓這樣做錯事的家庭成員,關進祠堂一周,不給吃只給水。
一周之後,給吃給水,但是需要跪在類似搓衣板這樣的木板上,向佛祖懺悔。
什麼時候真心地悔過,什麼時候放出來。
但是一個月後,程蔓也沒能從祠堂裡出來。
因為她概不認錯,為了裴懷毅一切都值得。
而裴懷毅因為那件事,算幫兇,在警局被員警教訓了一頓。
回學校後,輔導員委婉地跟他講。
思想道德作風問題,他保研的資格被取消了。
而,重疊在於。
按照前世的時間線,付修景響亮登場了。
16
我們學校和他學校有籃球賽,他作為控球後衛以出色的球技贏得台下女生尖叫連連。
球賽結束後,他當著許多女生豔羨的目光,張揚肆意地走到宣洛面前,只接她的水和毛巾。
宣洛羞赧地側過臉,卻和旁邊的我四目相對。
「啊,羞死人了。」
我「騰」地站了起來,搶過付修景手裡的水和毛巾。
喝了一口,然後用那條毛巾擦自己額頭上不存在的汗。
面對付修景的納悶,我直接懟:
「別自作多情了,她的水和毛巾是給我的。」
宣洛被我拉走了,卻頻頻地回頭。
「拜拜,付修景。」
付修景粲然一笑。
「嗯,拜拜,下次見。」
我:「?」
就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
我氣急敗壞地攥住宣洛的肩,決定把前因後果跟她講清楚。
結果宣洛剛聽到什麼,我重生,「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白錦宥,你虛構小說看多了吧。」
見我不像是開玩笑,宣洛眨了眨眼睫,嚴肅正經了些。
「白錦宥,不要因為裴懷毅一個人就把世界上所有男的想得那麼不堪入目,修景和他不一樣,他手機密碼我知道,通訊錄、聊天記錄任我查,社交軟體也從不刷擦邊女,每天晚上都會給我打視頻報備他一天的行程,他的兄弟也說,沒見過比他私生活更乾淨的人。」
我閉了閉眼。
手機可以有兩個、三個,兄弟自然是幫他說話的。
「那你是怕我懷孕。」
見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宣洛猜測。
「這你就更別擔心啦,他除了抱我親我,從來沒有越舉過,他說在結婚前,是不會輕易地冒犯我。」
話說得那麼好聽,那是因為他除了你,還有其他女人啊。
手機震動。
宣洛下意識地看了我一眼,我無奈地揮了揮手。
她嘴角笑開,接著電話樂顛顛跑開了。
我盯著她歡快地離去的背影,只覺曾經無論多麼清醒的人,在遇到愛情的時候也會變成傻子。
這事得從長計。
至少得拿出付修景坐擁小三、小四的證據。
時光如流水,大學充實的生活浩浩蕩蕩地踏入大四實習的尾聲。
某天,我剛從醫院下班,手機便收到程蔓的消息。
她發來一個位址,要我去赴約。
以如果我不去,就去騷擾我奶奶要脅我。
她葫蘆裡到底買什麼毒藥,我倒要去看看。
沸騰喧囂的酒吧裡,我遠遠地看見人群中央的程蔓。
她扭著纖細腰肢從舞臺上下來,來到卡座區。
等我看清她身邊的人時候,我知道這次沒白來。
除了裴懷毅,還有付修景。
17
付修景雙臂大展,倚靠在沙發背上,神情無比愜意。
大腿間,還仰躺著一位衣著開放的年輕女孩。
年輕女孩唇中叼著一顆粉嫩欲滴的櫻桃,媚態生姿地勾著付修景的脖頸往下。
付修景肆笑著,配合地吻了下去。
我悄悄地拿著手機走近,就聽見程蔓纏著裴懷毅的胳膊邀寵。
「懷毅,為了能見到你我差點死掉,要不是我故意不吃飯,餓暈在祠堂裡,然後趁機從醫院裡逃出來,你就見不到我了,所以,以後你要對我好點,知不知道?」
裴懷毅若有所思,機械性地回答。
「被你爸媽發現你逃出來怎麼辦?」
「發現又怎麼樣?」
程蔓撇撇嘴,不以為然。
「我爸雖然有很多孩子,但我是我媽唯一的孩子,我相信我媽會誓死維護我的。」
話音剛落,程蔓就看見了我站在她面前。
準確地來說,站在付修景面前。
我沖他晃了晃手裡的手機,意思不言而喻。
付修景不慌不忙,悠悠地抬起頭,盯著我,揮了揮手。
他大腿上的女孩扭著臀,識趣地走了。
程蔓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
下一秒,盯著我壞笑的付修景一把將我拉扯了過去。
我驚呼一聲,始料不及地傾倒在沙發上,付修景堅硬的胸膛覆了過來。
「骯髒的玩意兒,別碰我。」
我下意識地就要反抗,就被力大一籌的付修景反扣住了手腕,禁錮在我頭頂。
一旁的裴懷毅立馬站了起來,卻被程蔓的眼神狠狠地威脅。
「你敢幫她,我們就分手。」
裴懷毅被釘死在原地。
付修景俯視著我,散漫地輕笑。
「喂,白錦宥,這段時間一直在跟蹤我吧,先前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抵觸我和宣ṭŭ⁵洛在一起,現在我懂了。」
「你懂什麼?」
強行鉗制所帶來的屈辱感,讓我聲音蘊含著藏不住的憤怒。
付修景彎了彎唇角,心情頗為愉悅。
齷齪的手細細地遊移在我的鬢邊,他說:
「白錦宥,幫閨蜜考驗男友都是屁話,其實你是因為喜歡我是吧。」
「啊呸~」
我幾乎沒猶豫,一口痰噴在了他臉上。
付修景立時沒了挑逗的心思,他粗魯地將我拽起來,一巴掌就要落下。
「你在幹什麼?」
就在這時,宣洛的聲音打斷了這一切。
18
我錯愕地回頭看她。
還沒等我說話,程蔓已經跑到了宣洛身邊,指著我道:
「你來得正好,我跟你說,你自稱的好朋友了不得,主動地勾引你男朋友呢。」
宣洛冷冷地睨著她,程蔓「哎喲」一聲。
「你不信啊,不信我給你看照片。
程蔓調出幾張照片,是付修景把我壓在身上吻的錯位照。
宣洛沒有看我,而是緊緊地注視著付修景。
「她說的都是真的?」
以前,無論我和宣洛吵多麼嚴重的架,她都會第一時間拉著我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忽視我,甚至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宣洛和付修景交往了將近一年,這一年裡,宣洛肉眼可見地快樂。
付修景倘若不是一位高級海王,他確實稱得上十佳男友。
細心、體貼、上道,情緒價值給滿。
宣洛多次跟我透露,她愛上付修景了。
對,不是喜歡,是愛。
因為深愛,她無條件地選擇信任付修景。
眼下,還有程蔓的挑撥離間。
「那還能假?我和裴懷毅都親眼看見了,是你最好的朋友主動地貼上去的。」
付修景眉目含情地走到宣洛身邊,握住她的手溫柔地親了一下。
「宣洛,我喝醉了,情不自禁地把她當成了你,你不怪我的是吧。」
沉默,還是沉默。
宣洛整個人宛如靜止的雕塑,她眼睫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付修景。
好似要把他整個人的輪廓鐫刻在腦海裡。
我的心涼了半截,但還是不死心地從兜裡掏出手機。
裡面有付修景跟陌生女孩接吻的照片。
剛要給宣洛看。
「啪」的一聲巨響。
付修景臉驀地別了過去,一側臉頰紅彤彤。
宣洛用力地摑了他一巴掌。
所有人都震驚,付修景瞠目結舌。
「宣洛,你不相信我。」
「對,比起你,我更願意相信我最好的朋友。」
19
宣洛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眼淚差點掉下。
她真的,我哭死。
程蔓不願承認自己千方百計設計的局居然就這麼輕易地失敗了,她把手機上照片懟在宣洛眼皮子底下。
「你眼睛瞎了嗎?」
「你的眼睛才瞎。」
宣洛駁斥。
「男人力氣天生比女人大,這些照片我有理由說明,是付修景仰仗著自己的先天優勢強行把白錦宥壓在身下佔便宜。」
程蔓捧著手機愣頭呆腦,無言以對。
嗚嗚嗚。
我內心的感動之淚足于彙聚成澎湃大海。
宣洛繃緊了身子,堅定地對付修景宣佈:
「我們分手吧。」
付修景肩膀一顫,難以置信地倒退了幾步。
眼底的茫然遍野。
怎麼會呢?
他怎麼會翻車?
在此之前,他海王的身份從來沒有露餡過。
宣洛無視他沮喪哀衰的表情,牽住我的手,離開了烏煙瘴氣的地方。
到了街道上,呼吸著新鮮空氣,我才徹底地清醒過來。
我興奮地把手機上的照片給她看。
「看吧,你相信我是對的。」
宣洛只掃了一眼,就平淡地移開了視線,心情算不上好。
我意識到自己高興過頭了,小心翼翼地去察看宣洛的表情。
結束一段感情是痛苦的,沒有人例外。
但我還是困惑不已。
明明前幾天愛付修景愛得死去活來的宣洛,為什麼會僅憑一張照片就選擇無條件地信任我。
20
宣洛一眼看穿。
「傻瓜,我又不是傻瓜。」
我黑了臉,宣洛笑了聲,眼神悠遠。
「從你第一次跟我講,你是重生而來的,而我未來因為被付修景辜負產後抑鬱而終的時候,我那會兒雖然嘲笑你小說看多了,可是以我對你的瞭解,你不是滿嘴跑火車的人,就連平時做實驗,資料嚴謹到 0.00000001 的人,我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定然有事實依據。
「我心中存了疑,所以,在和付修景交往過程中,我特意觀察他留意他,但是始終也沒能挑出他有什麼破綻毛病,甚至覺得他怎麼那麼完美,可是天底下越完美的人越有不為人知的漏洞,我心中隱隱不安,一直到今天,那種不安才算徹徹底底地被坐實,因為相比才認識一年左右的男人,我更願意相信我朋友。」
講述到這裡,宣洛抬頭朝我笑。
「因為我最好的朋友白錦宥,潔身自好、積極向上、視友為親的人,絕對不可能做對不起我的事,如果有,那肯定是被別人冤枉的。」
我了然地點了點頭,卻心疼宣洛。
心疼她大義無私,心疼她明明是戀愛腦,卻是清醒的。
「不要露出悲憐我的眼神。」
宣洛抬手,很不客氣地彈了彈我的額頭。
「而且你不是說,天底下男人多的是,這個不好,下一個更乖?」
……..
大四畢業後,我直博順利上岸。
宣洛在我的鞭策下,也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她的人生軌跡開始和前世的錯開,平行向前。
即將畢業那年,裴懷毅突然邀請我見一面。
我欣然赴約,因為這一年對我至關重要。
上一世,我博士畢業後就跟裴懷毅領了證,婚後不到兩個月意外懷孕。
子宮內膜過薄等因素,如果引產,我很可能以後難以懷上孩子。
在工作和寶寶之間,我最終選擇了寶寶,放棄了國內最好研究院拋來的橄欖枝。
意外和明天真不知道孰先孰後。
誰能預料到,幾個月後我因為一場車禍,胎死腹中,自己落得個植物人的下場。
我還會重蹈上一世將死的命運嗎?
21
天機難測。
但我知道,裴懷毅這個婚必須結。
裴懷毅約我,就是來告訴我,他要和程蔓結婚了。
此時此刻坐在我面前的他,結婚對於他來說,仿佛並不是一件開心的事呢。
我按下不表,慢悠悠地酌了一口咖啡。
「如果你是來問我意見,我的意思是和她結婚。」
裴懷毅神情悲傷,倏地,一把攥住我的手。
「宥宥,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我還是喜歡你,只要你說一個『好』字,我立馬帶你走,為了你逃婚。」
我心頭冷笑連連。
裴懷毅和程蔓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皆極度不契合。
三觀更是大相徑庭。
裴懷毅是聰慧兼具實力的人,上輩子他就很看不起那些關係戶。
沒能力就算了,還禍害別人。
可,他這輩子成了這樣的人。
大學畢業後,程蔓以不想談異地戀為由,阻止了裴懷毅考研。
她說。
「工作最重要的是經驗,你再讀個幾年書來,曾經那些一起的同學都飛上了主任的位置。」
裴懷毅極為不認同。
「我繼續學習並不一味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以後我能憑藉高學歷進入到高層次的醫學領域當中,去幫助更多的人。」
程蔓撓了撓頭,無法理解。
「哦,你原來是想進大醫院啊,成啊,這個很容易,我叫我爸投資一家醫院,然後你直接進去當院長。」
「兒戲!」
裴懷毅感覺被侮辱了,第一次大聲地吼了程蔓。
程蔓不願意了,比他還大聲,嚷嚷著分手。
裴懷毅說好,那分手。
沒想到,程蔓害怕了,她就隨口說的。
最終,程蔓以第一次給了他,甚者以死相逼的情況下,兩人掰掰扯扯,才算和好。
但,談戀愛和結婚是兩碼事。
裴懷毅退縮了,來țṻ₊找我。
上輩子那個善解人意、處處為他著想的女友。
裴懷毅的心態轉變,我懂之又懂。
我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笑得人畜無害。
「懷毅,你怎麼能有這種想法啊?」
裴懷毅一愣,尷尬地縮回了手。
我道:
「我們都是成年人,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且不說時間過去那麼久,我早就對你沒感覺了,拿程蔓來說,她一如既往地愛著你,對你的心從來都沒有變過,我是從來沒見過比她更深情的人,她除了性格嬌氣些,也沒什麼缺點,家裡有錢,還能為你生孩子對吧。」
我特意地加重「生孩子」三個字。
裴懷毅像是被什麼刺痛般,臉色有一瞬的淒敗。
他想起了前世,想起了那個還未出生就死去的孩子,想起了我們的厄運。
我審視著他,不易察覺地勾彎了唇角。
「所以啊,你跟程蔓結婚沒什麼不好的,你們結婚的時候我一定祝福你們。」
裴懷毅和程蔓結婚那天,我守信地送上了祝福。
只動嘴,錢是一分都沒掏。
…….
22
宣洛研究生畢業後,在一家公立醫院當麻醉師。
工作比我這種成天地關在研究所裡的相對自由許多。
那天,她來接我下班,去附近的商場吃飯。
吃飯的時候,我看她食欲欠佳,神情懨懨。
詢問才知道,這死丫頭一直有關注付修景的動態。
宣洛交代,付修景同一個很像她的女孩結了婚。
「所以呢?」
我敲了敲筷子。
宣洛沒回,只是抬頭悲傷地看向我。
我一怔,回憶了一下時間線。
「那女孩死了嗎?」
「嗯。」
宣洛回答得很快。
「和前世我的țũₗ一樣,產後抑鬱自殺。」
我明白宣洛難過糾結的點。
她是覺得那個女孩接替了本該屬於她的命運,代替她去死。
良心在某種程度中遭受到濃烈的譴責。
我放下手頭的吃食,語重心長。
「不是的,宣洛,這一切和你沒關係,你是因為自己的聰慧避免了一場不幸的婚姻,誰也無法譴責你什麼,這個社會本就是一個人人自衛的社交圈,保護自己本就是生物的本能,女孩的死,要怪就怪罪魁禍首。」
宣洛勉強地點了點頭。
「那你說做錯事的人會得到報應嗎?」
「會。」
宣洛問的是付修景。
而我說的是裴懷毅和程蔓。
如我猜想的那樣。
裴懷毅和身懷有孕的程蔓發生了車禍。
裴懷毅只受了皮肉傷,而程蔓很嚴重。
不僅孩子沒了,還費了一條胳膊和腿。
23
我去醫院探望程蔓,她僵硬地趟在病床上,渾身被包成木乃伊,只露出一顆頭顱。
裴懷毅守護在床頭,垂頭喪氣。
我只是沒想到,程蔓傷得那麼重,居然還能說話。
她睜眼瞧見我,眼珠子恨不得從眼眶裡瞪出來。
「你滿意啦!」
她幾乎聲嘶力竭。
我怔愣一瞬,很快地明白。
程蔓她啊,覺醒了重生意識。
如此也好,我就能和她好好地清算一下上輩子的事。
上一世,我懷著孕,接到宣洛自殺的噩耗,踉蹌著跑去她的葬禮。
結果,裴懷毅得知後,把我破口大駡了一頓。
「你知不知道自己懷有身孕,嗯?你挺著大肚子去參加葬禮是要給寶寶帶來晦氣嗎?還是說你根本不想要這個孩子,早點流產比較好。」
我根本沒有想那麼多。
我腦海裡,只有我最好的朋友死了。
那個在我面前,向來只報喜不報憂活潑開朗的女孩。
裴懷毅在開車接我回家的路上,喋喋不休地訓斥:
「哭什麼?你老公沒死,孩子也好好的,你哭什麼?不就一個朋友,說句不好聽的,錯的不是她老公,錯的是她想不開……..」
懷孕期間,情緒本就敏感。
他不安慰我就算了,還在我傷口上撒鹽。
我忍無可忍,罵了幾句回去。
裴懷毅變得特別激動,車子故意開得飛快來嚇唬我。
結果,一輛大型貨車從拐彎出冒出來,刹車不及……
那輛貨車是朝他方向撞的。
生死關頭。
他以自保的方式把我落座的方向懟了上去。
不知道為什麼,安全氣囊也只彈出了他駕駛座的。
我全身到處骨裂,大量出血。
而裴懷毅只受了一點皮外傷。
我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
一開始,我其實沒有嚴重到成為植物人的地步。
失血過多,處於昏迷罷了。
可,為何我如植物一般,在床上一躺就是五年。
因為裴懷毅聽信了程蔓的鬼話,把我轉到了程蔓家持有股份的私人醫院。
而程蔓還是日日夜夜給我換藥的護士。
我的意識日漸渙散,直至消失。
我死了,死得怨氣沖天。
我恨裴懷毅的自私,恨程蔓的歹毒。
大概是上天聽到了我的請求,寬宏大量,給了我重生的機會。
重生回來第一天,裴懷毅選擇程蔓的那一刻。
你們都不知道我心潮多麼澎湃洶湧。
我那不是難過到哭,是喜極而泣。
裴懷毅就是一個衰人,只要跟他攀上關係,那必然是倒楣一輩子。
所以,當裴懷毅徵求我的意見要不要跟程蔓結婚的時候。
結,必須結。
我不能倒楣,那只能有人替我倒楣了。
看著只有一半的程蔓,程蔓質問我滿意啦。
「我當然滿意,十分滿意。
「我要殺了你。」
程蔓試圖從床上爬起來,奈何殘缺的身子不允許。
裴懷毅摁住她。
「你別激動,傷口又流血了。」
程蔓的心比身體痛個千倍萬倍, 僅剩的一隻手發狠地抓住裴懷毅。
「裴懷毅, 要不是因為你把方向盤朝你那邊打,我不會傷成這樣,一切都拜你所賜,你休想擺脫我,照顧我到老死。」
我無法用精准的詞彙描述裴懷毅聽到這句話的反應。
硬要描述的話。
他就像被雷劈中的大樹,頂頭冒著青煙, 內心焦黑一片。
他的人生無望了。
他的精神軀體變成了一副空殼。
我看到我想看到的, 拍了拍手轉身離去。
裴懷毅卻追了出來, 他在我身後大喊:
「如果再重生一次,我選擇你好不好?」
我站在光裡, 他遮掩在陰影之下。
我側眸。
「晚了。」
因為重生因我而開啟,我便是故事中的主角。
而故事的結尾,往往小人得到報應,主人翁幸福美滿為終結。
(完結)
番外
五年後。
裴懷毅以殺妻之罪鋃鐺入獄。
我在警察局上班的高中朋友跟我繪聲繪色地講述:
「據裴家保姆闡述, 裴懷毅把坐在輪椅上的程蔓抱上樓, 一不小心踩空了樓梯, 兩人雙雙地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程蔓的假肢摔卸了出來, 掉在裴懷毅身上, 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
「裴懷毅驚恐地把假肢拍掉,這一幕剛好被程蔓看見,她忿火中燒,覺得裴懷毅在赤裸裸地嫌棄自己, 撿起假肢不分輕重往地裴懷毅的頭上砸, 保姆說這樣的場面不止一次,一般裴懷毅都選擇忍氣吞聲, 可是那天, 他截住了程蔓手中的假肢, 露出殺人者嗜血的表情,沖進廚房, 舉了一把菜刀出來,劈頭Ṫú₂蓋臉地砍了下去………」
我面上無波,員警朋友疑惑。
「你不覺得震驚嗎?」
沒什麼好震驚的。
我猜到了。
我說過,我很瞭解裴懷毅。
懦弱自私的外表下藏著一顆要強的自尊心。
他明明有實力,卻被裴家人屢次羞辱是吃軟飯的。
殘廢老婆還天天折磨著他,時不時地拿我就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來說事。
不在沉默中滅亡,那就將在屈辱中爆發。
他人之事, 已然和我無關。
「走了。」
我起身拎起包, 朝家的方向走去。
夜幕降臨,天空是一層薄薄的藍調。
奶奶門前的一盞燈像是有所感應,霎時亮了起來。
我推開厚實的木門走了進去。
院子裡的大理石桌上擺放著幾道我愛吃的小菜,熱氣嫋嫋。
被奶奶精心栽培的桂花樹下, 一隻小橘貓吃飽喝足打著盹。
我悄悄地潛伏過去,拾起一根樹枝去撓小憨咪的胳肢窩。
小東西驚叫一聲,「嗖」的一聲躥到樹上去了。
奶奶聽到動靜,聲音從廚房的小窗裡傳出來。
「是宥宥下班回來了嗎?」
枝葉顫顫, 抖落我滿肩的芬芳。
「嗯,奶奶,我回來了。」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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