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失憶男友

因為一場車禍,我的男友失憶了,
我閨蜜冒充我,成為他的戀人,
我默默看著他們甜甜蜜蜜,露出了解脫的笑容。

1
我的男朋友邵如柏,在外人眼中是個長相俊美、態度認真的優質富二代。
他憑借自己的能力開辦公司,吃苦耐勞,且從來不花心出去鬼混。
知道的人都羨慕我找了金龜婿。
但只有我清楚,邵如柏是個偏執控制狂,他將我安排進他的公司,確保我完全在他的視線之內,盡可能地阻斷我和其他人的往來,卻又從來不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
他還會查看我的通話記錄和聊天資訊,如果是異性,便會對我冷暴力,如果是見同性,也必須報備對方的資訊,事後還要將談話內容告知他。
邵如柏的性格放到言情小說裡,也許是最受歡迎的病嬌霸道男主,放到現實生活中,則是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的翻版。
我和他在一起感到窒息,曾經想辭職徹底離開他,結果他拿出我入職時簽訂的合同,隱藏在正常條款裡的一條內容寫著,沒有他的允許,如果我主動辭職,便會立即背負巨額的違約金。
我當時太大意了,如今才意識到掉進了惡魔的陷阱,就算他再口口聲聲說愛我,我也不願意再和他相處下去,最終成為任他揉搓的玩偶。
我和他在回去的車上爭吵起來,車禍隨之而來,我和他都住進了醫院。
我輕傷,很快醒來。
邵如柏撞到了頭部,醒來後問我是誰?
我愣住了,各種亂七八糟不切實際的構想在腦子裡輪流上演,我啊、啊幾聲,半天才磕磕絆絆蹦出幾個字,「我,我是林南露,我是你的……助理。」
邵如柏不疑有他,很自然地拿出老板的架勢,讓我把他的行動電話拿過來。
「你的行動電話……被車碾碎了。」
他的行動電話就在我的包裡,但我不能給他,裡面有我和他的合照。
如果他真的失憶了,我豈不是有了逃離他的可能?
「那你把史宋叫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清楚我的資訊」
「好的,老板。」我拽起包,飛快起身離開邵如柏身邊,心中一個大膽的念頭自此落地生根。

2
邵如柏真的失憶了,他的記憶大概留在了三年前,那時候我和他才見過幾次面,連朋友關系都算不上。
現在他把我當成普通員工,指使我幹這兒幹那兒,對我訂的飯菜挑三揀四。
「我對花生過敏,你身為我的特助連這都不知道嗎?」
邵如柏坐在病牀上,板著臉地將筷子摔在餐桌上,我連連低頭道歉,心想你還不趕緊辭退了我。
邵如柏的好哥們史宋姍姍來遲,他穿著紮眼的花襯衫,上吊的眼角瞥了眼站在角落畏畏縮縮的我,大咧咧地坐到牀邊。
「嫂子惹你生氣了,那也不能不吃飯啊。」
「誰是你嫂子?」邵如柏挑眉,他抬頭看看史宋,又看看我。
「她不是你女朋友嗎?」史宋詫異地指著我,「你們兩個……」
我不是你,身邊但凡出現個女人,就和她不清不白,邵如柏扶額嗤笑,根本不在意我這位旁聽者的心情。
「只是我的助理罷了,我甚麼時候眼光差勁到找這麼蠢笨的人當女朋友了?」
我:「……」
都說邵如柏謙謙君子、溫和儒雅,實際上私底下就是個毒舌且氣量狹小的小人!
「那當我甚麼都沒說,」史宋誇張地聳肩,再次瞥了我一眼,「我倒是就喜歡蠢笨的女人。」
我過去只從邵如柏口中聽到過史宋的名字,並沒有見過他,他也不認識我,還把我想成了貪戀豪門的心機女,走到我面前跟我要電話。
我剛要回絕,邵如柏突然開口道:「我好像確實有個女朋友,但我不記得她的具體資訊了,史宋你幫我查查。」
「得令。」史宋笑嘻嘻地應承下來,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一定把你那個落跑的女朋友,親手帶到你面前。」
我當時的表情一定是緊張到獃滯,以至於眼睜睜地看著史宋把我的行動電話拿過去,輸入他的電話號碼。
陳盼晴是我公寓對面的鄰居,她長相甜美,性格活潑,非常羨慕我有邵如柏這樣的高富帥男朋友,即便聽到我向她表明邵如柏惡劣的性格,她也雙手捧臉,戀愛腦地回應,
「他那是典型的愛你的表現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還說,「如果我是你,我寧願守在邵如柏身邊做他的甜寵小嬌妻。」
我其實知道她暗戀邵如柏,也背著我勾搭過邵如柏,可惜沒成功。
「那,」我在醫院門口給陳盼晴打電話,「你現在還想做邵如柏的女朋友嗎?」

3
於是,邵如柏當天下午就見到了他糢糊印象中的女朋友,帶著親手為他做的雞湯排骨,流著淚詢問他的傷情。
邵如柏剛開始有些蒙,但陳盼晴如數家珍地說出他的所有的喜好,還從行動電話裡拿出了他在廚房做飯的居家照,這是只有親密關系的人才能擁有的私密照。
之後的日子,陳盼晴每天都會來醫院照顧邵如柏,三餐都迎合邵如柏的口味不重樣,甚至幫他洗衣服擦背,完全活成了二十四孝好保姆。
饒是強硬如邵如柏,也無法拒絕一個女人如此卑微的示好,他默認了二人的關系,跟史宋說:「不用再調查了,我的女朋友回來了。」
那時我正好因為送辦公材料站在了病房門口,聽到裡面邵如柏和史宋的對話。
「你女朋友叫甚麼名字?」電話那頭史宋的大嗓門傳出。
「叫……陳盼晴,」邵如柏有片刻猶豫,「我女朋友的名字叫陳盼晴。」
「哦——」史宋的回音拉得老長,「我知道了,下次把嫂子介紹給我認識吧。」
「嗯。」邵如柏關掉電話,餘光見我鬼鬼祟祟地貼牆角,氣不打一處來似地朝我發火,「傻站那幹甚麼,還不快把檔案拿給我。」
我把公司情況報表遞給邵如柏,他接過翻看了幾頁,一個眼刀扔過來,隨即將報表扔在地上。
「你是幹甚麼吃的,我讓你準備材料,你就給我看這些,連菜鳥都不如!」
許是住院加失憶讓邵如柏找不到方向,他比以前脾氣還要差,連偽裝的和善都拋棄了。
「再有下次,你就可以打辭職報告了。」
那我只需再辦砸一件事,就可以解脫了。
沒想到進行得如此順利,我低著頭含笑退出,臨了被邵如柏叫住,「下次別忘了把我補辦的行動電話卡帶來。」
果然不能高興得太早,邵如柏原有的行動電話卡存著我倆的通話記錄,如果我不能在發現蛛絲馬跡前被辭退,還不知道要面臨邵如柏怎樣的瘋狂報複。

4
晚上,我收到了邵如柏的好友史宋的來電,我本來不想接,但他轟炸式的來電襲擊使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面對另一個潛在的危險。
「史先生,有甚麼事嗎?」我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
「叫我小宋先生,」史宋在電話那頭的聲音依舊輕浮,「晚上一塊喝個咖啡,南露小姐,或者說……嫂子?」
事情果然不會那麼順利,我長舒一口氣,換上行裝去迎接意料之中的挑戰。
坐在我房間的陳盼晴拉住我,表情同樣凝重,「林南露,邵如柏已經要愛上我了,你可不能反悔,上演白月光那一套。」
「希望。」我衷心希望邵如柏愛上真實的陳盼晴,希望我所做的都是可笑的無用功。
「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是邵總的女朋友,只是恰巧和他住同一棟公寓,有時會搭他的便車回家。」
坐在咖啡店內,面對史宋擺出來的監控影像,我抵死不認。
「哦,」史宋翹著二郎腿,「普通同事會到勾肩搭背的地步嗎?」
他指著某一張照片上我和邵如柏的親密照,「你當我是傻子嗎?」
我盯著照片上邵如柏摟著我的腰的照片,咬咬牙,狠下心,「史先生,其實,」我轉頭換上一張諂媚的臉,「是我在勾引邵總,但他跟我逢場作戲玩了幾天就把我拋棄了,因為他最愛的人始終是陳盼晴小姐。」
「是嗎,你讓我怎麼相信你是假的,而陳盼晴是真的呢?」
史宋托著下巴靜靜地看我演戲,「還有,南露小姐,請務必叫我小宋先生。」
「小宋先生是在說笑話呢,邵總那麼好的條件,其他人都上趕著和他攀關系,我如果真是他女朋友,怎麼會舍得離開他呢。」
我其實不擅長演戲,史宋的眼光又太毒,被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不禁垂下了視線。
史宋將桌子上的照片收回,一只手搭在我的略微顫抖的手背上。
「我也很有錢,你要不要勾引我,我很容易上鉤的。」
邵如柏的朋友,一丘之貉,我才不會掉進同一種陷阱兩次。
史宋看我表現得越軟弱,越想欺負我,我幹脆站起身,將咖啡錢放在桌面,跟他撕破臉。
「你,我還看不上。」

5
史宋消停了一陣,邵如柏出院了。
雖然他忘記了很多事情,回到公司後的他憑借本能處理起工作來行雲流水,基本沒有我犯錯的空間。
我也不想因為自身的錯誤影嚮了其他員工辛苦做出來的成果,事情就僵持了下來。
陳盼晴受不了,她為了取代我,和我更換了行動電話號、住所,甚至改變了發型和衣著,背負著『替身』的壓力陪在邵如柏身邊,自然不想我這個『正主』在她男朋友跟前晃悠,暴露事實。
「其實我也不欠你甚麼,」陳盼晴比我預想中還沉不住氣,她咄咄逼人開口,「如柏已經不記得你了,他現在是在和我談戀愛,和你沒有半毛錢關系,你雖然給了我機會,如柏的心完全是我自己爭取來的,所以咱倆當作誰都不認識誰吧。」
我點頭同意,也已經找到了新的臨時住所,只是在我離開前,我還是要勸告她幾句,「千萬不要為了愛情,失去了自我,如果邵如柏讓你辭掉工作去他的公司上班,你最好拒絕。」
「放心吧,我不是你,」陳盼晴翻了個白眼,「我的夢想是被愛我的丈夫精心呵護,當個養兒育女的家庭主婦,才不想上班呢。」
既然陳盼晴自願做邵如柏籠子裡的金絲雀,我也沒甚麼好說的了。
即便再不想與邵如柏接觸,工作還是要進行。
因為有重要會議要出差,我作為邵如柏的特助,和他坐在了同一列普快火車相鄰的位置。
一切都要從我開始擺爛開始,邵如柏對開車產生了 pdst,又暫時沒招到司機,而我遲遲沒有發布招聘司機的資訊有關。
故意沒買高鐵票,謊稱只買到普快的硬座;
還故意連出租車都沒打到,讓穿著名貴西裝的邵如柏跟我擠公交。
「林—南—露!」邵如柏被迫擠在擁擠的人群裡,站在我身側咬牙切齒,「回去你就給我打辭職報告!」
「除非公司把我辭退,否則我是不會辭職的。」
我拉著吊環跟著急剎車的公交車猛地前傾,一頭撞進了邵如柏的懷裡。
我尷尬地抬頭,碰上邵如柏看蠢蛋的目光,及時說出早就打好的腹稿。
「我主動辭職的話,就領不到失業保險金了。」
「……」邵如柏冷冷地開口,「如你所願,回去你就可以打包走人了。」
Bingo!我過早慶祝勝利的笑容定格在臉上,引來邵如柏懷疑。
「被我辭退有這麼值得高興嗎?」
「我只是……」我還在想該怎麼編出一個符合正常打工狗心態的理由,火車站就到了。
邵如柏也沒心思聽一個小員工的心理剖析,下車去趕火車了。
雖然不是節假日,火車上依舊客源滿滿。
生性潔癖的邵如柏臉臭得像鍋底,但他還是十分紳士地給抱嬰兒的婦女讓座,等她們到站下車才坐回位置。
邵如柏掏出隨身攜帶的筆記型電腦,打開,在開機密碼那停頓,他嘗試輸入幾個密碼,無效。
半晌,邵如柏又將電腦關上,深吸了一口悶氣,對失憶造成的工作上的困擾生氣。
「密碼應該是 xx0317。」折騰邵如柏是一回事,完成工作任務是另一回事,我作為特助,記住上司工作電腦的密碼是分內之事。
而且我已經把行動電話通話、聊天軟體上的我和他有關的資訊都進行了適當的刪除、拉黑,相信沒有留下遺落的……
然而……
開機後的電腦桌面竟然是我的個人藝術照,邵如柏獃住了,我也獃住了。

6
一年前我用它的時候,壁紙還是山水畫,邵如柏甚麼時候更換的畫面,我根本沒有印象。
「這是怎麼回事?」邵如柏板著臉問。
是你換的,你問我是怎麼回事?
不是說好祕密戀愛,不讓同事知道的嗎?
你怎麼能在工作電腦上換上我的頭像?
我一鍵三聯的問號還不知道問誰呢,但我還不能說。
「還能怎麼回事,你小子暗戀人家姑娘唄。」過道的站票大爺只看了一眼,也不管氣氛如何,出口打破僵局。
「我暗戀你?」邵如柏嘴角抽動,「那我一定是腦子被驢踢了。」
「……邵總,我想起來了,」我靜下來後繼續狡辯,「這個電腦我帶回家辦公過,可能是那時候不小心換上了我的頭像。」
「以後沒有我的允許,我的任何東西你都不能動。」邵如柏很討厭別人動他的東西。
「對不起,邵總。」我低下頭小聲說,「真的沒有下次了。」
到達入住的酒店時已經過了晚飯點,我和邵如柏在他的房間裡趕緊吃完飯,核查材料資訊。
進入工作狀態的邵如柏認真、仔細,盡顯成熟男人的魅力,我當初就是被他的這點吸引而愛上他。
就在我埋頭整理最後定稿材料時,略顯疲憊的邵如柏脫掉了西裝外套和馬甲,並將白色襯衣的袖口挽了上去,坐在我對面,來了句,「林南露,你果然暗戀我吧。」
「哈?」我不解地抬頭。
「你剛在一直在盯著我看,」邵如柏扯掉領帶,放在沙發扶手上。
「筆記型電腦上的照片是你故意換的,就是想讓我在用它的時候想到你。」邵如柏語氣中說不出的篤定。
我:「……都說了是誤會。」
「我出車禍住進 ICU 的第一天,醫生問你和我是甚麼關系,你說你是我女朋友。」
邵如柏的右手指尖在膝蓋輕輕敲打,那是他自覺勝券在握常用的小動作。
「因為只有家屬簽字,醫院才肯動手術。」再有怨念,我也不會放著一個病人不顧。
「盼晴也跟我說,你是個攀龍附鳳的拜金女,曾經愛我愛得癡狂,讓我少和你糾纏。」
原來陳盼晴在我安排之外,也想出了不少擺脫我的陰影的辦法。
邵如柏笑了,面露不屑和高傲,「你之前擺出的欲擒故縱,勾引我上鉤的手段,都被我看穿了……」
「我是不會喜歡你這種機關算盡沒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回去辦完交接手續你就可以走人了。」
我知道我已經達成目的,我要忍耐,我該喜悅,我不應該反擊,但是!
我才不是和他的感情中的犯錯方,更不想接受邵如柏的侮辱。
「邵總,你之前在公交車上問我,被你辭退為甚麼高興,我現在就給你答案——」
「你自私、自大、自以為是,霸道蠻橫、控制欲強,還會用下三濫的手段威脅逼迫他人,這就是我特別想離開你的原因!」
邵如柏皺眉:「你在說甚麼沒頭沒腦的,誰霸道蠻橫……」
「叮鈴鈴」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問話,放在檔案盒上的行動電話屏幕顯示著「露露」的名字。
「盼晴的小名叫露露,你不要誤會。」
邵如柏拿起電話,轉頭用溫柔的語氣跟陳盼晴報平安。
我退出他的房間,站在門外靜下心來想想,能夠全須全尾地離開就已是萬幸,我實在沒必要再和他爭口舌之快,於是又轉換了心情接受了現在的結局。

7
出差結束,回到公司我就開始著手交接工作事宜。
只是沒想到,跟我對接的人竟然是陳盼晴。
「我想了下,果然還是要和如柏在日常有更多交集,才好培養深厚的感情,也順便幫你收拾爛攤子,因此主動跟他申請了這個職位。」
陳盼晴原本的職務是銀行職員,但她很順利地就接手了我的工作,表現得亦游刃有餘,大概一個星期就熟悉了工作流程,比預計的時間提前了不少。
我原本的職業也不是特助,但被邵如柏強制調到他身邊,被他花言巧語哄騙換了工作,死了理想,完全成為他的附庸,到後來他提出讓我每天待在家裡等他回來,我才逐漸意識到他的居心不良。
如今他又故技重施在另一個女人身上,我還是想勸勸陳盼晴,「你不要全都聽邵如柏的安排……」
「你失敗的經驗教訓就不要再傳授給我了,」陳盼晴很不耐煩,「現在如柏很愛我,我也愛他,我們會很幸福,就請你遵守約定,趕緊消失在我們面前。」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我確實是多管閑事了。
不過也算跟過去徹底說再見了,正當我興沖沖地準備下班時,快遞小哥將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送到我手上,卡片的署名是上鉤的魚。
同事們都羨慕都不行,紛紛向我打聽這條魚是誰,陳盼晴也揶揄我。
「原來你早就找好了下家,怪不得舍得拋棄現在的。」
動靜鬧得太大引來了邵如柏的註意,他十分不滿地從辦公室出來當眾斥責我,「這裡是辦公場所,不是個人秀恩愛的地方,林南露把你的花收起來!」
雙標狗,你不還是把女朋友調到你的身邊工作,我在心裡小聲抱怨,把那一大捧壓得我胳膊疼的花放到邵如柏懷裡。
他大吃一驚,差點以為我要向他告白,「林南露,你甚麼意思,我是不會接受……」
我打斷他的話,隔著鮮紅的花朵說:「請你把它還給史宋。」
邵如柏認出了卡片上朋友的字跡,臉青一陣白一陣,「林南露,你到我的辦公室來,我們詳談。」
我坐到邵如柏對面,平靜地看著他一副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樣子。
「你果然如盼晴所說,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勾引我不成,這麼快就將魔爪伸向了我的朋友。」
邵如柏坐在辦公桌後面,雙手交叉,高傲地俯視著我,「你和他才在醫院見了一面,就有魅力到讓史宋大張旗鼓地追求你?」
「我和他見了不止一面。」我老實說。
「在哪,甚麼時候,說了甚麼,你們發展到甚麼地步了?」邵如柏連珠炮似地提問差點讓我以為他恢複了記憶。
「邵總,這是我的私事吧。」
「史宋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允許他受到傷害,」邵如柏說的冠冕堂皇,身體卻是越過辦公桌,將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你如果真的著急找金主求包養,我可以勉為其難收了你……」
「我以前只以為你霸道無理,沒想到你還自以為是。」我用力捏著他的鹹豬手,在邵如柏疼得倒吸氣的情況下,甩回他的胸膛。

8
下班後,史宋停在樓下的紅色跑車成功吸引了大家的註意,他坐在車裡朝我勾勾手,我直接無視繞開,他便從車裡跳出來,攔住我的去路。
「這麼不給面子?」
「你的面子我欣賞不來。」
「那我還是把那些照片拿給如柏再確認一下吧。」
我的心中不斷安慰自己,再忍過一個星期我就可以走人了,甚麼邵如柏、史宋通通見鬼去吧。
「地點我定。」我依舊沒有坐史宋的車,而是就近找了一家面館坐了下來。
「想吃甚麼你自己點。」我熟練地叫來服務生,自己點了一份螺螄粉。
從進門開始,史宋就捏著鼻子,等到螺絲粉上桌,特有的酸爽熱氣撲鼻而來,他丟下一句「算你狠」,就跑出去狂吐了。
我夠豁得出去,史宋則是足夠厚臉皮,接下來的兩天他準時不定點堵住我,拿著各種問題釣我。
「我很想知道你一個女人為甚麼會狠心放棄如柏這麼優秀的男朋友,他為了和你在一起,都沒有回家繼承老爸的企業。」
「我不是邵總的女朋友。」我和史宋並排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吹著冷風,我低頭喝著奶茶,並不接史宋的話茬。
「如柏把陳盼晴介紹給我認識了,」史宋點了同一份奶茶,但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但我知道他沒上心,以如柏的性格,如果他特別喜歡某個東西,一定會藏著掖著不讓別人知道,才不會帶出來給別人看。」
「如柏是真的愛你,他只是害怕失去,所以占有欲才比別人多了一點點,但絕對不會傷害到你,你為甚麼不能多包容他一下呢。」
史宋在觀察我的反應,他以為至少該從我臉上看到嫉妒、感動、後悔等任意一種複雜的情感變化,但我讓他失望了。
「你們這群公子哥真搞笑,」我吸掉最後一顆珍珠,起身將奶茶杯放進附近垃圾桶,「就因為邵如柏很優秀,伴侶就要感激涕零完全按他希望的方式生活,成為他的所有物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史宋猶豫了開口,「如柏的母親,背叛了如柏的父親,拋棄家庭和其他人私奔,所以如柏才會如此患得患失,對自己的東西控制欲強,你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而不是這樣決然地離去……」
「第一次家暴的丈夫會哭著哀求妻子再給他一次機會,但旁觀者都知道,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可憐的一時軟弱的丈夫,受苦的卻是退讓的妻子。」
說我是被燙傷過就不敢碰熱水也好,說我冷酷無情又膽小如鼠也好,我說離開就絕對不會再躊躇。
史宋看出我的決絕,他只能無奈嘆息,「你真的不能再給如柏一次機會嗎,他其實沒有想象的不通情理……」
「史宋,你在說甚麼?」邵如柏突然出現在我們身後,滿臉震驚,「甚麼讓林南露再給我一次機會,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宋先生說的是讓南露姐再留在公司的意思吧,」挽著邵如柏胳膊的陳盼晴連忙解釋,「畢竟南露姐工作能力出色。」
「對對,」史宋連連點頭,「南露在你公司,我才方便追求她。」
邵如柏將信將疑,他轉過臉來問我,「林南露,你真的想留在公司嗎?如果你之前的錯誤向我道歉……」
「不想,」我斬釘截鐵,「凡請你管管你的朋友,我並不想被他追求。」
史宋被我當著熟人面拒絕,恬不知恥地笑了,「我愛的就是她對我愛答不理。」

9
就在我即將離開公司的倒數第二天,陳盼晴將我拉到了樓梯間,拿出一遝材料神色慌張,「有筆帳我好像算錯了,你就說跟如柏說,這是你安排我處理的,我只是聽命行事。」
「憑甚麼讓我替你頂鍋?」我雙手抱胸,與陳盼晴拉開距離。
「我手上可有你的把柄,如果你不替我頂鍋,我就把你欺騙如柏的事通通告訴他。」陳盼晴也毫不示弱,甚至趾高氣揚,「那樣你還走得了嗎。」
「隨便你。」我才沒傻到要任人欺負,更不信陳盼晴會傻到自暴身份。
果然,到了下班點陳盼晴紅著眼從邵如柏的辦公室走出來,來到我身邊小聲說,「南露姐,如柏已經批評過我了,還請你晚上加班幫忙修改下材料。」
畢竟是我從頭跟到尾的工作,我點點頭,表示同意。
其他同事忙完自己負責的部分陸續離開,我匯總材料後送到邵如柏辦公室,輔助他核對項目資訊。
我們兩個三年相處下來的默契,很快完成對賬,我長舒了一口氣,正打算離開,整個房間突然黑下來。
「停電了?」邵如柏的聲音傳來,「林南露,你先打開行動電話照明,我的行動電話不在身邊。」
我顫顫巍巍地去掏行動電話,因為太緊張行動電話掉在地上,發出破碎的嚮聲。
「林南露?」邵如柏輕聲問我,「你怎麼了?」
邵如柏伸出手摸到我,感受到我異乎尋常的顫抖,輕聲說,「你害怕黑暗?」
我極力控制,不讓自己的膽怯顯露出來,但一開口,我哆哆嗦嗦的聲音就暴露了信徒。
「我、我的父親,是個酒鬼,他總是半夜才回家,回來就亂砸東西……他當著我的面,把我的母親打成了重傷入院……」
邵如柏將驚魂未定的我抱在懷裡,溫柔地跟我說:「不要怕,我在,露露。」
媽媽也曾跟我說,不要怕,露露,爸爸只是喝醉了酒,他還是愛我們的。
然後她被打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在醫院徹底失去了意識。
爸爸說他是愛我的,所以我應該照顧他到死。
抱著我的男人也說過他愛我,卻用卑鄙的手段逼迫我留在他身邊。
「啪」的一聲,燈又亮了,我擦掉眼淚,從邵如柏懷裡掙脫。
「謝謝邵總,我想我該下班了。」
「林南露,」邵如柏叫住我,「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彎腰拾起已經黑屏的行動電話,遞還給我,「你這樣估計很難打到車。」
沒想到我還沒給他招來司機,邵如柏這麼快就克服了開車恐懼。
「我不是囿於過去不放的人,」邵如柏看向前方,「原生家庭帶來的痛苦不應該由下一代承擔,希望你也可以放下,往前看。」
「謝謝。」這次我是真心實意的感謝,「我們都和過去告別。」
之後的路途,我倆保持著沉默,快到門口的時候我忍不住問他,
「邵總,如果你的女朋友不愛你了,你會放她離開嗎?」
「看情況,」邵如柏聽著導航將車開進胡同,「如果我還愛她,就會想法設法把她追回來。」
「如果她討厭的就是你的想方設法呢?」
「……」導航提示目的地到了,邵如柏停下車,我想推開車門,邵如柏卻控制住了車門開關。
「林南露,」邵如柏側過頭望著我,「如果說截止目前,你所做的欲擒故縱、裝可憐講故事都是在變相勾引我,那我只能說,你成功了。」
邵如柏拉住我的手,「林南露,做我女朋友吧。」

10
真他媽天道輪回、機關算盡,我之前的氣都白受了,事都白做了!
「陳盼晴呢?」我氣極反笑。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找個時間和她說清楚,給她一筆分手費……」邵如柏說得雲淡風輕。
「放手,」非逼我爆粗口,「我從來沒有勾引過你,相反,我十分討厭你!」
邵如柏被我拂了面子,臉上掛不住,立刻放開我的手,沉著臉讓我下車。
我關上車門,目送車子如主人般氣沖沖離開,最後一次向邵如柏揮手告別,
再見了,邵如柏,我們各自安好,互不相欠。
即將離開公司的最後一天,我走完程序,將物品打包,同事們想舉辦歡送會,被我婉拒了。
我抱著紙箱路過邵如柏辦公室門口,這時電話嚮了。
我一手抱著箱子,一手艱難地從包裡拿出行動電話,一看來電,是史宋。
「喂?」我歪著頭,把電話夾在臉頰和肩膀之間。
「林南露,」史宋的聲音有點緊張,「昨天如柏開車撞樹上了,他……」
從辦公室內走出的邵如柏很容易地從我脖子間抽走行動電話,「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電話待會兒再說。」
此時的邵如柏頭上包著一圈紗布,臉色蒼白,眼神冰涼,不由分說拿走了我的行動電話,徑直走開。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邵如柏將所有人員召集起來,同事們陸陸續續湊到一塊,陳盼晴從我身邊走過,小聲說了句「你怎麼還沒走」。
「現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邵如柏對聚集的眾人說。
我一個辭退人員站在過道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先把箱子放在地上,打算等邵如柏說完,把我的行動電話要回來。
邵如柏說完那句話,就朝我的方向走來,我欣欣然伸出手,打算接收我的行動電話。
在我錯愕的目光中,邵如柏牽起我的手,對眾人說:「我的女朋友,林—南—露,我就要和她結婚了。」
我:「!!!」
邵如柏從口袋裡掏出鑽石戒指,用很輕快的語氣對我說:「你說巧不巧,昨天晚上我接到一個珠寶設計師的電話,他問我為甚麼還沒來取預定的求婚戒指……」
「那個設計師應該是搞錯,我怎麼可能是……」我還在妄圖掩飾,但邵如柏強硬地打斷了我的話。
「我問設計師,求婚戒指的對象是誰,是陳盼晴嗎,設計師笑我換對象的速度太快,可惜他們已經在戒指上刻上了林南露女士的名字縮寫,不能改了。」
我說不出話來,邵如柏卻是打開了話匣子,「我因為太激動,直接開車撞樹上,還好這次沒有再撞失憶。」
邵如柏當著眾人的面,將戒指套在我的無名指上,聲音近乎驚喜,「你看,我和設計師都沒有搞錯,按照你手指的尺寸,戴上剛剛好。」
邵如柏將刻著他名字縮寫的戒指套在我的食指上,吃瓜同事們立刻發出仿佛當事人一樣激動的歡呼聲,完全掩蓋住了我的抗拒和拉扯。

11
陳盼晴說,在她和邵如柏相處的日子裡,她根本沒有進入他的心裡,邵如柏即便是在失憶的時候,他的目光也總是跟隨著我的身影,事到如今,她只能選擇退場,讓給真愛。
史宋說,如柏即便知道我欺騙了他,他依然願意和我在一起,說明他愛我愛到骨子裡,我作為一個女人,應該知足。
邵如柏也說過,你不喜歡我控制你,我改,但我一定不會放你離開,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真的受夠了以愛的名義的綁架,他們一個個都是自以為是的戀愛腦,非要拉著老娘入坑,我幹脆也向他們學習,叫來了史宋,跟邵如柏說:「在你失憶期間,我已經愛上小宋先生了,邵如柏你成全我們吧。」
史宋嚇得就要奪門而出,「如柏你別信她,她挑撥我們兄弟關系,你不知道她拒絕我的時候,話說得有多狠。」
邵如柏在報複性的求婚儀式後,反而消失了三天,等他再出現,沒有預想中的瘋狂,他很平靜地跟我說:「以前你說要離開我,我以為你是在說氣話,但在我失憶期間,你寧願找人冒充我的女朋友,也一定要離開我身邊,我想,我是真的留不住你了。」
他的反應大大超乎我的意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南露,我放你自由。」邵如柏甚至起身向我彎腰道歉,「那個合同我已經作廢了,之前對你造成的傷害我很抱歉,你把戒指還給我吧。」
「我把戒指扔了。」現在輪到我很窘迫。
「沒關系,那我們在這裡說再見。」邵如柏沒有再多看我一眼,留給我和史宋一個瀟灑大方的背影。
「如柏怎麼一下子改了性子,他不會在跟你玩欲擒故縱吧,」史宋見邵如柏真的走遠了,在我耳邊小聲說:「你說愛上我是真的嗎,我們可以先搞地下,等確定如柏放開了,再轉地上……」
我管他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縱,放了我就不可能再回頭了。
我離開了公司,去到四季如春的城市,在那裡從頭開始打拼。
中間我收到過邵如柏的手寫的一封信,信中寫明了他放手的原因。
邵如柏說,他剛開始意識到我在欺騙他時,他確實氣瘋了,想用婚姻的枷鎖將我牢牢困住。
但在他消失的三天裡,他靜下心來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我向他提及過的家庭,從朋友那打聽到我被打成植物人的母親,因虐待罪入獄的父親。
他不由地想到了自己,他也有一段深埋心底,不願被任何人碰觸的過去,他恨拋棄孩子的母親,也恨花心放蕩的父親,也知道這些傷痛造成的應激反應,才意識到他對我的傷害有多深。
有人在不完美的原生家庭裡學會了掠奪,有人則選擇了回避,邵如柏現在在接受心理醫生的治療,努力克服病態的占有欲,希望我也能從痛苦的過往中慢慢走出來,給自己,也給他一個機會。
一個星期後他會來這邊出差,如果我能原諒他,就去機場見他。
我不知道這是邵如柏的真情剖析,還是哄騙我的把戲,我將信件折曡,放進了垃圾桶。
「露露,晚上一塊去聚餐啊。」新同事跑過來約飯。
我笑著搖搖頭,「這幾天我爸媽過來看我,已經約好了一塊下館子了。」
「你們家人感情真好。」同事羨慕地擺手離開。

12
人生就像一場戲,每個人都是自己的導演。
想要徹底從病嬌男身邊逃脫,僅靠演技拙劣的陳盼晴是遠遠不夠的。
邵如柏的家庭情況我早就知道,從我想從他身邊離開的那一刻,我就決定利用這點。
時不時向身邊親近的人透露我虛構的悲慘家庭情況,適時以不經意的方式說給邵如柏和他的朋友聽,最後在關鍵時刻派上了用場。
我完成了我的救贖,至於邵如柏,他是真心悔過也好,是在裝可憐示弱也好,我都不打算接招了。
世界微塵裡,我寧愛與憎。
我要將寶貴的時間用在真正美好的事務上,才不要浪費時間跟個隨時可能發作的病嬌男糾纏呢。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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