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時

顧清辭作爲天才數學家,被研究院破格錄取。
研究院允許他的家屬隨行。
大家都很是替我高興,紛紛上門道喜。
可只有我知道,最後和他走的。
會是他恩師的女兒葉蕁。
「喬念,葉蕁現在見不得你,你就暫時留下吧。」
「等她能接受你了,我再接你過去。」
前世,我信以爲真。
守着他的隨口一言,過了一輩子。
這一世。
他帶葉蕁去了北疆,我就收拾行李去了南部絕密部門。
他調任去了南部,我則申請去了京都。
此生,天南海北。
再不相逢。

-1-
「喬念同志,歡迎加入 201 絕密部門。」
「明天我們準時過來接您!」
街角。
警衛員行了一禮,這才駕着車離開。
拿到入職通知的這一刻,我才終於鬆了口氣。
沒有人知道,我重生了。
前世,我爲了顧清辭那隨口一言。
放棄了理想,甘願守在這裏一輩子。
這一世。
我足足等在這三天,才終於等到了屬於我的通知書。
現在。
他顧清辭且帶着葉蕁逍遙而去。
我再也不會在意了。
而我喬念,也自會闖出我自己的一番天地。

-2-
回去的路上,街坊都紛紛恭喜我。
「念念啊,你可是享福咯,這一去就是官太太啦!」
「是啊,顧同志年輕有爲,念念真是嫁對人了。」
我笑了笑,並沒多說什麼。
推開門,我正準備開始收拾東西,卻見院子裏站着一人。
是三天。
不,是前世幾十年都沒再見過的顧清辭。
我恍惚了一下。
男人身高腿長,面容俊逸卻清冷疏離。
「念念,你去哪了?我不是說讓你將家裏的雞殺了給葉蕁送去嗎?」
顧清辭皺眉看我。
是了。
前世的這一天,顧清辭也是這麼說的。
爲什麼他總覺得,是我對不起葉蕁呢?
因爲葉蕁總是喜歡纏着他,哪怕他和我結婚了也不例外。
時間長了,我看出顧清辭對葉蕁的偏愛,所以我不高興了。
一次,葉蕁在家裏喫完晚飯,又要顧清辭送她回去。
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
他看出我的不高興,所以那日便沒有去送她。
可偏偏,葉蕁那天卻差點被人拖到了草叢裏。
那次之後。
葉蕁便受了驚嚇。
看到我,她便會應激。
所以,顧清辭一邊覺得他對不起她。
我也對不起她。
也要求我一遍遍的對她退讓。
既然葉蕁看到我應激,他就要求我不能出現在有葉蕁的地方。
甚至,這次隨行帶走的家屬,也是葉蕁。
甚至說出,
「喬念,葉蕁現在見不得你,你就暫時留下吧。」
「等她能接受你了,我再接你過去。」
這樣的話。
「喬念?」
我下意識將手裏的通知書背到了身後。
他皺眉看着我背在身後的雙手。
「你手裏是什麼?」

-3-
我一凜,後退了一步。
正想着怎麼和他解釋。
卻見他上前一步,又忽然想到什麼。
「算了,我知道你又在鬧脾氣。」
「我自己去吧。」
我看着面前這個矜貴的男人,此時卻爲了葉蕁。
甘願追着一隻老母雞跑。
我想。
他應該是很喜歡很喜歡葉蕁的吧?
不然從未下過廚的男人,哪裏耐煩做這些。
不過。
這些都和我沒有關係了。
我回到屋裏,將通知書夾在了英語詞典裏。
沒多時,便聞到了院子裏傳來燉雞的味道。
這時候,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有些窮苦人家,甚至連窩窩頭都喫不起。
我家圈養的幾隻雞,卻全都進了葉蕁的肚子裏。
打水洗臉時,我看到男人站在我面前站定。
「喬念,一隻雞葉蕁喫不下,我給你留了一些。」
喲,還挺好的。
我記得前世的今天。
因爲我不忿顧清辭將我的辛苦養大的雞都燉給了葉蕁。
且還要帶着葉蕁去隨行。
所以我在家裏很是歇斯底里的鬧了一通。
甚至還打了顧清辭一巴掌。
到現在我還記得他當時竭力隱忍又失望的神色。
他看着我歇斯底里。
看着我像個瘋子。
這一世。
都算了吧。

-4-
「好,謝謝。」.
我將臉盆的水潑到了地上,準備回屋。
可顧清辭卻眉毛一擰,面色沉沉地看着我。
我一愣。
以爲他是不願意將另外一半的雞湯也留給我。
「那個,我其實並沒有很想喝雞湯。」
「不然,你全部帶走?」
顧清辭一愣,詫異地看我。
「你不鬧?」
我有點不明白。
「這有什麼好鬧的?」
不過是一隻雞而已。
前面的都已經喫了,這最後一隻,鬧了有何意義?
而且我知道,就算是鬧了,也改變不了顧清辭的任何的決定。
看他還是不信任地看着我,我忙道。
「我真的不介意,也不會鬧。」
「你快去找葉蕁吧,不然她一會沒看到你,着急了怎麼辦?」
顧清辭沉默地看了我一眼,反身回去拿了雞湯出來。
「你一會先睡,我會早點回來。」
我隨意地點點頭。
「好。」
但其實我知道,顧清辭這一走,又是好幾天纔回來。
一直到他和葉蕁要離開的前一天,纔回來一次。
理由是,葉蕁離不開他。
所以,或許這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顧清辭啦?
不過,我也不在意就是了。
我去廚房,將剩下的半碗雞湯喝了。
如果是前世,我哪怕是賭氣,也不會喝半口雞湯。
就是想要顧清辭看着。
看着我辛辛苦苦的養的雞是如何進了她葉蕁的肚子的。
我又是真的一口雞湯都沒有喝到的。
現在想來。
就是傻。
他連你人都不要了。
還會心疼你沒喝一口雞湯?
嗤!

-5-
我將家裏,屬於我的東西都收拾了一遍。
要帶走的衣服不多,除了收拾出來的,剩下的我都準備送人。
顧清辭和葉蕁離開的時間,是後天。
而我正好也是後天走。
我們這一走,此生也都不會再回來了。
所以家裏其實很多東西,都沒有必要留下了。
劉嬸喜歡了很長時間的咖啡杯,送她。
孔大娘閨女的褲子都打了七八個補丁了,我的正好給她穿。
隔壁張嬸的兒子聽說要下鄉去了,我將家裏囤的十斤棉花送了過去。
還有三叔家裏要娶媳婦了,家裏幾個暖水瓶他正好可以用上。
進進出出幾趟,家裏瞬間就空了很多。
晚上臨睡前,我還在想着,明天早上我還要去買點我們這特有的醬菜。
畢竟要離開了,以後再想要喫,可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半夜,我總感覺有人好像在盯着我。
我猛地睜開眼睛,卻見顧清辭正站在牀尾看着我。
「你怎麼回來了?」
我下意識地問了出來。
顧清辭意味不明地看着我,
「我不是說了,我一會就會回來嗎?」
騙人。
前世你就三天沒回來。
不過,我也並沒有多說什麼。
我哦了一聲,轉身便又睡了過去。
「念念…..」
感覺到有人好像在輕輕喚着我的名字。
我翻了個身。
明天還要早起。
我得趕緊睡。

-6-
第二天一早。
起來時顧清辭還在睡。
我將他橫在我腰間的手,小心地拿開。
這才挎着籃子去了街上。
醬菜買了幾瓶,又買了幾條鹹魚。
準備回去燒好,出發的路上可以配饅頭喫。
等我挎着籃子回來,卻聽到院子裏正有人輕快地說着話。
「顧大哥,研究院是什麼樣的?是不是特多人?」
「對了,我這件衣服出去,不會丟你的臉吧?我,我想去買兩件衣服。」
「好不好啊顧大哥?」
我看到顧清辭嘴巴上應着,眼睛卻頻頻的朝門邊看來。
見我站在門口,他下意識地迎了出來。
「你回來看了,怎麼不進去?」
我挎着籃子轉頭,「我一會再回去吧。」
「省得葉蕁看到我不高興。」
顧清辭聽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這裏,是你的家。」
不。
這不是我家。
我也知道。
如果一會葉蕁鬧起來,顧清辭還是會埋怨我,爲什麼不避着一些。
我記得前世。
我曾受Ṭű₉夠葉蕁所謂的應激,受夠了她所謂的,看到我就會想到什麼不好的事。
一次吵架後,我終於忍不住,對顧清辭說。
葉蕁都是裝的。
顧清辭憑什麼這麼委屈我。
但顧清辭是怎麼說的呢?
他說我惡毒。
明知道葉蕁的爸爸是因爲救顧清辭而死的。
我卻連恩人的女兒都容不下。
還說什麼,「喬念,房子是我的!我家就是葉蕁的家,你好好想清楚,誰纔是外人!」
所以我知道了。
我。
纔是外人。
「算了,我晚點回來吧。」
我要走,可手臂卻被顧清辭緊緊拽着。
「念念,我說了。」
「這是你家。」
他固執地看着我。
「好。」
我並不想和顧清辭起衝突。
既然他要我回去,那就回去唄。
果然,才一進門。
葉蕁就尖叫着縮到了顧清辭的身後。
「顧大哥,她怎麼來了!讓她走!讓她走!」
「我不要看到她!啊啊啊!」
我看了顧清辭一眼。
看吧?
所以。
我趕在顧清辭開口趕我之前,又默默走了出去。
我沒地方可去,便在隔壁趙嬸子家裏坐了一會。
正聽着趙嬸講古,顧清辭就走了進來。
「哎喲顧團長接你來了。」
「快回去吧,你們明天就要走了,不定有多少東西要收拾呢,快回去吧。」
我起身,跟在顧清辭身後回家。
「你,還是和大家說清楚的好。」
「不然等我走了,你自己留下,人家會笑話你。」
顧清辭遲疑了一會,道。
我淡淡嗯了一聲。
原來他也知道,帶走葉蕁,讓我留下。
會讓人笑話我。
但是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
他都依然做了一樣的選擇。

-7-
買回來的醬菜和鹹魚還沒有收拾。
我挎着籃子去了廚房。
男人靠在門邊,面色複雜地看着我。
「研究院有食堂,你沒必要做這些。」
我忙碌的手一頓。
哦,他竟以爲我做的這些。
是要讓他帶走的。
我沒說話,依舊將醬菜和鹹魚做好。
又用罐頭瓶子小心地裝好。
轉頭,我看到顧清辭面上躊躇,好像想說什麼,又猶豫了一會。
但最終還是離開了。
依然只是忙着手裏的活。
沒一會,我聽到院子裏有動靜。
然後就說有人說話聲。
我剛出來,卻見葉蕁扯着顧清辭的袖子,正不停地撒着嬌。
看到我出來。
原本說見到我就會應激的葉蕁,此時卻上前一步。
「念念姐。」
「我明天就要跟顧大哥走了,北邊風沙大,去年顧大哥送你的那件毛呢大衣能不能給我?」
顧清辭微微蹙眉,朝我看來。
我這才恍然。
原來他剛纔一直欲言又止,是想要開口和我要衣服啊。
是啊。
以前我可是很寶貝這件衣服的,別說送葉蕁了,就是穿我都捨不得穿。
不過,本來這件衣服我也沒打算帶走。
「好啊,你等一下。」
我話音剛落,顧清辭便渾身一僵。
「你說什麼?」
他似乎很是不可置信,我竟然沒鬧。
「我說你ťű̂ₕ們稍等一下。」
既然葉蕁喜歡。
給她就是了。
一件衣服而已。
我將疊好的衣服拿出來,卻見顧清辭滿眼受傷地看着我。
「這件衣服,你不要了?」

-8-
什麼我不要了?
不是他帶着葉蕁上門和我要的嗎?
不過。
這都不重要。
我將衣服放到面色同樣有些僵硬的葉蕁手上。
「我這還有一條新的圍巾,一起送你。」
當然,圍巾也是顧清辭送我的。
顧清辭咬牙看了我一眼,「喬!念!」
我沒看他,只是對葉蕁道。
「還有什麼要的嗎?」
葉蕁剛要張口,卻被顧清辭不算溫柔地扯了一下。
「既然你這麼大方,不如將我媽給你的玉鐲也送給葉蕁?」
葉蕁則面露驚喜,期待地看着我,
「喬念姐姐,真的可以嗎?」
顧清辭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像是不想要漏掉我面上一絲一毫的神情。
見我沒說話,顧清辭冷嗤一聲。
「既然捨不得,那就…..」
「好啊。」
「喬念!」
我沒搭理顧清辭的暴呵,重新進了屋子。
其實,鐲子也沒有打算帶走。
已經收拾好了,就放在顧清辭的衣櫃裏。
我想着,若是他還會回來,自然會看到這個鐲子。
就算不回來,日後我們離婚的時候,我也會寫信告訴他的。
不過,他現在既然要將鐲子提前給葉蕁,自然也就省了我不少的事了。
只是,我將盒子給葉蕁的時候,手腕卻猛地被顧清辭扣住了。
那力道,似乎要將我的手腕折斷。
「喬念,你就真的這麼大方?」
這話。
說得咬牙切齒。
一向清冷的顧清辭,眼裏閃過不安。
扣着我手臂的手,也輕輕地顫抖着。
我忍不住詫異。
「這不是你要拿去送人的嗎?」
如今我應下來。
他爲何又看起來好像不高興?
我不懂。
當然。
也不想懂。
「好。」
「喬念,你很好。」
顧清辭一把將盒子扯了過去,[你不要後悔。」
男人似乎爲了氣我。
故意當着我的面,將錦盒打開。
玉鐲套在了葉蕁的手腕上。
「好看。」
我忍不住讚了一聲。
這兩年。
顧清辭大半的津貼都給了葉蕁。
將葉蕁嬌養得和大小姐一般,十指不沾陽春水。
手臂白嫩。
戴着這玉鐲,確實比我戴着好看。
顧清辭僵了一下,再次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
然後。
一言不發地牽着葉蕁甩上門走了。

-9-
我搖搖頭,繼續做我自己的事。
一直到了半夜,顧清辭纔回來。
「我一直沒回來,你不擔心我嗎?」
男人站在牀尾,固執地看着我。
我很奇怪。
「你一個大男人。」
「我擔心你做什麼?」
顧清辭冷淡的眉眼變了,此時換上了困惑。
「我以前晚回來,你都會在門口等我的。」
不管是酷暑還是嚴寒。
我從不曾撇下他獨自早睡過。
可是昨天。
今天。
我都沒有等他。
也沒有給他留一盞燈。
「可是,你說過了,讓我不要等你。」
「還說我那麼做,讓你很困擾。」
顧清辭一噎。
面色複雜地看着我。
沒多久,感覺到另外一半的牀塌下去一些。
緊接着,一隻手從衣襬探了進來。
我渾身一僵,忽然坐了起來。
我忍着反胃的衝動。
「我去隔壁睡吧。」
「那個,你明天要出門,我不想吵到你。」
我抱着被子,到了隔壁屋。
睡前,我忍不住去衛生間,用毛巾在身上擦了又擦。
一打開門,我看到顧清辭靠在門框邊,嘴裏叼着一根菸。
我頓了一下。
越過他,一言不發回了隔壁屋子。
臨睡前,我聽到房門口不時有腳步來回的聲音。
臨近天亮才消停下來。

-10-
天色剛亮,我就起來了。
我蒸了一屜包子,又做了顧清辭最喜歡的燒麥。
我出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
十四歲那年,我娘要我嫁給四十歲的老鰥夫換彩禮給弟弟娶媳婦。
我一路奔逃,差點餓死在深山裏。
是出任務的顧清辭,帶着我離開了那山溝溝。
他教我識字,送我去讀書。
教我人情世故。
那樣的我。
從一個一無是處的我,一個村姑。
慢慢地識字,去了學校。
變得知書達理,懂禮貌,有學識。
我一點點的在變好。
而這一切,都歸咎於他。
他鼓勵我,幫我。
甚至爲了讓我能去學校讀書。
連續半個月日日纏着校長,不僅將校長家裏的柴都劈了,水缸也打滿了。
甚至還跑了大半個城區,只爲了幫校長找到一本他喜歡的書。
那幾年,我的生活裏,都是顧清辭。
那樣優秀又長得好看,還很有才華的顧清辭啊。
對我來說。
就是天上的月亮。
要愛上他。
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而恰巧,他也喜歡我。
又讓漂泊的我,有了一個家。
曾經的我。
放棄一切也要死守着他,死守着這個家。
好像。
並不是一件多麼荒唐的事。
雖然這個家。
真正的意義上,只存在了三年。
但。
我還是感激他。
如果沒有他。
又怎麼會有現在的我。

-11-
前世,等待的那些年。
就當是還了他的恩情好了。

-12-
這一世,顧清辭。
我不等你了。
我也要去走我自己的路了。

-13-
顧清辭起來時,我正準備出門。
「念念?」
顧清辭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
我笑着回頭。
「飯菜做好了,在鍋裏。」
顧清辭沉默了一下,
「其實,你也可以不用避出去。」
我笑了笑,轉身,揮了揮手。

-14-
街角,那輛軍車已經等在了哪裏。
「喬念同志,歡迎歸隊!」
警衛員行了一禮,又接過我的行李。
我正要上車。
「念念?!!你要去哪裏!」
我轉頭,看到隔壁的張嬸正挎着一個籃子朝我走來。
「張嬸。」
「念念你這是要去哪裏?」
張嬸有點敬畏地看了警衛員一眼,眼裏滿是疑惑。
「你不是要和顧院長走的嗎?怎麼…….」
「顧院長呢?」
我沉默了一瞬。
然後道,
「張嬸,他要帶走的人。」
「從來就不是我。」
「什麼?!!」
張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可是,你昨ṱūₛ天還將來你家裏的東西都送給了我們。」
「而且,你這也是要走?」
「你不和顧院長一起走,你要去哪裏?」
身邊的警衛員忽然行了一禮。
「同志。」
「喬同志要去的地方是保密單位,不能對外的公開的。」
張嬸愣愣地看了我一眼,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張嬸Ṫü²我要走了。」
「再見。」
在張嬸怔怔的Ťũ₊目光中,我的車子漸漸遠去。
「哎喲,不得了了!」
張嬸將手裏的藍子一丟,轉頭就往顧家跑去。

-15-
「顧院長,顧院長!」
張嬸跑得氣喘吁吁。
「顧院長快,快,念念被接走了,顧院長!」
卻在推開顧家的大門時,正好看到顧清辭和葉蕁正提着藤箱要出門。
張嬸面色一愣。
視線放到了葉蕁的身上。
不知道爲什麼,她的耳邊就響起了我說的那句話,
「張嬸,他要帶走的人。」
「從來就不是我。」
……
「張嬸,您說什麼?」
「念念被誰接走了?」
顧清辭只覺得心裏一緊。
好像心裏什麼空了一塊。
她說念念被接走了?
接去哪裏了?
張嬸眼睛一眯。
「顧院長,你帶着她,要去哪裏?」
顧清辭一愣。
轉頭看了眼葉蕁。
可惜。
那句,她要隨我去研究院的話。
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我……」
葉蕁卻笑着上前一步。
「嬸子,您有什麼事嗎?」
「我和顧大哥正要出門。」
那還未說完的意思。
有話快說,別耽誤我們的意思了。
張嬸冷哼一聲,轉頭便要走。
「等等。」
「嬸子。」
「您說念念走了,念念被誰接走了?」
顧清辭心裏止不住地慌起來。
這幾天念念好像不對。
他去找葉蕁,念念也不生氣了。
甚至葉蕁和念念要她很寶貝的那件衣服,她也只是小小。
最讓顧清辭不可思議的是,念念竟然連那隻鐲子也願意拿出來送給葉蕁。
顧清辭很生氣。
今天早上,念念更是一早就出門了。
原本,他以爲念念是因爲葉蕁要來,所以避出去。
卻沒想到。
他竟然聽到張嬸說。
念念被接走了。

-16-
張嬸轉身,面上是ţṻₗ似笑非笑的神色。
「哦,我看錯了。」
張嬸不禁想,既然我走的這事,沒有告訴顧清辭。
那麼,或許自有我的道理。
她。
也就不要更多地摻和了。
「嬸…….」
顧清辭還要追上去。
卻被葉蕁拉了一把。
「顧大哥,我們時間要不夠了。」
「念念姐應該還在生氣您帶我走這事,所以故意鬧脾氣呢。」
「等我們到了地方,安頓了下來您再給她寫信就好了。」
顧清辭猶豫了一下。
最後還是點點頭,帶着葉蕁去了火車站。țú₋
顧清辭其實知道。
喬念應該是有些不高興的。
但喬他要帶葉蕁走這件事,並不會因爲喬唸的不高興就改變。
所以顧清辭覺得,讓喬念冷靜一下也是好的。
等他到了地方,再寫信回來。
時間長了,喬唸的氣。
自然也就消了。
就像。
此前。
很多次都一樣。

-17-
顧清辭到了研究院後,先忙了一陣子。
等閒下來,已經是六個月後。
他驚覺,六個月了,他竟然都沒有收到過喬唸的回信。
此前,他一到研究院,就給喬念寫了一封平安信過去。
並且叮囑喬念,若是有什麼事,可以隨時給自己寫信過來。
他不願相信。
喬念竟半年了,都沒有給他回信。
便找到了門衛。
「有我的信嗎?」顧清辭聲音有點乾澀。
門衛大爺認認真真地翻找了一遍。
搖頭。
回到家後,顧清辭都還有點懵。
剛到家口,葉蕁就迎了出來。
「阿辭,你回來了?」
顧清辭剛要應聲,卻聽對門的鄰居善意地笑了起來。
「看看,看看。」
「顧院長和葉同志就是恩愛。」
「每天的下班時間啊,葉同志都要在門口看好幾回,年輕人就是感情好。」
葉蕁嬌羞地笑了起來。
可顧清辭心裏,卻沒來由地一慌。
「葉蕁不是我妻子。」
他轉頭,鄭重地告訴對門的鄰居。
明明。
他的妻子是喬唸啊。
他不知道。
爲什麼會有人誤會自己和葉蕁的關係。
「什麼?」
鄰居大娘滿眼震驚。
葉蕁面上的笑也消失殆盡。
面上一片蒼白。
葉蕁將顧清辭拉進了院子。
聲音顫抖。
「顧大哥,你…….」
顧清辭也面色嚴肅,
「阿蕁,你不是我的妻子。」
「有人誤會我們關係的時候,你怎麼不否認呢?」
若是。
若是讓人誤會了怎麼辦。
若是。
讓喬念誤會了怎麼辦?
想到喬念,顧清辭再沒有看葉蕁一眼。
他衝到屋裏,便又給喬念寫信。
他寫得很快。
卻不知爲什麼。
手總顫抖着。
他說。
「喬念,我的妻。」
「見信好,你沒有收到我的信嗎?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怪我沒有帶你一起來?」
「我這裏安頓好了。」
「若是,若是你願意,你可以現在就過來找我。」
顧清辭忽然想到。
自己過來半年了。
好像還沒有給喬念寄過工資回去。
他心裏一慌,出門找葉蕁。
「我的工資呢?」
顧清辭想。
念念沒有回我的信,應該是家裏沒錢了。
郵票買不起吧?
我。
我這就寄錢回去。
他和葉蕁要錢,準備去匯款。
可葉蕁卻尷尬地站着,拿不出一分錢來。
「顧大哥,你忘了?」
「你之前幾個月的工資,都拿去幫我走了關係,讓我去當育幼院的老師了。」
「我們。」
「我們現在手裏沒什麼錢了。」
顧清辭怔怔地站在院子裏。
手裏的信紙,飄飄蕩蕩地落到了地上。
兩年後。
顧清辭在沒有我任何消息的情況下,終於回了一趟家裏。
回去的路上,顧清辭是忐忑的。
這兩年,他寫了很多信回來。
卻一封回信都沒有收到過。
甚至,半年前,顧清辭還曾想着,既然喬念氣性那麼大。
索性就再冷冷她。
甚至,顧清辭還故意在給喬念寫信的時候,還郵寄了一張自己和葉蕁的照片回去。
照片上,兩人姿態親密。
顧清辭想。
這下,喬念應該會再也忍不住,要給自己回信了吧?
可是。
沒有。
一個月。
三個月。
半年。
他所有寄出的信如石沉大海一般。
沒有任何的回應。
終於。
他忍不住。
決定親自回去找喬念。Ṱũ₄
他想。
這一次,我都親自回去了,喬念一定就不會再生氣了吧?
甚至回去的火車上,他已經設想了一萬次,見到喬唸的場景。
是要生氣?
還是故作矜持?
不不不。
丟下喬念這麼長的時間。
顧清辭想。
他一見到喬唸的面,就要緊緊地給她一個擁抱。
因爲。
他真的很想喬唸了。
可是。
喬念不見了。
那個家裏,竟還是兩年前,他離開前的樣子。
甚至。
就連堂屋的飯桌上。
還放着兩年前他和葉蕁離開的那天早上,喫完的碗筷。
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不對。
這不對。
喬念怎麼可能,從來沒有回來過呢?
他想起自己寄回來的信。
跌跌撞撞地跑出門口。
又打開門口的信箱。
信箱的門纔剛打開,裏頭滿滿的信件,便如雪花一般落下。
他木然地看着滿地的信。
喬唸啊。
你在哪裏。
他忽然想起了。
兩年前離開的那天清晨。
趙嬸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說喬念走了。
被接走了。
他眼睛一亮。
扣響了張嬸家的門。

-18-
我再次見到顧清辭。
是六年後。

-19-
當年,我一到單位。
就和同事們投身工作。
我們的工作很緊,幾乎沒有私人時間。
後來。
因戰略調整。
我所在的單位集體搬遷。
致此。
201 工程被世人所知。

-20-
歷時十八年。
我身邊不少的科學家前輩。
終於再次回了地面。
沒有人知道,在這個地方。
在這江河底層,竟然有幾萬名科學家一直在默默的努力。
而且我的名字。
也終於出現在了衆多人名之後。
此時,一度轟動全國。
甚至我工作的單位,也被世人所知。
而我,也在單位的強制要求下,在醫院調養了三個月。
出院的這天,有護士忽然過來找我。
「喬同志,您的家屬來接您了。」
我才轉身,便被一人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來人渾身顫抖着,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帶着顫抖。
「念念。」
「我終於。」
「找到你了。」

-21-
我和顧清辭,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家裏。
一路上,又不少的街坊都好奇的看着我們。
「呀,這是,這不是念念嗎?」
「念念!是念念回來了!」
「念念!」
街坊們很是熱情。
大家一路跟着我到了家裏。
熱鬧過後,剩下的的。
是一地的瓜子和花生皮。
顧清辭送完鄰居回來,我剛想讓他坐。
可顧清辭卻挽起了袖子,
「我,我先掃地,你休息一會。」
六年不見,顧清辭還是如幾年前一般,看起來俊逸出塵。
時光,好像並未在他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跡。
其實。
我覺得挺對不起他的。
這一走就是六年。
甚至沒有來得及和他拿離婚證。
也不知道。
他和葉蕁怎麼樣了。

-22-
晚飯,是顧清辭做的。
四菜一湯,都是我喜歡的。
牀鋪也鋪好了。
甚至,就連熱水都燒好了。
我還是想和他聊聊。
可他卻只是將我推進了衛生間。
「念念,你先去洗洗吧。」
「我,我出去一下。」
男人落荒而逃。
我嘆口氣,只能先去洗澡。
到了夜裏十二點,顧清辭還沒有回來。
我撐不住了,只能先睡。
半夢半醒間,我察覺牀的另一邊塌下去一下。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可身邊的男人,卻也沒有絲毫其他的動作。
我們沉默地躺了好一會。
忽然,男人的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做過一個夢。」
「嗯?」我下意識地轉頭看他。
卻不想。
身邊的男人已經淚流滿面。

-23-
「我做過一個夢。」
「夢裏,我一樣帶着葉蕁去了研究院。」
「等我忙完一個項目,已經是半年後。我忽然想起來,好像還沒有給你寫信,所以我急匆匆地給你寫了信。可是去寄信的路上,我出了車禍。醒來後,我以爲……我以爲葉蕁是我的妻子。大家也都這麼認爲。」
他的聲音顫抖着。
「從來沒有人告訴我,葉蕁不是我的妻子。因爲到了研究院,我們就出雙入對,爲了她不被人嚼舌根,有人誤會了我和她的關係, 我也沉默了。所以失憶後,所有人都覺得, 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也這麼以爲了。」
「後來,我們生了三個孩子。」
「一直到我退休,到我彌留之際,我才忽然想起來,原來, 我的妻子是你。」
男人緊緊地盯着我,
「你, 也做過這樣的夢嗎?」
肯定做過的吧?
所以。
這一世。
你纔會如此灑脫地放開我的手。
一走。
就是六年。

-24-
顧清辭說, 他找了我六年。
他從未想過,原來我消失在他的生活裏, 是一件這麼讓他痛苦的事。
他憎恨葉蕁。
憎恨葉蕁前世騙了她。
他說,他記起前世的事之後, 就將葉蕁趕了出去。
當初, 葉蕁的工作是他幫忙找的。
後來,葉蕁當然也失去了工作。
他又說。
葉蕁不甘心, 還寫舉報信舉報了他。
說他與葉蕁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
而且鄰里間,也可以證實。
不過,他寧願被舉報, 也不願和葉蕁在一起。
葉蕁的舉報信, 雖然沒有讓顧清辭丟了工作。
但是也讓他從院⻓的位置上下來了。
成了一個普通的科員。
但,
哪怕是這樣。
他也堅持要找到我。
「你知道, 第一次回到家裏。」
「看到堂屋的桌子上,還放着我離開前喫完的碗時的感受嗎?」
「你知道, 當我看到信箱裏, 滿滿一箱子的信掉下來的感受?」
「你知道, 當我聽趙嬸說, 其實你早在我離開前,就已經離開了這裏時的感受嗎?」
「啪!」
男人重重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緊緊地抱住了我, 眼淚滴在我的頸間。
「念念, 別說離婚,也別說分開好不好?」
「答應我。」
「只要你不分開, 我做什麼都可以。」
男人悔恨又自責的聲音, 在漆黑的屋子裏迴盪。

-25-
我和顧清辭。
當然還是離婚了。
是他提的。
從民政局出來,他清冷的眉眼。
此時卻蒼白異常。
「念念,如果我不提離婚,你是不是也不打算提?」
我想說, 不是的。
我欠你的。
上一世,我已經還清了。
可男人還在絮叨,
「你以前, 總是以我爲重。」
「因爲你記得是我將你帶出那個小山溝。」
「你也記得,我送你去讀書。」
「甚至你爲了我, 曾一度放棄你自己的理想。」
「但是念念, 你不欠我的。」
「因爲從一開始, 我就從未想過要你回報我。」
「和你結婚,是因爲我愛你。」
「而現在和你離婚。」
「恰好還是因爲……」
「我愛你。」
顧清辭走時,腳步有些踉蹌。
一向挺直的脊背, 此時看起來也佝僂了一些。

-26-
三年後,我再婚了。
丈夫是我曾經的同事。
我們領養了兩個孩子。
後來。
孩子一個成了外交官。
一個投身科研。
而顧清辭啊。
我聽說他好像一直未婚。
最後,在養老院過世的。
不過。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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