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 1999 天燭光晚餐,那隻剛給我剝過蝦的手,正捏着他女兄弟的內衣肩帶往上提。
未婚夫卻俯身在我耳邊笑:
「多大點事?瞧你這保守勁兒。」
下一秒,我在他手機相冊裏看見更「大」的事。
截圖裏女人背對鏡子撅臀跪趴着,丁字褲的邊陷進肉裏,神情嫵媚。
顧青彥的拇指在屏幕上滑過那道肉感十足的勒痕。
「我搞藝術的,存幾張人體素材怎麼了?」
「這種姿勢敢發朋友圈,我真是頭回見……」
他側過手機給我看,屏幕反光映出我平靜的臉。
「再說了,」顧青彥突然嗤笑一聲,指尖點了點照片裏的胸口,「她又沒料,我能ṱü⁵有什麼想法?你別小題大做了。」
「姐妹別生氣,我這種自拍在國外很常見的。」
沐瀟瀟邊對我眨眼,邊拿起旁邊的奶茶吸了一口。
「又喝我奶茶,怎麼?這麼想和我間接接吻啊。」
顧青彥搶過嘬了一口,轉頭獻媚般遞給我。
「只有我們家寶寶配和我接吻。」
吸管上,還沾着沐瀟瀟的脣釉。
可他無數次嫌我留在吸管上的口紅印噁心……
我起身,把奶茶丟進了垃圾桶,強撐着眩暈的身體反問:
「你真的不知道,她有多髒嗎?」
離退婚最佳日期還有一個月,我可不想還沒「享受」就染上病。
-1-
房門被猛地推開。
我沒站穩,手肘磕上了電競桌。
顧青彥目光一飄,只是說:
「拿件衣服來,瀟瀟要洗漱。」
見我抱着手臂靠着牆不動,他掠過我,徑直拿了件襯衫。
那件,我特意從歐洲給他訂的訂婚禮物。
男人經過我身邊敷衍地摸了摸我的頭。
「怎麼這麼燙?」
顧青彥剛把溫度計拿出來,就被門外沐瀟瀟的驚呼聲勾走了。
我張了張嘴,把話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顧青彥不會回頭的。
他手機裏,有張女兄弟大尺度的照片。
而照片的拍攝時間,正是他每天主動申請下樓倒垃圾的時間段。
飯桌上,他可以清楚地記得沐瀟瀟不喫香菇,卻一邊往我嘴裏硬塞着會要了我命的蝦仁。
他明明討厭殘留在奶茶上的口紅印,卻滿臉高興地喝了一口,甚至把奶茶遞給了我。
過了不久,我就進了急診。
正巧撞見,顧青彥哄小孩似的給沐瀟瀟貼上創可貼。
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難受得要命。
腦袋一歪,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等我醒來時,顧青彥正給我擦手。
他語氣溫柔,眼裏卻透着幾分不耐,「不能喫蝦就說,非要把自己搞到醫院來幹什麼?」
我呆住了,苦笑一聲。
是我沒說嗎?
是他忘了纔對。
沐瀟瀟也上前拉着我的手,十分義氣道:「這小子也真是的,雖說兄弟是比女朋友重要吧,但也不能這樣對你啊。放心,我已經教訓過他了,他下次肯定不敢了!」
我冷笑一聲,甩開她的手。
顧青彥只顧着給沐瀟瀟當捧哏,壓根就當我不存在。
剛在一起的時候,顧青彥給我看過一個小本子。
裏面密密麻麻記着我的喜忌。
只因沐瀟瀟一句「本子封皮好看」,他就撕了所有筆記,把封皮嵌在亞克力磚裏給遠在十萬八千里的她寄過去了。
「你掛完吊瓶就回來,我要送瀟瀟回去休息了,她剛回國,有時差。」
顧青彥替我掖好被子,在額頭落下一吻,轉身和沐瀟瀟勾肩搭背地走了。
情況比想象中嚴重,在醫院一躺就是七天。
第一天,顧青彥帶着皮蛋瘦肉粥來看我,說是沐瀟瀟特地做的。
第二天,顧青彥給我點了外賣,海鮮炒飯,上面點綴着幾隻蝦仁。
第三天,顧青彥發了條消息問我好點沒,附帶一張沐瀟瀟在電玩城的背影。
第四天,第五天……
直到我出院,他都沒有出現。
護士問:
「你男朋友呢?」
我盯着手機屏幕,漠然開口:
「死了。」
-2-
屏幕裏是顧青彥曬的和沐瀟瀟這七天親密點滴的九宮格。
配文:【還是和兄弟一起舒服。】
推開家門,沐瀟瀟穿着我的真絲睡衣,躺在沙發上塗指甲油。
顧青彥蹲在地上給她剪腳趾甲,抬頭皺眉:
「你回來怎麼不打招呼?」
「我的拖鞋呢?」
鞋櫃裏空空的,旁邊壘着一疊一次性拖鞋。
「扔了,瀟瀟說不衛生。」
「陳姨,給她做個消毒,剛從醫院回來的,不乾淨。」
我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保姆,目光在房內搜尋,「林姨呢?」
「瀟瀟覺得打掃得不夠乾淨,換了。」
陳姨笑眯眯地幫我卸下包,扭頭問沐Ṭù¹瀟瀟,「顧太太,這位小姐怎麼稱呼?」
我強忍情緒,眼神望向顧青彥。
他臉上笑意很濃,並沒有想更正的意思。
「姓池,他小媽——」
沐瀟瀟笑着故意拖長了尾音,有幾分得意。
顧青彥邊笑邊跟在我身後。
突然把我扯進客臥。
「這幾天你就先睡這裏吧。」他頓了頓,柔聲解釋,「客臥的牀太硬了,瀟瀟睡不好。」
「一開始沒和陳姨說清楚關係,搞得誤會了,現在也不好解釋。」
「過幾天她找到房子了,我就把林姨給你換回來。」
我側過頭,躲開他的撫摸。
身形搖晃着從房間衣櫃裏隨便拿了幾件到客臥。
顧青彥眼底閃過一絲心疼,從背後抱緊我,「委屈你了。」
「我和她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我對她……」
我面無表情地掙開。
「做戲做全套。」
話音未落,手機提示音接連響起。
「大中午的誰給你發這麼多消息?」
「該不會又是那個拿不到錢的公益活動吧?」
顧青彥嗤笑着說我蠢,大夏天跑去福利院孝敬別人爸媽。
「不是。」我Ťų⁷冷冷回答,「顧總少多管閒事了。」
見我態度冷淡,顧青彥臉上馬上露出不悅。
「池琳星!」
「我好好哄你的時候,別不聽!」
「明天我媽過來,陳姨正好請假,你記得早起做飯。」
他還想繼續說點什麼,門外沐瀟瀟突然喊:
「遊戲開了,快點來!」
顧青彥猶豫幾秒,習慣性捏了捏我的臉,轉身離去。
關門的那一刻,我終於允許自己滑坐在地上,抱緊了發抖的雙膝。
揉了揉眼睛,還沒來得及確認信息。
電話響起,接通後,老人沉穩威嚴的聲音響起:
「星星啊,日子就定在你退婚那天,如何啊?」
「律師說你可能遇到了點麻煩……需要我到場嗎?」
我思索片刻,一字一句認真做下約定。
「那天,麻煩您來一趟吧。」
-3-
顧母向來對我待我不錯。
我一大早精心準備了食材,在廚房忙活。
「媽咪!」
沐瀟瀟的尖聲蓋過了油煙機。
「我真是太想你了。」
聞聲,我連忙擦了擦手出來,準備接過顧母手中的袋子,「顧阿姨……」
顧母略過直接塞進了沐瀟瀟手中,滿眼喜愛。
一改常態,心不在焉地回了我一句,「小池啊,你去做飯吧。」
「瀟瀟啊,阿姨前幾天拜託你的事情,有眉目沒有啊?」
我收回僵着的手,默默擺好碗筷。
飯桌上,沐瀟瀟捧着臉唉聲嘆氣。
「好想喫點重口味的啊。」她衝我吐了吐舌頭,「琳星,我不是說你做的不好喫,只是我這幾天喫習慣了。」
顧青彥立馬起身圍上圍裙,挑了挑眉,「老樣子?」
沐瀟瀟笑得燦爛,「嗯!」
顧母一臉欣慰,「你小時候啊,也常使喚青彥,只有你能叫得動他。」
「咱們顧家『小媳婦』就是厲害!」
「媽咪,你又開我倆玩笑,我們是好兄弟!」
在一起五年多。
顧青彥從未下廚給我做過菜。
他總說沒空、太累、不會。
如今看來,顧青彥的「特殊照顧」只對我吝嗇罷了。
以前想借他的美術參考書,他不情不願地說「小心點,這是限量版」。
昨天,沐瀟瀟想看,他直接把書塞進她懷裏,還說「隨便看,大不了我再買」。
「小池,你不是說有了嗎?」
顧母突如其來的關心將我的思緒拉回。
話鋒一轉看向我肚子,「這肚子,怎麼遲遲不見大啊?」
我垂下帶着遺憾、憤恨的眼眸,輕撫着小腹。
有啊,曾經有。
上次沐瀟瀟回國,我正吐槽公司同事難相處。
顧青彥邊幫沐瀟瀟選餐廳邊不耐煩地說,「職場都這樣,你別太敏感。」
下一秒,沐瀟瀟抱怨酒店態度不好,他立刻拍桌子。
「太欺負人了,你等着,我過去。」
還拉着我,「你一起去,人多壯膽。」
衆人爭執推搡下,我被撞倒在地。
小腹陣痛,我求顧青彥先送我去醫院。
他義憤填膺地護着沐瀟瀟,「她剛回國不會處理這種事,你自己先打個車?」
我看着他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的委屈像個笑話。
暴雨天,我站在雨中等了足足兩小時。
到醫院時,孩子已經沒了。
顧青彥姍姍來遲,給我披上外套,一臉着急:
「怎麼樣,是哪裏不舒服?」
本想等肚子大點再給顧青彥的「驚喜」,沒了。
我搖了搖頭,「沒事,回家吧……」
連副駕駛門都還沒拉開。
顧青彥一腳油門就衝去陪沐瀟瀟喫飯了。
沐瀟瀟看我沉默,摟過顧母柔聲道:
「媽咪,你放心,青彥這麼厲害,肯定會有的啦。」
顧青彥炫耀般把盤子端到她面前。
「那你先試試這個厲不厲害。」
「哇~青彥哥哥好厲害哦。」
顧母被逗笑說他倆沒個正型,還不忘招呼我把空盤子先撤下去。
這一刻我才明白,外人終究是外人。
想着日後也沒什麼見面機會了,ẗū₄我起身「心甘情願」當了「傭人」。
-4-
顧青彥笑着陪着兩個重要的女人,假意精心調整餐巾位置。
目光表面無心實則有意地掃視着我,滿意又隱隱不安。
我像個機器人一樣不聲不響做完所有的活。
顧青彥看我臉上毫無怨氣,全然沒了往常的鬧騰。
彷彿壓根不在意他。
心裏莫名一陣虛火冒起。
顧母前腳剛走,我拖着行李箱站在門口。
顧青彥正在低頭喂沐瀟瀟喫西瓜,餘光瞟見我,語氣嘲諷又帶着一絲緊張:
「穿這麼花裏胡哨,去幹嗎?」
「離開……」
沐瀟瀟突然咳嗽,顧青彥立馬一個激靈,溫柔地給她拍背。
我站在那兒,靜靜看着他。
他像猛地想起什麼似的,轉頭,「你剛纔說什麼?」
「出差啊?我送你。」
或許是心裏還有一絲絲眷戀,我沒有拒絕顧青彥。
顧青彥剛打開後備箱,作勢要幫我放。
「我來吧。」
目光冷冷地看向副駕駛的沐瀟瀟。
「她叫你。」
說完,我沒忍住低頭自嘲一聲。
這絲令人羞恥的眷戀真是諷刺可笑。
剛上車,就被車裏充斥着的甜膩香水味嗆到。
聞着像是顧青彥買的一堆香水小樣中的其中一種。
「青彥說,你不喜歡這個味道。」沐瀟瀟轉動着手腕,在面前揮了幾下,「可你說好聞的那幾瓶,我都不喜歡誒。」
「送你好了,正裝僅試噴~」
「沐大小姐,心地善良爲我省錢,感激不盡。」
我以爲顧青彥特地買回小樣讓我選自己喜歡的味道。
只因我曾說「買香水先試小樣,不踩雷」。
卻未曾料到自己在爲他人做嫁衣。
沐瀟瀟鬧着要喝果汁,顧青彥兜兜轉轉找了好一會兒。
眼看着時間來不及,他漫不經心地安撫我:
「改簽吧,反正你工作也沒那麼重要。」
見我紅着眼眶不說話,他放柔了聲音,「你喝什麼?芒果?青提?」
沒一個我愛喝的。
望着他離開的背影,我打開手機回覆信息。
沐瀟瀟轉過身,上下打量着我,「池琳星,你脾氣不錯嘛。」
「顧太太這個名頭,我很喜歡。可惜我出國幾年,被你這個賤人鑽了空子。」
「你這麼死皮賴臉地纏着青彥,怕不是看上了他們家的錢?」
她看着我饒有趣味地笑了笑。
「畢竟,你這個普通家庭的女孩,多少想撈點吧。」
「知道你哭着求顧青彥借 100 萬救你爸媽的那天,他在做什麼嗎?」
「他特地飛到國外慶祝我畢業,花了 500 萬給我點天燈送禮物。」
「你的那個,是仿品。」
說着她揚起下巴,修長白嫩的脖頸上掛着顧青彥送我的同款項鍊。
恨意和恥辱搶佔了我的理智,我解開安全帶,抬手狠狠扇了沐瀟瀟一巴掌。
她暗暗一笑後,一輛失控的麪包車徑直往左後座衝來。
巨大的碰撞聲沒蓋住顧青彥的嘶吼。
「琳星——」
「我未婚妻在裏面!快救人!!」
意識模糊間,顧青彥剛觸碰到我的手卻伸向了別處。
他打橫抱起沐瀟瀟,就這樣消失在我視線裏。
等顧青彥急急忙忙找到病房來的時候,我已經被轉移。
他想遍了所有能給我辦轉院的人。
最終得出結論:我沒事,自己賭氣走了。
回到家,關於我的一切全都消失乾淨。
男人氣笑了,一拳砸在牆上,發出一條消息:
「敢走,就別回來了!」
顧青彥,我從未想過。
車禍骨裂的痛,會比不上你鈍刀割肉的痛。
此生,我們,緣盡。
-5-
我像是人間蒸發。
電話永遠是忙音,微信是刺眼的紅色感嘆號。
沐瀟瀟只是輕度擦傷,根本沒事。
客廳裏,她晃着紅酒杯,倚在門框上,睡衣滑下肩頭。
「Ŧũ¹挺好,省得礙眼。」
顧青彥心底掠過一絲煩躁。
「嗯。」他應了一聲,像在說服自己,「隨她去,過不了幾天就得回來。」
他習慣了我的退讓和卑微,篤定這次也不例外。
兩人照例「兄弟情深」,享受着沒有約束的自由。
和沐瀟瀟通宵打遊戲,把家裏弄得一片狼藉。
穿着內褲在客廳晃盪,不用在意我會不會皺眉。
甚至在沐瀟瀟的慫恿下,把我精心養護的幾盆綠植換成了她喜歡的昂貴假花。
「顧太太,您看這花放這兒行嗎?」陳姨殷勤地問沐瀟瀟。
沐瀟瀟得意地瞟了顧青彥一眼,見他默認,嬌笑道:「正合適。」
直到陳姨小心翼翼地問:
「顧先生,這張卡還沒錢轉進來?」
「還有沐小姐看中的那款限量包……」
顧青彥才猛地想起,我不僅管理着保姆的薪資發放。
連沐瀟瀟的零花錢都是我在默默打理。
他煩躁地揮手:「刷我的卡!」
沐瀟瀟漸漸開始抱怨:「青彥,這主臥牀墊太硬了,我睡不着,要不換了吧?」
顧青彥張口結舌。
他從未關心過我睡得舒不舒服。
沐瀟瀟又撒嬌:「青彥,我想喫你做的糖醋排骨。」
顧青彥皺眉:「太麻煩,點外賣吧。」
他記得我也愛喫,但他從沒爲我做過,只嫌油煙大。
他總會習慣性喊:「琳星,我的……」
話音卡在喉嚨裏,空氣凝固。
回應他的只有沐瀟瀟不滿的目光和陳姨茫然的等待。
生活裏我的痕跡被迅速抹去後,留下的不是舒適,是巨大的空洞和失控。
顧青彥試圖用沐瀟瀟填滿我的空缺。
他帶沐瀟瀟去我常逛的畫廊,指着我喜歡的畫作說:
「琳星總說這幅畫有靈魂,你覺得呢?」
沐瀟瀟撇嘴:
「什麼靈魂,我看就一堆顏料疙瘩,醜死了。」
顧青彥突然煩躁:
「你懂什麼!」
吼完又愣住,他從未爲我反駁過任何人。
半個月,轉瞬即逝。
清晨,顧家大門被叩響。
顧青彥宿醉未醒,沐瀟瀟還在酣睡。
陳姨開門,瞬間僵住。
-6-
門外站着的老人,身形挺拔,穿着手工西裝,眼神銳利如鷹。
他身後是三名神情嚴峻的律師,以及兩名身材魁梧的保鏢。
「您是?」
「雷霆。」
顧青彥的酒瞬間醒了,頭皮發麻。
國內頂級財閥雷氏集團那位深居簡出的雷老!
他怎麼會……
雷老沒給他思考的時間,微微頷首。
爲首律師立刻上前,「啪」的一聲將一份文件拍在茶几上。
「退婚協議,請顧先生立刻簽署。」律師聲音冰冷。
「憑什麼?!」
律師亮起平板,播放車禍現場視頻:
顧青彥抱着沐瀟瀟狂奔的背影,以及我被撞得面目全非的畫面。
清晰記錄顧青彥嘶吼的是「我未婚妻在裏面!快救人!」。
但他懷裏抱着的是毫髮無損的沐瀟瀟。
「我只是看瀟瀟昏迷,可她還睜着眼啊……」
「根據這些證據,顧先生存在嚴重的情感背叛,對未婚妻生命安全的極度漠視。」
沐瀟瀟的臉瞬間慘白,陳姨嚇得捂住了嘴。
「還有這個。」
雷老親自拿起另一份文件,走到顧青彥面前,狠狠摔在他臉上。
一份流產手術報告單。
日期竟是沐瀟瀟上次回國,酒店爭執那天!
「在她苦苦哀求你送她去醫院的時候,你讓她自己打車?」
「她流着血在雨裏給你打了 19 個電話!你一個都沒接!」
「你忙着給你的『好兄弟』撐腰,在餐廳ţú⁽拍桌子跟人吵架!」
雷老氣得發抖指向顧青彥。
「顧青彥,你這『好兄弟』的委屈,比我她肚子裏顧家的骨肉還重要嗎?!」
孩子!
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他親手害死的!
酒店裏我蒼白的臉、我抓着他衣角的手……
他脫口而出的那句殘忍的話,以及後來他急不可耐奔向沐瀟瀟的背影……
所有畫面瘋狂湧入腦海,悔恨浸透了五臟六腑。
「簽了它。」
雷老轉身,走到門口,停頓。
「琳星讓我轉告你:『我死過一次了,現在活過來,與你無關』。」
我真的在那個雨夜,連同對他的愛和期待,一起「死」了。
他癱倒在地,劇烈的悔恨和痛苦讓他幾乎窒息崩潰。
回過神的顧青彥瘋了一般衝進臥室,翻箱倒櫃找出那件定製襯衫。
把臉深深埋進布料裏,試圖捕捉一絲我的氣息,卻只聞到沐瀟瀟甜膩的香水味。
悔恨和心痛第一次如此真實而猛烈地撕扯着他。
他開始不計代價地尋找我。
他衝到我的老家,卻發現無人居住,破敗不堪。
他像無ţų⁸頭蒼蠅般跑遍我們曾去過的城市。
他哀求所有共同朋友,回應大多是沉默、疏離,甚至一句「你不配」。
他甚至試圖跟蹤雷老的車隊,被保鏢毫不客氣地「請」開。
手機裏,無數條短信、語音、郵件石沉大海:
「琳星,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
「孩子的事……我剛知道,我該死!讓我彌補你!」
「你在哪?求你接電話!讓我見你!」
「沒有你我快瘋了」
……
一遍遍的忙音和刺眼的紅色感嘆號。
每晚,顧青彥回到家,看着沐瀟瀟穿着我的真絲睡衣睡在新牀上……
無比的諷刺和痛苦。
他第一次嚐到徹底失去的滋味。
像被奪走了色彩,世界一片灰暗。
-7-
顧家因得罪雷家資金鍊驟然緊張。
沐瀟瀟看着顧青彥整日失魂落魄,「兄弟情誼」消失殆盡。
顧青彥發怒把沐瀟瀟趕走的那晚。
「你真以爲我沐瀟瀟看得上你這點家業?」
她翹着剛做好的指甲,把手機屏幕懟到他眼前。
大量她與不同男人的不堪入目的視頻和照片,尺度遠超想象。
甚至包括她在國外治療某種傳染性婦科疾病的病歷截圖。
聊天記錄裏,是她和一個備註「Honey」的對話:
「勾引顧青彥那蠢貨太好玩了,真信我們是兄弟,笑死。」
「他未婚妻哭得挺慘的,爲了借 100 萬,像條狗一樣求他呢。」
「我把這條 50 萬的項鍊抬到 500 萬,準備獎勵我多少呀?」
「等着,我幫你把他家那個項目搞到手……」
「哦,對了,」沐瀟瀟欣賞着顧青彥煞白的臉,故意拖長調子。
「再猜猜你每次『下樓倒垃圾』的時間,我爲什麼都在?」
「國外大早上的,真以爲我那麼想跟你『兄弟情深』啊?」
「不過是看你蠢,想看你未婚妻跳腳,搶着好玩罷了。」
她湊近,紅脣似是要吻上一般。
「現在你連最後的價值都沒了。」
「廢物。」
顧母聞訊趕來,看着沐瀟瀟的嘴臉,氣得渾身發抖,狠狠扇了顧青彥一巴掌:
「爲了這麼個東西,你把孩子和家產都弄沒了!」
「我顧家造了什麼孽!」
顧青彥放下了昔日顧家少爺和藝術家所有的驕傲與尊嚴。
他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找到我,求我看一眼,哪怕一眼,他一定有信心哄好我。」
他打聽到我身體恢復後,正式在雷氏集團總部大樓辦公。
暴雨傾盆,他渾身溼透,像個落湯雞,引來路人鬨笑拍照。
烈日暴曬,他嘴脣乾裂出血,汗水浸透襯衫貼在背上,渾身散發出酸餿味,被環衛工呵斥「別擋道」。
他選在午休人流量最大的時候,不顧形象地跪在地上。
舉着那塊寫着「琳星,我是畜生!求你見我一面!」的紙板。
保安衝過來驅趕,爭鬥間他摔倒在地,紙板被踩爛,手掌蹭破滲血。
圍觀人羣中有人認出他:
「喲,這不是顧家那少爺嗎?爲了個好兄弟把正牌未婚妻逼流產那個?」
「什麼兄弟,分明ţū́ₚ是小三!」
「活該!報應!現在知道跪了?早幹嘛去了!」
他試圖混入員工電梯,被眼尖的保安認出。
毫不留情地架出來,像扔垃圾一樣扔在旋轉門外,西裝後背被撕開一道大口子。
他掙扎着爬起來,嘶吼池琳星的名字。被聞訊趕來的記者抓拍下最狼狽的瞬間。
登上八卦小報,標題:《顧大藝術家瘋魔求愛,當街撒潑被驅逐》。
日復一日,保安依舊像驅趕流浪狗一樣趕他,路人指指點點,拍照嘲笑。
顧青彥充耳不聞,只是固執地仰着頭。
他像個雕像般站在大樓對面的街角,從清晨站到華燈初上,再到夜深人靜。
死死盯着那扇據說屬於我的窗戶,渴望能看到一絲我的身影。
每一次嘗試,都換來更深的絕望和更徹底的羞辱。
他像一隻撲火的飛蛾,明知是毀滅,卻不肯停下來。
顧青彥的卑微,並未換來我絲毫的回應。
我的世界,早已與他隔絕。
-8-
在雷老的全力支持下,我主導了大型公益項目「新生計劃」。
獲得了巨大的社會反響和國家級獎項提名。
曾經被顧青彥嗤笑爲「拿不到錢」的公益,如今成了我的勳章。
膝下無兒女的雷老當初也正是看到我的善心,一個月前私下將我認作了他的孫女。
重點培養成雷氏接班人。
要不是顧青彥欺負過頭,這件事怕是沒那麼早公開。
我頻繁出現在財經和慈善版面的頭條。
照片中的我,換去顧青彥喜歡的溫婉長裙,一襲幹練的套裝,眼神堅定自信。
舉手投足間盡是從容大氣,與過去那個隱忍沉默的顧家未婚妻判若兩人。
在一次公開訪談中,海外歸國的青年才俊被問及對我的看法時,他真誠地說:
「池小姐是我見過最堅韌、最純粹的女性,她的智慧和善良令人欽佩。」
記者追問:
「那她的過去呢?」
宋汀河微笑:
「誰沒有過去?重要的是她浴火重生,未來可期。」
回想曾經,顧青彥總是打擊我蠢、沒用,現在看來真是諷刺。
我搬進了雷老爲我準備的安保森嚴的頂層公寓,俯瞰着城市繁華。
我重拾被顧青彥打擊到放棄的繪畫,作品很快受邀在大型畫廊展出,獲得藝術界好評。
整個人脫胎換骨,像一顆終於被拂去塵埃的明珠。
盛大的慈善晚宴在五星級酒店舉行。
一輛定製勞斯萊斯停下,雷老親自爲我開車門。
宋汀河早已等在門口,極其自然地接過我的手包。
顧青彥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弄到了一張邊緣位置的邀請函。
他依舊穿着那件早已不復當初挺括的定製襯衫,外面套着再沒有我精心熨燙、皺巴巴的西裝,躲在最角落的陰影裏。
作爲項目發起人,我正站在舞臺中央致辭。
顧青彥下意識想衝過來,卻被保安死死攔住。
我的餘光不經意地掃到了那個耳鬢廝磨了五年的男人。
那一瞬間,顧青彥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然而,我的目光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哪怕 0.1 秒。
平靜無波。
沒有恨,沒有怨,沒有驚訝,甚至沒有一絲漣漪。
就像掃過一件無關緊要的擺設,一個完全陌生的路人甲。
收回視線,繼續與身旁的合作伙伴微笑交談。
那一刻,顧青彥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
他精心準備的懺悔詞卡在喉嚨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顧青彥終於痛徹心扉地意識到:
他不僅徹底失去了我,甚至已經失去了存在於我視線中的資格。
他的存在,於我而言,是連回憶都嫌多餘的不堪過往。
那徹底的漠視,比任何刀都更鋒利。
-9-
晚宴進入高潮,我與幾位重要嘉賓共同啓動象徵「新生」的水晶球。
燈光聚焦,倒數 5、4、3、2——
下一秒,一個身影猛地從角落衝出,不顧一切地撲向舞臺。
「琳星!」
顧青彥嘶吼着。
保安迅速反應,將他死死按在臺邊。
他掙扎大喊,頭髮凌亂。
他徒勞地扭動,朝着臺上伸出顫抖的手。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孩子的事、沐瀟瀟、車禍……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我不是人!我該死!你打我!罵我!殺了我都行!」
「求求你看我一眼!就一眼!」
「求你……給我一次機會……最後一次機會……」
全場沸騰。
閃光燈瘋狂閃爍,記錄着顧青彥荒誕狼狽的樣子。
我緩緩轉過身。
看着臺下那個被保安壓制、狼狽乞求的男人,眼神冷淡。
彷彿在看一場與自己毫不相干的鬧劇。
我微微抬手,示意保安稍退,但並未讓他們完全放開顧青彥。
我特意拿起話筒,聲音清晰洪亮。
「顧先生。」
稱呼冰冷而疏遠,徹底斬斷了過往。
「請自重。」
「我的過去,已經徹底埋葬了。」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你的懺悔,你的眼淚,你的痛苦……」
「來得太遲了。」
「別再打擾我的新生!這是最後的警告。」
說完,我決然轉身,再未看他一眼。
步伐堅定地走向水晶球。
燈光追隨着我,伸出手,與嘉賓們一同,穩穩地按下了啓動按鈕。
顧青彥停止了掙扎,癱軟在地。
他仰頭看着我在光芒中新生的背影,那麼近,又那麼遠。
他付出了所有的尊嚴,終於說出了遲來的懺悔。
卻只換來我幾句冰冷的警告。
他用五年冷漠和背叛放的火,終於在此刻將他徹底吞噬。
保安粗魯地將他拖了出去,扔在後巷的垃圾箱旁。
顧青彥終於明白,他永遠地失去了我,沒有任何挽回的可能。
夜雨瓢潑。
他躺在污水橫流的地上,泥水淌過嘴邊,又苦又澀。
他無意識地摩挲着口袋裏的那枚戒指。
那枚他來晚宴前精心挑選的、用來彌補求婚時缺失的鑽戒。
他想起求婚那天,自己的隨意與敷衍。
我卻毫不在意,把手伸向水邊破碎的月亮倒影,笑着說「拼起來當戒指也好看」。
-10-
我徹底告別了沉重的過去,繼續在雷氏集團大放異彩。
將「新生計劃」拓展到全國,幫助了無數人,也真正實現了自我價值。
宋汀河接觸下來是個不錯的合作伙伴,更是一個不錯的伴侶。
更值得高興的是,有了雷老的幫助,爸媽接受了頂尖醫療團隊的治療方案,不再是植物人,已經成功甦醒並恢復了。
我的新生,明媚且甜蜜。
被告人沐瀟瀟僞造交通事故涉嫌故意傷人,被判重刑。
顧家因她的背叛和雷家的打壓,元氣大傷,徹底沒落。
顧母積鬱成疾,不久於人世,臨終前只對顧青彥說了兩個字:
「報應。」
顧青彥個人創作的藝術品價格跌至冰點,送都送不出去。
他無奈變賣了所有能賣的資產還債,搬進了城中村的廉價出租屋。
牆壁發黴,陰暗無窗。
他找了一份夜間倉庫看守的工作,沉默寡言,形單影隻。
戒了酒,卻染上了煙癮。
顧青彥常常在深夜的陽臺,對着雷氏集團的方向默默抽菸。
他默默地關注着財經新聞和慈善版塊,看着我登上更高的領獎臺,看着我神采飛揚地演講……
所有關於我的報道,不論雜誌、報紙、網絡截圖……
他都小心翼翼地剪貼、收藏在一個厚厚的舊筆記本里。
幾年後,一則財經新聞:「雷氏接班人池琳星攜手金融才俊宋汀河,明日大婚」。
配圖是我穿着聖潔婚紗,笑容幸福燦爛。
宋汀河溫柔地環抱着我,滿眼愛意。
顧青彥在昏暗的出租屋裏,盯着屏幕上的照片,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來催租的房東發現他倒在冰冷的牀板上。
手裏緊緊攥着粘貼工整的筆記本,已經沒了氣息。
嘴角卻似乎帶着一絲解脫的弧度。
悄無聲息。
沒有葬禮,沒有墓碑。
城市的另一端,陽光正好。
婚禮只請了雙方長輩,以及幾個親近的朋友。
宋汀河在誓詞中說:
「我愛你,不是因爲完美,而是你從廢墟中站起的模樣,很耀眼。」
我笑着落淚,那淚水是幸福的。
父親將我的手鄭重交給宋汀河,老淚縱橫:
「我的星星,終於找到真正屬於她的銀河了。」
……
【總有一個人,會愛你靈魂深處不滅的光。給予無條件的尊重、包容和細水長流的溫情。】
【在那之前,你要學會先好好愛自己。】
我緩緩落款:致我十八歲第一次失戀的女兒。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