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易出差回來時,我正看着窗外。
頭也沒回地問他:「那麼喜歡她?」
他不理我。
沉默片刻,我告訴他:「樓下剛剛出了一場車禍。」
他愣住了。
兩秒後瘋了一樣狂奔下去。
我垂下眼。
給手機裏的人回覆消息。
【你贏了。】
-1-
卞易再回來時摔了領帶。
大聲質問着:「你到底在發哪門子神經?!」
我知道他爲什麼惱怒。
因爲樓下的車禍,是快遞的小車掉了件。
他只看了一眼。
確定了不是那個和他一起下車的姑娘受了傷,便匆匆跑回來。
篤定了我是在發神經。
點燃一支菸。
我還是沒辦法冷靜。
抬起頭看他,「卞易,離婚吧。」
他愣住了。
轉而過來試探了我的額頭。
看似溫柔。
「沒發燒,說什麼胡話?」
按滅香菸。
我認認真真地告訴他。
「如果不離婚,我會出軌。」
他已經轉身在脫外衣,隨口答應着。
「那你可得找個乾淨的,別把髒病帶回來。」
我沉默片刻。
「好。」
卞易的動作頓住。
視線鎖在我的臉上。
「呵,隨你。」
-2-
我不是第一次收到他的消息了。
作爲合作方。
方啓明不關心方案進度。
反而把卞易和別的女人的 live 照片發到我的手裏。
【廖總,你男人出軌了。】
明明正在開會。
隔着桌子。
方啓明正坐在我的對面,饒有興味地盯着我。
我在衆目睽睽下白了臉。
從會議室出去。
卻被他一把拉住。
「廖嵐,你在着急?」
放屁!
我控制不住羞惱。
老公出軌了誰會不急。
走廊裏,方啓明的氣息壓下。
「如果我告訴你,他們已經在一起三年了,還急不急?」
嗡的一聲。
我的腦子開始發暈。
第一個想法卻是……我不信。
這三年卞易明明在我身邊。
鮮花和驚喜,在每一個日子裏。
怎麼可能……
可方啓明卻像悉知了我的想法,撒開了我的手。
「不信?要不要和我賭一把?」
-3-
兩個人的感情,怎麼能拿來當賭約呢。
我拒絕了方啓明。
回家之後。
又一次收到了卞易的禮物。
寶格麗的玫瑰金手鍊。
這條手鍊,我的手上正帶着一條一樣的。
是他上一次送我的款式。
卞易細心。
我們在一起的五年,從來沒有送過我同樣的禮物。
我的心,瞬間沉入谷底。
他從後面抱住我。
「老婆喜不喜歡?一週沒見到了,老公好想你……」
他的聲音漸漸放緩。
視線落在禮盒裏。
隨即蹙着眉,「怎麼回事?櫃員拿錯了款?」
我細細地觀察着他的表情。
卞易皺着眉。
沒有心虛,只有可能造成失誤的懊惱。
「老婆,可能是櫃員幫我裝錯了,今晚給他們發回去換款吧。」
我笑了。
聲音低柔,「別麻煩了,只要是你特意送給我的,我都喜歡。」
他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再然後。
細密地吻落下。
反覆地說着對不起,下次注意……
-4-
太完美了。
如果,卞易的妻子不是我。
夜裏。
白曉芙的資料,就擺在我的桌面上。
她被卞易養在了港城。
剛畢業。
長的很純。
只不過被我的人騙了一下,聽說卞易的生意可能出了問題。
匆匆定了當天的飛機飛回來。
那一天。
卞易暫停了股東會議。
下着大雨去接機。
方啓明坐在我的對面。
笑的十分礙眼。
「廖總爲什麼不願意和我賭?怕輸?」
他轉着手裏的打火機:
「圈子裏都知道卞總愛妻如命。
「這話我不信。
「我也好奇,廖總信不信。」
我閉上眼睛。
任憑煤油的味道鑽進我的鼻子裏。
「賭約呢?」
「就賭,城東的那塊地吧。」
我猛地睜開眼,詫異地盯着他。
方啓明點燃氣一顆煙。
「怎麼Ťūₜ?廖總?」
我最終說:「可以。」
-5-
那天晚上。
我打開了卞易的筆記本。
密碼。
依舊是我的生日。
電腦裏關聯着他的微信。
窗外嘩嘩地下着大雨。
電閃雷鳴。
不知道過了多久,卞易拉開門。
他的視線落在茶几的電腦上。
畫面,正定格在和白曉芙的聊天框。
她把新款寶格麗手鍊拍給他。
【阿易,我拿錯了,手鍊拿走的是這款……】
【不過這款我帶着也好看,就不換回來了行不行?】
卞易脣上的血色漸漸褪盡。
「所以,是你騙她我的生意出了問題,是嗎?」
我沉默地望着他。
卞易閉上眼。
「別對她用手段,廖嵐。」
-6-
卞易很清楚。
這種事撒謊沒用。
所以他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他和白曉芙是一場意外。
三年前應酬,他喝多了酒。
以爲是我到酒店去接他,莫名其妙動了情……
做完清醒了,他纔看到白曉芙哭的梨花帶雨。
吵着一定要報警。
當時,卞易的第一反應是,不能讓我知道。
他給了白曉芙很多錢。
但她不要。
轉頭跑了。
是他跟着她,在大學裏看到她生活的環境。
卞易頓了頓。
繼續說:「她過的很不好……」
直到他通過其他的方式接濟。
她很感激。
但自己也很努力。
一來二去,他動了心。
白曉芙也終於被他的誠意打動……
就這樣,一發不可收拾……
卞易痛苦地按住太陽穴。
「我都查過了,那天在酒店,是曉芙給其他的房間送水,不存在刻意算計……
「你怪我吧,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我坐在沙發對面。
望着他。
衣袖裏,手指卻控制不住的顫抖。
三年前。
卞易的每一場應酬都有我。
除了那次……
我宮外孕。
做完手術的當天,卞易還痛苦地抱住我。
「老婆,老婆,對不起……」
-7-
卞易保證。
會和她斷了。
會迴歸家庭,用下半輩子彌補我。
那天我沉默着。
煙卻一支接着一支。
卞易愛我。
所以,他的身家性命大部分都在我手裏。
這也是我敢接方啓明賭約的原因。
可我問自己。
這個不乾淨的卞易。
縱然迴歸家庭。
我還能接受嗎?
這一晚,我把卞易趕出去。
一個人陷入茫然。
-8-
那之後,卞易似乎真的斷了和白曉芙的聯繫。
無時無刻地給我彙報着在哪裏。
直到,白曉芙懷了孕。
孕檢單,是方啓明放到我的桌上的。
白曉芙的名字。
最下一行,明確地寫着。
【宮內早孕。】
【超聲孕周(5 周 4 天)】
我在辦公室裏吹着熱氣。
指尖卻一點一點冰涼,不得不難堪地蜷起來。
5 周 4 天ŧüₙ。
是……卞易保證要和她了斷的那一晚。
我把他趕出去……
我閉上眼。
心臟縮緊。
內線電話響起。
前臺焦急:「廖總,樓下有個叫白曉芙的女人一定要見你。」
-9-
她進門後便盯着我桌面上的孕檢單。
笑的疏離。
「廖總沒必要把我看的這麼緊。」
我點燃一顆香菸。
她蹙着眉後退。
「我是孕婦,廖總,希望你能尊重人。」
尊重?
我捻了捻菸蒂,抬眼問她:「大學生,專業學的是破壞別人家庭?」
她被我嗆了紅了臉。
可馬上,又挺直了脊背。
「一開始,我是不願意的。」
言外之意,是卞易死纏爛打。
「所以呢?不願意爲什麼不報警?」
白曉芙似乎有些震驚。
「如果我報警了,你老公也許現在就在牢裏了。」
「所以你沒報警,把他變成了你的阿易,現在玩阿易不知足,帶着這塊爛肉來逼宮?」
她變了臉色。
緊緊地護着自己的小腹拔高聲音。
「稚子無辜!廖女士,我們大人之間的事,請你不要詛咒我的孩子!」
我笑了。
「當了婊子又想立牌位。
「直說吧,你今天來的目的。」
白曉芙的表情變了幾變。
直到我失去耐心。
「阿易說,你已經不能生了!」
-10-
儘管做好了準備。
我卻還是因爲白曉芙這句話頭暈耳鳴。
捏着桌角。
幾欲失控。
她慢慢朝我走近。
「廖嵐,原本我沒想過影響你,是你非要把我騙回深城的。
「但你既然盯上我了,我們不妨明說。
「你不能生是你自己的事,但你不該讓阿易絕後……」
「啪——」
脆響打斷了她的聲音。
我的手掌發顫。
「滾!」
她倔強地站在那裏不動。
果然。
幾秒之後,辦公室的門猛然被人推開。
卞易衝進來。
下意識地尋找她的身影。
當看到她臉上的痕跡時。
他變了臉色。
猛地把她拉到身後,聲音顫抖。
「廖嵐,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她……」
卞易及時收聲不說了。
我幫他補充。
「我知不知道,她懷孕了?」
他白了臉。
回頭看向白曉芙。
她咬着下脣,無聲地示意他看Ṭū́₇我的桌面。
那張孕檢報告正擱在那裏。
空氣安靜下來。
卞易動了怒,「你調查她,廖嵐?!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已經答應你了,和她斷了。
「我們已經不聯繫了!」
-11-
門外。
不知是哪個員工帶上他未關的門。
卞易的眼尾泛着紅。
「這個孩子,是上天的恩賜。
「無論你怎麼生氣,孩子都是底線!」
他護着白曉芙的身體。
衆目睽睽下,離開了我的辦公室。
用最不體面的方式。
把白曉芙安置在和我們一個小區。
卞易說,他不會和我離婚。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
「孩子出生我就抱給你,對外就說是你親生的。
「以後我們一家三口……我會好好彌補你。」
我摔了杯子。
砸在他的腳面。
「你怎麼不怕我把那個孩子掐死!」
他盯着我。
眼睛裏說不清是深情還是憐憫。
「你不會。
「嵐嵐,你不會的。」
他篤定了我只是嘴硬心軟。
就像……篤定了我不會越軌。
-12-
我們徹底分了居。
但他無時無刻不刻,表達着自己迴歸家庭的誠心。
每天早上準備好我愛喝的牛奶。
晚上隔着牆,給我發消息。
【嵐嵐,我知道你最愛乾淨了。】
【我已經洗了很多次,不會再碰她,在你原諒我之前,我會把自己洗乾淨的。】
【嵐嵐,我愛你。】
卞易把我研究的很徹底。
他深深知道我介意他不乾淨。
當然,也會介意別人。
所以點的模子換了一批又一批。
所以就算我夜不歸宿,卞易也不擔心。
到了第三天。
男模趕出去最後一批。
看見方啓明站在門口。
他走進來,反手關上門,「爲了人渣,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確實不太體面了。
我放下杯子。
儘量表現的平靜,「願賭服輸,城東的地,歸你了。」
他的笑容舒展:「那我就笑納了。」
音樂悠揚。
方啓明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廖總,振作點,你這樣……倒讓我覺得勝之不武。」
酒杯碰撞在一起。
莫名好勝心湧上來,我一把扯住他的領帶。
「想要贏得體面些嗎……」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你,是乾淨的吧?」
-13-
一整夜。
清醒伴隨着沉淪。
只記得方啓明仰着的臉和緊繃的嗓音。
被電話吵醒。
摸索卻碰到了揚聲接聽。
「嵐嵐……」
電話裏傳出卞易的聲音,「你不在公司嗎?跑腿給你送牛奶,前臺攔着說不讓上去。」
電話那頭。
隱約傳出女人輕柔的聲音,「她接了嗎阿易?」
我尚未從混沌中清醒。
一隻手臂卻伸到我的頸下,「人渣都醒這麼早嗎?」
電話那頭。
瞬間死寂。
卞易的聲音猝然拔高。
「你是誰?廖嵐的手機怎麼是你接?!」
他的聲音太大。
終於讓我清醒幾分。
看了一眼方啓明,我關了免提。
「他是誰和你有什麼關係?」
「廖嵐你已經結婚了你知不知道,你連這點……」
我把電話拿遠,按了關機。
拎起衣服後看向牀榻。
「我要去公司,你……就別去了,卞易馬上就會找過去。」
男人挑着眉。
「作爲破壞者,其實還蠻想去看看卞總的捉姦現場。」
「有空還是多練練身體Ťù₃吧。」
其實我還有下一句。
男人光乾淨,沒有技巧也是不行的。
方啓明的表情僵在臉上。
「我這不是初次……」
他有些哀怨,「廖嵐,你可真沒良心……」
生活已經一地雞毛了。
哪來那麼多的良心。
到了公司,前臺已經在阻擋發了狂的卞易。
他回頭看見我是一個人。
面色稍霽。
直到走近我,他纔看清我脖頸上的紅痕。
卞易的表情難看起來。
他終於意識到,我說的出軌,從來就沒有威脅他的意思。
他像突然瘋了。
紅着眼睛衝向我。
「廖嵐,你做什麼了?
「你真的和別人弄了?是不是?!
「誰允許你找別人的?!」
大廈裏。
幾個前臺在偷看。
我朝卞易笑了笑。
「不是你同意的嗎。
「不過你放心,我找的人,絕對乾淨。」
卞易瘋了。
嘴裏喃喃嘀咕着什麼往回跑。
最後一句。
我終於聽到了。
他說的是——不可能的,我不相信。
事到如今。
他相不相信,早就不是我要考慮的東西了。
-14-
走進公司。
手機響了。
律師聯繫我,婚內財產整理好了。
是的。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做婚內財產清點。
婚內購置了不少基金、房產,包括兩家公司關聯的股權。
有些東西沒辦法用市值衡量。
只能公證估算。
打好離婚協議。
找跑腿兒給他送回去。
回執卻是卞易不在家裏。
打電話,反覆掛斷騎手的電話。
我只能給他發消息。
【不收協議,是打算鬧到法庭嗎?】
對方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
很久很久之後。
他纔給我回復,聲音帶着疲憊。
【廖嵐,可你也出軌了,我們沒必要把事情鬧的這麼絕。】
我給他回覆了微笑的表情。
【並沒有哦。】
想着他在手機對面崩潰的模樣。
我約了刮痧。
順着脖子上的紅痕,一點一點刮遍了全身。
出軌又怎麼樣呢。
我確實把帽子給他帶回去了。
可他只能痛苦。
掌握不了充足的證據。
-15-
我搬到結婚前的公寓裏。
沒過幾天,門外就站了個人影。
秋霜落下一層,浸溼了他的肩。
卞易的聲音沙啞。
「我願意把曉芙送回港城。」
饒是我想過卞易可能找到這裏。
也沒想到。
他開口會提送走他孩子的母親。
卞易補充,「把曉芙送回去,孩子出生了給我爸媽帶,我不見他們母子了行嗎?」
我笑出聲來。
「你專程來這裏給我講笑話?」
他的眼裏帶着哀求。
「給卞家留一個孩子。
「未來,會專心守着你,廖嵐,畢竟你也……我們就當扯平行不行……」
我靠在門沿上。
「誰告訴你我出軌了?」
他紅着眼:「我都親眼看見了!」
「看見什麼了,姦夫?有嗎?」
他的視線順着我身後看過去。
大大方方地,我側過身。
可地墊上只有我的高跟鞋。
哪有男人進宅的影子。
他的瞳孔有些顫抖,狐疑地看着我。
可他要的答案,我卻沒給。
反而告訴他:
「想要孩子,你可以早點兒告訴我。」
他訥訥的站在原地。
「我一開始覺得陪着就你就好,可現在畢竟有了……看爸媽爲了孩子的事情憂心忡忡,我不忍心……」
我冷笑出聲。
「你爸媽知道他們年紀這麼大還要給你背鍋嗎?」
卞易僵住了。
我扯住他的衣領。
「真要是你爸媽擔心你後繼無人,你怎麼不讓他們給你要個弟弟呢?」
他變了臉色。
我鬆開手。
「滾吧。
「三天的時間,再不簽字,就讓網友們欣賞一下卞總出軌的證據。」
摔上大門。
方啓明從陽臺走出來。
我綻開笑意。
「方總,真是難爲你了。」
-16-
卞易還是把白曉芙送走了。
打着迴歸家庭的旗號。
大抵是在白曉芙身上取得的經驗。
他開始往我身上砸錢。
轉賬、匯款、當季的高奢新品。
我一一收下。
方啓明詫異,「我還以爲你會拒絕,畢竟……他……」
「髒,是嗎?」
我幫他補充。
可還是笑了笑,「但錢不髒。」
共同財產涉及到分割。
但私人物品不計算分割。
除非,卞易他能捨下臉,計較這些東西。
又寄了一次協議。
卞易終於發現,糖衣炮彈無用。
於是,請來了他媽。
我的前婆婆苦口婆心。
「阿易這次做的事是不着邊際了些,但是他也幫你省去了生育之苦。
「嵐嵐,他和我保證過,以後不會再犯。
「讓這件事過去吧,你們畢竟那麼多年……」
自打嫁給卞易。
她向來對我不錯。
如今卞易把媽媽排出來,也算是最後一張底牌。
我垂下眼,改了對她的稱呼。
「阿姨,我要出差了,這種事我們就沒必要浪費時間了。」
她難堪地攥了攥拳,扯出笑臉。
「嵐嵐打算去哪?我和你一起吧,旅旅遊散散心。」
於是。
我的前婆婆在國外,和我一起,看到了孕嬰店的白曉芙。
她正舉着視頻走出來。
笑意盈盈地喊着老公。
「就是我和寶寶,都很想你……」
她抬起眼。
笑意下一秒凝結在臉上。
手機裏,男人的聲音傳出來。
「再過幾天,等廖嵐穩定了我就去看你。
「怎麼了老婆,怎麼不說話了?」
我拎着包走近,「你的寶寶老婆,偶遇了你媽和你前妻。」
白曉芙白了臉。
捂着小腹退後,「廖嵐姐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的手機掉在購物車裏。
卞易在那邊大喊。
「廖嵐?!廖嵐?!
「你別碰她,廖嵐!她是孕婦,你不就是要離婚嗎,我答應你!」
-17-
異國他鄉。
我在欣賞他給白曉芙安置的愛巢。
「一個月多少錢?5000 美金?」
白曉芙有些難堪。
「8000。」
「哦。」我點頭,默默計算着卞易支撐這一場婚外戀花了多少。
到時候都要追回的。
我的前婆婆表情難看,「嵐嵐,這些錢媽補給你……」
十三個小時。
白曉芙捂着肚子睡着了一次。
卞易終於姍姍來遲。
他衝過來,目光第一時間在屋裏找了一圈。
沒有白曉芙。
他就抓住我的肩膀,「你已經什麼都有了,你有我,也有我的愛!
「廖嵐,你爲什麼就不能放過她呢?!曉芙她只有肚子裏我的孩子了呀!」
前婆婆連忙扣住他的手腕。
「阿易,你冷靜點!那個女人在房間裏!」
白曉芙睡眼惺忪地走出來。
聲音驚喜:「老公!你回來……」
想起現在的處境,白曉芙住了嘴。
卞易鬆開我。
眼神倉皇。
「我……我是有點着急。」
我從包裏。
一樣一樣把東西拿出來。
白曉芙的孕檢單、以及,剛拿到的親子鑑定結果和——
正在錄音上傳的錄音筆。
「卞總,看來離婚協議要改一改了,百分之五十的財產分割恐怕不行了。」
-18-
沒錯。
這,也是我拖到現在的原因。
國外和國內不同。
只要有錢,就能買到白曉芙女士的靜脈血。
如今已經完全拿到了卞易婚內出軌的證據。
即便不能讓他淨身出戶。
主張賠償,完全足夠了。
錄音筆回放着他的嘶吼。
【你已經什麼都有了,你有我,也有我的愛!】
【廖嵐,你爲什麼就不能放過她呢?!曉芙的肚子裏是我的孩子呀!】
【你已經什麼都有了,你有我,也有我的愛!】
Ţų₄【廖嵐,你爲什麼就不能放過她呢?!曉芙的肚子裏是我的孩子呀!】
我笑了笑,「一鍵雲上傳,卞總要是喜歡,就把筆留給你當紀念?」
卞易漸漸地白了臉。
「你一次一次地算計我……」
我站起身,平視着他的眼睛。
「因爲,你也就剩這麼點有價值的東西了。
「財產我要九十,卞總,有無疑議?」
卞易自嘲地笑。
拿起協議,刷刷幾下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廖嵐,你確定不會後悔麼?」
「當然會後悔。」我盯着他,「後悔識人不清,嫁給了你這樣的垃圾。」
離開前,我看向卞母。
「阿姨。」
我想,這是最後一次叫她。
「卞易衝進來時,已經做了選擇了。」
卞母紅了眼圈。
對我搖頭。
我轉頭走出去。
高跟鞋的聲音在異國迴盪。
我已經失去了一塊地皮了。
卞易。
沒有再讓我押注的第二次機會。
-19-
回國時。
是方啓明的人來接機。
抱着鮮花,和卞易走了個對面。
一行人。
氣氛瞬間詭異下來。
白曉芙咬着嘴脣,站在卞易身後。
「怪不得,廖總一定要和你離婚……」
不陰不陽的一句。
把我和來人的關係形容的曖昧不已。
卞易看着我。
眼裏明晃晃寫着兩個字。
解、釋。
我當沒看見。
接過來人的花。
「這是方總的驚喜?」
祕書笑的職業。
「方總說,祝賀廖總遠離人渣。」
卞易猛地擰起眉。
直覺告訴他,有點子不對。
他突然記起那天看到我脖子上的紅痕。
衝上來,拉住我的手。
「廖嵐!」
他的目光帶着火焰,「我們還沒離婚!」
年輕的祕書反應很快。
我沒看清。
就捏住了卞易的手腕。
他喫痛鬆開。
小男生把我護在身後,態度明確。
動作有點帥。
我被取悅到,一下子也沒有那麼煩。
卞易怒不可遏地。
「我們還沒離呢廖嵐,你一個女人,不知道和男人保持距離嗎?!」
小男生揚起下巴。
「我們方總說,你們馬上就會離。」
-20-
卞易不演了。
帶着白曉芙,在深城定了居。
出入每一場應酬和酒局。
可惜,白曉芙不是商人。
甚至可以說,不是個情商高的人。
相反的,她還有着卞易最欣賞的傲骨。
不需要我特意打聽。
就知道白曉芙在酒桌上撂了臉子。
讓卞易損失了到手的單子。
兩千萬左右的利潤。
這些事,被圈子裏當成笑話講給我聽。
不過我的關注度卻不在這裏。
城東的競標開始了。
說是競標。
但其實只有我和方啓明兩家有喫下的實力。
按照賭約我是那個陪跑。
方啓明早早就知道了我開出的利潤率。
我沒想到。
公佈結果時,公司會以 0.01 的優勢點中標。
錯愕地表情來不及收起。
方啓明笑了笑。
「賭約,是針對合作伙伴的,但我的女人,可不能用來做遊戲。
「恭喜廖總中標。」
油膩。
但不噁心。
一句話代表數不盡的銀子要到我懷裏。
我朝他眨眼。
「方總大氣!」
我的身邊突然有人在喊。
「是你?!」
一時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這裏。
人影像瘋了一樣衝過來捉住了方啓明的領子。
卞易大喊着。
「那個男人是不是你?!
「啊?
「我記得你的聲音,是不是你?就是你廖嵐睡了嗎?是不是你?」
我猛地推ṭūₚ開卞易。
「你他媽瘋了?!」
他已經成了圈子裏的笑話。
現在也要帶上我嗎?!
卞易紅了眼。
「冷靜期還沒過,廖嵐,和我回家,我們不離婚,以後就當這些事沒發生過,我可以既往不咎。」
人太多了。
我攥緊拳,怒火一簇接着一簇的湧上我的頭頂。
方啓明的皮鞋尖碰了碰我的高跟鞋邊。
他壓低了聲音,笑意不減,「今天的媒體不少。」
一句話,讓我瞬間冷靜。
盯着卞易許久。
我笑了笑,最後湊近他。
在他的耳邊一字一句:
「那你倒是咎啊。」
-21-
我和他這種人當然不一樣。
滿足需求的同時,順便噁心他一把就夠了。
沒有必要給他留下對我不利的證據。
離婚提上日程後。
我再沒和任何人發生過關係。
卞易就是查。
也只能是一無所獲。
顯然,這種事卞易心裏也明白。
所ƭū́ₚ以他只能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眼神破碎。
別碎啊。
我笑着鼓勵他。
「彆着急,生活還在繼續,畢竟你快要當爹了。
「資產被分走了大半,又損失了千萬,以後還有個孩子要養。」
方啓明走過來。
一本正經:
「哦?
「那就祝卞總,一舉得難。」
卞易的臉色難看下來。
咬牙切齒了許久。
才望向我,「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刻薄了廖嵐?」
-21-
當然是一直這麼刻薄。
只不過在我愛卞易的時候收起了所有的手段。
三十天一到。
我和卞易準時出現在民政局。
他抿着脣。
看起來並沒有那些追妻火葬場小說裏寫的憔悴疲憊。
反而目光復雜地望着我。
「廖嵐,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看了一眼他車裏坐着的女人。
輕笑出聲。
「那你孩子媽怎麼辦?」
他遲疑片刻,「孩子的媽媽可以變成你,曉芙她從來都沒打算和你搶什麼……」
他苦笑。
「是你對她有偏見纔會處處提防,其實她真的很單純……
「就算不能和我結婚,養在港城她也願意的。」
三十歲的人了。
竟然對女人還能這麼單純。
我第一次開始質疑五年前的自己。
挑男人的眼光這麼差嗎?
制止了他的夢話。
「卞總,抓點緊吧。」
鋼印落在離婚證上。
卞易怔了怔。
離開前又叫住我,「你放心,我不會再婚的……」
言外之意。
會等我回心轉意。
我真的忍不住了。
「我看你好像個傻逼!」
快步走向停車場,卞易在身後喊了什麼,被風扯碎,我聽不清。
也無心去聽。
車場內我的車旁多了一輛黑色的阿斯頓馬丁。
降下車窗。
露出方啓明的笑臉。
「慶祝廖總恢復自由身,賞光喫個晚飯?」
頓了頓。
我把準備好的合同遞過去。
方啓明翻了翻。
表情漸漸發沉。
「什麼意思?」
裏面是城東項目的 20 股權,轉讓給方啓明。
等於他沒有出力。
也賺了不少。
我挽起鬢邊的髮絲。
「就是突然覺得,方總身邊的祕書不錯,考慮下忍痛割愛?」
方啓明的表情難看起來。
「廖嵐。」
我笑了笑,「不行就算了唄。」
也不是故意要噁心誰。
只是突然發現。
年輕的男人腰臀比看起來都很有力。
至於我和方啓明之間。
或者他睡出了幾分感情。
但最開始的目的還是算計,算計着卞易,算計着我的婚姻。
這些東西。
我心裏都有。
成年人之間,點到即止就可以了。
他用一塊地皮看了場好戲,我用他遞來的刀乾淨利落地斬斷亂麻。
兩清。
-22-
沒了牽扯,我全心撲在項目上。
偶爾,會從別人口中聽到卞易的消息。
他們過得並不好。
卞易分走的財產並不多。
白曉芙孕期反應嚴重,開銷巨大。
最重要的是,白曉芙那種需要精心維持的恬淡,在柴米油鹽和經濟壓力下,難以爲繼。
她是自強不息的凌霄花。
她是單純的母親。
所以,她想要一個名分,和孩子一起,堂堂正正站在卞易身邊。
但卞易拒絕了。
他疲於應付生意上的爛攤子,讓白曉芙再等等,等他穩住局面,再說……
白曉芙沒吵沒鬧。
只是在社交平臺上發一些莫名的句子。
【原來所謂的深情,也不過是鏡花水月。】
【守得住寂寞,纔看得見初心。】
配圖往往是窗外一角,或是一本書,一杯清茶。
曾經的單純。
現在只會讓卞易心頭煩躁。
可他當初愛的,不就是她這份倔強和單純麼?
再次見到卞易,是行業峯會。
明顯看得出他瘦了很多,眼下青黑。
「嵐嵐……」他聲音乾澀。
我停下腳步。
「孩子生了?」
他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快了。」
「恭喜。」
我的平靜讓他難受。
離開前,他拉住我。
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能和我說句實話嗎?你和方啓明……?」
我的視線落在不遠處方啓明的臉上。
淡笑:「想知道嗎?我偏不告訴你。」
-23-
ṱŭ̀¹離場時。
卞易一直跟在我身後。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
「廖嵐……」
他問:「我看到你……過得挺好就好。」
「還行。」
我聲音平靜,「至少,不用擔心別人拿錯我的手鍊,也不用幫別人養孩子。」
他站在一米遠的地方苦笑。
「你沒必要這樣恨我的。」
當然沒必要。
因爲沒有時間。
「你誤會了,」我拉開車門,「我只是懶得敷衍你。」
回到酒店,年輕的男祕書已經等在套房。
他有着挺拔身材和一雙清澈的眼睛。
嗯。
是方啓明的前祕書。
「姐姐,累了吧?」
他自然地接過我的手包。
蹲下身,手法嫺熟地幫我按摩着小腿和腳踝。
力度不輕不重,恰到好處。
溫度透過皮膚傳遞過來,鮮活而蓬勃的生命力。
我閉上眼。
24 歲的年輕男人。
沒談過戀愛。
乾淨。
有力。
可惜,花期只剩下一年。
有朋友羨慕。
「有錢有顏沒老公,真羨慕你啊。」
「可惜,就差個接班人。」
我笑笑,沒接話。
白曉芙倒是生了個兒子。
消息在圈子裏傳開時,我正在南美的雨林。
手機斷斷續續有信號。
偶爾能看到幾張別人發的照片。
照片裏,卞易抱着孩子,臉上卻沒有初爲人父的喜悅。
看起來疲憊至極。
底下有人議論。
「聽說卞易他媽不肯認這孩子。」
「生意也一落千丈,上次那個項目虧了不少,差點沒緩過來。」
「那女的也不是省油的燈,天天要名分……」
我關了手機。
祕書有力的臂膀環着我,繼續向前走。
嚮導指着前方一片巨大的闊葉植物。
說它的生命力極強,即使在最貧瘠的土壤也能紮根。
是啊。
有些東西,爛在泥裏, 反而成了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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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聽說。
白曉芙帶着孩子,拿着卞易給的錢離開了深城。
走之前, 她給卞易發了很長一條信息。
不是控訴,也不是留戀。
只是冷靜地分析了她跟着他這幾年的得失,未來孩子撫養費的問題。
她到底不是真的傻白甜。
知道自己要什麼。
卞易沒攔。
他給了她承諾的一切, 除了婚姻。
這場持續數年的糾纏。
最終以這種近乎商業分手的方式,黯然收場。
從南美回來後, 我去做了全面體檢。
醫生看着報告,「廖女士, 您身體狀態維持得非常好,各項指標比很多年輕人都要出色。」
手機震動。
是新認識的藝術史男大學生髮來的消息。
約我晚上去看一場未來主義的前沿藝術展。
附帶的照片裏, 他笑容燦爛, 身後是抽象而充滿力量的畫作。
這些年,我似乎活成了曾經自己最不理解的樣子——
身邊人換來換去, 享受陪伴,卻不再輕易交付真心。
有人背後議論, 說我和當年的卞易別無二致。
我聽了只想笑。
怎麼會一樣呢?
他是在逃避責任, 用新鮮感麻痹內心的空虛;而我,是在徹底清掃過去後,清醒地活成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不操控誰,也不虧欠誰,銀貨兩訖,彼此輕鬆。
只是才知道大學生的朝氣和仰慕,真的能讓人心情愉悅。
看着手機。
我回了三個字:「晚上見。」
【方啓明番外】
第一次⻅廖嵐。
她站在卞易身邊, 指尖若有若無地搭在他的臂彎裏。
圈子裏人人都說卞總愛妻如命, 堪稱典範。
我嗤之以鼻。
那個男人, 從目光裏就看的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世界哪有什麼愛妻如命。
所以, 看到白曉芙名字時。
我幾乎要笑出聲。
去他孃的愛妻如命。
帶着一種驗證預言的快感,將那張 live 照片發到了她的工作微信。
會議室裏, 她果然白了臉。
手腕纖細,在我掌心微微發抖。
⻤使神差地,我提出了那個關於城東地塊的賭約。
我想撕開那層虛假的和諧。
更想看看這朵被精心供養的玫瑰,離了溫室會怎樣。
可後來是在哪裏偏了航?
她扯住我領帶,氣息不穩地問我乾不乾淨。
我?
我當然乾淨……
被她弄了。
媽的, 上癮。
那天早上, 我的腦海裏全是卞易可能扭曲的臉,竟感到一種近乎卑劣的愉悅。
電話響起, 我看清卞易的名字。
那點愉悅膨脹起來。
我湊近話筒, 故意讓嗓音帶着的饜足的沙啞:「人渣都醒這麼早嗎?」
電話那頭瞬間的死寂, 美妙得如同樂章。
愛妻如命?
哈,他出局了。
讓出城東時,我自己愣住。
多大年紀了, 怎麼像個急於獻寶的毛頭小子?
但我還是做了。
比她低了 0.01 個點,給她留足了體面和裏子。
我以爲這是心照不宣的開始。
可她遞來股權轉讓合同時,眼神清亮,照得我那點算計無所遁形。
她遞來股權轉讓合同, 問我祕書讓不讓。
媽的!
她用錢擺平一切, 乾脆利落地和我劃清界限。
後來,她的身邊開始出現更年輕鮮活的男孩, 像換季的時裝。
我終於明白。
這筆賬,從頭到尾,好像只有我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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