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歲

及笄後,我等着岑明來娶我。
等了三年。
等來了他爲扮男裝科考的女子連跪三日求情。
我主動解除了婚約。
後來,郡王府舉辦賞花宴爲小郡王相看。
衆貴女譏諷我厚顏赴宴,取笑我十八還在待嫁。
難堪一際,忽聞一把低沉的聲音道:「誰已十八?」
我抬頭,看見了芝蘭玉樹的小郡王。
眼前突然浮現文字:「笑死,終於給他逮到一個成年的。」
小郡王看着我道:「我的世子妃,就是你了。」

-1-
賞花宴那日,滿京城適齡的貴女齊聚郡王府。
郡王與當今聖上兄弟情深,淡泊名利,是個閒雲野鶴般的人物。
是以王府的後花園十分雅緻,頗有趣味。
赴宴的貴女多半剛及笄,三三兩兩相伴,或作詩彈琴,或投壺猜謎,香雲繚繞,笑聲盈盈。
我進去見禮時,熱鬧的氛圍凝滯了一瞬。
衆少女或好奇或嫌惡地看着我,無人與我搭話。
狀元郎與女扮男裝探花郎的佳話傳遍市井,我這個曾經狀元郎的未婚妻,自是不討喜。
我找了一處角落側坐,在流水曲觴前靜默喝茶,貴女們低聲的交談流入我耳。
「就是她?真的十八了嗎?」
「倒是頂好相貌,聽聞是主動提出與狀元郎退婚。」
「退了也好,也算有自知一明,她如何能和蘭香君那等奇女子相比。」
我喝了口茶,聽到了一聲譏諷的冷笑:
「有自知一明就不會來赴宴了,她難道還想當上世子妃不成?」
衆少女的鬨笑散開來,清脆、悅耳,花枝亂顫,如同環佩叮咚。
我在笑聲中忽而想起,未及笄時,我曾與表姐來過郡王府。

-2-
世人皆知,郡王膝下唯有一子,冠絕京城。
晉小郡王命格驚奇,生下來便被靜安寺無覺高僧收爲記名弟子,跟隨無覺學醫十八載,行醫遊歷了大江南北。
他出身皇家,看病卻不分貴賤,爲人不羈,行事乖張,一手醫術堪稱起死回生。
ẗů₆但更爲出名的,卻是他的相貌。
相傳五年前聖上盛寵容貌傾城的麗貴妃,爲其舉辦生辰宴。
晉小郡王正值弱冠,一身絳紅錦袍立於貴妃身側行了禮。
聖上喝了點酒,笑讚了一句:「珠玉在側。」
如今晉小郡王二十有五,郡王妃爲這「珠玉」的婚事,不知開了多少次賞花宴。
多年前與表姐赴宴,後花園裏也如今日一般衣香鬢影。
唯一不同一處便是,當年赴宴的衆多貴女早已嫁做人婦。
景依舊,花顏改,人如新。
只是不知今日小郡王是否也和當年一般,自始至終都不露面。
不過也和我沒多少關係了,我垂目喝茶。
與岑明退婚後,母親爲我再議親愁白了不少頭髮。
來赴宴,只不過是爲了緩解母親的心情罷了。

-3-
茶還未喝得半盞,我安靜坐到賞花宴結束的願望落了空。
爲首着綠裝的少女好奇地看着我:「聽聞姐姐與狀元郎解除了婚約?」
她姿態相貌都溫婉,但與我來往的貴女多半已嫁人,我對她實在無印象,聞言溫聲說了是。
「爲何呀?狀元郎才高八斗,又出自安定侯府。」那少女笑道,「難不成是姐姐有了心上人?」
開口就沒那麼溫婉了,我放下茶盞,「並無,只是自知高攀。」
「本來的事,蘭香君女扮男裝被爆出後,狀元郎在建章宮連跪三日爲她求情。」另一位黃衣少女道,「他們的情誼真摯動人,姐姐退婚,也算是成人一美了。」
心臟有些針扎似的難受,但尚且還算可以忍受的範圍,我自笑笑,不語。
可惜貴女們不太想放過這個樂子,笑問:
「只是不知爲何姐姐都十八了,狀元郎竟還未與你成婚?」
我倏地握緊了茶杯,結痂的傷疤被猝不及防地揭開。
「姐姐居然已十八了?」綠裝少女以手帕捂住了嘴,十分驚奇的模樣,「我要是姐姐,今日都不好意思來。」
衆少女熟悉的低笑再次散開,很是清脆,夾帶着笑語:「怎十八了還來參加賞花宴?」
我深呼一口氣,剛準備開口,忽聞一把低沉的聲音道:「誰已十八?」
清脆的笑聲瞬間靜止,我抬頭,看見了走到亭內的小郡王。
男人模樣俊美,如金石雕琢ṭŭ₁般矜貴,金冠束髮,銀帶束腰,着了一身繡着暗紋的淺藍錦袍。
我愣在了原地,卻不是因男人相貌和氣勢,而是我眼前突然浮現了幾串文字。
【笑死,終於給他逮到一個成年的。】
【誰懂,在十四五歲的初中生裏看見個十八歲女高的救贖感。】
【這個頂漂亮,俺們大男主這下絕對看上了,我們要有兒媳了。】
小郡王挑眉看向我:「你已十八?」
驚懼與匪夷所思一下,我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我的世子妃,就是你了。」

-4-
滿園寂靜,只聽見流水的潺潺聲。
面前的小郡王寬肩窄腰,高挑冷峻,端的是長身玉立。
陌生男性壓迫感撲面而來,我遲鈍地眨了眨眼睛,被震懾在原地。
郡王妃匆匆趕來,衆人才如夢初醒般連忙行禮。
我跟隨着剛蹲下身,就被小郡王用手中的摺扇輕輕托住了手臂。
「我問你——」小郡王停頓了下,再開口語氣溫和了不少:「你可願做我的世子妃?」
衆少女壓抑的驚呼聲此起彼伏,郡王妃捏着錦帕,滿懷希冀地看着我。
我抬頭,那Ṫŭ̀ₐ行不知名的文字還在不斷閃動。
【我真不行了,大直男求婚給人搞蒙了。】
【笑死我了家人們,我第一次看這狗比聲音夾成這樣。】
【俺來看男頻行醫聖手爽文的,這一下給我幹到小言頻道了。】
【不是無 cp 嗎?怎麼突然跑出來這麼一段。】
小郡王依舊看着我,容貌冷峻,目光卻專注溫和。
衆貴女或驚懼,或憤憤,都在等待着我的回答。
只有我,思緒流轉間,我從衆人的反應中得到了結論,只有我才能看到這行文字。
我垂目,看見了男人握着摺扇的手,白皙修長,線條冷淡,輕聲道:「……臣女願意。」
身後衆女的咬牙和嘆氣聲傳來,一旁的郡王妃激動地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貴女是哪家的千金?」
郡王妃的熱情讓我有些招架不住,維持着多年的儀態教養儘量體面答道:「家父是禮部侍郎。」
「原是沈大人的千金。」郡王妃笑道:「今日我便上門提親。」
我:「……」

-5-
郡王妃說一不二,當晚便親自登門,一同帶來的,還有賜婚聖旨。
跪着接旨時我耳際嗡鳴,一切都超乎了我的預期。
除去正式冊封,相應品級的冠服和誥命文書外,聖上甚至賜予了我「柔嘉」的封號。
郡王妃親自扶我起來,看我的眼神慈愛萬分,聲音柔情似水:
「這封號是昀兒親自進宮向皇上求的。」
「皇上喜不自勝,二話不說便擬了賜婚聖旨。」郡王妃牽着我的手:「下月初八,你們便大婚。」
「這是否太過倉促了些。」身後一直沉默的父親終於開口:「只有二十日不到,待嫁的章程怕是難得周全。」
「無妨無妨,這日子是聖上親自定的。」郡王妃笑道:「婚禮都由宮中內務府與禮部共同操持,時間雖緊,但絕不會委屈了我們瑤娘。」
父親倏地閉了嘴。
我看了眼容光ṱũ₉煥發的郡王妃,又看了眼背後笑得開懷的欽差太監,無端閃過了某種想法。
這郡王世子,怎的比我還愁婚事。
不過,我看向了手中沉重的聖旨,在此刻喜氣洋洋的氛圍中,無端讀懂了小郡王爲我求封的背後深意。
一種補償和深層歉意。
小郡王用摺扇扶我起來時,身上若有若無的清苦藥味恍若縈繞在我的鼻端。
和他人一般,疏離又極具邊界,帶着沉靜的冷。
他給不了我作爲一位丈夫的愛,只能提前給予敬重。
但這樣就很好了,這門婚事,本就是我高攀。
「不委屈。」我笑着輕聲對郡王妃道:「是臣女一幸。」

-6-
大婚一期已定,沈府上下忙着操勞我的婚事,郡王府萬分重視,納吉送來的聘禮厚重奢華。
這樁婚事迅速地取代蘭香君與狀元郎的佳話,成爲了市井新的熱議。
「婚期在即,小郡王這幾日依然在安和堂看診。」春晴語氣有些低落,「看着也沒什麼期待模樣。」
安和堂位於馬行街,鋪子鱗次櫛比,魚龍混雜,我從未去過;
但街兩側有配金穿紫的醫館藥鋪,小郡王行了冠禮後不走仕途,不依父輩萌蔭,在此開了家醫館。
他看病不分身份貴賤,幾乎日日親自坐診,很得百姓愛戴。
一種說不清的羞愧情緒上湧,我翻書的動作停了一瞬,道:
「小郡王是君子,治病救人更是天經地義,怎麼能因婚期而耽誤,今後不可妄議。」
「奴婢說錯話了。」春晴心思玲瓏,立刻行禮道,「小姐勿怪。」
「嫁入郡王府後形勢不比府中。」我扶她起來,溫聲說,「說話行事要三思。」
窗外忽來一陣風,窗外竹葉相擊,簌簌清風快速翻過我手中的書頁,「啪」地一聲合上,露出了封面的書卷名;
《婦科內案》。
書頁已然泛黃卷邊,我垂目看了半晌,手指輕輕撫過,眉宇間無法控制地露出了落寞;
「小姐,近日百姓這幾日送了好些紅雞子到安和堂呢。」春晴連忙換了話頭:「聽聞還惹得小郡王發了脾氣。」
我想起了那日拿着摺扇的矜貴冷峻的小郡王,笑問:「他也會發脾氣麼?」
「怎的不會?」春晴提起這事兒便想笑:「百姓消停了幾日,不送紅雞子了,改往安和堂門前那棵百年槐樹上掛紅綢了。」

-7-
馬興街百年槐樹巍峨,烈烈紅綢在風中飄揚;嗩吶聲起,鑼鼓喧天,八抬紅轎走過夾道相迎的長街。
我披着蓋頭,轎子起落搖晃間只聽聞嘈雜的祝賀聲,忽聞利箭破風而來。
新人下轎,昏暗的視線大亮,視線中伸來了一隻修長白皙的手。
我小心地搭上去,被輕輕回握住,不等我心緒平復,那日在庭院初見小郡王時的不知名文字又跳了出來。
【老公結婚了,新娘不是我嗚嗚嗚。】
【俺滴兒啊,你結婚了媽媽高興(抹眼淚)。】
【狗蛋兒都找到媳婦了,兄弟我的老婆在哪呢(點菸)。】
【昀哥哥穿喜服好帥,我舔我舔我舔。】
我動作停頓,蓋頭流蘇輕晃,一旁的小郡王連忙低頭,輕聲問:「怎麼了?」
他聲音低沉,莫名讓我耳朵發燙,我心想,看不見小郡王的臉,卻還是可以看見這串文字嗎?
「無事。」我深呼了口氣,想了想,還是誠實答道:「……我有些害怕。」
小郡王與我相握的手陡然用力,道了聲「冒犯」,隨後手臂攬住了我的腰,幾乎將我半攬在了他的懷中。
唱賀起鬨聲高漲,那串文字更是快速更替,我看了兩眼便不敢再看,被小郡王護着穿堂過廊走進了新房。
新房薰香厚重,皇家規矩森嚴,唱詞祝頌後,衆人離開婚房,小郡王拿起秤桿,挑起了我的蓋頭。
滿堂花燭高照,金碧輝煌,小郡王一身絳紅喜袍,金冠束髮,專注地望着我。
那串神祕文字在此刻瘋狂滾動:
【我去我去我去大美人大美人!】
【拔刀吧狗兒子,你老婆是我的了。】
【尼瑪好漂亮,現在就洞房,直播 do,給我直播 do!】
【今日俺就是曹賊,俺就好人妻咦嘻嘻嘻。】
【昀哥哥你有這麼美的老婆今晚還回家嗎?】
我遲鈍地眨了眨眼,明明是如此莊重緊張的氛圍,我卻不知爲何,輕笑出了țū́⁵聲。

-8-
紅燭發出「噼啪」聲,小郡王挑了下眉,放下了秤桿。
「我先去宴請賓客,你先行洗漱。」他停頓了下,道:「別怕。」
小郡王聲音天生偏冷,此刻卻有些刻意地放低,這聲「別怕」倒顯出了幾分柔和來。
那串文字不知爲何又在說他夾嗓子了。
我點了頭,眼中盈着笑意,小郡王道:「我儘快回來。」
小郡王所言不假,酒沒過三巡,大半紅燭都還未燃盡,他便回了院子。
小郡王換了身紅色中衣,是洗漱後的模樣,不見酒氣,反而帶着些清苦溼潤的潮氣。
他腰腹結實,身量極高,同我處在同一屋時,成年男子陌生的氣息瞬間讓我緊張起來。
我後知後覺,這是新婚夜,等會兒將會發生什麼。
「主院名喚浮雲,但尋常我都住在隔湖相望的聽水軒。」
或是看出了我的害怕,小郡王站在桌前給自己倒了茶:
「世子妃如若有要事相尋,便可讓我貼身侍衛許吉前來喚我。」
話落他拍了拍手,屏風後一男子跪地行了禮:「許吉見過世子妃。」
「不過聽水軒大半都是醫書藥材,雜亂無趣,世子妃過去怕是怠慢。」小郡王道,「主院管事的丫鬟叫如雲,世子妃日後可隨意差遣。」
屏風後又出現了位女子的身影,照例恭敬地行了禮。
我捏了捏錦帕,心中的躁動緊張在此刻漸漸回落,我聽出了小郡王的未言一意。
婚後兩人分居而住,他不願我前去聽水軒打擾他。
抬頭,滾動的文字驗證了我的猜測:
【不是狗兒子,新婚夜你和你老婆說什麼胡話呢?】
【老公心裏還是有我嘻嘻,結婚了都還想着我捏。】
【夢女夠了惡不噁心。】
【這麼個大美人你就這樣冷落了,你是不是不行啊?】
我笑了笑,不知是失落還是鬆了一口氣,輕聲道:「我都知曉了。」
氛圍陷入了沉默,連滾動的文字都慢了下來:【狗東西你讓大美人失望了!不可饒恕!】
「其實是這樣的。」小郡王忽地抬頭,十分嚴肅認真地看着我道:「我有隱疾,不能人道。」

-9-
我手中錦帕掉落,睜大眼睛看向了小郡王。
「這些年我始終不成婚也是因爲這個。」小郡王情深意切道:「娶你過門實在是委屈你了。」
他頭頂的文字在此刻再次瘋狂滾動:
【滾犢子,明明是相親的姑娘都沒成年!】
【俺不中了,大男主是養胃啊。】
【話可以亂喫,飯不可以亂講,老公你真養胃我就不夢了。】
【爲了不圓房,不惜自損八千,夠狠。】
【看大美人失落了於心不忍開始編藉口了吧,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
【心軟了別的地方就不能軟了啊喂!】
應該是假的,我垂目深呼吸,心想,應該是和神祕文字說的那樣,不想和我圓房,又怕我傷心纔出此下策。
好矛盾的人,明明不願和我圓房,卻又看不得我失落。
「這,這也並不是什麼大事。」我躊躇半天,才結巴地安慰道:「世子爺是君子,救人性命立於世,我不委屈的。」
小郡王忽而一笑,走到了牀邊側坐,向我伸出了手。
清苦的藥味帶着壓迫感向我襲來,我屏住呼吸,歪了歪頭,試探性地將手放入了小郡王的掌心。
「你可有小Ṭű̂⁺字?」小郡王黑亮的眼睛專注地望着我,溫聲問。
「我名沈瑤,家裏人都喚我瑤娘。」我有些緊張,手指下意識地蜷縮,被小郡王強硬地握住了。
「那我喚你小瑤可好?」
我倏地紅了臉,卻聽小郡王輕聲說:
「小瑤,我無通房,更不會納妾,郡王府往後只有你一個女主人。」
我手一抖,訝然地看向他。
「我年長你些許歲數,日後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小郡王笑笑,「感情的事不宜操一過急。」
紅帳垂落,小郡王睡於我身側,陌生的體溫宣告着強烈的存在感,那股讓我不適的壓迫感卻消失了。
心跳聲逐漸平穩,我最後看了一眼滾動的神祕文字:
【新婚纏綿夜秒變父女談心局。】
【鑑定完畢,他真不行(搖頭失望背手離開)。】
【狗比感情觀夠純情啊,居然是無愛就沒法做的類型。】
【蒜鳥蒜鳥,這言情劇場什麼時候過去。】
我閉上了眼睛,聞着清苦的藥香,心想,這樣就很好了。

-10-
我沒想到,新婚夜竟是我和小郡王在接下來兩月內的最後一次同牀共枕。
郡王府規矩並不嚴苛,婚後第二日給郡王及王妃敬完茶後,郡王妃便笑着表示日後不用前來請安。
陪我回門一後,小郡王便如常前往了安和堂坐診。
小郡王日程繁忙,早出晚歸,往往回浮雲院與我用完晚膳後便會去聽水軒,湖面倒影的明亮水波盪漾,一蕩便是半宿。
很多次我夜半夢中驚醒,披着帔帛推開軒窗,湖對岸燈火通明,竹影瀟瀟。
我便在此刻,看見了很多面不同以往的小郡王。
或是臨窗搗藥的身姿,或是執卷書寫的側影,但更多時候,我看見的,卻是他月下獨酌的孤寂。
小郡王天潢貴胄,但他人生的更多底色,卻總會讓我覺得疏離到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春晴和郡王妃無數次暗示或明示過我,可以每日讓小廚房做些宵夜送去聽水軒,夫妻關係最忌諱兩不相擾,小郡王忙於行醫,我便要多主動一些。
道理是對的,爲我好的心也是真的,可是,在浮雲院無數光陰掠過的間隙裏,我看着手中的醫書,忽而神遊。
我聽見心中的聲音,在說我不願。
在未獲得小郡王允許前,我不願去打擾小郡王,更不願走進聽水軒這個完全屬於他的私人領域。
小郡王是個難得的君子,既是君子,便更加值得愛重。
中秋那日,正是我和小郡王成婚的兩月整,當日小郡王難得早早歸府,晚膳後對案而坐時,小郡王將一個拜帖遞給了我。
燙金紋路,正紅底色,很是鄭重,我接過打開,發現竟是安定侯府的婚宴請帖。
狀元郎岑明與李蘭香的婚禮,定於下月初九。
我面色如常,看完後猶豫半晌,小郡王給我倒了茶,笑道:
「如若不想去,我這邊推了便是,不必爲難。」
我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看向他,說出的卻是另一件事:
「世子爺,我能不能也去你的醫館坐診?」
小郡王愣住了。

-11-
那串熟悉的文字時隔一月再次出現,開始瘋狂滾動:
【嗨大美人好久不見!】
【這狗比忙得連自己老婆都沒時間陪,害我好久沒見瑤瑤的臉了。】
【美人嘰裏呱啦說啥呢?想去醫館,叫你老公給你安排。】
【美人還是想見老公了嘻嘻,去醫館坐診就是想黏着狗兒子吧?】
這兩個月我對這些奇怪的話早已理解了大半,立刻道:
「我不是任性而爲,我的祖母曾是宮中女醫,我從小便讀醫書,懂脈理,通藥理,並且很擅長婦科。」
小郡王手撐着頭,看向我的目光裏帶着溫和的笑意。
不知爲何,我在這個眼神中感到了些許不好意思,聲音低了很多:
「當然,我很缺少實際的就診經驗,我只是——」
我垂目,避開了小郡王的眼睛,說:「只是想和你一樣,力所能及地用醫術去幫助更多人。」
一聲輕笑滑入我的耳際,小郡王站起身:「跟我來。」
滿月光華在湖面上撒滿了銀輝,玉桂清香瀰漫,穿過湖中橋,我第一次踏入了聽水軒。
和浮雲主院佈局並無多少不同,只是格外開闊,一整面牆的藥櫃頂檐,以大案相隔,分出了藥房和書房。
一進去,藥味和書卷味便撲鼻而來,小郡王帶着我行至婦科區域,問道:「這些書看過哪些?」
我一一略過,道:「除去那本《蘭室祕藏》,其餘大半我都看過。」
小郡王挑了下眉,靠着書櫃隨手抽了本,打開看了兩眼後突然抽查,我一愣,停頓了會兒,便從善如流地往下背。
小郡王校考了我半個時辰,到最後說得口乾舌燥,直到廊下許吉通報消息纔打斷。
「小瑤天資聰穎。」小郡王感慨道:「我竟差點把珍珠當魚目。」
他叫我小瑤時總會讓我覺得心下發麻,我抿了抿脣,緊張地問道:「那明天,我能去安和堂嗎?」
「當然。」小郡王定定地看了我半晌,笑道:「只是,要委屈我的世子妃僞裝下身份了。」
「不如,你就當我的義妹?」小郡王點了點我的鼻尖:「那麼小瑤妹妹,明天便和哥哥去安和堂吧。」
我感到了一陣眩暈,下意識地看向了那串神祕的文字,卻看見了滿屏盪漾的「喲喲喲~」
【小瑤妹妹~】
【我的世子妃~】
【和哥哥去安和堂吧~】
【狗東西,把人青春女高撩成什麼樣了。】
【今天是妹妹,改天就把妹妹拐上牀了。】
老天,我閉上了眼,怎麼眩暈得更嚴重了。

-12-
安和堂和普通醫館很不一樣,不僅是佈局和看診流程,還在於小郡王規定的很多我從未聽過的規則;
例如看診時必須穿的白大褂,又如每日例行地消毒,還有每過一旬必要召開的定期會議。
小郡王在安和堂時極其冷淡肅厲,幾乎沒個笑影,坐診的郎中無論資歷年紀如何,犯了錯都會被他不留情面地痛罵。
而我剛坐診不到半月,成爲了其中唯一的例外。
無他,只因我犯錯最多,卻始終沒被小郡王罵過一句。
紙上得來終覺淺,我年紀尚輕,看診時難免捉襟見肘,小郡王便時刻將我帶在身旁。
望聞問切的積累,多年行醫的經驗,他毫無保留地盡數教授於我。
我從未過得如此充實,像是沉沒到底的睡蓮,渴望又舒張地接受一切灌溉。
從安和堂回府後,聽水軒的燭火亮如白晝,小郡王與我並肩坐於大案前,溫和又耐心地爲我一一講解白日的病案。
燭光搖曳,清苦的藥香瀰漫,我握着筆偶然抬頭,即將出口的話語就這樣被吞了半截。
小郡王着了件月白色中衣,衣襟半敞露出了大片鎖骨,長髮未綰,髮尾墜着溼潤的水汽,手撐着頭,閉着眼睡着了。
他眼下帶着倦怠的烏青,胸膛起伏平緩,那張平日顯得格外不好親近的容顏,在此刻變得溫和。
有什麼在抨擊着耳膜,我像是受了蠱惑一般,無知覺地緩慢靠近,呼吸交融的剎那,小郡王倏地睜開了眼。
我陡然一驚,嚇得向後仰去,即將摔倒一際,腰間被小郡王手臂一攬,我跌入了男人的懷中。
男人的體溫透過布料快速將我染透,我耳朵和臉頰紅了大半,一抬眼,便看見那串神祕文字滾動:
【笑死我了,偷親還被發現的笨比小瑤。】
【萌啊萌啊,這狗比裝的哈哈哈,小瑤道行還是淺了些。】
我嗚咽一聲,逃避似地將臉埋進了小郡王的頸窩。
「沒事的沒事的。」小郡王連忙拍我的背哄道:「把小瑤嚇到了是不是?」
他越溫柔我越羞愧,更不敢抬起臉來。小郡王聲音裏都帶了笑意,主動爲我找了臺階:「累了?我送你回浮雲院可好?」
我連忙點頭。
那晚月色太過清麗,和湖水融爲了一體。我被小郡王穩穩地抱着回了浮雲院。
躺在牀上時天旋地轉,我閉着眼,聽見了自己聲如擂鼓的心跳。
我又急又慌,情緒洶湧而出,深呼吸了幾次都無法止住。
無助一際,我壓住心中的酸澀,心中唯一的念頭卻是,這心跳聲不能吵到小郡王。

-13-
中秋過後,小郡王徹底將起居搬到了浮雲院。
郡王妃大喜,浮雲院上下更是喜不勝收,只有我躊躇又猶豫地問:「……這樣好嗎?」
小郡王在爲我整理病案,聞言停下動作,手中的筆點了點我的鼻尖,笑問:「怎麼?小瑤妹妹不想我搬過來嗎?」
我皺着眉去捉筆頭,小聲說:「我只是怕世子爺不方便。」
「沒什麼不方便,以往不回去浮雲院只是和你起居時辰不同。」小郡王語氣淡淡,「回去怕驚擾你,自是在聽水軒住下了。」
我沒忍住笑,小郡王摸了摸我的頭,溫聲說:「怎的現在還叫世子爺?」
心猛地一跳,我抬頭便撞進了他帶着笑意的眼睛裏,抨擊耳膜的鼓動再次襲來,我不動聲色地往後退,像是怕吵到小郡王似地說:「……那應該叫什麼?」
神祕文字再次滾動:
【叫老公~】
【不不不,結合時代背景應該叫夫君~】
【昀哥哥~】
我連忙低頭,掩飾地小聲說:「規矩不可廢。」
小郡王定定地看了我半晌,在我麪皮快要撐不住時忽而一笑,也不再多說,抽出了一份病宗:「看這個,這是前年安和堂接診的一位產婦,產婦骨盆狹窄,最終血崩而亡。」
我心一凜,連忙接過仔細閱讀。這場生產由小郡王和宮中致仕御醫全程參與,即便如此,依舊只保住了孩子性命。
「產婦年齡太小,骨盆發育不完全,但其實本來可以保下產婦性命。」小郡王說,「可惜因爲種種原因,失敗了。」
我百感交集,輕聲道:「是什麼原因?」
小郡王沒回答。

-14-
一月後,我知曉了這個答案。
安和堂接診了一位孕婦,及笄不到兩年,依舊是骨盆狹小導致難產。
近年來安和堂婦科發展已然日漸完善,小郡王力排衆議將民間經驗豐富的穩婆招進了安和堂。
這位孕婦生產當日陪同的整整有五個郎中,但最後活下來的,還是隻有孩子。
只因孕婦生死一際,哭着求郎中保住孩子;甚至孕婦的丈夫,也在廊外磕頭,只求保住孩子性命。
手術歷經六個時辰,我第一次全程參與。
結束時是小郡王親自爲我消的毒,我紅着眼睛和他對視,小郡王面色如常,溫聲問:「累了?」
我搖了搖頭,沒忍住抱住他的腰,躲進了小郡王溫暖的懷抱。
回府的途中我睡着了,是小郡王將我抱回的浮雲院;被放在牀榻上時我意識朦朧,抓着男人的前襟問:「要怎麼才能不傷心呢?」
有什麼溫熱的觸感溫柔地拂過我的臉,他低聲回答:「見多了就不傷心了。」
是了,小郡王行醫多年,他早已習慣了輪迴的生老病死,也經歷了無數的無能爲力。
我總以爲小郡王天生冷靜,無堅不摧,直到臨近初冬,我夜半醒來,地龍燒得屋內溫暖如春,牀榻另一半卻微涼,那股清苦藥香幾乎要消失不見。
我下意識地走向了聽水軒,在臨湖廊下,看見了獨自醉飲的小郡王。
他披着狐毛大氅,長髮披散,屈腿靠着紅柱,閉着眼,似乎睏乏得睡着了;
我站在原地,任由熟悉的無力感再次將我包圍,一如我在庭院和他初見,他帶着那串神祕文字走向我,宣告了他不同於這個時代的祕密。
廊下搖鈴輕Ŧŭ₁響,我輕輕走過去,半蹲下身看着他。
清苦的藥香在這個凜寒冬夜顯得更加不可親近,我伸出食指,隔空虛虛地臨摹過他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樑,幾近呢喃地自問:「……我要怎麼樣才能讓你不那麼孤獨呢?」
小郡王眉心一動,我陡然心驚,轉身就想逃,下一秒,小郡王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將我拽了回去。
我瞬間跌落在他的懷中,溫暖的狐毛大氅將我包裹,小郡王一手掌住了我的後腦,偏頭吻了上來。

-15-
我見過很多面的小郡王,溫和矜貴的,冷峻疏離的,他似乎永遠遊刃有餘,我從未想過他會失控。
也從未想過,小郡王的吻會這麼兇這麼狠。
褪去了斯文的皮,露出了直白的慾望;頂弄和吞嚥步步緊逼,將我的呼吸蠶食殆盡,也將他身上清冷的藥香燙熱。
我嗚咽着想掙扎,卻被男人死死抱在大腿上,又急又湍的躁動讓我無所適從;好不容易得了點喘息,我攀附着小郡王的肩顫抖,還沒說話,臉側卻被他大手托住。
「遙遙。」小郡王笑着用鼻尖去蹭我的臉:「好可憐,都不會換氣。」
我手腳發麻,眼前一片模糊,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掉了眼淚。
「妹妹不哭。」小郡王親掉我的淚珠,哄着說:「張嘴。」
換氣好難。
我抽泣着在小郡王胸膛調整呼吸,那串神祕文字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跳出來:
【不是哥你他媽一開葷居然這麼猛。】
【憋太久了就這樣,接個吻都能接得這麼澀。】
【把美人都親哭了嘖嘖嘖~】
【老公嗚嗚嗚你好會親,親我不行嗎?】
最後這串文字讓我很不高興,抱住小郡王脖頸咬了咬他的耳朵。
小郡王開始笑,起身將我打橫抱起,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在我的臉上,我摸了摸,才反應過來是雪。
萬籟俱寂,浮雲院的琥珀般的光暈從軒窗裏透了出來,映出了相依偎的人影。
我被輕柔地放在了牀榻,吻再次落了下來,這次溫柔繾綣,撫摸和親吻都動人。
小郡王衣襟大開,露出了大半個赤裸的健美胸膛,他居高臨下地俯身看我,笑了下,起身離開;
我心跳幾乎要衝破耳膜,不出片刻,小郡王撩開了簾子,手中拿着一盞琉璃燈。
燈將帳內照得明亮,我蜷縮着身體,嗚咽着說:「不要這個!」
「爲什麼?」小郡王笑說:「遙遙這麼漂亮,當然要看清楚。」
神祕文字瘋狂滾動:ŧũ¹
【尼瑪尼瑪這麼會玩狗東西!】
【我就說他憋這麼多年,絕對是個變態來着嘿嘿。】
【誰說的我有隱疾不能人道?】
【完了要被關了,俺想看啊,付費也行啊!】
神祕文字徹底消失,我莫名害怕,吞嚥了下輕聲說:「你說的,你不能人道。」
小郡王沒說話,單手解開了衣帶,他聲音很溫柔:「能不能,我會讓你知道。」

-16-
小郡王很會溫柔地折磨人,我求饒時他像是聽不懂,笑着問:「該叫什麼?」
我叫世子爺,他說不對;叫夫君,他還是說不對。
夜半雪落得急,枝丫受不住積雪,連連往下墜。
梅枝極輕的嘆息聲讓我意識回籠,小郡王親我的鼻尖,汗水淋漓,藥香味幾乎消散不見,他又問:「妹妹,該叫我什麼?」
我福至心靈,從愛慾的漩渦中掙扎出來,輕聲說:「哥哥。」
我抱住他汗溼的脖頸,哽咽着說:「昀哥哥。」
小郡王動作停頓了,忽而輕笑,琉璃燈滾落在地。
雪越發大了,梅花被打溼,紅梅晃動中飄落在雪白地,好不可憐。
醒來時驟雪初歇,天地一片瑩白, 映得室內明亮如晝。
被褥裏溫暖乾燥, 我身體乾爽,除去無法言說的痠軟外,倒是沒什麼不適。
小郡王手搭在我腰間, 我整個人側躺在他懷中, 男人閉着眼, 赤裸的胸膛平穩起伏,上面還有些斑駁紅痕。
我盯着鎖⻣處的吻跡,看着看着又開始臉紅。
眼睛被大手蓋住,下一秒,小郡王掌着我的後腦勺將我往他懷中按,笑問:「又想偷親我?」
「纔不是。」我攀附着他的肩, 在他臉頰落了一吻, 笑着說:「是正大光明地親的。」
小郡王的低笑震得我身體都在發麻,我勾着他的頭髮, 「今天不去醫館嗎?」
「寒冬暖被, 嬌妻在懷。」小郡王閉着眼將我抱緊:「我倒沒這麼不解⻛情。」
我笑出聲,趴在他頸窩看他,時光在此刻好像緩慢下來,我有很多疑問想要問出口, 那串神祕的文字, 他的來處,還有——
「哥哥。」我用手指摸着他的喉結, 小聲問:「昨天難過, 是因爲那個產婦嗎?」
小郡王睜開了眼,他嘆了口氣, 說是。
「如果換個時代,她可以活下來。」小郡王語氣很溫柔,「但我無能爲力,我彌補不了時代的隔閡。」
「我有時候覺得, 」我在他懷裏輕蹭, 很緩慢地說,「你好孤獨。」
小郡王不再說話, 只是抱着我的力度變大, 大到讓我發疼, 可我毫不在意,像是氧氣缺失的魚一般和他相擁,一字一頓地問:「我可以讓你的孤獨少一些嗎?」
有什麼溫熱的水珠掉落在我頸側, 讓我渾身僵硬,我慌忙抬起頭,看⻅了眼睫溼潤、雙眼通紅的小郡王。
「可以的。」他明明在哭,神情卻在笑,「餘生有你陪着的話, 會少很多。」
我抹去他的眼淚,親吻他的眼睛, 笑說:「太好了。」
唯願我的愛始終如初,穿過時光洪流,陪你走完孤獨歲月。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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