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合歡宗最菜的渣女,一輩子只渣過兩個男人。
後來這兩個男人,一個成了正道領袖,一個成了邪道尊主。
但這並不妨礙我媽去父留女,帶着我這個廢物逍遙快活。
再後來,我媽身消證道,消失前囑託我:
活下去!
他倆肯定有一個是你爹,具體是誰不重要,忽悠一個讓他給你當爹,你才能活下去!
-1-
「什麼,讓我去認爹?我不去。」我驚呼出聲,捧着季宛女士的魂火,語氣裏都是抗拒。
「季白竹!你聽沒聽明白?你不去,你就快死了!」季宛女士即便化作魂火也頗有力氣,一蹦三尺高,揪着我的耳朵吼。
我揉揉耳朵:「死了就死了,誰要認那倆糟心玩意兒。」
「而且我其實早該死了。」我嘟囔着。
我季白竹做了一輩子沒有靈根、不能修煉的廢物,能活到快百歲,全靠季宛給我喂天材地寶。
「季白竹!你說的什麼晦氣話!」季宛生氣地吼道。
就在剛剛,季宛女士告知其實我有靈根,而且我不僅有靈根,而且靈根強到一修煉就反噬,修爲越高,反噬越重,所以季宛女士爲了保我的命,把我的靈根封了。
但現在,她修爲散盡,即將身消證道,封印維持不住。
而那些來維持壽命的天材地寶化成的靈力,存在靈根裏。
對別人來說,這是修爲一步登天的好事。
對於我來說,是催命符在追着我後面跑。
於是季宛女士提出一個解決方案:我再去找個實力強大的金靈根修士給我加固封印。
而恰巧,我那二選一的便宜親爹都是極品金靈根。
認個爹就能解決的問題,但我卻不想認,那倆便宜爹有什麼好?挑起正邪大戰,導致九州生靈塗炭。
季宛見我油鹽不進,換了招數:「你不活着,我回來怎麼找你?」
「你轉生了也不記得我,怎麼找我。」身消證道轉生之後,便會失去前世的記ţų₈憶。
「你管我怎麼找你,反正我轉生了肯定回來找你,所以,你給我好好活着。」
我抿了抿嘴脣。
季宛女士見我有些鬆動,繼續哄道:「不就是忽悠個爹嘛,你就儘可能地去忽悠,忽悠到一個算一個,補完封印,你就跟着他們喫香的喝辣的,堅持到娘轉生回來,多划算?」
「他們兩個現在打的不死不休,我現在去認爹,認了一個,另一個新仇舊恨加起來,把我捅死怎麼辦?」我乾巴巴地辯駁道。
季宛女士:「你儘管去認,哪個敢捅你,等我轉生回來把他也捅了。」
那有什麼用啊季宛女士,我死都死了。
吐槽還沒說出口,季宛的魂火支撐不住,越飄越遠,越飄越快,片刻就不見了蹤跡,我望着空空如也的手。
嘖,還是那副急性子。
-2-
說起我娘,急性子的季宛女士,她可是個傳奇人物。
她是合歡宗最菜的媚修,也是合歡宗最強的劍修。
合歡宗教導女子博愛,不爲男人所困,季宛女士舉一反三,將這份博愛擴大了範圍。
她愛整個九州。
持劍一把,除遍九州不平事,佛修見了她都得道一句女菩薩。
季宛女士心懷天下,卻也在心裏短暫地裝過兩個男人,甚至因爲兩個都太喜歡難以割捨,被合歡宗的姨姨們嘲笑,怒而腳踩兩隻船。
我就是她踩船踩翻的產物。
季宛女士踩翻船也不帶慫的,跟倆人兩刀四斷,帶着我這個沒有靈根的小廢物到處逍遙快活、行俠仗義去了。
我雖然是個廢物,但季宛女士的廢物教育非常成功,她說大道三千年,廢物一天是一天,反正她季宛強的離譜,沒人傷的了我季白竹。
霸氣的模樣讓我誤以爲她可以護着我一輩子。
結果就像她當年的船說翻就翻,正邪大戰說打就打,打的整個九州都跟着遭殃,但九州不止修真者,還有凡人,她傾盡一身修爲爲其中三州築上堅不可摧的防護牆,給凡人爭取了一線生機。
季宛一世灑脫,最後強撐着憐世劍,化成一朵魂火。
我捧着魂火,想罵她兩句,最後卻什麼也沒罵出來。
因爲我知道,那是她畢生追求的道。
-3-
季宛女士走後。
我感覺身體裏有什麼東西松掉了,短短幾天我就突破了築基期,當了幾十年的凡人,第一次擁有力量還覺着很新奇,新奇之餘我又覺着丹田有隱隱的陣痛。
像隔壁小花描述的姨媽痛,但小花一個月就痛七天,我是天天都痛,於是我開始認真思考認爹這件事。
最後我捂着丹田,臉色鐵青地站在正邪兩道的分界處。
天空很藍,一點銀芒在空中閃過,那是我拋出的銀幣,銀幣在空中轉了幾個圈,最後落在我蒼白的手心裏。
正面。
「玉容真人西門儀……」我輕輕喃道,隨後將銀幣握緊。
既然季宛執意讓我去認爹,我就先去看看這位正道領袖,是不是真的如同傳聞中那般光風霽月,當初又是怎麼迷了我孃的眼。
我扣起斗篷的兜帽,踏上去往正道的路。
萬一呢?
萬一季宛,真的轉生回來找我了呢?
-4-
到了正道的地盤。
我對招募修士的大爺訴說一通對正道的景仰之情和與邪道勢不兩立的決心,把大爺說的心神激盪。
憑藉這般優秀的口才,我被吸納進組織。
當了一名廚子。
是的,一名廚子,負責給低階沒有辟穀的修士做飯的那種廚子。
大爺說名額緊張,只能先從基層幹起,像我這樣的人才沒多久就能升上去了。
神特麼的基層,當一個廚子怎麼能見到西門儀?
西門儀早都辟穀了也不喫飯。
我憤憤地一邊用力轉動勺子,一邊往咕嘟咕嘟冒泡的湯裏扔食材,白玉菜?能喫,丟進去。紫霞柑?能喫,丟進去。已經老了的方圓筍?不能喫,但他們會嚼不動吐出來 ,丟進去……
最後旁邊的廚修看了看我的鍋,把我從廚房拎到了煉丹房,丟了進去。
沒多久,煉丹房的兄弟拍了拍我的肩膀,誇我有創意,然後展開賬單讓我賠一下炸壞的藥爐錢。
我坐在廚房和煉丹房中間的大青石上,捂着丹田嘆息。
娘啊,我說什麼來着,這爹就不該認,我就該去等死。
不知道是不是季宛女士冥冥中聽到了我的不孝嘆息。
兩個時辰之後我見到了光風霽月的西門儀。
就是見面的情況有點詭異。
-5-
也不知道哪個天殺的把我做的湯端上桌,所有喫了我做的飯的修士全被撂倒,高階的管事修士,上來就給我定義成邪道奸細,要把我就地格殺。
天地良心,我只是不會做飯而已。
連忙掏出季宛給我的逃命神器就跑,管事修士帶着一大幫人在我後面追。
我邊逃邊聽後面氣急敗壞的聲音。
「東邊東邊,趕緊追上她,別讓她驚擾了真人。」
正道里能被尊稱爲真人的只有西門儀,我順着東邊一看,確實有個大殿與衆不同。
謝謝您嘞,給指了明確方向。
一個加速,我朝大殿而去,我加速,後面追殺我的修士也加速。
速度太快剎不住,直接把殿門撞得稀巴爛,衝進了大殿,於是我和後面追的所有人,一起見證了一場,美人脫衣。
-6-
別誤會,不是什麼香豔入浴現場。
其實是西門儀受傷了,在換藥。
他身邊是一根巨長的角,我認得這種角,來自化州之巔的甪端一族。甪端一族,其角能夠壓制邪氣,身負神獸血脈,不好對付。
強如西門儀,要拔人家的重要的角,也難免受傷。
他痩勁的腰身上明晃晃一個血洞,錯愕地抬眼,顯然是沒想到自己會被圍觀。
不愧是我媽看上的男人,我明目張膽地欣賞着西門儀的美貌,在心裏肯定了一下季宛女士的品味,這衝這臉和身材,我覺着季宛女士不虧。
西門儀看向突然出現的我們,挑着眉毛問:「看夠了嗎?」
那幫修士們忙不迭地點頭,只有我意猶未盡的搖頭。
他兀地笑開來:「你這個丫頭倒是有點意思。」
隨後歸攏着衣衫,朝管事修士說道:「你最好給我個合理解釋。」
管事修士一時間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說話直打磕巴,指着我道:「此…此…人給飯菜下毒,肯定是邪道奸細,特來追……」捕。
捕字還沒說出來,就聽我驚天一聲「爹!」,抱住了西門儀大腿。
西門儀整理衣服的手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另一邊,管事修士聽到這聲爹,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我看着他們的反應,爲了掩飾自己快憋不住的笑容,抱着大腿就是一頓哭嚎:「爹啊,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
西門儀一臉異色地看Ṫű̂⁼着管事修士,管事修士接收到信號,指着我罵道:「好你個奸細,下毒不成還要辱我們真人的名聲,誰不知玉容真人潔身自好,不近女色?你血口噴人也要找個好理由!」
「誰血口噴人,你才血口噴人!」我眼睛一瞪。
「爹啊,你得給我做主啊,我可沒給飯菜下毒,就是做飯用料太紮實,把他們都感動暈了。」
說完把假面一掀,露出和季宛女士有九成相似的臉。
管事修士擼起袖子,還想跟我激辯,卻被一根長角制止。
管事修士疑惑地看着手握長角,制止他的西門儀。
只見西門儀神情恍惚地問我:「你和季宛,什麼關係?」
-7-
西門儀已經在椅子上靜坐了半個時辰。
得知我是季宛的女兒後,他就這樣一動不動,用眼睛描摹着我的眉眼,似乎在透過我回憶季宛女士,眉頭緊了又松。
就當我打到第十二個哈欠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所以你真是我女兒?我和她的女兒?」
我隨意地點點頭。
誰知道是不是呢?我也是靠一枚銀幣賭過來的。
又是一陣沉默,良久,久到我打起了瞌睡,他才用另一個問題將我驚醒。
「你母親,過得好嗎?」
看得出來他問出這句話,做了不少心理鬥爭,笑容裏都扯着幾分掙扎。
被季宛渣過卻還愛着的人啊。
我在桌子上撿了一塊糕點,細細咀嚼,面露同情地答道:
「以前挺好的,逍遙快活,恣意灑脫。」
「現在呢?」
「現在應該也挺好的,一個小嬰兒,喫飽了不愁,有什麼不好的。」
「嬰兒?她轉生了?」西門儀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不可置信道:「怎麼會……她身消證道了?」
按理來說,修真界的修士,更願意自然而然地飛昇證道,而像身消證道這種路子,一般只有捨身成仁的佛修纔會幹。
身消證道又一世,舊人見面不相識,前塵過往一筆消,從此心中只存道。
誰願意爲了別人輕易散盡自己得之不易的修爲,重頭再來呢?誰知道自己的下一世會怎樣?
只有季宛這樣的傻子。
提到這個事兒我就滿肚子火氣不知道往哪撒,我冷淡地瞥了西門儀一眼,「別裝作一副很震驚的樣子,她選擇轉生,也是拜你們所賜?」
「三州的牆……是她築的?」
我頷首。
他靠在椅背上,失魂落魄一般:「怪不得,怪不得,我早該想到的,她那樣的性格……」
「你能想到,你們就不打了嗎?」我嗤笑一聲。
西門儀沒有回答,但沒有回答,可以是很多回答。
正邪大戰,或者說,正道盟主西門儀對邪道的發起的討伐戰……
戰爭,是上位者展示權力的遊戲。
而被迫捲入的人怎麼玩這個遊戲,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我拍拍糕點屑,走到西門儀面前:「我娘希望我來找你相認,所以我來了。」
「如你所見,我是個註定不能修煉,依附強者而活的廢物,如果你不願意替你前女友養我個廢物女兒呢,我估計沒多久就會死。」
「但是我也不是很想求你必須養我。」
我從脖子上摘下那枚銀幣,拿在手裏把玩:「這樣吧,你來拋銀幣。」
「拋到正面,你養我,讓我苟延殘喘地活着。」
「拋到反面,你不養我,讓我靈力爆體而亡。」
「怎麼樣,玩不玩?」
西門儀搖頭:「你不用試探我。」
「你不拋,那我來拋好了。」我手舉銀幣,大拇指和食指輕輕一碰,銀幣叮的一聲騰空。
還未等我眨眼便不見了蹤跡。
西門儀左手成拳,顯然,銀幣讓他拿走了。
「你這樣算破壞規則。」我道。
「強者不需要規則。」西門儀笑笑,語氣溫和,話卻不容拒絕,「你是我的女兒,我養你有什麼問題?你就在這裏安心住下,有什麼需要就找管事修士提。」
他將銀幣還給我。
我接過銀幣,盯着他看了一會,最後也笑笑,將銀幣收回,貼身放好。
好一個光風霽月的正道盟主。
-8-
我在西門儀的大殿裏住下來。
光風霽月的玉容真人有了個來歷不明的女兒的消息,很快便傳開。
很多修士對我都十分好奇,好奇過後又很失望,因爲我除了皮囊好看,一無是處,快百歲了,還是個築基期,築基期也就算了,還懶得要命,早訓不起,晚課不上,管事修士每次見了我,都像是見了一坨污點。
「給你,你要的雲霧果。」管事修士塞給我一盤果子,轉身就走,走也就算了,邊走還邊嘀咕着:
「就知道喫,還淨挑好的喫,這破果子靠近邪道的地盤,哪那麼好得。」
沒那麼好得,不也順利得到了?
我挑出一顆最大最圓的果子,仔細查看,沒等我看清什麼,這顆果子就咕嚕咕嚕滾下地去。
疼……
我蜷縮着身體,捂着丹田的位置。
在正道這羣卷王當中,我確實廢物得格格不入。
但我尤覺着我廢物得不夠。
封印一天天地鬆動,暴虐靈根已經初露猙獰,我白着臉色,等待西門儀回來。
第十次鎮壓我的靈力暴動。
不知爲何,他加固不了我的封印,只能暫時壓下我的靈力暴動。
就在我疼得滿臉冒冷汗,近乎昏厥的時候,西門儀回來了,他那清冷銳利的靈氣鑽進我的身體。
暴躁的靈力瞬間平息。
時間又縮短了。
之前壓制一次可以挺三個月,逐漸地兩個月,一個月,到現在,壓制一次只能挺半個月。
這還是築基期。
真是難以想象我哪天壓不住修爲,突破築基期能把我疼成什麼樣子。
我躺在牀上,模糊地看着西門儀。
他細心地幫我掖了被角,不論他是真善還是假善,他對我是不錯。
就是他爲什麼加固不了我的封印呢?
我沉沉地睡去,意識混沌之前只有一個念頭在我腦子裏盤旋。
西門儀他,不會不是我爹吧?
-9-
西門儀不是我爹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每次西門儀給我鎮壓靈力我都有些心虛。
便宜爹養便宜女兒……
我一臉複雜地看着西門儀,西門儀被我看得莫名其妙。
「怎麼了?很疼?」
我將目光投向地上那顆飽滿的果子,果子表皮磕壞了一點。
「沒有,只是在想,近來邪道那邊,最近是不是有點有些過於安靜了?」
西門儀順着我的目光,將果子撿起來,放到桌面上,抬手戳了戳我的額頭,「正道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你啊,操心操心自己的身體就行了。」
我翻了一個不明顯的白眼。
我那是在操心正道嗎?我那是在操心我是不是能順利見到我第二個便宜爹——邪尊蒲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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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
殿外一聲巨響把我從睡夢中震醒,我拽過被子捂住耳朵。
奈何巨響一聲接着一聲,我怒火沖天,拉開殿門。
「誰啊,大早上的——」
「有完沒完!」
就見外面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凌空相對,白壓壓的一羣修士,個個手中武器指向那個身着黑衣的修士。
沒等我看清怎麼回事呢,黑衣修士就閃了過來,鉗住我的下巴,語氣輕佻:「喲,西門儀,我聽聞你收了個女兒,這位就是吧。」
他看見我的臉,臉色一變,和當時西門儀看見我的時候一樣。
這樣的反應,哦豁,這位就是那二選一親爹的另外一位吧,長得是真漂亮。
他在打量我,我也在打量他。
西門儀是風清朗月般帶着仙氣的帥,蒲揚則接地氣多了,只消一眼,便能讓人產生慾望的那種美色。
再次感慨季宛女士喫的真好。
蒲揚掐着我的臉,仔仔細細端詳着,我以爲他看出了我和季宛女士的關係,沒想到下一秒他卻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西門儀,你也輪到此等地步了?」
「什麼女兒,你這是找了個替身吧?」
「不過相似成這種程度,也真是難得。」
一道劍光劈過來,西門儀手持寶劍,從煙塵中探出身來,冷聲呵道:「放開她。」
「怎麼,心疼了,一個替身而已。」
「怎麼樣小姑娘,要不要跟我走?我可比那西門儀那僞善的傢伙會疼人。」蒲揚帶着我飛身後退。
嗯?我在蒲揚懷裏眨了眨眼睛,他要帶我走,這算不算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西門儀勾脣一笑,用最溫ŧú₁柔的語氣,說着最嘲諷的話,「怪不得季宛嫌你髒。」
乖乖,男人扯起頭花來,也是分外眼紅啊。
蒲揚聞言臉色陰沉下來,「你又好到哪裏去?」
「守着你們正道那些狗屁責任,連跟她一起仗劍天涯的勇氣都沒有。」
「說得好像你和她一起仗劍天涯了一樣。」西門儀反脣相譏。
兩人齊齊沉默下來,應該是想起雙雙被踹的場景。
但是西門儀將目光投向我,展顏一笑,好似三月天冰雪初融。
「你死心吧,宛宛還是愛我多一些。」
「你竟然能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蒲揚皺着眉嫌棄道,說着一劍朝西門儀捅去。
兩人又是一陣你來我往,劍影重重間,我好似一根孤獨的牆頭草,哪個爹厲害,往誰那飄。
最後我還是被西門儀一把拽走。
西門儀將我護在身後,蒲揚看着空空的懷裏,面色鐵青,而西門儀下一句話,更是將蒲揚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昇天。
「她是我和宛宛的女兒。」
「你說什麼?」蒲揚的聲音似乎是從後槽牙裏擠出來的,眼睛裏的妒火似乎要壓不住。
西門儀尤覺不夠,又補了一句:「是的,我和宛宛有一個孩子。」
蒲揚都快氣瘋了,拿起武器便朝着西門儀襲去:「我不信!她怎麼會留下和你的血脈?」
-11-
這場大戰因爲我的存在,更加血雨腥風起來。
兩人打得昏天黑地,難解難分,我掏出我娘留給我的防護罩法器,抓了把瓜子,坐在大殿的門檻上觀戰。
本來是西門儀佔上風,蒲揚不知道吞了個什麼東西,渾身靈力暴漲,眼見着就要壓西門儀一頭。
蒲揚拍出一掌,西門儀以劍相抗,然後,劍斷了。
豁,斷劍可不是個好兆頭,我將瓜子嗑得嘎嘎響。
西門儀棄劍,手中瑩白乍現,混着清冽的靈力,直指蒲揚丹田。
甪端一族的角。
他要廢了蒲揚。
一下、兩下、三下,已經刺破衣服了,就快成功了!
快成功卻不是成功。
「刺啊,怎麼不刺了?」蒲揚嘴角的鮮血滴在我的肩頭,染出一片紅暈。
白色的長角就離我一寸遠,蒲揚把我提溜在手中,擋在身前。
?
蒲揚用的什麼歪門邪道,把我從宛若烏龜殼的防護裏瞬間扣出來?
看熱鬧是件快樂的事,但看熱鬧看到自己身上,就不快樂了。
「怎麼了西門儀?那長角不是挺長的嗎?捅個對穿沒問題吧。」蒲揚瘋狂地叫喊着。
「你倒是捅啊。」
瘋子,我翻了個白眼。
「捅啊!」蒲揚搖晃着我的身體,真的把我當做一塊肉做的盾牌。
在蒲揚一聲聲的要求下。
西門儀他……真捅了,邊捅還邊說:「委屈你了小竹……」
我笑着攥着那根長角,吐着血問西門儀:「你還真捅啊。」
西門儀神色黯然,「對不起小竹……」
很好,捅的是我,傷心的是他。
我掏出一把丹藥塞進嘴裏,說:「你是挺對不起我的。」然後把長角又往身體裏捅了一捅。
「你捅怎麼不捅深點,不能把我捅死了,他還沒死吧……」
我這一手,把西門儀和蒲揚都驚到了。
蒲揚更是一邊吐血一邊狂笑,順便學我往嘴裏丟丹藥:「哈哈哈哈,你這小姑娘,真不錯,像你孃親。」
然後他用帶血的手指撫摸我的臉頰,癡迷道:「得不到她,得到她的女兒也不錯。」
說完黑影一閃,在正道上方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留西門儀自己,懸在空中,手執長角,垮起個批臉。
-12-
蒲揚是瞬移回的邪道總壇。
把我摔在了一張巨大的牀上。
我撐着身體指着他鼻子罵道:「不是你有這本事,你早幹嘛來着,不僅自己挨捅,還連累我挨捅。」
「不膈應膈應西門儀就跑,我也太沒面子了吧。」
腦子有病。
我默默咬緊後槽牙,隨後調整好心態,像只泄氣的皮球一樣,接受了生活的操蛋。
行叭,反正目的也達到了,第二個便宜爹就在我眼前。
「不要做這樣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她。」蒲揚一臉陰鷙地看着我,說道。
「那怎麼像她?」
我脖頸間的銀幣化作一把利劍插進蒲揚心口,拿着劍柄,我歪着頭問他,「這樣嗎?」
他看着胸前銀白色的劍,舔了舔嘴脣,面露懷念,不怒反笑。
「憐世劍?」
「你果然是季宛的女兒。」
「不過你這種雕蟲小技對我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他手一翻,將劍從我手中奪走,我本以爲他會拔出來,沒想到他,竟然將憐世劍又送進體內幾分。
想起剛纔他說的像我孃親什麼的,我整個人都麻了。
……什麼癖好?
我無語地看着這一幕:「也ṭųₚ不是一點用沒有,幫你重溫一下和我娘在一起的時光。」
蒲揚湊過來:「怎麼,你娘,跟你提過我?」
那可不得提一提,季宛女士走之前,向我傳授了搞定兩人的祕訣,玉容真人西門儀最要面子,我抱着他大腿當衆喊爹,再逼他一把,肯定能行,但邪尊蒲揚,脾氣陰晴不定,爲人偏執,季宛女士讓我搞不定就朝他心口放憐世。
我還以爲是什麼高端戰術。
沒想到是情侶間的把戲。
蒲揚身體穿着劍,神情迷戀地伸出手撩起我的頭髮,在我耳邊輕輕呢喃着:「她還提過我什麼?」
我看着那紮了個對穿的心口,默默想到,不能和腦子有病的人計較,活下去要緊。
我一把抽出憐世劍,火速收好,甜甜笑道:
「她還提過,你纔是我爹。」
蒲揚撩起頭髮的手一僵。
後退半步的動作非常認真,認真到心口撒出的血崩了我滿身。
-13-
「我就知道阿宛還是更愛我的。」
蒲揚削了雲霧果的皮,又仔細切成小塊,心情好到,我感覺有條尾巴在他身後搖。
「你就該來先認我的,西門儀那傢伙能給你這麼好的生活?」蒲揚將切好的果子遞過來,嗔怪道。
邪道的日子確實過得好,牀又軟,水果又甜。
我坐在舒服的大牀上,心情格外複雜地接受蒲揚的投餵。
好消息,忽悠住了。
壞消息,忽悠過頭了。
我說我是他的女兒,只不過因爲他風評不好,我沒敢相認,我娘轉生去了,我一個廢物,沒人照顧只能等死,本來只是想在正道搞個職務混口飯喫,還沒混好,被人追着打,後面才陰差陽錯認了西門儀做爹,認西門儀做爹也慘,管事修士還總苛待我,總是我說得鼻涕一把淚一把,說得我自己都快信了。
蒲揚一晚上一會寶貝你好慘哦,一會西門儀這老登。
我說季宛怎麼被這神經病迷住了呢。
這情緒價值直接給滿。
我吞嚥着果子,喫完一口,蒲揚又遞上來一塊,還笑眯眯地說:「慢點喫,西門儀那老登就知道苛待你。」
好嘛,他人的攀比使自己快樂。
「你娘去哪裏轉生了你知道嗎?」蒲揚見我喫的開心,問道。
我給了他一個你沒事吧的眼神:「身消證道前塵消,你不要干擾我孃的因果。」
「再說了,你找到我娘,我娘也不會回心轉意的,你就跟我那十三個小媽過吧。」
提到壇裏那十三個替身,蒲揚訕笑,又將別的果子往我面前遞了遞。
這什麼果子?沒見過。
我一口下去。
丹田開始鑽心地痛。
好傢伙,這果子的靈氣也太大了。
我捂着丹田,朝着被褥直直扎去,昏迷前就聽我便宜邪爹喊:
「喂,小竹,你別暈啊,你這不是訛人嗎?」
-14-
第二天,從五米的柔軟大牀上醒來。
我迷茫了。
爲什麼蒲揚也補不了封印,只能像西門儀一樣壓制靈力?
難道他也不是我爹?
西門儀不行,蒲揚也不行。
娘啊娘,你這出的不會是一記昏招吧?
這事絕對不能讓蒲揚知道。
蒲揚是個腦子有病的,要是讓他知道,我說不定就是他第十四個寵妾。
打開殿門,我探出頭去,發現壇內一片混亂。
天上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這場景怎麼看怎麼熟悉。
西門儀追過來了。
「蒲揚,把我女兒還回來。」
蒲揚把玩着手裏的劍,抬眼看他,「你女兒?明明是我女兒。」
西門儀蹙眉:「你在說什麼鬼話?」
「她親口承認的,她是我和阿宛的孩子。」蒲揚得意地看向西門儀。
「小竹也是親口承認她是我和宛宛的孩子。」
「她是騙你的。」
「那你又怎知她不是騙你?」西門儀道。
蒲揚聞言黑了臉色,轉身想要回殿裏抓我出來對峙,卻和蹭着牆根逃跑的我四目相對。
完球,暴露了。
蒲揚把我拎起來,語氣裏威脅性十足。
「小竹,你說你到底是誰的女兒?」
我看看蒲揚,又看看西門儀:「哈哈,我到底是誰的女兒呢?」
兩人一臉希冀地等着我的答案。
「答案當然是……」
「當然是……」
「我哪知道啊!」
揮劍割斷後衣領,掏出逃命神器我一溜煙就竄了出去。
-15-
逃,ṱũ₀逃去東邊,雲州。
雲州是我娘庇護的三州之一,除了和她血脈相連的我,沒有一個修士能進去,那裏絕對安全。
風在我耳邊極速擦過,我輩子車速都沒這麼快過。
也是,誰能想到有一天,我一個廢物能如此ṭű̂⁴出息地被兩個大乘期修士窮追不捨呢?
「季白竹,你給我停下!」蒲揚在後面叫喊着,兩個人眼瞅着就要追上我,我掏出一枚丹藥吞下,又催動幾分靈力給逃命神器,加了幾分速度。
季宛女士給我的逃命神器,是真的能在短時間內跑過大乘期這種修爲的,只是我爭取到了時間,卻沒有人能來救我了。
視野範圍內已經能看見城了。
是雲州嗎?
汗水打溼了我的眼睫,讓我看不真切。
身後蒲揚的耐心已經耗盡,他抬手,一團爆裂的靈氣,直奔我而來。
「你逃得了嗎?」
我被打落,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城牆的牌匾。
我閉了閉眼睛,捂住丹田。
原來不是雲州。
是東陵城。
-16-
機括的轟鳴聲響起。
我一邊磕着丹藥,一邊懵懵地看着一羣機械巨人從城中探出,攔住了西門儀和蒲揚。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何人犯我東陵城?」
「東陵尊者,西門儀無意冒犯。」西門儀朗聲答道。
「林綏,ṱū₅你趕緊收一收你這些破爛玩意,再攔着給你打壞了,我可不賠。」蒲揚顯然和這位東陵尊者更相熟一點,說話沒有那麼客氣。
「原來是玉容真人和邪尊。」聲音由遠及近,林綏一身青衣,踏空而出。
豁,這東陵尊者,長得真高,就是背對着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們兩位湊到一起,正邪兩道和解了?」他沒骨頭一樣靠在巨人的腿上,調侃。
「只是追捕一位小輩,還望東陵城主行個方便。」西門儀拱手道。
「小輩?」東陵尊者一愣,「什麼小輩值得你倆親自來追?」隨即轉身看向我。
他看着我的臉,怔愣了一下,指着我道:「她就是你們口中的小輩?」
西門儀點頭。
「你們要帶她回去幹嘛?」東陵接着問。
「你管那麼多幹什麼?趕緊把天象巨人收了,讓她跟我們回去。」蒲揚不耐煩道。
誰知道東陵卻轉身將我從城牆邊上扶起,一股熾熱的火系靈力,鑽進我的丹田,遊走了一圈又出去,就聽他暗道:「果然。」
探完我的丹田,他搖了搖頭:「你們今天,帶不走她。」
「你什麼意思?東陵。」蒲揚質問。
東陵尊者攙着我的胳膊,笑吟吟地回道:「她身負我東陵血脈,自然由我東陵城庇護。」
我刷的一下抬頭,他說什麼?
哪的血脈?
難道季宛女士還有第三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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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受着丹田裏補全的封印,一臉恍惚。
眼前這個男人甚至還把封印給我改了改,改成了靈根中的靈力想封就封,想放就放。
還送了我一對手鐲狀的靈環,說如果感覺靈力過強快要反噬時,可以將多餘的靈力可以儲存進去。
我將手鐲套在手上,道了聲謝。
「不用謝。」林綏隨意地擺擺手,我覷着他欲言又止。
東陵城世代研究器械機括,不參與修真界的紛爭,處於半隱世的狀態,但整個修真界一半的武器,都出自東陵城。
所以林綏有足夠的底氣,勸走西門儀和蒲揚。
真的,他們兩個走的時候,臉都是綠的。
「我Ťû₈爲什麼會有東陵血脈?」
「我到底是東陵城誰的孩子?」我直勾勾地看着東陵尊者。
他沒有正面回答我這個問題,而是坐在一旁,倒了一杯茶水遞給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和你母親,長得很像。」
我接過茶杯,頷首,「確實。」
他指着我胸前掛着的銀幣問:「這枚銀幣,是不是能變成一把銀白色的劍?」
我遲疑了一下,隨即又點了下頭。
「算來,你快百歲了吧。」他又倒了一杯水給他自己。
「嗯……」
「好孩子,可以告訴我和你母親的名字嗎?」
「那你先回答我到底是誰的孩子,我就告訴你。」我盯着他的眼睛他,儘管通過他的問題我猜到了事實,但我仍想聽他親口承認。
他端起杯子,輕輕啜飲一口茶水,表情雖然看起來很雲淡風輕,舉杯的手卻微微顫抖着,流露出一點他內心的緊張。
「你應該是,我的孩子。」
我呼吸一緊,好麼,果然是季宛女士的第三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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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沒想到,西門儀和蒲揚都不是我親爹,而我的親爹,他連我娘叫什麼他都不知道!
「我叫季白竹,我母親叫……」
「季宛。」
林綏露出一副瞭然的模樣:「原來是她。」
他還聽說過。
真的很難評,我的父母是互相聽說過的關係。
「她……是不是已經轉生了。」
「嗯。」
「這麼多年,辛苦了你們了。」
我搖了搖頭,「不辛苦,我很快樂。」
「你不用瞞我。」
「東陵血脈奇特,靈根暴虐,修煉進程雖快,卻異常艱難,你母親一代天驕,卻封印了你的靈力,想來也是無奈之舉。」
我說我快樂他還不信,當一個廢物有多快樂他一點也不懂。
「現在好了,你回來東陵城便可以修煉,我這城主之位也有人接了,我也可以躺着摸魚了。」
原來他不是不懂廢物的快樂,是被剝奪了快樂。
但一城不容二廢。
我打斷他的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對東陵城怎麼修煉沒有興趣,更不想當城主,我現在只想知道——」
「你和季宛,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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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林綏吊兒郎當地靠在椅子上,開始回憶。
「長話短說謝謝。」
林綏被噎之後,咳嗽一聲,接着講道:「咳,我跟你娘,初見是在品青祕境,我去尋找一種材料……」
「見到兩男一女在爭執,不想沾惹是非,本想躲起來等他們離開再去尋找材料,誰知道見證了你娘腳踏兩隻船的翻車現場。」
這狗血開局。
「蒲揚……哎……西門儀……哎……」他每說一個名字,就嘆一口氣。
「哎……我懂。」我也跟着他嘆了一口氣,我最近就是這麼過來的。
「他們兩個打起來跟不要命一樣,被你娘一人一劍,釘在了旁邊的山頭上。」
「……?」不愧是你我已經說累了,季宛女士。
「他們摔在山頭事小,卻驚動機關,我轉身想逃,沒逃出去,猝不及防之下,和他們三個一起捲入了一片幻境。」
「我和你娘落在了一起,幻境奇特,催得人慾念橫生……你娘她……一會兒把我當做西門儀……一會兒把我當做蒲揚……你知道的,你娘那個武力值,我又打不過你娘……」林綏難得神色正經,耳根泛紅。
「我本來只想聽個八卦,沒想到把我自己搭進去了。」
我拍了拍他肩膀:「你辛苦了。」
「清醒之後,我手足無措,想要打點水來給你娘清潔一下,結果我一回來,卻發現你娘不見了。」
「我不知道你娘是誰,叫什麼,我只知道她長什麼樣子,曾經談了兩個男人,還談崩了。」
「後來蒲揚和西門儀名揚九州,我卻沒聽過哪個女修曾經和他們兩個關係匪淺。」
「漫漫修真界,我也不知道去哪裏找她,也不知道她需不需要我找。」東陵惆悵地說道。
那應該是不需要的。
季宛帶着我,日子別提有多快活。
沒等我說出口,就聽一聲震響。
轟——
東陵城外,黑壓壓的邪道大軍,一字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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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括之強力,配上陣法虛虛實實,邪道和東陵城的戰爭,打了三天三夜。
正道在這期間未曾露面,估計在等做漁翁。
三天之後,邪道撤退。
但蒲揚鐵了心,要將東陵城,拉入紛爭中,以東陵城扣押了他的寵妾爲名義,時不時來騷擾一下。
正道也是盯上了東陵城這塊肥肉,與世無爭的東陵城,被迫捲入血雨腥風。
「神特麼的寵妾,他想吞併東陵城就不能換個好點的理由?」
我把信件拍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悶響。
「嘖,你手不疼嗎?」林綏看我拍桌子,倒吸一口涼氣。
我甩着手,齜牙咧嘴地問林綏:「你怎麼想?」
「若是長時間打仗,東陵城遲早打不過邪道,我們這羣打鐵的,哪裏幹得過殺人的?」
「而且,東陵城缺少修士。」
「純靠機械,容易被限制材料補給。」
確實,材料是個大問題。
「你把我送去邪道吧。」
「把我送去,他就沒理由再打過來了。」
我雙手一攤,雖然心裏膈應,其實不過就是換個地方躺,還不用連累別人。
「你自己都說了那是個爛理由。」林綏抬着眼皮,一臉不贊同道。
「偌大修真界,何人不覬覦我東陵城?」
譁——一串鑰匙被扔在桌子上。
我皺眉看着那串鑰匙,疑惑道:「幹什麼?」
林綏神祕兮兮地說:「搖人。」
第二天,東陵城開庫放寶,以神兵利器招募散修的消息傳遍修真界。
我看着一堆修士興高采烈地拿走武器,木然地想道,要是季宛,估計現在都殺上邪道總壇了。
我記錄的手一頓,將手裏的登記冊扔在在躺椅上躺着的林綏懷裏。
「自己的活自己幹。」說完大踏步走了。
「哎!小竹你幹嘛去?」林綏捧着登記冊喊道。
「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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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歷三萬八千九百五十一日,大雨。
季宛轉生後的第三百年,邪道派出一夥修士來騷擾。
一道銳利的劍氣從東陵城內掃出,迎着冰冷的雨,刺進邪道修士的喉嚨。
我從懷裏掏出一沓信,塞進旁邊目睹同伴死亡,正在瑟瑟發抖的邪修手裏。
「回去告訴蒲揚那個老不死的。」
「再給我寄信說些令人作嘔的話,等着我去剁了他的手。」
邪修拿過信,屁滾尿流地跑了,而我又將視線轉向城外的一處角落,手中憐世劍飛出,釘住了他們的衣袍。
「還有你們,別當我不知道你們每日都在窺視我,怎麼?西門儀的臉也不要了?」
「季姑娘言重了,真人他只是擔憂您的安危。」
「擔憂安危,還是在對我懷柔,妄圖謀劃些什麼?你們心裏自己清楚。」
他西門儀想利用我當時和他關係不錯,達到不費一兵一卒吞併東陵城的目的,我早就看透了。
身懷鑄造絕技的東陵城修士,無論是落在正道手裏,還是落下邪道手裏,都絕對會淪爲工具。
我輕斂眼睫,罵道:「滾——」
正道修士麻溜地滾了。
這樣的事情在這三百年裏,經常上演。
我拎着憐世劍,飛身回城,城牆上有修士跟我打招呼:「哎,少城主,您又出去清理雜碎了?」
「嗯。」我含糊地答了一聲。
其實我不太喜歡他們管我叫少城主,因爲東陵城的那製造機械的本事,我學不會一點。
反而在靈力可控之後,開始練起季宛的劍法,之前的天材地寶終於發揮了正當作用,短短三百年,我已經快要摸到大乘的門檻。
季宛當年五百歲跨入大乘,我也不算丟她的臉吧。
大雨如同瓢澆一般。
季宛築牆那天,也是這樣的雨,那些凡人在她身後,雨水將他們淋得衣衫盡透,他們卻還在不斷叩首,高呼菩薩顯靈。
我低頭看着雨珠從憐世劍尖滾落。
季宛,三百年了。
你什麼時候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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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我正在練武場練劍,就見一個修士慌慌張張跑過來喊道。
「少城主,不好了,正邪兩道聯手打過來了!」
我臉色一變。
最擔心的情況,終於還是發生了嗎?
東陵城外,一黑一白兩大陣營,西門儀和蒲揚坐鎮後方。
我自城內殺出,所過之處,血路鋪就,慘叫聲不絕於耳。
其中不乏一些正道修士的驚呼:「竟然是她。」
一人一劍橫掃大半戰場,大乘之下,已無敵手。
我飛身站在天象巨人的肩膀上,手持一把竹節樣式、通身金濛濛的劍。
那是林綏爲我打的專屬劍。
劍名,立己。
我與西門儀、蒲揚直直相對,身後是林綏、東陵城的各位修士,以及鋪天滿地的機括兵甲。
蒲揚看着我兩眼放光:「小竹啊小竹,你可真是,越來越像她了。」
我聞言笑道:「是啊,越來越像了。」
「像,並不代表我是她。」
「我爲我是季宛的女兒而高興,但我不止是季宛的女兒。」
我將劍上血珠甩幹。
右手提劍,劍尖直指蒲揚。
蒲揚冷哼一聲,朝我攻來。
「說這些大話,也不過是摸到了大乘的門檻。」
雖說只是摸到了大乘的門檻,但我的劍,和林綏給我的手鐲是一個原理,裏面存了我大量的暴虐靈力。
別人靠自己給靈劍注力,我?直接雙開。
一人一劍給蒲揚找了不少麻煩,儘管他手段多,我還是刺穿了他的右手。
「我說過,再寫那些讓人作嘔的信,仔細你的手。」
蒲揚捂着手臉色不愉,攻勢越來越猛。
我逐漸招架不住,露出一個致命的破綻,蒲揚直接一掌轟下,我倒飛出去。
立己劍脫手直奔蒲揚,他冷笑一聲:「雕蟲小技。」便將立己劍掀到一旁。
但他沒發現,劍柄處一點銀光閃過。
我半跪在地上,用手抹掉嘴邊的鮮血。
「熟悉的感覺,喜歡嗎?」
蒲揚愕然地看着銀白色的憐世劍背後插進他的丹田,斬斷了他的靈根。
蒲揚,廢了。
只是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林綏一聲大呵。
「白竹小心!」
另一邊,被林綏和天象巨人纏住的西門儀,衝出重圍,劍光直指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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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不開了。
傷蒲揚一千,自損我八百。
我閉上眼睛等死。
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
娘,我說什麼來着,這爹就不該認。
這回你總該信了吧。
然而——
砰的一聲。
預料中的劍並沒有落在我身上,我睜開眼睛一看,一個頭發草率地綁起,身着粗布衣服的女子站在我面前,手裏抄着一把鐵鍬。
西門儀被擊落在天象巨人身上,雪白的衣服上還有明晃晃一道鐵鍬印。
這什麼情況?
就見女子緩慢地轉身。
隨着她的轉身,我的眼睛越睜越大。
她向我伸出一隻手。
我抖着嘴脣看她那張和季宛一模一樣的臉,發出一句無聲的娘。
女子見我沒有藉助她的手站起來,歪頭道:「起不來?」
然後沒等我答覆,便將我從地上拎起來,我淚眼婆娑地看着她,她有些無措地問我:「怎麼還哭了?你是季白竹?」
我抹着止不住的眼淚,點頭:「對,我是季白竹。」
「看你這個反應,我這次應該找對人了。」她把我扶好,扛着鐵鍬,咧嘴笑道。
「你一直在找我嗎?」
「當然,找了兩百年呢,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要找你。」她撓了撓頭。
聽她找了兩百年才找到我,我破涕爲笑道。
「不知道爲什麼要來找我,還找兩百年,你這一世看起來不太聰明。」
「你這人, 怎麼還罵人呢?」女子瞪了瞪眼睛。
「算了,你都重傷了, 不跟你計較。」說着她撩起褲腿,露出小腿,小腿上金光閃閃一串小字:去找季白竹, 看她過得好不好。
「我叫鐵碗兒,一百年前我正種着地呢, 腿上突然出現這些字, 我不去找呢,這腿它就疼。」
我顫抖着手, 去觸摸那一串小字,小字在我接觸到之後,瞬間消失。
鐵碗兒看着腿上的字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激動地拍着我的肩膀:「果然是你。」
「不過現在看來, 你過得不太好。」她打量着我的慘狀。
忽然福靈心至道:「這樣吧!」
「我幫你把他解決掉。」鐵碗手指着西門儀。
「你能告訴我, 這到底怎麼回事嗎?」
西門儀剛緩過勁來就聽這個拿着鐵鍬和季宛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說要解決自己。
「你留我一命我也可以告訴你, 我比她知道得多。」西門儀捂着胸口說。
「真的?」鐵碗兒狐疑地問道。
西門儀看着她, 也許是他想到了這是季宛的轉世,也許爲了保命,他掙扎着起身,握住鐵碗兒的手,勾起笑容答:「真的。」
「你這人,怎麼動手動腳的。」鐵碗兒把手抽出來,搖搖頭。
「我不信你。」
「我只信季白竹。」
「爲何?」西門儀看着被甩開的手,臉色一僵。
「烙印在我身上的人,一定是重要的人。」她看向我,我笑着朝她點了點頭。
鏘——
鐵鍬飛出。
西門儀和鐵碗兒在空中來回幾百個回合。
最後以西門儀被貫穿在東陵城牆上,筋脈寸斷,結束了這場長達幾百年的戰爭。
-24-
邪尊廢, 玉容真人亡, 修真界經歷了一輪大洗牌。
修真界經幾百年大戰, 元氣大傷。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休養生息。
以東陵城帶頭,各勢力之間簽訂互不侵犯條款。
林綏苦苦哀求我馬上接手東陵城。
「全城的人都很愛戴你這個少城主的, 你早一天上任和晚一天上任有什麼區別嘛!」
「當然有區別。」
「當少城主的時候我可以盡情摸魚找我娘,這當了城主……就得一直給你擦屁股。」
我看了看林綏堆積成山的事務簿。
林綏老臉一紅。
最後我們兩個各退一步, 放我五百年逍遙自在的日子,去找鐵碗兒。
同年,夏。
某隱世宗門一望無際的田地上。
灼熱的太陽懸在空中。
我拄着鋤頭,邊擦汗邊向旁邊的女子撒嬌:「鐵碗兒,我幹不動了……」
「這比練劍難多了。」
鐵碗兒接過我的鋤頭, 掏出一把椅子,和一把油傘,把我按進椅子裏,她埋頭接着翻地。
「那你接着說說, 我上一世行俠仗義的故事。」
「擊退邪修救鄰居小花,你上次沒講完。」
我坐在椅子裏,晃着腳,望向遠方道:
「你當時啊……特別厲害, 就見你身輕如燕,劍若飛星,一劍擊退那膀大腰圓的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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