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得空調的柔弱同事

盛夏酷暑，四十度高溫，新來的同事竟然把辦公室的空調關了：
「不好意思啊，我身體不好，不能吹空調，你們會理解我的對吧。」
新同事對着大汗淋漓的我們，說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我笑了，不慣着她，直接拿起手機給老闆打過去：
「老闆，公司新招這人不對勁啊，四十度的天氣連空調都不敢吹，是不是有什麼惡疾呀？」
「萬一猝死可就麻煩大了，傳到外邊不得說您不把員工當人活活累死了？」
這下，同事急了。

-1-
聽到這話，新同事楊珍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我衝了過來。
一把奪走我手裏的手機，抖着手劃掉了我的通話界面。
她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道。
「尚琪！你有沒有情商啊！這種事兒也需要驚動老闆嗎？難道你是想讓老闆因爲這點小事兒開除我嗎？你怎麼這麼壞啊！」
聽到這話，我怒極反笑。
在質問我這句話之前，她最好先環顧四周扭頭看看——
張姐熱到爆炸，不斷揪着自己本就薄如蟬翼的防曬衣來回扇風；
小蓉頭上貼着冰涼貼，面前擺了好幾杯冰鎮小甜水；
趙哥更誇張，一左一右找了兩個風扇對着自己開到了最大檔。
大家都是正常人，除了楊珍珍大神本尊。
她是上個月剛入職的新人，前幾天剛簽了轉正合同，算是正式成爲我們部門的一份子了。
春天的時候沒發現她身體有什麼問題，可現在天熱了，大大小小的問題層出不窮。
她彷彿有什麼大病一樣，再熱的天都不開空調吹風扇，最熱的時候也只是洗把臉就好了。
人與人的體質不一樣，她能習慣這種工作環境，可我們不行。
本來在人擠人的辦公室裏空氣流通就不好，再加上燥熱，上一天班下來能窩一肚子火，起碼折壽三年。
剛開始發現她這毛病的時候，我們也跟她「短暫友好」的溝通過，試圖找到一個折中的方式。
楊珍珍一開始還能聽進去話，後來就不行了。
每當我們開空調的時候，她就默默披上外套。
可僅僅過去七八分鐘，空間裏的冷氣稍微多了一些後，她就趕緊找到遙控器，關上了空調。
最讓我們無法理解的是，離出風口最近的同事還沒說什麼，她一個邊緣位置的人倒先受不了跳出來了。
夏天的天氣大家也都知道，這一秒關了空調，下一秒熱氣就奔騰着竄了上來。
有同事沒忍住，扭頭問她。
「額，你這麼冷嗎？這纔開了幾分鐘就關啦？我身上的汗還沒消完呢！」
楊珍珍故作無辜，聳了聳肩。
「不好意思啊姐姐，我身體不好，吹不了空調，我在那麼遠的位置都能感受到風了，你們肯定也能感受到！別到時候把我吹感冒了，耽誤大家工作就不好了！」
緊接着，她眨了眨眼。
「這樣吧，不行我再給你們開五分鐘，五分鐘以後我再關？」
前臺坐着的行政瞥了眼她。
「那怎麼行？開開關關的費電不說，萬一壞了怎麼辦，你負責修嗎？」
這是人家的工作，人家這麼說也無可厚非。
楊珍珍露出假笑。
「所以你看，不是我不開，是 hr 姐姐不讓開呢！這種天氣過幾天就過去了，拜託大家克服一下吧！」
說着，她就低下頭又忙自己的了。
我們其他人對視一眼，默默打開了自己面前的小風扇。
跟楊珍珍這種自私的人，根本說不通。

-2-
可電扇總歸沒有空調風力足，而且只能吹到上半身，身上和腿上的燥熱仍然無法消減。
那段時間，又一些身形較胖的大哥，腿上都被熱出了溼疹。
他們忍不住去開空調，卻發現在幾次開關後，遙控器找不到了。
問了所有人，大家都說「不知道」。
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就照目前的局面來看，不是楊珍珍藏的遙控器我都跟她姓。
……
看我沒理她，楊珍珍徹底怒了。
「尚琪！你什麼意思！我早知道你看不慣我了，可也不至於明擺着向老闆打我小報告吧！你說這話難道不就想給我小鞋穿嗎！大家都是打工人，爲什麼不能體諒體諒、互相體面一點呢？」
我斜睨了她一眼。
「我們體諒你，誰體諒我ŧű̂⁻們？你冷了能穿衣服，我們熱了總不能扒層皮吧？」
她噎了一下，轉念道。
「可是你們也不能太自私了吧？熱了就開空調，一點都不顧及別人的感受，這是公共場合，有人能吹有人就不能吹，不應該徵求大家的意見嗎？」
我點頭道。
「徵求了啊，大家都同意開，就你不同意，要是這樣的話，也應該是少數服從多數吧？不知道你在這兒跳腳什麼。」
「而且你搞清楚，我沒有打小報告，我這是光明正大的反映情況，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你身體這麼不好，今天怕冷明天怕累，說不定哪天身體就超負荷了呢，我這是爲你好！」
一旁喫瓜的大家沒忍住笑出了聲。
興許是覺得自己丟了面子，楊珍珍忍無可忍，上前推了我一把。
我順勢一屁股摔在座位上。
「誒你這個人怎麼動手啊！辦公室可是有監控的，還真想因爲開空調鬧到派出所去啊！」
一聽這話，楊珍珍手足無措了起來，扶我也不是，不扶我也不是。
再加上週圍同事有幾個向我走來，也用一種不耐的態度當面吐槽她。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現在是法治社會，一言不合就動手，你黑社會啊？】
【搞笑，身體不好還出來上什麼班，去醫院躺着不就行了？】
【空調外機暖和，你坐那兒去吧。】
……
你一言我一語，愣是把楊珍珍說破防了。
她癟了癟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大聲喊道。
「我身體不好我也不想的啊！大家都是來掙錢的，就不能互相體諒一下嗎？尚琪，我入職兩個月以來沒有的罪過你吧，你就這麼對我？你們這些老員工怎麼能這麼抱團欺負人！你們就是針對我！」
她站在風暴中心，迎接着我們所有人目光的洗禮。
此刻，我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從彼此眼裏看出來幾個大字——「這人莫不是有病吧？」
要是放在學校，或許還會有人見不得女孩哭，站出來替她說兩句話。
可這是職場啊！
女同事們自顧不暇，男同事們拖家帶口，哪有那麼多慈悲可施給她的？
我們辦公室出了名的老好人也只能安慰道。
「行了行了，沒人針對你，你想多了，我們只是怕熱而已！你快回去上班吧，剛轉正，別把到手的飯碗搞砸了。」
這下，楊珍珍徹底傻眼了。
她咬了咬嘴脣，衝出了辦公室。

-3-
屋內一片寂靜。
我哼着小曲，心情不錯的從楊珍珍工位處找到空調遙控器，痛快的打開了空調。
一股愜意的涼風吹了出來，大家不約而同的呼了口氣。
楊珍珍離開後，我們辦公室又恢復了之前的和睦氣氛。
身旁同事支着腦袋問我。
「小琪，你說咱們是不是真有點欺負她了？她剛畢業沒多久，可能還不適應社會生活呢吧？」
我看她一眼，好笑道。
「咱是辦公室，是在上班，不是在學校裏，不用承擔教育她的義務！況且人教人是教不會，事兒教人一次就會，她慢慢學吧。」
「她不適應你也不適應啊？認識兩個月你還看不出來她的本性嗎？她從根上就是自私的，你能指望她將來能好到哪兒去？現在不讓咱們開空調只是第一步，萬一以後還有點什麼別的企圖和想法，咱們是怎麼被人家賣的都不知道！」
「如果今天咱忍了，那明天她也會把別的工作推給咱們，藉口說她身體不好需要去看病，你幫是不幫？後天萬一又把團隊功勞和業績攬在自己身上，說自己急需用錢，下個月補給咱，你同意是不同意？」
「所以爲了避免這種蹬鼻子上臉的事兒發生，我要從根源扼殺她的那些小九九。」
同事聽完，啪啪鼓掌。
畢竟我們一整個業務部門可都不是那種靠裙帶關係立足的人，個個有能力有業績。
退一萬步講，要是老闆要保楊珍珍，我們也能二話不說撂挑子就走，另謀高就。
到時候公司沒業績，倒黴的還不知道是誰。
所以我絲毫不擔心，老闆會因爲這麼件小事兒跟我們過不去。
十分鐘後，楊珍珍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但跟剛纔不同的是，她眼圈雖紅，但嘴角卻高挑着。
入座後，她噼裏啪啦的發出了好大一通噪音宣泄自己的不滿，一雙眼睛狠狠的盯着我。
我也不慌，冷冷抬頭掃她一眼，發出不屑的嗤笑聲。
在空調持續工作下，楊珍珍一會穿一件衣服，一會穿一件衣服。
沒一會，她就裏裏外外套上了兩個外套和一個毛毯，還時不時的發出打噴嚏的聲音。
我們的微信羣裏也炸了。
【不是兄弟們，她咋回事兒啊？她是不是有什麼傳染病啊，我好怕怕！】
【太可怕了吧，這種人完全不能勝任正常工作啊！吹個空調都凍成這樣……】
【我去，這不是天生外勤嘛！40 度的天她怎麼能在辦公室虛度光陰呢，應該去地推拉業務啊！保證不帶中一點暑的！】
【王哥高見！臣附議！】
【臣也附議！】
【臣+1！】
……
我們幾個邊看着手機，邊笑的花枝亂顫。
楊珍珍不明所以，一會看看我，一會看看別人，但很快她也弄明白了，我們肯定有一個內部的對話空間，還是不帶她的那種。
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4-
下午的時候，老闆姍姍來遲。
他一身熱汗，提着公文包推門而入，一股冷風裹挾着衝到了他周身。
連老闆都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還得是空調屋，多舒服啊！」
他往裏走了幾步，餘光看到了我，直接開口問道。
「對了尚琪，你今天上午給我打電話，怎麼沒說兩句就掛了？我還沒聽清呢，你想說什麼來着？」
我看了眼躲在角落的楊珍珍，她嚇的連頭都不敢抬，好笑道。
「沒事領導，目前解決了，要是後續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再反應。」
他嗯了一聲，抬腳進了辦公室。
這一小插曲結束後，我們正常的工作還得繼續，也沒人把這件事再拿出來翻來覆去的說。
爲了方便溝通，我們組內幾個人就近湊在一起，就 UI 界面的修改聊了幾句。
怕影響其他人工作，我們還刻意壓低了聲音。
沒想到我們才聊了一會，我的微信就來了消息。
低頭一看，楊珍珍熟悉的粉紅色頭像冒了上來。
【琪琪，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想躺一會，你們討論聲能小點嗎？或者你們去會議室行嗎？謝謝！】
還附帶一個雙手合十、拜託拜託的可愛表情包。
我不動聲色的把手機放在中間，確保大家都能看到。
剛纔還討論修改意見的衆人不約而同噤了聲，扭頭看向楊珍珍的工位。
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真難受，她將頭埋在臂彎裏，彷彿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暴脾氣老哥沒忍住，用口型罵她「事兒逼」。
我眼睛滴溜溜一轉，秒回她。
【好的，我幫你轉告一下。】
下一秒，我把我們的聊天記錄截了個圖，直接扔到了公司羣裏。
【不好意思打擾大家工作，我幫楊珍珍同事轉告下大家！雖然現在是工作時間，但她個人身體不適，請大家自覺在辦公室保持安靜，有什麼特殊問題可以申請會議室聊，謝謝大家體諒她。】
楊珍珍嚇破了膽，下意識在羣裏回了個。
【我嘞個豆！】
【不用不用！我鬧着玩的！沒不舒服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試圖用哈哈哈來緩解自己的尷尬，但顯然沒人喫她這套。
我們部門的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悶聲不吭氣。
其他部門的卻沒見過這種奇葩，走起了隊形。
【？】
【？】
【？】
……
下一秒，老闆也出來了。
【@楊珍珍來下我辦公室。】
楊珍珍噌的起身，半焦急半無奈的往辦公室方向走。
她前腳進去，我們外面的後腳笑成一團。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這事兒我們見的不少，可像她這種低智操作的，真是第一次見。

-5-
沒一會，楊珍珍灰頭土臉的出來了。
她腳步虛浮，臉色也不大好看，整個人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渾渾噩噩」。
以我們對老闆的瞭解，他可以容忍你做完事後摸魚，但卻不能把這事兒擺在明面上說。
況且他本身就是個碎嘴子，慣會嘲諷人，平時明裏暗裏的也懟了不少員工。
碰上楊珍珍這種人，他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還不知道在辦公室怎麼批鬥她了呢！
想到這裏，我就忍不住想笑。
其實我跟楊珍珍之間的矛盾並非一日形成的。
她剛來的那段時間，被分到了我們組，主管沒時間帶她，就讓我去帶她熟悉工作。
一來二去接觸了以後，我才發現這個女孩仗着自己年紀小極其囂張。
不僅把交代給她但她沒完成的工作推到我頭上，而且還經常遲到早退。
動不動就把「不好意思，我是新人」掛在嘴邊，彷彿她做的一切都有我們背鍋一樣。
偶爾幾次我還可以理解成她對職場的不適應，還能幫她調整。
可架不住所有工作上的失誤都是在我們指導下完成的，所有設計的創新點和好事都是她自己研究的吧。
幾次過後，我就向主管申請跟她保持距離了。
跟這種人，我實在是相處不了。
我不帶她以後，她就被分給了別人。
但結果都可想而知，大家都是正常人，身邊突然有個這種不正常的主兒誰能受到了？
繼我之後，其他幾個組也紛紛表達了想調走楊珍珍的想法。
無奈下，主管只好讓她當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今天幫這個組優化方案，明天去那個組提供創意。
她像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在幾個組中，一直沒有多穩定的崗位。
不明真相的楊珍珍還以爲自己是多重要的角色，一個月下來，整個人也揚眉吐氣了起來，彷彿在我們整個部門舉足輕重。
要不是她走了狗屎運，在轉正期前幫公司簽了個五萬的單，恐怕她都不會轉正。
但我相信，就她這副嘴臉，暴露是遲早的事兒。
楊珍珍黑着臉回了座位，開始忙自己的事兒。
掃了她幾眼，我也失去了興趣。
畢竟比起觀察她，我還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忙起來的時間總是短暫的，沒一會就到了下班點。
因爲沒忙完手頭的事兒，偶爾會有同事選擇自動加班。
左右不過十幾二十分鐘的事兒，給今天的任務收了尾，下班回家也能徹底放鬆。
讓我們驚訝的是，平Ṫű̂⁷時踩點就走的楊珍珍，這次卻風雨不動安如山。
難道老闆跟她談了一會話就改變了她？
可很快，我們知道，是我們想多了。

-6-
半個小時後，公司大門被一陣大力推開，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
「哪個是尚琪？尚琪在哪？快點出來！」
我愣了一瞬，差點以爲我們公司還有一個跟我同名的人。
不然爲什麼我完全不認識她，她上來就要找我麻煩？
看那架勢，八成也不是個很講理的人。
我皺着眉走過去。
「您好，我是尚琪，您找我有事兒嗎？」
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
「你就是尚琪啊！小小年紀不學好，盡學着怎麼欺負人了是吧？告訴你，別以爲我們是村裏來的你就能欺負我們了！我孩子大小也是個研究生，是我們村的金鳳凰，自從來你這兒上班以後一週瘦了一斤！照這個速度下去，上兩年半還不得瘦成人幹啊！你們這是什麼破地方……」
她嘴裏不乾不淨的罵罵咧咧，我卻越聽越糊塗。
據我所知，我從來沒跟人結過怨，更不會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怎麼會被人找到公司來鬧事兒呢？
再說又不是小學生，怎麼還有人一有點矛盾就告家長的呢？！
被人當面罵到臉上，我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這位阿姨，你走錯了吧？我不認識你，更談不上欺負你孩子啊！要不你說說你孩子是誰，我回憶回憶？」
興許是我擋在門口的原因，女人翻了個白眼，一把推開我。
「滾一邊去！」
「你多大臉啊，你說話算數嗎？你還在這兒指揮上我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也是個打工的，要你們領導出來跟我說話！我好好問問她，像你這種人是怎麼能招進來的！難道找人只需要看能力，不需要看人品嗎？」
此刻，哪怕我教養再好也忍不住了。
我冷着臉道。
「你年紀也大了，應該知道說話是要負責任的吧？你在這兒公然鬧事已經對我造成了困擾，要是不想喫瓜落的話，就坐下來好好談談，小心我報警！」
我氣得發抖，旁邊幾個關係好的同事也都圍了上來。
他們怕大媽跟我動手，將我們格開，算是把我圍了個半圓的圈，先保護好我再說。
大媽梗着脖子跟我叫喚。
「報啊！你欺負人你還有理啦！我找你領導，看看他向着誰！要是得不到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我也報警！我還要上訴上訪！你以爲就你會報警啊！你不是個打工的嗎？這單位又不是你開的！你在這兒得意什麼呢！上個破班給你尾巴翹起來了？賤丫頭！」
我們領導剛打完電話，從辦公室出來，就聽到這麼一句。
在公司這麼多人的情況下，自己員工被人罵的這麼難聽，他也瞬間黑了臉。
「鬧什麼鬧？到底怎麼了！」
「尚琪，你認識她嗎？發生什麼事兒了？」
我欲哭無淚，氣到直跺腳。
「我不認識她啊！她點名道姓來了就開始罵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人家了！難不成是有人給我抹黑嗎？」
大媽緊隨其上。
「給你抹黑？你也配！告訴你，你惹錯人了！我家的孩子不是這麼好欺負的！想欺負人，好好去進修進修再說吧！我李蘭活這麼大，還沒見過能欺負我女兒的人出生呢！」
老闆懶得理她，隨手招呼行政讓她叫警察。
行政着急忙慌的掏出手機準備報 J 時，角落裏突然傳出楊珍珍懵懵的聲音。
「……媽？」

-7-
我們扭頭一看，她頭髮亂糟糟的，身上正頂着 HelloKitty 的粉色空調被，睡眼惺忪的盯着我們這塊出神。
我說怎麼看大媽這張臉有點眼熟呢，原來是楊珍珍她媽！
不是我說，戲演的有點過了吧。
我就不信剛纔她媽在這兒大鬧特鬧了這麼長時間，她都能睡得安然無恙！
這不擺明了母女倆聯手給我下套呢嘛！
想到這裏，我恍然大悟。
「珍珍，沒想到因爲這麼件小事兒，你就驚動你媽專程跑來公司一趟找我麻煩呀！不知道的還以爲咱倆多大仇怨呢！好賴也是個研究生，怎麼現在還媽寶呢？」
老闆也皺起了眉頭，目光在我和楊珍珍身上轉了好幾圈。
「到底怎麼回事？因爲什麼事兒？」
我還沒說話，其他同事就幫腔道。
「外面 40 度的高溫，我們其他人都很熱，剛開了一會空調，楊珍珍就以自己身體不好爲由關掉了，我們給她想辦法、幫她換座位，人家都不同意，可是我們這麼多人，也不能就這麼挨熱吧？再加上辦公室的電腦和各種設備，室溫估計直逼 40 度了呢！」
「是啊，沒想到因爲這事兒還需要專門找家長過來主持公道！要是這樣的話，那不如把大家的爹媽都找過來好了，問問誰家坐辦公室還能中暑！」
「媽呀，不是我說，就這種把式，我們以後都不敢跟楊珍珍說話了呢！否則一言不合就把親媽叫來鬧事兒，誰能頂得住啊？」
她媽橫眉道。
「小事兒？這怎麼是小事兒了？萬一把我女兒凍出個好歹來，你們能付得起責嗎？她可是研究生的腦子，能來你們這兒工作都是看得起你們……」
楊珍珍臉色大白。
「媽，你瞎說什麼ŧŭ²呢！」
我樂了。
她媽不愧是一副農村婦女的做派，沒等別人對楊珍珍「落井下石」，她自己倒開始「自掘墳墓」了。
果然，老闆也冷了神色。
「我還沒聽過誰家 40 度不能開空調的，我們公司給大家配備空調就是爲了大家的身體健康，否則在單位中暑了算誰的？冷了可以穿衣服，熱了能扒層皮嗎？」
「楊珍珍，既然你媽是這種態度，那你也不用在我們公司上班了，回頭找人事交了辭職報告，趕緊走人吧！我們廟下，留不下你這尊大佛！」
楊珍珍急了，披着空調毯上去拽老闆。
「張總，您聽我解釋！我媽不是這個意思，她就是覺得我在單位受委屈了，可我沒有這麼想啊！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我好不容易纔剛轉正！」
一聽這話，她媽也急了。
「哎喲老闆，你怎麼能這麼草率的就開除了我女兒呢？歸根到底，不都是他們那羣愛吹空調的人挑的事兒嗎？這樣，我來鬧事確實是不太對，我給你們道歉，咱們進去好好聊聊成嗎？我女兒也是人才，你看……」
老闆絲毫不買賬。
「人才？一個研究生而已，人才到哪兒去了？我們看的是實踐、能力和工作經驗，研究生畢業學的都是點死知識，萬一碰到問題還不是得我們老員工兜底？因爲這麼一件小事兒就值得你們大張旗鼓來鬧一次，萬一以後再遇到什麼事兒，你是不是來把我公司砸了啊？」
「我還是那句話，別以爲自己有多重要，我們公司研究生不少，也不缺你一個。既然吹不了空調受不了冷，那就趕緊回家，什麼時候調養好身體什麼時候再來吧！」
楊珍珍死死拽着老闆的衣角不肯撒手。
老闆也不動，就這麼冷笑着看着她們。
氣憤一度陷入尷尬。

-8-
人羣裏突然冒出幾道聲音。
「哇，身體不好還堅持帶病上班，我們太敬佩了！」
「楊珍珍，趕緊收拾東西回吧，祝你早日康復！」
「既然說到這裏，那我就不得不說了，前兩天我剛在辦公室中暑了，連喝三天藿香正氣才緩過來。這下好了，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在辦公室中暑啦！」
「或許，這就叫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
樹倒猢猻散、牆倒衆人推。
楊珍珍作爲一個新人，跟同事之間的關係本就不穩固，現在又有這麼個把柄，誰都想上來踩她兩腳。
老闆從她手裏抽出來衣角，淡淡道。
「珍珍，不知道你聽沒聽過有種病叫熱射病，萬一因爲你的原因害的同事們得了這種病，咱倆誰能負責？說白了，你能來我們這兒不容易，我也想留你，但是你也別忘了，我們不是非你不可。」
「用你媽的話說，你是個研究生，或許還是存在一種學生思維吧！既然無法適應工作環境，你還是回去上學吧，別讓我們這個所謂的職場玷污了你！」
老闆扭頭就走，任憑楊珍珍在身後怎麼喊他都無動於衷。
在大家幸災樂禍的眼神里，楊珍珍的 plan B 失敗了。
她灰頭土臉的收拾好包包，卻沒收拾自己桌面上的個人物品，不知道是不是還寄希望於老闆，奢求他有一天能鬆口讓她回來。
不過最起碼這段時間，我們不用再見到她這張臉了。
在楊珍珍拽着她媽幾乎用跑的離開了我們公司後，同事們顯然都鬆了口氣。
「琪琪，要不是你爲大家出頭，爭奪空調掌控權，我們以後說不定都用不上空調了呢！我們愛你！」
「身先士卒，女中豪傑！」
「沒事，等她下次再來鬧事的時候，姐替你上！」
……Ťṻₑ
我鬆了口氣，幸好我的同事都是正常人，不存在一點背刺的現象。
大家又聊了幾句，索性收拾東西下班走人了。
這一仗，大概是我贏了。
可大概是我想的太好了，沒過幾天，楊珍珍愣是以一副傲人姿態重新回來工作了。
這次，她一反常態，不僅能跟我們一起吹空調了，而且還順勢撇掉了她的小毛毯。
只不過跟之前不同的是，她調去了別的部門工作，只是暫時借用我們這裏的工位而已。
趁她離開後，我們向行政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
行政哭喪着臉。
「天地良心！你以爲我想讓她回來啊！要不是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天天去門口堵老闆，老闆也不會同意的！我聽說她和她媽輪番上陣，發誓以後好好上班，還給公司介紹資源，老闆才重新給她個機會的。畢竟對老闆來說，一個員工不重要，她要是能給公司帶來業績，容忍容忍她也認了。」
我們皺起了眉。
「她分到哪個部門了？爲什麼不去別人辦公室？」
行政搖了搖頭。
「正好小米前幾天不是骨折了嗎？楊珍珍目前算替她的行政崗，別的地方都沒工位了，只能先安排她坐這兒，反正以後也沒有業務上的交集了，大家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熬過這幾天，等過段時間小米復職了，咱們就解放了！」
行政都這麼說了，我們也只能忍了。
不過或許楊珍珍真的「改邪歸正」了，這段時間，她並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反而像個透明人一樣把自己蜷在角落。

-9-
沒想到還沒等到原來的行政崗小米姐姐復工，我們就等來了每月一次的公司團建。
說是團建，其實就是大家利用週五中午的空閒出去喫個飯。
改善改善伙食，跟好久不見的其他部門同事聯絡下感情，順帶再聽領導吹吹牛逼。
我們雖然不願意去，但免費的午餐不喫白不喫，還是三三兩兩的如約去了飯店。
等我們稀稀拉拉的趕過去時，飯桌ẗúₗ上的人已經坐了七七八八。
沒想到的是，楊珍珍居然打扮的像個花孔雀似的，當着大家的面施施然坐在老闆右手邊。
我們互相交換了下眼神，桌下的手開始瘋狂舞動。
【我靠！楊珍珍是改變策略了嗎？】
【早該想到的，不然她怎麼可能說回就回來？】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鼎晟老闆娘也！】
……
送上門的瓜，不喫白不喫。
羣裏噼裏啪啦的聊了半天，老闆的餐前發言才結束。
祕書按照人頭點完菜後，象徵性的詢問老闆。
「張總，您要不要加個主食？這裏的拉麪不錯。」
老闆擺了擺手。
「不用了，我最近在控制飲食，一個人喫不了。」
話音剛落，楊珍珍就舉起了手。
「我想喫，張總，我能跟您分一份嗎？拜託拜託！」
我們所有人目瞪口呆，包括老闆。
兩秒後，老闆尬笑了兩聲。
「行，那就點一個當菜，大家一起喫吧。」
很快，點的菜差不多都上齊了。
楊珍珍一馬當先，拿起面前的碗就撥了一碗拉麪出來，還不忘「謝謝張總」。
大概是被這新鮮出爐的瓜撐到了，那份拉麪我們誰都沒動，包括老闆。
晚上回家後，我刷到了楊珍珍的朋友圈。
她把中午那小碗拉麪 po 了上去，配文。
【事實證明，在公司乖巧聽話也是有好處的！我就是典型案例！不然怎麼會被從技術崗提到離老闆更近的行政崗？】
【誰懂碰到一個好老闆的喜悅啊！我說我想喫拉麪，他怕我喫不了，專門撥在我的寶寶碗裏！我要愛張總一輩子！】
沒見過這種傻逼，我趕緊截圖發到我們幾個要好同事的吐槽羣裏。
下一秒，羣裏傳來整齊的消息。
【？】
【？】
【？】
……
【不對啊，我怎麼沒看到！】
越來越多人說自己沒看到後，我又翻回去看了一眼。
果然，這下我也看不到了。
這一刻，我恍然大悟，原來剛纔楊珍珍是發朋友圈裝逼，忘記屏蔽我了！
幸好我截圖留了一手。
那些同事也是嘴下不饒人，一個兩個吐槽了起來。
【她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卸載 xx 小說。】
【明白了，我們珍姐可能是軍訓喜歡教官、上學喜歡老師、上班喜歡領導、理髮喜歡託尼的那種人吧！】
【不知道老闆娘看到這個消息，會怎麼想——】
我們老員工都知道，老闆娘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氣，但她對我們這些員工還挺好的。括弧，心術不正的除外。
聽說之前有個祕書沒腦子，想「近水樓臺先得月」。
沒想到被老闆娘知道以後，二話沒說開了她，順帶還聯繫了行業內其他軟件公司，算是半封殺她了。
要是她看到這種消息，不知道還會怎麼想。

-10-
當然，如果以後的日子我們各司其職，誰也不打擾誰。
我也不是那種出去亂傳的人，更不會把她的朋友圈到處宣揚。
可我沒想到，我不招惹她，她卻對那天的「空調事變」耿耿於懷，一直在伺機尋摸一個報復我的機會。
按照工作進程，我們馬上就要給甲方提供完整的數據庫使用權。
交付前一天，爲了保險起見，我和幾個同事特意約了老闆，想讓他幫忙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調整的空間。
測試演示會上，我剛把調整好的軟件打開，就發現了一個最致命的問題——
隨着軟件開啓的時間變長，內測版本崩潰的頻率都越來越頻繁。
老闆的臉也一寸寸陰沉了下來。
「尚琪，這就是你們忙了半個月做出來的東西？明天就要交付了，你讓我怎麼把這東西給別人！」
我從來沒碰到這種情況，腦子一片空白，此刻也着急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啊！昨天弄完的時候都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老闆猛的一拍桌子。
「你不知道？你們負責的這個項目，你跟我說不知道？難道你不知道我知道嗎？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現在立刻馬上去給我弄好！明天按時交付！否則你們幾個都別幹了！」
我本來就着急，再加上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罵。
委屈湧上心頭，我鼻間一酸，眼圈微微泛紅。
老闆斜睨我一眼。
「哭哭哭，就知道哭，小楊說的果然沒錯！」
聽到這話，我瞬間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他口中的小楊除了楊珍珍，我實在是想不到第二個人。
難道今天的軟件出問題，跟她也脫不了關係嗎？
我實在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對於楊珍珍這種人，不得不防。
老闆憤然離席後，同組同事圍上來安撫我。
我抹抹眼淚，冷靜道。
「我敢肯定，咱們的軟件出了問題肯定是有人背後下黑手了，具體是誰我也一定會查出來，但當務之急，是趕緊把軟件先恢復了，否則明天我們真的交付不了，大家都得滾蛋，更別提找出背後黑手了！」
大家擰成一股繩，查代碼的查代碼，調試的調試，很快就找出了 bug。
幸虧都是專業的老員工，只花了半個小時就解決了這個問題。
我們當衆進行了若干次調試，甚至套了好幾個數據庫，都發現沒什麼問題，這才鬆了口氣。
直到這時，我們才都鬆懈了下來。
「到底是誰這麼無恥啊？居然敢在代碼上動手腳，要不是趙哥是老碼農了，這事兒說不定還真解決不了呢！」
「幸虧不用加班，也不耽誤明天的事兒，不然這鍋總得找個人出來背，咱們都得被開除！」
說到這兒，我也氣不打一處來。
「確實，這人也太傻比了！有什麼問題可以當面說，這算什麼？萬一搞砸了這次的合作，業績怎麼辦，公司怎麼辦？她不會真以爲開除了我，自己就能一家獨大了吧！真是無語！」
「不過好在趙哥出馬，一個頂倆，不僅解除了風險，而且還找到了咱們的各種歷史版本，只要比一下時間和監控就能知道到底是誰手賤了。」
趙哥懵懵的看着我，剛準備說話，我就衝他搖了搖頭。
我是在等，等一個自投羅網。
果然，聽到這話，牆角的楊珍珍失手打翻了自己面前的水杯。
大家不約而同都看了過去。
楊珍珍顯然有些尷尬。
「我手滑了，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但這一下，我就敏銳的觀察到了她的臉，那細碎的微表情表示她正處於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態。
我大學輔修過心理學，這些小九九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
知道懷疑對象後，一切就好說了。

-11-
趕在下班前，我們把最終測試版交給老闆後，果然撫平了老闆之前焦躁的情緒。
他一邊讓我下次注意，一邊着急的帶着源文件離開了公司，生怕再有什麼意外發生。
而我們幾個卻不着急走。
我的企業版工作軟件有自動同步功能，點開歷史版本後，我成功的在中午 12:21 分的時候發現文件被改動過了。
細想想，那是我們的午休時間。
大家大多都選擇下樓喫飯，偶爾有幾個不跟我們一起喫飯的，也都各自有飯局。
唯一不跟我們一起往來的，就是不同部門的兩個行政人員。
爲了不帶有色眼鏡看楊珍珍，我特意去問行政要了監控。
雖然攝像頭沒有直接對着我的工位，但能明顯看到那個時間段進出我工位的人只有楊珍珍一個。
我工位在角落裏，幾乎離哪兒都不太方便，跟楊珍珍更是呈對角線。
除非她特意過去，不然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路過我的工位。
這更加大了我對楊珍珍的懷疑。
況且她剛畢業沒多久，學到的幾乎都是課本上的東西。
哪怕陷害人，也只會用這種「插入簡單代碼害系統崩潰」的法子，再高級一點的她也沒有接觸過。
再加上我們以前的矛盾，「新仇舊恨」一起上，說這事兒不是楊珍珍乾的我都不信。
層層剖析下來，我果斷鎖定了嫌疑人選。
望着角落裏一臉怡然自得，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楊珍珍，我勾了勾嘴角。
既然你先犯賤，那就別怪我不給你機會了。
夜裏，除了將這條證據鏈整合做成 ppt 後，我還專門找了個小號，以「約拍」爲由主動聯繫上了楊珍珍。
從抖音追到微信，我一步步構造了一個 pr 的身份，隨便找了個產品讓她帶貨。
楊珍珍還以爲潑天的富貴終於輪到了她，毫無防備的就通過了我的好友請求。
不加不知道，一加我才發現，原來她的朋友圈幾乎每天都更新，而且大多是些「嬌牛馬文學」。
一會說自己在領導組織的會議上給大家點了某雪冰城的珍珠奶茶。
一會又說自己給公司的下午茶點的是聖代外賣，老闆還猛誇她善解人意。
時不時還整一套「哎呀人家萌萌的什麼事都做不好像個孩子一樣，可是老闆就是很寵人家呢」的奶嗝文學。
看了令人作嘔。
且不說我們公司從來沒有下午茶的環節。
她只是一個替班的行政崗，接待客人這種事怎麼可能交給她做？
其中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但統統都能被她意淫爲老闆對她的偏愛。
這些朋友圈文案和配圖直接給我看樂了。
怪不得會屏蔽我們這種普通同事呢，不然很難保第二天她就會被其他人捅上去，直接開除。
怎麼會讓她蹦躂這麼長時間！
我看了一圈，該截圖的截ṱü⁼圖，該保存錄屏的保存錄屏，靜等楊珍珍喫癟那天。
臨離線之前，楊珍珍還一直追問我。
【你給我發的這個產品我應該怎麼介紹纔對？】
【你是看了我哪個視頻才找我的？爲什麼找我，因爲我好看嗎？】
【佣金多少，還能有漲價的空間嗎？】
面對她這些問題，我只說了四個字「一切好說」，就退掉了小號的微信號，默默整理證據去了。
希望過幾天，她還能做着這種天降橫財的美夢。
我將楊珍珍朋友圈發的那些「嬌牛馬文學」一一截圖，好心編輯成短信發給老闆娘。
老闆娘秒回。
【？你哪位？】
我也秒回。
【一個見不得她到處發騷、深藏功與名的好心人罷了。】

-12-
軟件交付後，那件事也算徹底過去了。
老闆雖然沒多苛責我們，但從這兩天他的態度能品出來，他對我們犯這種低級錯誤很不滿意。
爲了給自己正名，我抱着筆記本、拿着 u 盤上拷下來的證據，敲開了辦公室的門。
在說清自己來意後，老闆從椅子上立起了身子，直直的盯着 ppt，一頁一頁的看了起來。
越看他臉色越黑。
末了，他陰沉着臉問我。
「她爲什麼這麼做？」
我又原原本本的將我們那天的空調事變講了一遍。
包括她之前是怎麼不讓我們開空調，在我們強行打開空調後她又是怎麼叫她媽來鬧事的。
期間隱藏的千絲萬縷的聯繫，我統統說了個清楚。
老闆這下徹底無語了。
「我的天，這個社會上怎ṱŭ²麼會有這種還在喫奶的人出來工作啊！我一開始還以爲你們雙方應該各打五十大板，沒想到純是因爲她一個人腦子有問題啊！」
「退一萬步講，就算你們之間有問題，你們自己處理就好了嘛，她犯得着對公司的公共利益下手，害的我誤會你嗎？要是這樣的話，我只能說她這個人未免有些太陰毒了！」
「趕緊，趕緊把 hr 叫來，讓她明天就滾蛋走人！這次不管她說什麼，我都不會再聽了。」
我出了門，叫了 hr 進去。
很快，hr 走了出來，將開除通知遞給了楊珍珍。
楊珍珍一臉懵逼，拔高聲音問道。
「我怎麼了，憑什麼開除我？！」
Hr 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她。
「大姐，你自己做了的事還需要問我嗎？用些下三濫的手段陷害別人，證據都被捅到老闆那了，你想親自去看看嗎？我沒把事情鬧大是給你留面子，你要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話，那你自己去跟老闆談好了。」
楊珍珍霎時間明白了。
她惡狠狠的盯着我。
「是你對不對，是你向老闆打小報告，害我被開除對不對？」
「尚琪，我真不知道到底是哪兒得罪了你，讓你這麼看不慣我！之前當着大家的面懟我也就算了，現在更是害得我——」
我趕緊擺手打斷。
「你千萬別這麼說，要不是你偷偷篡改了我們的代碼，內測時軟件又怎麼會突然崩潰呢？你千算萬算算錯了，你應該找我算賬，而不是找我手裏的、公司的軟件算賬，你說這下，老闆怎麼可能原諒你？」
楊珍珍白了臉，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反思自己太過草率了。
她難以置信，拔腿就進了老闆辦公室。
前腳她剛進去，後腳我們外面就亂成了一鍋粥。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着。
「天啊，居然是她乾的？也太狠毒了吧！」
「對啊，萬一這事兒東窗事發了，連累的可是咱們部門大部分人！」
「最毒婦人心啊，絕對不是白說的！」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就因爲我們要開空調她不同意，她就想出這種腌臢的想法嗎？」
……
我目光灼灼盯着辦公室的門，差點能燒個洞出來。

-13-
沒過多久，老闆的門被砰的一聲打開。
楊珍珍臉上掛着淚。
「張總，你就不能再給我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讓我在這兒上班嗎？反正這次尚琪她們不是也成功解決了嗎？事情都過去了，爲什麼還要跟我翻舊賬呢！」
老闆一臉不耐，甚至有些厭惡。
「喫一塹長一智，我已經喫過一次虧了，也給過你一次機會了，這就是你回報公司的手法！陷害同事、創造 bug，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尚琪她們這次解決不了，造成的損失誰來承擔？這可是十萬的生意，你能承擔的起嗎？」
楊珍珍這下也不怕撕破臉了，梗着脖子跟老闆叫喚。
「十萬怎麼了？我之前也拉過幾萬的單子，甚至還能再給你創造十萬，你就這麼看不起人嘛！」
老闆嚇的連連擺手。
「可別！我這兒廟小，容不下你，你還是帶着你十萬的單子另謀高就吧！」
「鑑於你已經違反了我們公司的規定，我們有權利開除你，等一會 hr 給你發了紅頭文件，你就趕緊收拾東西走人吧！你對我們造成的損失我就不追究了，別消耗我的耐心，否則你討不到一點好。」
說着，老闆就準備起身把門帶上。
知道老闆不是開玩笑的後，楊珍珍真的崩潰了，她一把抵着門，嘶吼道：
「張霖，你怎麼能這麼對我！難道你不是最寵我的了嘛！」
巨大的聲音劃破長空，我們不約而同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齊刷刷的抬頭看了過去。
這麼新鮮的瓜，現在不喫，什麼時候喫？
老闆還沒來得及回話，一道女聲傳了過來。
「張霖，我怎麼不知道你在公司還寵着一個呢？要不是我今天來微服私訪，你要瞞我啊？」
我們扭頭看去。
老闆娘一身利落白西裝，踩着高跟鞋提着大牌包包，就這麼光明正大的走了進來。
楊珍珍來的時間短，沒見過老闆娘。
面對她的質問，她只是掃了老闆娘一臉，就別過頭去了。
老闆嚇壞了，趕緊跑過去結果老闆娘手裏的包，一臉憤怒。
「寵你？我什麼時候寵你了？楊珍珍，你把話說清楚！我老婆在這兒，你別給我頭上瞎扣屎盆子，小心我報警！」
楊珍珍一噎，氣勢明顯弱了一半，囁嚅道。
「你…我……你明明就是對我有意思，不然怎麼會明明已經開除我，卻還把我聘回來？還給我調到了離你更近的行政崗位？我是技術人員，怎麼能去幹行政！」
「而且喫飯的時候你還給我寶寶碗，大家一起聚餐還容許我點炸雞薯條，平時還給我按電梯，你雖然嘴上不說，但我心裏都知道！ŧũ⁻我們就差這層窗戶紙——」
老闆眼前一黑，險些站不穩，抖着聲音道。
「大姐，你能不能別害我了！我跟我老婆結婚 10 年了，我們孩子都七歲了，我發誓，我要是對你有半點想法，我不得好死！」
「返聘你是因爲你媽跟我一哭二鬧三上吊，跟我說我要是不讓你在這兒待着，她就吊死在我們公司門口；讓你來行政崗是因爲正好缺了個崗位出來，而且你的智商也不適合待在技術崗，我怕你搞砸大家的工作；按電梯也是因爲我是個人，這是做人的基本禮貌。」
「至於寶寶碗，炸雞薯條什麼的，我連關心都不關心好不好？難道我一個大老闆，能在飯桌上因爲你多點一道菜就跟你翻臉嗎？大姐，你饒了我吧，行不行？」
他轉身拉着老闆娘的手，跟她倉皇解釋着什麼。
這場面很滑稽，要不是場合不對, 我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14-
其實我理解楊珍珍的想法。
假話說多了，她自己都開始催眠自己, 當真了。
那些老闆的禮貌行爲，在她眼裏都是「對她有意思」, 自然就把自己的地位抬到了新高度。
人家覺得, 跟我們這種普通打工人來說, 她是特殊的存在。
可這下被老闆捅了出來, 她被扣了個「自作多情」「倒貼」的人設, 想想都替她頭疼。
果然, 楊珍珍白了臉。
她還沒說話, 老闆娘開口了。
「剛畢業的小孩我見多了，可你這種我還是第一次見，女人, 還是把自己看的值錢點好。」
「我不反對辦公室戀情, 但你要是把目光投向不該發展的人, 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張霖，咱的事兒咱回家關上門再慢慢說, 你怎麼處理她, 我想聽個滿意的答覆。」
張總嚇壞了。
「寶寶，只要你不生氣，一切都好說。」
「楊珍珍, 從現在開始, 你被開除了, 趕緊打包你的東西滾蛋！別逼我報警！」
「對了，轉正時你還簽了競業合同, 也就是說, 從現在開始不光我們公司，我會盡所有人脈和關係聯繫其他公司，讓你在這個專業混不下去！」
「要怪，就怪你讓我寶寶生氣了。」
我毫不懷疑, 如果現在老闆身後有條尾巴的話，他能搖的多歡快。
老闆娘「嗯」了一聲，拔腿就走。
老闆緊隨其後。
臨走時還不忘白楞楊珍珍一眼。
瓜喫完了, 主人公也都離開了，我們三三兩兩的也散開了。
楊珍珍從裏子到面子都丟完了, 此刻也不再硬撐着了。
她匆匆收拾好桌上的東西, 簽了通知就走了。
連一句「再見」都沒說。
結尾
第二天，人力資源部發了紅頭文件, 對楊珍珍惡意篡改代碼事件進行了通報批評，同時給予開除。
同時表示，一旦其他公司進行背調時，她們將會實話實說。
也就是說，楊珍珍以後進不來大公司了。
沒有公司會想要這種陷害同事的員工破壞自己的工作環境。
她離開後，我們的工作又步入了正規。
又是一年畢業季，我們公司招了不少新人，本科生、研究生都有，但像去年楊珍珍這樣的，再也沒有了。
老闆這次也是「喫一塹長一智」。
在看重個人工作能力的同時，更看重他的人品了。
偶爾我們幾個午休喫飯，提起楊珍珍這個人時，還是有些唏噓。
其實她長得不難看, 學歷和能力也能拿得出手，要不是盡做了點無用功, 也不用淪落到這個地步, 更不用被開除。
她自己一步步走上了歪路，硬生生攪黃了自己的工作。
怨天怨地，怨不得旁人。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罷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