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的砂糖橘罐頭

舍友白玲兒家裏的砂糖橘滯銷,我託我爸聯繫了罐頭廠,然而沒想到結款後的第二天,舍友就在班羣開罵:
「@丁語我請問你,我家砂糖橘八千斤,灌點糖水做成罐頭能做幾萬罐,一出口分分鐘就是十幾萬的利潤,你是怎麼好意思只給我爸結了四萬塊的啊!」
「你要不要臉?喫回扣喫到我頭上了?我不管,剩下的錢,你趕緊給我爸打回來!否則我就報警了!」
「@所有人看看,資本家不愧是資本家,不佩服不行。我奉勸你們再有類似情況的,以後都別找人家幫忙了,否則被人家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
我呵呵一笑,轉手就收了別家同學的砂糖橘。

-1-
其實舍友家原本不是種橘子的。
但因爲之前砂糖橘在網上大火,她們村大部分人都改種了砂糖橘。
她家也不例外。
可過度種植帶來的結果必定是市場飽和。
所以今年她們村裏的橘子囤積了起來,基本上都賣不出去了。
舍友白玲兒家,更是半斤橘子都沒賣出去。
她爸媽腿腳不靈便,歲數也大了,這麼多橘子推車出去兜售根本不現實。
時間一長,砂糖橘眼看就要在地裏漚爛了,她急了,開始四處跑動着聯繫廠家收購。
身爲學委的她,無意間知道我爸是創業老闆,我四叔更是開着罐頭廠後,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樣,將視線對準了我。
期初她找我的時候,我拒絕了。
可後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求我,又格外努力的討好巴結我,甚至後期發展到一看我在宿舍就拼命給我端茶倒水跑腿帶飯,卑微的樣子讓我有些於心不忍。
本着舍友一場的情分,我打電話問了問我爸。
四叔看了看,當下就同意了。
就是得按 5 元一斤的市場價來。
她家八千斤橘子,最多隻能出四萬塊錢。
憑空掉這麼多錢,總比分文不掙強。
一聽這個數字,白玲兒忙不迭同意,整個人興奮的快要跳起來了。
看着當初對我感恩戴德的人現在卻變成了這幅樣子,再加上羣裏鋪天蓋地的消息,我有些發懵。
眼看合同簽了,交貨日期也近了,她現在作妖來這麼一出,是幾個意思?
這些東西早就寫進了合同裏,難道不足以證明我們早已談妥了嗎?

-2-
我正思索怎麼回覆時,羣裏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搞得炸開了鍋。
各種表情包和「?」刷到了 99+。
白玲兒跟導員是老鄉,又是學委,算得上在導員面前能說得上話的人。
現在又正值國獎和勵志獎學金評選的時候,人人都想抱好她的大腿。
而且她還艾特了所有人一起聲討我。
這下,她的狗腿子們也不能再裝看不到了。
「不會吧不會吧,現在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喫回扣呢!」
「四萬塊錢還不夠塞牙縫的呢!八千斤橘子就值四萬塊?哪有這麼好的事兒啊,把地址發我,我去買!」
「@丁語你家掙這種喪良心的錢也不怕被雷劈啊!」
「對!你們欠學委一個道歉!」
這話一出,像是開了閘,班羣瞬間刷起了屏。
「@丁語你們家欠學委一個道歉」
「@丁語你們家欠學委一個道歉」
「@丁語你們家欠學委一個道歉」
……
我一臉無語。
或許我也得反思一下。
跟這些沒腦子的人分到了一個班裏,確實是我的問題。
我還沒回復,另一個舍友鄭好坐不住了。
「你們有病啊?」
「@學委白玲兒請問你的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嗎?感情你把橘子從樹上摘下來就能直接變成罐頭?材料費人工費颳風逮啊?」
「而且要不是小語好心幫忙,讓他爸收了你家的東西,你家橘子早就爛在地裏了,還賺四萬?做夢吧!」
「知點足吧哈,做人別太白玲兒!」
白玲兒發了個大笑的表情。
「喲,正主還沒說話呢,就這麼迫不及待跳出來護主了?」
鄭好擼袖子就要從牀上跳下來:
「小語,我要去幹她,她媽的,這不純一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嗎?」
「求人的時候好話壞話都說盡了,現在事辦完了就翻臉不認人了,真是個狗東西!」
我點了點頭,叫住了她:
「我來解決。」
「對付人有對付人的辦法,對付狗自然有對付狗的辦法。」
「既然她不要臉,那咱們幹嘛還給她留臉?」
我發起了消息——
「@學委白玲兒你屎喫多了是把腦子也糊住了嗎?還是你媽當時生你的時候羊水倒流到你腦子裏了?」
「沒有我爸,你家八千斤的橘子都得當化肥漚在土裏,我家做好事不留名,解了你們的燃眉之急已經不求回報,你還在這兒倒打一耙教訓起我來了?你是屬豬八戒的啊,腦子沒有,耙子倒是甩的不錯。」
「不知道是背後哪個高人指點了你,一個小學二年級閱讀理解都得小猿搜題的選手,還在這兒跟我算賬張嘴要錢?誰給你的勇氣啊!」
「對了,請你搞清楚,橘子是按市場價收的,合同是你籤的,價格也是三方都認了的,現在覺得後悔了打算毀約,也得看自己佔不佔理吧?」
「這事兒你爸媽知道嗎?別現在跟我裝逼自己爽了,把自己親爹媽好容易求爺爺告奶奶纔到手的辛苦錢糟蹋了!」

-3-
這話一出,羣裏寂靜如雞。
鄭好翻來覆去看我的消息:
「小語,不愧是你,我將截圖下來,逐幀學習。」
我笑出了聲,剛醞釀好的氣焰滅了一半:
「你說要是她肯做個人,生意談成,皆大歡喜,我還會這麼罵她嗎?千不該萬不該,惹到我丁語的頭上。」
我這人雖然脾氣好,平時不鬧騰,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更何況白玲兒現在是明晃晃的騎在我脖子上,就差臨門一坨給我拉個大的,我還不能還擊了?
白玲兒氣懵了。
「我的意思就是我爸媽的意思!你聽不懂人話嗎?我算過了,按一個罐頭賣 10 塊算,你能掙 12 萬!除了現在給我們的錢,還欠我家八萬塊。限你月底之前打到我卡上,否則我就報警了!你這是私喫回扣,擾亂市場經濟,是要付法律責任的!」
狗腿子們又開始了。
「天啊!倒手就賺兩萬五,感情丁語家的產業就是這麼來的啊!」
「以後還上什麼學,跟着丁語他爹坑蒙拐騙發家致富好了!」
「有其女必有其父,這樣的廠子生產出來的東西能不能經過 315 打假還不一定呢!」
鄭好有句話說的對。
我真想不通白玲兒這個數學水平是怎麼考上大學的。
或許她的數學真是體育老師教的。
這 12 萬的數據,是用哪塊沒發育全的小腦算出來的?
不過更重要的是,他們說我可以,但不能說我爸。
我爸白手起家,和我媽倆人是做農產品加工生意的,能聯繫到罐頭廠也純屬是在我四叔面前交換了個人情。
這年頭,欠錢都比欠人情強。
對白玲兒,我們已經算得上是犧牲自己,成全他人了,仁至義盡。
廠裏經手製作銷售的東西都是絕對安全健康的,從來沒有被查到一點問題。
現在經過白玲兒三言兩語的挑撥,他們竟然就質疑起我爸廠子裏的產品了。
人言可畏,不過如此!
白玲兒成功將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爛性子包裝了起來,禍水直接引到了我家身上,自己躲在屏幕後面美美隱身了起來。
我怎麼能讓她如願?
哐哐兩個截圖一發。
「雖然不用向你們這羣拎不清的東西證明什麼,但我家有國家級別的證書和蟬聯食品安全紅榜的證明,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親自蒞臨監督哈,否則我完全可以告你們造謠誹謗!」
「@學委白玲兒至於你,我還真沒見過你這種厚顏無恥之人,既然你不領這個情,那就算了,準備好你的違約金就行,按照合同,單方面撕毀條約是要賠償定金雙倍金額的,耍賴對我們可沒用哈!」
「要麼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呢,當初求我幫忙聯繫罐頭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副德行,每天求着我巴着我就差給我跪下了,現在合同一簽你就成這樣了,怎麼,你放假期間去進修變臉了啊?功夫見長啊!」
「我爸經常教育我,餵狗要喂七分飽,喂太熟了難保人家不會反咬一口,在你身上我可算是領教了,一邊享受着我爸豁出去臉面給你爭取來的福利,一邊背後罵我家喫你的回扣,你也不想想,就八千斤破橘子,有多少回扣能喫啊?」
停了半晌,白玲兒緩緩扣出了幾個字。
「行,我說不過你,咱們日後見真章!」
「今天是我一時衝動,在羣裏發泄了自己的情緒,打擾大家了,但大家也能看出來,真正出口傷人、沒素質的到底是誰!我將保留自己的權利,如果@丁語再出言不遜的話,將會知道什麼叫法律的制裁!」
「事情已經就這樣了,具體情況我也會積極溝通第三方,爭取早日解決。」
「大家也別爲我抱不平,而影響了同學間的感情和友誼,謝謝你們了!」
發完這些話,她就裝死去了。
看看,到現在還裝逼呢。
這氣勢一開,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什麼領導人呢!
也是幸虧導員和校領導不在這個羣裏,否則看到她這些話,不接個「吾皇萬歲萬萬歲」都算大不敬!
羣裏捧她臭腳的那些人不痛不癢的懟了我兩句,就又恢復了往日的沉寂。
畢竟他們纔是所謂的「主人都不在了,狗還亂叫」。
鄭好摩拳擦掌,放聲大笑:
「小語,你是我的神!」
「這種人本來就不佔理,又怎麼可能說的過你!端起碗喫飯放下碗罵孃的事兒做多了,她纔是最應該害怕陰天打雷的人!」
我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誰說不是呢。
窮,自然有窮的道理。

-4-
跟白玲兒撕破了臉,這筆生意自然也談不下去了。
我在樓道里撥通了我爸的電話,跟他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我爸顯然有些驚訝:
「怎麼會啊?當時一起喫飯見面籤合同的時候,這孩子不是還一口一個感恩謝謝的嗎?她居然在你們班裏這麼說?」
我義憤填膺:
「對啊!知人知面不知心,爲了這點錢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我看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人家保不齊是找到下家了,纔跟我們單方面違約撕逼的呢!」
我爸思忱半天,最終還是妥協了:
「沒辦法,貨畢竟還在人家手裏,她說不合作那就不合作唄,違約該怎麼算怎麼算,不行就走法律程序,我們只能喫一塹長一智了。」
「至於答應你四叔的水果,咱再想想辦法湊一湊,八千斤不是小數目,一時半會也湊不起來,我最多能幫忙延緩一段時間,你也幫忙在學校給問問吧。」
我欣然應允。
臨了,我爸深深的嘆了口氣:
「沒想到都這個年紀了,還讓小孩給我上了一課!在咱們看來是幫人家的行爲,人家卻覺得咱們是「資本家」,覺得咱們是在「坑蒙拐騙」「施捨」她!看來以後這個好人,也不能隨便當了。」
「生意上的事爸爸做,你好好學習好好上學就是了,有橘子就幫忙問問,沒有就算了,爸爸去找,千萬別因爲這件事內耗自己!她要是回去找你麻煩什麼的,你就跟爸爸說,別自己扛,聽到了沒?」
我嗯了幾聲以示回應。
在我爸眼裏,我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
他要是看到我在羣裏是怎麼罵醒白玲兒的Ťû¹,或許也會感慨女兒長大了吧。
白玲兒大二的時候就找了個男朋友,跟人家搬出去住了。
所以我們宿舍雖然是四人間,但其實是三人室。
夜裏,鄭好和另一個舍友幫我支招。
她們是見證整場鬧劇前因後果的目擊證人,從開始白玲兒是怎麼求我,到後來她又是怎麼翻臉不認人罵我的,她們知道的一清二楚。
鄭好啐了口:
「幸虧她躲的快,要不然我一巴掌呼死她。」
另一個舍友張美娜也附和:
「是啊,幸虧之前跟她關係也一般,不然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她背刺了呢!」
「喫一塹長一智,小語,你以後也別跟她來往了。」
不來往是肯定的。
但因爲這次她公然諷刺我、侮辱我爸這件事,已經徹底激怒了我。
哪怕現在生意已經崩了,我也會讓她不死也得脫層皮。
好巧不巧,鄭好二叔就是搞蔬菜批發的,她也答應會讓他幫忙留意留意,看看有沒有囤積的砂糖橘需要出售的。
鄭好死乞白賴的衝到我面前,伸出手指跟我保證:
「小語,你放心,我永遠站你這邊!永遠不會背刺你,就算生意成了也不會問你要好處費,你相信我!」
我撇着嘴白了她一眼:
「去去去!你諷刺誰呢!」
我倆的關係能跟白玲兒一樣嗎?
再說,我又不是那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人。
雖然鄭好答應幫忙打問,但這事兒畢竟是我家自己的,全權指望別人也不是回事兒。
我沒有門道,只能在網上發帖,求砂糖橘種植戶的聯繫方式,可以幫忙處理滯銷水果的那種。
廣撒網撈大魚。
各個平臺我都去。
靈機一動下,我甚至各種複製粘貼,搜圖發帖,甚至還一度衝進了鹹魚。
那一晚,我一直忙到凌晨三點才睡。

-5-
第二天上午,宿舍黑漆漆的,大家都在睡覺,一片安靜。
突然,我的手機嗡嗡的響了起來,像瘋了似的震動。
我困到不行,長按靜音後就塞到了枕頭下面。
下一秒,鄭好忘記靜音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把熟睡的我們都嚇了一跳。
第一個跳起來的自然是Ŧů₅離手機最近的原主人。
一接通電話,鄭好就一頓輸出:
「你他媽有病啊?大早晨給我打什麼電話?你不睡別人不睡嗎?」
「什麼?你找丁語?讓她接電話?」
「丁語不接是不想接,你給老子打雞毛的電話啊!老子是你的傳話筒嗎?你多大臉啊白玲兒!真不知道你是腦子被驢踢了還是被門擠了,能不能把你腦袋裏的羊水往出倒倒啊?」
輸出完,她就掛了電話,復又倒回牀上。
大早晨的,讓白玲兒這麼一鬧,我們也沒了睡意,紛紛拉開了自己牀鋪上的簾子。
鄭好一邊穿衣服一邊憤憤然道:
「真晦氣,好好的懶覺被這麼個王八蛋打擾了,小語,她不知道又要作什麼妖了,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
我點了點頭,剛下牀還沒坐好,屏幕上又顯示出了白玲兒的名字。
我接通了電話,順帶摁開了免提。
鄭好很懂眼色的順勢打開了自己手機的錄音功能,輕輕的放到了我桌子上。
ṱű̂⁻我跟她交換了下眼神,就知道對方的意思了。
白玲兒的聲音毫不客氣的傳出來:
「一晚上了,你到底想好沒?你要是乖乖把剩下的八萬還回來,我說不定還考慮一下,不至於讓這場合作談不攏。」
「但你要是敬酒不喫喫罰酒,就別怪我違約在先,不給你這個舍友面子了!我想好了,反正雙倍違約金也才幾萬塊錢,我又不是給不起。」
我一臉無語:
「有什麼好說的?你都說了是你違約在先,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就行了。」
「我再重申一點,一開始的價錢是早就定好的,你也是同意的,合同一式三份我們都留有存檔,違約的處理方法和細則也在上面,我們按合同辦事就行,要是你再騷擾我,得寸進尺給臉不要臉,就別怪我不給你面子了。」
白玲兒笑了笑:
「那咋了?」
「哪怕地裏的東西都爛了,我也不賣給你,你能把我怎麼樣?你現在嘴硬吧,到時候眼看交貨日期逼近,你拿不出東西,我看你怎麼辦!到時候你再求我,我必然把你拉黑!就你這種喫回扣的小人,我們等着瞧吧……」
沒等她說完,我就摁了電話:
「不行姐妹,實在是不想套她話了,跟她多說一句我都感覺自己快吐了。」
「原來這就叫生理性厭惡啊。」
鄭好收回了手機,順手把錄音文件發了我一份。
今天沒課,我跟很多同學一樣,窩在宿舍追起了劇。
轉眼就到下午了,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鄭好離門進,從牀上溜下來趴在門上聽了聽,腳步聲在我們門口頓住。
下一秒,門被敲響了。
鄭好沒有多想,回頭檢查了一下我們的衣着,直接打開了。
門被緩緩拉開,導員身後站着白玲兒,就這麼明晃晃的站在門口。
她們身後,還有很多其他宿舍來圍觀看熱鬧的人。
導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那些人卻知道。
她們或幸災樂禍,或皺眉緊盯,眼睛幾乎要貼在我們幾個身上了。
導員進來掃了一圈,視線定格在我身上,張嘴就問:
「丁語,誰讓你跟同學做生意的?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爲已經違反校規了,我大可以給你個行政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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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啊?
我一臉懵逼。
鄭好從門口鑽出來,也是一臉無辜:
「什麼生意?」
導員欠了欠身子,徹底露出身後一頭黃色大波浪長髮的白玲兒:
「要不是學委向我實名舉報,我還不知道你竟然在學校給你爸的廠子攬生意!你是來學習的還是來掙錢的?這兒是大學,不是你投資掙錢的地方!」
「她告訴我,你不僅忽悠着她要收購她家的砂糖橘,而且還喫了鉅額回扣,更是因爲她發現這件事後在羣裏公然辱罵她!丁語,你家的條件很好我們都知道,學委傢什麼條件你也知道,你不能欺負老實人吧!」
白玲兒?
老實人?
我欺負她?
不是,每個字我都能聽懂,怎麼連在一起我就聽不明白了呢。
鄭好暗戳戳道:
「怪不得有句話叫惡人先告狀呢,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玩這套。」
導員搗鼓了兩下手機,將手機裏的截圖遞給我看:
「看看,白玲兒已經把你罵她的截圖發給我了,一個小女孩嘴怎麼這麼髒啊?要不是我看在你們都是同學的份上給你壓下來了,人家就要報警了!」
看着她一臉義憤填膺的模樣,我心裏一陣無語。
誰不知道白玲兒當學委這件事就是導員背後全權操控的?
說是投票選舉,她們在臺上動的手腳,真以爲沒人知道啊!
而白玲兒也沒少給導員好處,動不動就送點特產禮物就不說了,光是每年逢年過節的砂糖橘,就是一箱一箱的給導員拿。
拿人手軟喫人嘴短,哪怕知道不是我的問題,她們也會按在我頭上。
我掃了眼截圖,無非就是我說她羊水倒灌、小學智商的那些話而已。
我懶得跟她掰扯,掏出手機打開了羣裏的聊天記錄:
「既然截圖,爲什麼不截全啊?她要是不先在羣裏沒事找事,罵我、陰陽怪氣的侮辱我爸,我會回嘴嗎?」
導員半信半疑的接過,陰沉着臉掃視着我們的羣聊。
白玲兒在身後嚷嚷:
「那咋了?」
「你罵我是事實吧?你喫回扣也是事實吧?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要麼趕緊把剩下的錢賠給我,要麼就主動解約,算我給你留面子!」
我沒忍住:
「白玲兒,我真不知道你這個智商是怎麼當上學委的,現在當學委都不用審覈了嗎?兩眼一睜就是幹?真是搞笑!我解什麼約?從頭到尾反悔違約的人都是你,你少在這人給我裝逼了,下一個乾的就是你!等着收違約的官司吧!」
導員沒吭聲。
白玲兒往她身後一鑽:
「你少拿這個威脅我,拋開別的不談,在學校替你爸做生意攬活是不是你做出來的?」
我有些煩了:
「爲什麼拋開不談?那我還能跟你談什麼?談戀愛嗎?要不是你當時以你家橘子滯銷爲由苦苦求我,天天上下學給我打水帶飯巴結我的,我會心軟拉你一把嗎?現在倒好,給自己培養了個白眼狼出來是吧!」
「老師,你不信可以看看她的消費記錄,兩個月以前,她每天去食堂、買東西的消費記錄都是雙倍,都是她自己要給我帶的!要是我求着她收購她家的東西,她還需要賄賂我巴結我嗎?」
導員不知道,可不代表我們班的其他人不知道。
那段時間,大家都知道她有求於我,瘋了似的巴結我。
人羣也鬧騰了起來——
「是啊,我那次還看到白玲兒主動幫丁語拿了個巨大的快遞,你說要不是她求人家幫忙,以她這種大小姐的性子,能這麼做嗎?」
「對對對,還有打水!她經常提着兩個壺下去!她怎麼不提別人的壺?」
「看明白了,就是個農夫與蛇的故事!人家雪中送炭收了她的橘子,她又嫌人家給她結的錢少,又當又立!」
……
導員也不是傻的,知道她們沒理後,又象徵性的教育了我兩句就準備離開。
白玲兒臉色不好,氣急敗壞了起來:
「你,你給我等着!」
我指了指門,笑道:
「你還是趕緊走吧!省的這個人見人嫌的臭狗屎,髒了我們宿舍的地。」

-7-
打發走這倆人,鄭好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嘈雜,憤憤說:
「真不知道是倒了幾輩子的黴,才能碰到這種晦氣的人!」
「對了小語,你的橘子來源有着落了嗎?」
我搖了搖頭。
生活又不Ṭűₖ是小說,哪有這麼巧的事兒。
我這邊剛需要八千斤橘子,另一邊就有人主動貼八千斤給我?
再說,就算真有這樣的人,經過白玲兒這事兒一鬧,我也不敢盲目相信了。
不知道受了誰的蠱惑,最後白玲兒還是單方面違約了。
不僅把四叔罐頭廠的代表拉黑了,而且還玩起了人間蒸發。
學校學校不來,電話電話打不通,就連她男友都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在我爸的授意下,四叔直接給她以合同違約的罪名提告了。
我也是屬實沒想到,她才二十歲,居然就攤上了人生的第一場官司。
這下,白玲兒不光得忙家裏滯銷一地快爛完的橘子,而且還得拿法院的傳票,等待開庭審理。
她一整個忙得焦頭爛額,壓根沒有來找我麻煩的時間。
正好,這也給我留出了聯繫其他農戶的時間。
眼看交貨日子一天天逼近,我也有些着急了。
千算萬算,沒算到白玲兒整的這麼一出,居然會對我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這事本來就是我同學惹出來的,由我解決再適合不過了,全權推給我爸這個大忙人,我也過意不去。
於是我開始每天刷新之前發的那些帖子,爭取早日找到合適的貨物來源。
大概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吧,終於有一天,我的鹹魚軟件被賣家叩響了。
對方一上來就開口。
「現在水果不好賣,我家的也是因爲上當受騙現在砸在手裏了,想問一下如果批量大的話Ṫü₊,是不是能按市場價給?」
我當即回覆。
「包的!別說量大了,就算只有千百來斤,也能按市場價給,5 塊一斤,合適嗎?」
對方刪刪打打。
「你不會不知道現在砂糖橘市場吧?」
「現在能收的都收滿了,就算再答應收橘子的也大都是眼光挑剔的商人,批發商最多給到 4 塊,哪兒來的 5 塊?」
「天上不會掉餡餅吧!而且怎麼會有收購人用鹹魚來招標的!」
「額,你不會是騙子吧?」
我沉默了一瞬。
確實,我的方法有些極端。
但要不是情況着急,我也不會撒這麼大的網,幾乎全平臺都有我的帖。
「因爲我們現在也被人騙了,急需庫存來填窟窿,所以給到的肯定是最好的價格,而且有多少收多少,八千斤打底。」
「我不是騙子!我有學生證的!看,xx 大學!」
下一秒,對方秒回。
「靠,我也是這個學校的!你哪個系的啊?」
「我:經管。」
「對方:我也是經管的……」
「對方:不是,姐妹,你是哪個宿舍的啊?」
「我:413」
對方下線了。
我:……
不是,她玩我呢?
三分鐘後,我宿舍的門被敲響了。
拉開門一看,有點眼熟,貌似是我同學。
鄭好從身後探出頭:
「楊淑敏?你怎麼來了?」
我臉盲,不太熟的同學基本上打照面都認不出來。
這個名字倒是經常在點名冊上聽到,有點印象。
我記得她是我們這層頂頭那個宿舍裏的,平時也不愛說話,連頭像都是風景照的那種。
她跟鄭好打了個招呼,不好意思的在門口衝我笑了笑:
「沒想到,就是你在鹹魚上跟我聊天的呀!」
「你看,我要是再聰明一點,就能想到那個收購砂糖橘的人是你丁語了。」
「畢竟白玲兒那事兒辦的,真挺噁心的!」
「你放心,我從來沒在班級羣裏站過隊,也沒抱過她的大腿。」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來看看敢在鹹魚收貨的大佬是誰……就算你不收我家的東西,我也沒有任何意見。」
說完,她就準備掉頭就走。
我伸手拉住了她:
「不是談合作嗎?你跑什麼?」
楊淑敏眼前一亮:
「你,你願意收我的東西?」
「我雖然沒罵過她,但也沒站過你,只是默默的圍觀而已……你不會記恨我啊?」
我笑了笑:
「多大點事,這事本來就跟你們沒關係,站她隊的都是點兒傻叉,不站隊的纔是正常人,我犯得着因爲她跟其他同學鬧意見嗎?」
楊淑敏慢慢走了進來,在我對面坐下。

-8-
照她所說,我們其實挺像的。
一個被舍友背刺,到了截止日期卻掏不出八千斤存貨。
一個被村長背刺,在談好的批發價基礎上又瘋狂下壓,連辛苦成本都回不來。
楊淑敏嘆了口氣,眼圈紅紅:
「我不知道我爸媽是怎麼得罪他們了,村裏大部分人的橘子都賣了,除了我家的和周邊幾家的,我爸說現在地裏偶爾已經有爛橘子了,再過段時間爛的就更多了,那得虧死!」
我略一沉吟:
「你家有多少?收是肯定要收的,但我們醜話說在前面,金額什麼的都是談好再籤合同的,這是自由交易,也是你主動找的我,我可沒在校內交易喫回扣。」
她忙不迭點頭:
「那必須的!你已經幫我這麼多了,我怎麼可能再去害你!我可以給你寫協議的,要是反悔…我就自己退學!」
我擺了擺手:
「那倒也不用,自己心裏有數就行了。」
楊淑敏說,她家的橘子刨除了壞果以後就剩不了幾千斤了,但要是集全村之力,湊個八千斤是沒問題的。
我當着她的面給我爸打去了電話。
我爸無條件相信我,當天就讓四叔擬了合同給我發來,等我們簽好字就能叫車去拉貨了。
畢竟提前去一天就能幫他們減輕一天的損失。
楊淑敏把這事兒傳回了村裏,大家都很高興。
忙了兩天,總算把合同敲定了。
我們雙方簽下合同的剎那,壓在我心裏的大石頭才鬆懈下來。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罐頭廠叫了車,一次次拉走八千多斤的砂糖橘那天,我爸親自把四萬塊錢的現金給了楊淑敏。
她眼含熱淚,謝了這個謝那個,跟白玲兒之前的惡劣行徑簡直是天差地別。
這事兒算是了了。
但白玲兒顯然不這麼想。
她找了好多商家,都沒人願意收購。
而且現在早就過了最後的收購期,誰也不是冤大頭,憑什麼平白無故的去做這種好人好事?
聽鄭好傳來的小道消息。
原先準備收購白玲兒家砂糖橘的身後大佬,也隨便找了個理由拒絕了這場交易。
白玲兒上公司逼問,還被人家趕了出來。
我一臉懵逼:
「不兒,她傻白甜啊,這麼容易相信別人?也不想想,人家跟她非親非故的,憑什麼高價收購她的橘子啊?難不成她家橘子多長了個鼻子還是長了個眼?」
鄭好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
「真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說你傻,天上沒有免費的餡餅。我聽說,人家當時提出肯買她家的橘子,也只是爲了……」
她的話說的曖曖昧昧,饒是傻子也能聽出來暗含的意思。
看來白玲兒這次是真的知道什麼叫「識人不清」了。
橘子沒賣出去,攤了一身官司,還被人騙的褲衩都沒了。
這纔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過現在我自然無暇顧及她。
家裏的事情解決了,剩下的只需要好好學習,將來畢業以後回家繼承家業就好了。
什麼白玲兒黑玲兒的,都跟我沒關係。

-9-
我們學校不大,經管系更是隻有兩個班。
「白玲兒背刺了我,我轉手將她告上法庭,還收了楊淑敏家橘子」這件事迅速在班裏傳了起來。
學委的狗腿子們犯了病,公然在羣裏艾特我。
「@丁語就可班裏人下手,你是研讀了什麼培養死士的方法嗎?」
「@丁語聽說你家還壟斷市場,不讓別人收學委家的東西,有你們這麼辦事的嗎?」
「@丁語趕盡殺絕斬草除根,你放在古代是要被戳八百個來回都不帶拐彎的!」
「@丁語你知不知道玲兒什麼身份,她可是學委!不就是不賣給你東西嗎,幹嘛非要起訴人家?」
我掃了一眼。
挨個回了過去。
「@王灝你大概不知道,我給你媽培養出來了,可惜她就生了你這麼個玩意兒!孽畜,還不束手就擒!」
「@陳萌萌請問你什麼部位聽說的?兩個耳朵中間夾的那個豬頭嗎?」
「@李琴別惹我,小心我給你媽放古代,試試能不能戳八百個來回。」
「@周文她什麼身份她爹媽沒告訴你嗎?怎麼,她是你生的,你這麼關心人家?學委怎麼了,出了這個班我認識她嗎?起訴誰是我的自由,小心我連你一起告哈。」
「另,你們要是有誰想認爹抱大腿的,就抓緊在你們小白花女神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而不是在這不痛不癢的刺我兩句,小白花的法院傳票並不會因爲這幾句話就人間蒸發。」
「逼急了,你們的小白花可是要承擔法律責任進去的哈!我跟你們都不熟,勿擾。」
當然,自然也有正常人。
「不是,你們被白玲兒下蠱了啊!?我從來不知道違約方竟然還有這麼多腦殘粉的!」
「這不純對牛彈琴嗎?知道的是白玲兒被告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爹媽也被告了呢。」
「真是一腳踩在了屎上,好心幫忙卻是這麼個下場。」
「哈哈,我真是第一次感受到丁語的不容易。」
……
我無奈聳肩。
沒辦法,總有這種拎不清的人。
他們覺得我就是她路上的劫,只要白玲兒能挺過難關,前途定然一片光明。
很快,白玲兒冒泡了。
「@丁語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ṭũ̂₅這句話,打不到我的終將使我變的更強大。你在背後的陰手算不了什麼,我相信沒有你們這羣道貌岸然之人的幫助,我的生活也會越來越好,我也會越飛越高!一個破庭審如何,哪怕今年的橘子分文不賣又如何?我已經這麼倒黴了,難道還能壓死我嗎?不信我們就走着瞧!」
「@所有人我最近很忙,已經請了長假處理自己的事,相信馬上也能有個令人滿意的結果。你們也別再討論這個問題了。我答應了老師,要維護班裏同學的團結,我們馬上就畢業了,希望大家在最後的日子裏能好好相處!當然,也謝謝大家對我的維護,我白玲兒已經記在心裏了。」
鄭好秒回。
「我草,好大的綠茶味!」
偶爾幾個也看白玲兒裝逼不順眼的同學附議。
「我草,好大的綠茶味!」
「我草,好大的綠茶味!」
「我草,好大的綠茶味!」
……
想也不用想,屏幕對面的白玲兒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回饋,肯定氣的臉都綠了。
有了白玲兒的調停,她的腦殘粉又放了幾句狠話就沒聲兒了。
不知道是不是私下維粉去了。
我懶得理她,把一切交給時間和法律裁決。
反正一個月後就是開庭日了,我就不信了,這種出爾反爾給臉不要臉的人,還真無法無天了不成?

-10-
沒想到這邊我還沒等到開庭,那邊卻等來了一雙不速之客。
白玲兒在網上的狠話並沒兌現,她要我好看的誓言也沒落實。
週五課後,我跟舍友從教學樓一路嘻嘻哈哈往宿舍返。
即將放假,我們還是很憧憬的。
可就在女生宿舍門口,我們竟然見到了一臉焦急張望的白玲兒,以及她身旁坐在石墩上的一雙老人。
我們三個驚呆了。
白玲兒打眼看到了我,扭頭跟兩個老人說着什麼,他倆也抬頭看向我。
下一秒,三個人齊刷刷的向我走來。
鄭好愣了:
「媽呀,這是誰旗下的兵啊?」
須臾間,三人就走到了我面前。
我近距離才發現,白玲兒早就把頭髮染回了黑色,大卷也拉直了,鬆鬆垮垮的綁在腦後,整個人瘦了一圈,臉色也憔悴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她眼圈泛紅,臉頰還有隱隱的紅色,看起來像是被誰打了一巴掌似的。
白玲兒他爸見了我,雙膝一軟就要給我跪下:
「丫頭,俺是白玲兒的爸爸,俺們今天來,是給你道歉的!她不知道聽了誰的話,居然覺得你們這麼好的人會喫回扣,還要把我們的橘子都押下來跟你談條件!這種事兒俺們村裏人可幹不出來啊!她在外面上了兩年學,盡學了點這種壞本事回去!」
「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丫頭,別跟這傻妮子一般見識,就收了俺家的橘子吧!否則這下才是真的沒有門路了啊!本來俺家的豬苗都定好了,就是因爲缺了這個錢,現在豬苗那也鬧着不給俺了,俺們是真沒活路了!白玲兒自己做的孽,讓她給你說!」
說着,她媽眼神一變,把白玲兒連拖帶拽的拉倒我們跟前。
我們啥時候見過這種陣勢,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白玲兒咬咬牙,垂着頭,碎髮蓋了一臉:
「對不起丁語,之前是我鬼迷心竅,聽信了別人的話,單方面違約了……現在我已經喫了官司,馬上也要賠付賠償款了,也受到教訓了!更……」
「重要的是,我還錢可以,但是我家的橘子現在真的是賣不出去了!我這段時間找了好多廠家,哪怕壓到 3 塊一斤都沒人買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只能奢求你原諒我,再重新收購了!」
「我知道你已經收了楊淑敏家的東西,她家都是爛東西,不能跟我們相提並論的!你可以先收了我家的,再隨便找個理由推了她家的,畢竟我們可是一個宿舍的……」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從身後一同趕來的楊淑敏聽到了。
斷人財路等同於殺人父母。
聽到這話,楊淑敏毛了,上去一腳撤翻了她:
「白玲兒,你說的是人話嗎?憑什麼收你的找個藉口不收我的啊?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家是村裏的,我家也是村裏的,不互相幫助就算了,背後還挖我牆角,你惡不噁心啊!活該被騙被玩爛了!」
我們這兒鬧得這麼大,又趕上下課點,周圍不知不覺已經圍了幾圈人。

-11-
她媽愣了愣:
「什麼被騙,什麼玩爛了Ṭúₛ?」
楊淑敏捏緊拳頭,擺爛道:
「你們不知道嗎?你家女兒爲什麼違約,就是因爲喫了別的男人畫的大餅,以身體爲誘餌陪人家睡覺,才讓人家肯答應高價收購的!現在人家玩膩了,不收了,又看她攤上個莫須有的官司,覺得她是個傻帽,懶得跟她玩了!她這才灰溜溜的回去告訴你們實情。」
「學校都傳遍了,估計也就你們當爹媽的不知道了吧!」
白玲兒惱羞成怒,睜開她媽的手就向楊淑敏衝了過去:
「讓你胡說!我扯爛你的嘴!」
楊淑敏常年幹活,絲毫不慌,眼疾手快下一把就抓住了她的頭髮:
「好啊,看看誰能給誰嘴扯爛!」
眼看她倆就要打起來了,她爹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道: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要是這樣,我們也沒臉來求人家收橘子了,白玲兒,這都是你自作孽啊!」
白玲兒身子一軟,被楊淑敏抓住了頭髮,臉上狠狠的捱了兩巴掌。
打完以後,楊淑敏鬆了手,跟我打了個招呼,冷哼一聲離開了。
白玲兒癱軟在地,掩面痛哭。
我們其他人就在一旁看戲。
估計是覺得一不做二不休吧,她咬咬牙,攀着我的褲腳:
「丁語,求你了,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收點我家的東西?不用八千斤,哪怕五千斤、三千斤都可以!」
「楊淑敏打了我,也算給你出氣了,只要你能收我的東西,我肯定不會報警的,真的!」
有了之前的教訓,我要是還能信她嘴裏的話,那我纔是真的大冤種。
我搖頭拒絕:
「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收,實在是我無能爲力。」
「你大概不知道,且不說單方面毀約一次我們就再也不會跟對方合作了,而且我們已經飽和了,也收好了別人的東西,總不能把人家踢出去吧?這種忘恩負義的事兒我們正常人可幹不出來。」
「對了,至於你說的報警,我們都是目擊證人,能看到是你先跟楊淑敏動手的,她只是還擊而已,想必就算鬧到派出所,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你也不用拿這事作爲交換條件來威脅我了。」
白玲兒的算盤被戳破了,盯着我的眼神愈發陰暗:
「行,丁語,你這個小婊子,你給我等着——」
他爸從地上狼狽起身,佝僂着身子抽了她一巴掌。
「行了!還嫌不夠丟人嗎!你的事兒等我們回去了再跟你算賬!小丁說的對,人家的合同現在已經實施了,怎麼可能因爲咱們跟另一方毀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這麼多學生娃娃把你圍成一團,你也不嫌不好意思嗎?」
「既然你說什麼可以賠償,也不把我們的勞動成果放在眼裏,那你以後就不要問家裏要錢上學了,你的學費自己解決好了!」
「我跟你媽嫌丟人,我們要走了,今年的橘子就在地裏爛着了,等我們回去藉藉錢,明年再種。白玲兒,我們真是白養你這麼多年了!不給家裏幫忙就算了,還添亂!你,你乾脆氣死我好了……」
他邊說邊捂着心口,面色發白的向後倒去。
我們怕出事兒,人羣裏果斷有人掏出手機打了 120。
救護車滴嘟滴嘟的趕過來,瞬間驚動了學校。
等醫護人員把白玲兒爹媽拉走以後,系主任也面色不善的跑來叫走了白玲兒,回辦公室瞭解情況去了。
臨了,還順帶疏散了我們這羣人。
看着她們離去的背影,我不禁感慨:
「我勒個去,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12-
不過好在犯了高血壓的她爹因爲就醫及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比起身背官司和人命,被通報批評顯然是最輕的一種處罰了。
沒過幾天,通報批評白玲兒、撤銷她學委職務的報告就在羣公告裏 po 了出來。
導師冠冕堂皇的說了半天。
無非就是讓我們引以爲戒,不要做違反校規的事,也不要在快畢Ṭū́₈業的時候搞這些有的沒的的事,白白斷送了自己的前途。
當然,也順帶 cue 了我一把。
我不以爲然。
俗話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得了通報批評,顯然對白玲兒沒什麼影響。
這件事後,她本就變本加厲不來上課,現在對大家異樣的眼光更是視若無睹。
羣裏她之前的那些狗腿子見世風變化,也深知指望白玲兒已經沒什麼卵用了,轉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討好起了導員。
偶爾有人在羣裏落井下石,艾特白玲兒嘲諷她。
她也統統當做沒看到。
實在是被叨擾的煩了,人家乾脆就退羣了。
我搖頭感慨。
逃吧,只有弱者在面對問題的反應纔是逃。
現在對她來說最大的麻煩,恐怕就是即將到來的官司了。
庭審那天,我帶着另外兩個舍友也去旁聽席看熱鬧了。
看到我們的身影,白玲兒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差了。
因爲前期證據準備充分,再加上四叔請的是有名的合同糾紛律師,打的被告方節節敗退。
頗有些殺雞用牛刀的感覺。
這場結束的很快,法院最終還是判了原告勝。
按照合同要求,白玲兒得把之前的定金退給四叔,另外再賠償雙倍定金一萬塊錢就好,限時三個月。
雖然不多,但對分文沒有的白玲兒來說,幾乎是家裏的全部積蓄。
她當庭認栽。
看完這場好戲後,我們悻悻離去。
路上,鄭好向我八卦:
「小語,你說她怎麼着才能湊夠這個錢啊?」
我抿了抿脣:
「我要是她,我哪怕出去打一個月工都能掙出來,就看她有沒有這份心了。」
鄭好笑了。
也是,我們班裏誰不知道白玲兒是典型的小姐身子丫鬟命。
她跟其他農村出身的同學不同,一點沒有堅韌刻苦的品性不說,反而還一副千金大小姐的做派,巴不得多情幾個人來伺候她。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指望她自己打工湊賠償款和學費的?
不過尊重他人命運,不摻和他人因果,也是一種美德。
白玲兒要是能就此美美隱身,別在我眼前亂晃,我也不會做那種趕盡殺絕的事兒。
畢竟馬上就畢業了,惡臭導員有句話說的對,沒必要爲了別人影響自己的前途。

-13-
沒過多長時間, 我們就放假了。
每個人都歡歡喜喜回去過年了。
除了白玲兒。
期末考要連着考兩天, 白玲兒不知道忙着幹嘛,玩起了失蹤,竟然一場都沒參加。
掛科是肯定的了。
最關鍵的是, 按照她這種不上課不學習不考試的模式看,顯然是要被留校留級畢不了業的。
聽說導員給她打過電話,但都是忙音無人接聽。
給她家裏打電話的時候, 她爸媽也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對於這種八卦, 人們顯然是前腳議論後腳遺忘的。
只是過了個年回來,就沒有人再提過白玲兒的名字了。
不光如此, 我們開學一回宿舍,竟然驚訝的發現先前白玲兒牀鋪上的所有東西都不見了。
大到牀墊枕頭, 小到牙刷毛巾, 統統都被收走了。
好像有人專門來收拾過東西似的。
鄭好一拍腦門:
「我靠!我怎麼忘記白玲兒也有宿舍鑰匙了!是不是趁咱們放假走了以後她重新回來搞事情了啊?快看看你們的東西丟了沒!」
我和張美娜趕緊翻了翻自己的櫃子。
不過好在除了一些明面上的東西, 其他貴重物品都是鎖在櫃子裏的,櫃子也沒有被人撬動的痕跡。
冷靜下來後,鄭好皺起了眉頭:
「啥情況啊, 她不念了?」
我們都搖搖頭。
鄭好吊着牙籤, 雙手噼裏啪啦一陣打字輸出,估計是到她的情報來源中心詢問去了。
等晚上,情報中心總算有了回覆。
原來白玲兒確實是不念了。
但她不是開除,也不是退學,而是因爲交不起學費辦了休學。
儘管導員說可以幫忙申請找助學貸款,但白玲兒不想還錢, 拒絕了要求, 毅然決然的提交申請走了休學的道路。
鄭好幸災樂禍道:
「那感情好!說不定等我們畢業以後都見不到白玲兒本人了呢。」
她人是不見了,跟楊淑敏在女生宿舍門口大打出手的視頻至今還留在我們班羣裏的羣公告裏。
爲了保護楊淑敏,拍視頻的人沒往影響力更大的論壇傳,而是發到了班級羣供我們瞻仰。
班裏那些之前捧學委臭腳的牆頭草偶爾會在視頻下評論。
有諷刺白玲兒是「白眼狼」,嘲笑她「綠茶婊終於露出了真面目」的。
有誇楊淑敏下手幹淨利落, 叫她「老公姐」的。
反正沒有了白玲兒的存在, 我們班裏異常和諧。
只是還真讓鄭好說對了,自從我們在女生宿舍門口鬧過一回後, 我們直到畢業都再沒見過她。
不過也好, 省的她再整出什麼幺蛾子噁心人。
後來,我們順利畢業, 各自走向了各自的未來。
鄭好回了老家考了公務員過上了自己的生活。
張美娜考了研究生, 去北京上大學了。
楊淑敏回鎮上找了個工作, 聽說一個月能賺五六千, 在當地也算高薪了。
……
兩年後, 我真的繼承了家業, 在我爸的公司掛職上起了班。
那天我正貓在經理辦公室獨自刷手機摸魚時,突然想到了白玲兒這號人。
再度打開論壇一搜,最近的一篇帖子發佈於兩個月前。
還沒畢業的白玲兒頂着自己新鮮出爐的自拍頭像在論壇發帖。
「請問親們有認識水果收購商或者罐頭廠之類的商家嗎?」
「我家裏有滯銷的砂糖橘, 產量很高質量很好, 足有一噸!市場價收購就可以!價錢甚至可以再談!」
「在線等, 急!求幫忙!求擴散!求轉發!謝謝大家!」
配圖是她家的一片片砂糖橘樹和剝開的橘子照片。
當然,最後還附帶一張她的自拍照,咱也不知道是手滑誤發還是故意的。
我默默抽了抽嘴角。
就是不知道, 這次被選中的「幸運兒」會花落誰家。
默默退出頁面,我抿了口咖啡。
每個人有各自的命運。
或許白玲兒的命運,就是一輩子野生兜售砂糖橘吧。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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