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螢

我在夫君面前裝得溫良賢淑。
卻在他死後,撿了個啞奴當作他的替身。
夜夜纏綿時,我放肆發泄慾望,變着花樣折騰他。
後來,啞奴忍無可忍。
一把撕去僞裝,將我抵在牆角:
「看來以前溫和的法子完全不對夫人胃口,爲夫今後定不會讓你失望。」
我背後冷汗涔涔。
完了。
但誰能告訴我。
亡夫死而復生是怎麼回事啊?

-1-
我伏倒在靈柩邊。
裏面躺着的是我的夫君、大周的驍騎將軍,沈彧。
可我卻擠不出一滴淚。
成婚不過半月,沈彧便接了聖旨赴邊抗敵。
再見面時,他已是一具枯骨。
我們之間僅有洞房時的一次溫存。
念着這一夜露水情緣,我細細探看沈彧的遺容。
暗紅猙獰的刀疤橫貫了沈彧清秀的面容。
北地風沙肆虐,氣候苦寒。
沈彧從額頭到臉頰都生滿了皮屑,嘴脣亦是皸裂。
不知生前經歷過何種折磨。
我偏過頭去,不忍再看。
「驍騎將軍,一路走好。」
見我情難自抑,府上丫鬟小廝的哭嚎聲更甚。
恰逢此時,一道清亮的哭訴聲卻蓋過了所有人的聲音:
「沈將軍,你怎能狠心拋下芙兒啊!」

-2-
我蹙眉望去。
清平郡主林芙素衣披髮,跨過門檻便直撲靈柩:
「沈彧,讓我與你同去罷!」
言罷便是一副欲觸棺殉死的樣子。
倒是比我還像將軍的妻子。
幾個小廝趕忙去攔。
我平靜地看着她的鬧劇:
「郡主自重。將軍是爲國抗敵而死,莫要擾了他身後寧靜。」
林芙自幼愛慕沈彧,世人皆知。
但我的父親是百官之首,實權在握,更與沈彧皆爲主戰派,與林芙主和的父親素來不合。
於是我順應父命,嫁給了沈彧。
林芙得知消息後怒極。
她上吊、絕食,甚至想過派人刺殺我。
直到我父親當衆敲打了她爹榮王,林芙才安分了些。
我習慣了她瘋狂的舉動。
鬧吧。
玷污的是榮王府的門楣。
林芙被人攙扶着站起,兩腿還在打哆嗦。
「謝扶螢,都是你佔了我的位置!若我是他的妻,定和他同行與共,生死相隨!」
我輕哂:
「郡主說笑了。聖上有旨,凡軍士出征者,不可攜帶家屬女眷。怎麼,郡主是想違抗君令?」
在場的人紛紛惶恐跪下。
林芙的臉瞬間失了血色:
「便是不隨夫出征,古時也有夫死婦隨的傳統。沈彧身死,你也合該自裁殉夫!」
我掩住嘴角,故作驚訝:
「郡主慎言。逼殺將士遺孀的話傳出去,但凡有一位軍士忌憚此話而不願衝鋒陷陣,您都是損害大周國祚的罪人。」
林芙見不能逞口舌之快,又伏在靈柩旁,朝沈彧的遺體伸出了手。
「沈彧,你可看見了?你的妻不曾對你有半分情誼!」
我快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
「林芙,若你再敢肆意妄爲,明日朝堂上定有參你一本的言官。」
「你不是想隨將軍而去麼?那便讓聖上送你一程。」
我神色嚴厲,不怒自威。
林芙怯生生縮回了手。
她便是不怕我,也要怕我父親的勢力。
林芙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將軍府。
小廝說,她臨行時還憤憤辱罵着我。
我垂眸,握緊了手中的佛珠。
「闔棺罷。」
「莫讓閒人再擾將軍清靜。」

-3-
喪事過去後,我寫信給父親,詢問日後的安排。
我嫁與沈彧不過半年,如今也才年方十八。
幾天後,父親回信:
「安分守寡,莫生歹念。」
我自嘲一笑。
父親雖剛正不阿,骨子裏卻是迂腐古板的文人。
猶記得我八歲的小妹不過是接過家僕遞的一個燒餅,
便被父親勒令禁食一週,險些夭折。
這樣的父親,怎會爲我這個寡婦謀出路?
何況沈彧是爲國戰死,其妻改嫁必會玷污父親的名聲。
種種牽制下,我只能成爲終生困守院落的犧牲品。
現實如此。
但我不願。
我在書上讀到過守寡百年的烈婦。
她每每難耐寂寞,只得扔下一百零八顆核桃,彎ṱű⁰腰一顆顆拾起,直到筋疲力盡,以此消磨慾望。
這樣的生活何其可怖,我決計不過。
所幸,沈彧並無長輩,亦無妾室。
整個將軍府如今都以我爲首,上下一心。
在某個傍晚,小廝引開父親的眼線,
我帶着婢女小桃偷偷溜出了府。
鬧市中華燈初上,人流熙攘。
離開那方毫無生氣的院落,我心情大好,一路竟不知不覺逛到了燈火闌珊處。
前方是一處暗巷,隱約傳來呻吟聲。
小桃嚇得發抖,勸我離開。
鬼使神差地,我卻走了上去。
或許,是那呻吟像極了飢餓的小妹向我討食。
行至巷口,一隻乾枯的手臂纏上我的腳踝。
我下意識蹦開,方纔看清地上是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
男人縷縷長髮被血漬黏在臉上,喉間不斷髮出「啊、啊」的細呼。
他是個啞奴。
我好奇地蹲下,撥開他的長髮,看清面容後着實一驚——
他竟有五六分肖似沈彧!
啞奴抬頭望我,渾濁的眼底醞釀着期冀。
「呋、呋……」
他發出一陣急促的呼喊,甚至自己都急紅了臉。
霎時,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我心頭萌芽。
我雖不能改嫁,何嘗不能在將軍府養個面首呢?
這世道處處逼我,
別怨我大逆不道。
我朝啞奴揚起了笑容:
「你願意和我回將軍府……」
啞奴連連點頭。
「做我的面首嗎?」
啞奴動作一滯。
他狐疑地望着我,眼底滿是驚訝與不解。
我生怕他不懂,又解釋道:
「你供我取樂,享魚水之歡。我賜你錦衣玉食,如何?」
啞奴低下了頭。
額間碎髮遮住了他那雙靈動的眸子,我不知他在想什麼。
半晌,啞奴乖巧地蹭了蹭我的手背。
我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戒備。
「我定不會虧待你。」
一個啞奴罷了,即使別有心思,又能翻出什麼浪花?
我舔了舔嘴脣。
或者說,桀驁不馴的,征服起來才更有趣味。

-4-
啞奴能書善寫。
他告訴我,自己曾是江南大戶人家的護衛,陪公子進京趕考時遭遇山匪,被灌下毒藥致啞,流離到京城時已落魄成了乞丐。
我心不在焉地翻看話本:
「江南啊……我的夫君祖籍在江南,那裏確實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
我莫名又想到了沈彧。
他的遺容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水鄉的兒郎在北地受風吹日曬,到底有些殘酷。
該死。
生前交集甚少,死後卻能絆住我的念想。
究竟是爲何?
我強行拉回自己的思緒:
「你還不曾告訴我姓名。」
啞奴打着手語,示意自己已是我的人,希望由我賜名。
我彎起嘴角:
「那便叫彧生好了。」
彧生一怔,繼而臉上浮現出朵朵緋雲。
我卻沉下了臉。
這不是他該有的反應。
我扔下話本,將彧生按倒在書案上:
「我夫君叫沈彧,你可知這名字的意思?」
我不過把你當作替身。
彧生依舊羞紅着臉,微微點頭。
我頓感掃興。
原覺得是匹桀驁不馴的狼,怎的性子如此綿軟?
想來是給的刺激還不夠。
我偏頭吻了上去,嫣紅的口脂在他蒼白的脣上綻開。
溫熱的鼻息相觸,氣氛曖昧無比。
半推半就間,我勾住他的蹀躞來到羅漢牀邊。
我主動褪去華服,慵懶地靠在枕邊:
「伺候好了,重重有賞。」
彧生眸中春色盪漾,貼身延續了方纔未盡的吻。
帷幔落下,一室旖旎。
對於牀笫之事,我稍缺經驗。
彧生並不急躁,屢次剋制着慾火由着我的喜好而來。
恍惚間,我不由țū⁴得感嘆。
真像啊。
不止形貌,連行房陰私都大同小異。
若非我親眼見到沈彧闔棺下葬,當真要懷疑他還魂歸來了。
我闔上眼,享受鮮活肉體帶來的極樂。
半個時辰的荒唐令我筋疲力盡。
沉沉入眠前,脖頸傳來微涼的觸感。
「別鬧。下次再……」
我含糊不清道。
寒涼褪去,綿軟的錦被覆上身體的每一寸。
我隱約聽到一聲嘆息。
或許是夢吧?

-5-
我夢到和沈彧的洞房花燭夜。
ṭŭ̀₈揭開蓋頭、飲完合巹酒後,沈彧將我抱上了喜牀。
待字閨中時,母親曾與我說過。
溫柔小意的女子最得夫君歡心。
我對此嗤之以鼻。
我不需要夫君的芳心。
溫柔賢淑也好,肆意張揚也罷,都只能是我換取榮華富貴的工具。
我瞥着沈彧面無表情地寬衣解帶。
他馳騁沙場數年,想來嚐遍辛酸苦楚,會喜歡清純體貼的那一套。
思及此處,我故作不解房事的嬌羞女郎,唯唯諾諾地抵住沈彧堅實的胸膛。
但似乎有點演過頭了。
我畢竟初出閨閣,加上沈彧兇名在外,我到底是有些怕他。
嬤嬤教的那些體位姿勢都被拋之腦後。
那具灼熱的身體一有動作,我便下意識地退縮。
沈彧嘗試了一炷香的時間,仍然無果而終。
「罷了。睡吧。」
沈彧嘆了口氣,背對着我躺下。
我的心緒交織萬千。
他常年在外征戰,若我不抓緊機會留下子嗣,他日如何保住榮華?
決計不可。
我一狠心,主動攀上沈彧的肩:
「夫君,再試一次吧。」
沈彧臂膀輕顫。
他沒有多說什麼,再次起身扣住了我的腰。
「這樣……可以嗎?」
「別怕,都由着你來。」
「疼的話可以咬我。」
沈彧全然不似外頭傳的那般冷心冷性。
他將我當做懵懂的少女,輕柔地教我擺弄不協調的四肢,一切都以我舒適爲先。
這對於沈彧來說絕對是一次糟糕的體驗。
大多數時候他都在遷就青澀的我。
我莫名有些心動。
出嫁前嫡母對我耳提面命,女人必須滿足夫君的慾望。
牀笫之間,從沒有女人佔主導的道理。
沈彧讓我品嚐到了男女歡愛的妙趣。
可惜,這是與他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沈彧忙於戰事,夜夜宿在書房。
而後便是出征北地。
我總覺得他是在躲避與我之間不快的體驗。
其實那夜之後我溫習了嬤嬤教的技巧,還偷摸看了不少春宮。
他沒機會滿足我了。
我也搖頭嘆息。

-6-
被晨光晃醒時,彧生正在描摹我的眉眼。
「您夢到了將軍?」
我微微點頭。
彧生靈巧的手飛舞在空中:
「您似乎很愛將軍,睡夢中都在呼喊『夫君』。」
彧生眼角微紅,神色複雜。
這是……喫醋了?
我環住彧生的脖頸,吻着曖昧的痕跡:
「我敬沈彧,只因他是護國的將軍,並無半分夫妻私情。」
「我只愛能爲我提供價值的人。如今,我自然愛你更甚。」
彧生把玩我髮絲的手僵在空中。
我以爲他是欣喜的。
誰知他卻猛地坐起,掙脫了我的懷抱。
下一瞬,他匆匆穿戴齊全,逃也似的離開了臥房。
臨走前的一瞥,眸中滿是陰鷙。
我亦心生不滿。
看來是我調教不當,竟讓他如此失了規矩。
他這激烈的反應,是在嫌棄我用情不貞?
可笑。
我玩味地瞥向牀頭的暗格。
想來,有必要讓他嚐嚐內裏的滋味。

-7-
彧生被我留在府中的事終究是被父親發現了。
他奮筆疾書,洋洋灑灑寫了上千字家信。
痛斥我不守婦道,連孝期未出就私會外男。
我極爲敷衍地回了信。
大意是「父親,您也不想丞相府的名聲被我敗壞吧?」
他只有一個選擇——
那便是替我隱瞞。
比起這個,另一件事更令我煩躁。
彧生一連好幾天都躲着我。
每每喝完小桃送去的藥便閉門不出。
將軍府到底是我做主。
一聲令下,小廝們把他架到我閨房中。
我正在對鏡梳妝,薄紗滑落香肩,青絲如懸瀑般垂落。
「過來,爲我櫛發。」
銅鏡反射出彧生陰沉的表情。
他不情不願地上前,令我的髮絲流淌過指縫。
此時的我們宛如一對琴瑟和鳴的夫妻。
我抿上口脂,櫻脣輕啓:
「夫君?」
彧生垂着眸,沒有任何反應。
……是我多慮了麼?
我抬起玉臂,輕撫彧生的臉龐。
彧生明顯有所牴觸,卻被我掐住了下頜:
「彧生,你是因喫將軍的醋才與我置氣?」
彧生下意識想搖頭。
反應過來後僵硬地點了點頭。
我收攏五指,將彧生的臉挪到鏡前。
「你該爲這張臉感到慶幸。若非肖似將軍,我不會帶你回府。」
「既然你對被當成替身都不介意,何必擔心一個死人能爭得過你。」
我摸索着彧生的臉,是粗糲的感覺。
彧生直直凝視着鏡面。
不知是在看誰。
「可您心中若無將軍,不會尋找他的替身。」
彧生面色有些哀怨。
我倏地一怔。
我心中有沈彧?
不……
我其實只是個連叛逆都做不到決絕的女子。
即使眼前萬花待採擷,我也只敢尋找亡夫的影子。
我始終都掙不開俗世禮法。
原因一定如此。
我沉默着闔眼:
「你該認清自己的地位。」
「不該問的別問。」
我鬆開手,彧生倏地癱軟倒地。
他扶着椅子,不可置信地凝視着我。
「忘了告訴你,今早的藥裏我加了點料。」我輕拍他的臉頰,「爲了更好地教你,如何取悅主人。」
我隨手取下妝臺上的翠綠的玉環:
「這是懸玉環。是何用處,你應當明白。」
彧生驀地瞪大了眼。
他疲軟地問道:
「我沒能讓您滿意麼?」
我輕笑:
「自然不是,只是你和將軍在這方面太像了。」
彧生疑惑歪頭。
我收斂笑容,面色森然:
「我厭極了你們演戲的樣子。」
「不知這些器具,能否剝下你們仁善的僞裝?」

-8-
我一直都知道。
彧生表面柔和順從,骨子裏從未放下對我的戒備。
將軍亦是如此。
他越是對我百般遷就、相敬如賓,我越是懼怕他。
因爲,我曾親眼見過他的本性。
沈彧幼時與我有過一面之緣。
彼時他的父兄剛戰死沙場,我爹出於同情,暫且將他安置在府中。
我從小就通人事。
知曉沈彧是貴客後,主動前去寬慰他。
見他一個人枯坐在池塘邊,還以爲他要想不開,迎上前便道:
「你的父兄定不願見你悲傷至此……」
沈彧聞聲回頭。
我對上一雙淡漠的眸子,哪有半點悲傷可言。
更可怖的是,他擒着一條黑蛇,以一根竹枝將黑蛇首尾貫穿。
穠麗的鮮血蜿蜒在沈彧指尖。
他正饒有興致地看黑蛇掙扎。
我驚得捂住了嘴。
沈彧蹙眉,似在煩躁我打擾了他:
「我爲什麼要悲傷?」
我下意識道:
「因爲你的父兄過世了啊……」
還未來得及自覺失言,沈彧的話便令我遍體生寒:
「這不是好事麼?少了兩個會在我耳邊聒噪的人。」
他語氣真摯,不像在開玩笑。
直覺告訴我,不應該靠近這個人。
然而,身體卻搶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聽着,你的父兄是爲國捐軀的英雄,縱使你再沒心沒肺,也不能說出這等枉爲人子的話來……」
我陸陸續續說了不少。
直到母親的婢女提着燈找來。
從始至終,沈彧都只是微微蹙眉,茫然不解。
他無法與常人共情,甚至缺失了喜怒哀樂。
這樣的人,我不信他能變成洞房花燭夜的那位謙謙君子。
真相殘酷可怖,但卻是唯一的可能——
他一定對我有所圖謀。
是想徹底讓知道他真面目的人消失?
未知令我恐懼。
我伏低做小亦是朝夕難保。
與其在驚恐中等待,不如撕開他的面具,魚死網破。
聽聞他死訊時,不得不承認,我有一絲慶幸。
我無法容忍再有雙面人潛伏在我身邊。
彧生……
他要麼放下難馴的桀驁,要麼……
就真正成爲我的「亡夫」。

-9-
彧生真是健壯。
我費了不小的力氣纔將他拖到拔步牀上。
彧生面色酡紅,額間滲出薄汗。
他直勾勾地凝視着牀頂——
那裏有一面碩大的鏡子,將我們都盡收其中。
「折斷一個人的傲骨有許多種方法。」我在他耳邊傾吐蘭息,「但我喜歡讓他們親眼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你原來喜歡這種……」
「噓。別『說話』了。」
我鬆開腰間絲帶,將彧生的雙手綁縛在牀頭。
而後,在他面前打開了雕花的寶箱。
裏面鋪滿了琳琅的小玩意。
「我的好夫君無福消受,便宜你了。」
我佯作嘆息,實際掩不住內心的興奮。
彧生緊緊抿着脣。
「怎麼,怕了?」
我笑問。
可彧生卻緩緩勾起了脣。
那眼神分明是挑釁。
真讓ƭű̂₌人不爽。
「我倒要看看,你能笑到何時。」
我拾起盒中的緬鈴,柔荑自男人起伏的胸肌緩緩滑下。
影影綽綽的燭火中,人影糾纏。
鈴聲響了一夜。

-10-
第二日我是被小桃的拍門聲吵醒的。
「夫人,不好了!郡主又找上門了!」
身側的彧生還在沉睡。
後半夜的一些記憶碎片又跌進我腦海中。
原本生怕被人發現,他鮮少在我身上留下印記。
昨夜我玩得過火了些,鎖骨上方都被刻下曖昧的痕跡。
臨了,我問他感受如何。
他沉默不語,獨獨在我掌心寫了個「恨」字。
還沒馴好。
但起碼讓他撕下了溫順的僞裝。
彧生察覺到動靜,悠悠轉醒。
他嘴脣乾裂,微微翕動。
我笑着給他服下一杯茶。
「在這躺着。外面的事我去處理。」
言罷便起身穿衣梳妝。
彧生朝我伸出紅痕斑斑的手,卻沒有抓住一片衣角。
身後好似傳來細微的呼聲。
我已沒有時間留意。
林芙帶着家丁闖入了將軍府,在院子裏放肆招搖。
見我到來,林芙乾脆地破口大罵:
「你這不貞的寡婦,竟敢在夫君喪期私藏外男!」
是誰透露消息給林芙?
我不動聲色地掃視家僕。
「別尋了。」林芙嗤笑道,「你爹自詡算無遺策,可曾想到他安插在將軍府的眼線中有我父王的人?」
「來人,把這個蕩婦給本郡主拿下!」
林芙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
「謝扶螢,這民間對失貞女子可有的是手段。騎木驢亦或浸豬籠,你選一個罷!」
林芙帶來的家丁蠢蠢欲動,將軍府的侍衛亦嚴陣以待。
我面不改色:
「郡主,沒有證據就動用私刑,這不合律法。亦或者,這就是一場榮王府對丞相的挑釁?」
林芙咬牙切齒道:
「你少在這誇大其詞!你合該受萬人唾棄,丞相府又怎會爲了你捨棄名聲?」
「至於證據……」林芙指着我的臥房,「一間間搜過去,總會有的。」
「笑話。林芙,你認爲道德能凌駕於權力之上?」
林芙一怔。
我上前兩步,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不說此事完全是空穴來風,就算確有其事,憑我是丞相之女,你口中的萬民壓根不敢議論我。」
「丞相府就算舍了我,也不會讓醜聞流傳出去。林芙,只要你生出一絲宣揚這件事的心思,就必死無疑。」
我一直不明白,林芙哪來的底氣屢次找我麻煩。
當今聖上年幼,朝政大事幾乎都是我父親做主。
榮王一個閒散王爺,平日裏卻沒少搜刮民脂民膏。
丞相睜一隻Ṫṻₘ眼閉一隻眼是給他面子。
既然他不要面子,那就給他看看丞相府的裏子。
「你這荒唐而無證據的質疑是在消耗丞相的耐心。魚死網破甚至已經是你們最好的結局。如何?你還要繼續肆意妄爲下去麼?」
林芙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父親是王爺,區區丞相怎麼敢……」
話音未落,我身後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彧生扶着門框,搖晃着向我走來。
林芙霎時便看呆了:
「沈彧哥哥?」
我聽見自己咬牙切齒地低喝:
「你就那麼恨我?」

-11-
我萬萬沒想到。
彧生會在這種時刻背刺我。
已經恨到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麼?
林芙意識到他並非將軍,收斂了眼底的驚豔:
「謝扶螢,你的姦夫主動出現,證據確鑿,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我強作鎮定:
「這是我府中侍衛。」
「哦?長得與將軍如此肖似的侍衛?」林芙取得了主動權,「他分明是你尋的將軍替身!」
「你說得對,丞相不會放過我。魚死網破,也比滿盤皆輸好!」
林芙三兩步跑到彧生跟前:
「你身上的傷……必是謝扶螢強迫你的吧?」
「只要你願意當衆說明謝扶螢做的腌臢事,本郡主願意留你在身邊伺候。」
彧生冷淡地掃了她一眼,依舊徑直向我而來。
林芙惱羞成怒:
「不過一個賤奴,竟敢拒絕本郡主的美意?」
彧生頗爲煩躁。
兩個嘶啞而低沉的音節從他喉間擠出:
「閉嘴……」
我當場愣住:
「你能說話了?」
林芙使了個眼色,她的侍衛紛紛拔劍指向彧生。
「沈彧不識好歹,所以他死在了邊疆。你若想步他的後塵,只怕下場會更爲悽慘。」
林芙放肆地大笑着。
我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
「是你求而不得,殺了沈彧?」
「不錯。本想留他在身邊做個小雀,可他擋了父王的路,又屢次拒絕本郡主。他該死!」
林芙朝侍衛揮了揮手:
「將這批人就地絞殺。」
「這郡主我也做膩了,該求父王賞我個公主之位了。」
兩方侍衛纏鬥在一起。
凜冽的寒芒朝我襲來時,我在心中把父親罵了八百遍。
痛覺並沒有如約而至。
溫熱而腥甜的血濺到我的脣上——
彧生奪過劍,抹了來者的脖子。
「這比你塗的口脂好看多了。」
彧生接連穿刺了數個敵人,均是見血封喉。
林芙面色不虞:
「你在她身邊必定受了不少折磨,爲何還要幫她?」
彧生瀟灑地甩去劍上的血:
「我還想問你。你爲何愛我?爲何又要暗算我?我根本不認識你。」
「什麼?」
在我的疑問中,彧生摸索着從臉角撕下一層薄皮。
那是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的臉……
正是沈彧。
「彧哥哥……你不認識我?」
林芙突然癲狂起來。
「六歲那年你替我趕走了毒蛇,從此我跟在你身後十年!你怎會不記得我?」
沈彧肉眼可見地努力回憶了一下。
最終還是冷下臉來:
「我只記得你要殺我,那就該償命。」
沈彧乾淨利落地刺穿了林芙的心臟。
林芙死不瞑目。
目睹一切的我感覺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我對他做了那樣的事……還有活路嗎?
沈彧扔掉長劍,攔腰抱起我。
我嚇得如同一尊木雕,紋絲未動。
「夫人,抱緊。」
我僵硬地環住他的脖頸。
走出門,迎面撞上謝丞相帶着人馬浩浩蕩蕩而來。
「岳丈大人,事情都解決了。」
「扶螢受了點驚嚇,或許想回您身邊住幾日。」
我和父親面面相覷。
不Ťûₑ是,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12-
我輾轉反側了一晚上,也沒想明白沈彧是怎麼死而復生的。
第二天去給父母請安,被父親劈頭蓋臉一頓罵:
「你、你竟然把夫君當作玩物!你這逆女!」
我訥訥地回:
「我怎麼知道他是沈彧?」
在謝丞相詳細地解釋下,我終於弄明白了來龍去脈。
沈彧出征時,內部出了奸細,把行軍路線都告知給了狄人,還在軍隊的水源中下了毒。
軍隊因此遭到埋伏,傷亡慘重。
在彈盡糧絕之際,沈彧手下的副將以人皮面具扮作沈彧,掩護將軍帶領的精銳突圍。
那人皮面具來自民間的巧匠,惟妙惟肖。
我突然想起棺中「沈彧」面上古怪的皮屑。
想來是面具破損的邊角。
「彧生」也很牴觸我撫摸他的臉。
沈彧扮作他人模樣突出重圍時,已僅剩他一人。
他猜測奸細一定身居高位,並沒有第一時間上報。
歷盡磨難回到京城後,落難的沈彧沒有等來丞相的救援,而是提前被我撿走。
沈彧索性留在府中,通過父親的眼線聯繫上了丞相。
父親疑心榮王,兩人便決心以林芙爲基點一探虛實。
猜對了,最好。
便是錯了也無妨。
榮王狼子野心,表面主和,實際上是想借狄人之手謀權篡位。
那告密的線人是父親故意安排的。
爲的就是引林芙前來。
只要她敢來,無論如何,父親都有了殺榮王的理由。
如今,榮王萬萬沒想到丞相早做了準備,他逼宮的打算忽成泡影,只得倉皇逃出京城。
沈彧正在率軍追殺。
我苦笑道:
「您權傾朝野,便是不需要理由,也能將其治罪。」
偏偏還要讓我被矇在鼓裏,險些遭難。
「哼。那敗類再誤國,也是皇親國戚。爲父總得顧及名聲。倒是你,哎呀呀,被沈將軍嫌惡了可怎麼辦……」
「是啊,他恐怕回來不會放過我的。」
我無措地撇過頭去。
父親撫了撫鬚髯,猶豫道:
「這、這也不妥。夫妻間須相敬如賓,方纔合正道。」
父親也算以身作則,一輩子沒有納妾,與我母親恩愛有加。
可我做不到。
且不說沈彧非常人,便是聖人也喫不下我一套折騰人的法子。
「你先回房去吧。哪怕是維護沈將軍的名聲,爲父也不會讓他弒妻的。」
「是。」
我心不在焉地回到閨房。
心緒紛雜間,竟沉沉睡去了。
再醒來時,沈彧倚在牀頭,把玩着我的青絲。
我霎時又閉上了眼。
一定是夢!
再睡一會兒吧。

-13-
「別裝了,起來吧。」
我聽話地睜開眼,擠出一個勉強地笑:
「夫君啊,回來得這麼早?」
這纔過去了一天!
「嗯。在京城郊外就逮住了榮王,已經大卸八塊了。」
我下意識往被窩裏縮了縮。
沈彧把我拎起,就像拎小雞仔一樣:
「你在怕什麼?丈夫不會把妻子大卸八塊的。」
我欲哭無淚:
「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對你,那些東西已經扔了,再也不會出現!」
沈彧眼底似乎劃過一線失落。
不對,肯定是我的錯覺。
「你說我在對着你演戲,是什麼意思?」
「呃……不知你可還記得,六歲時在丞相府池塘邊勸你的女孩?」
他看上去就是記性不好的樣子。
我不該指望他能想起。
出乎意料的是,他不假思索道:
「記得。」
我醞釀話語時,沈彧恍然大悟:
「難道說,那個人是你?」
……這跟不記得有什麼區別嗎?
我假笑着點點頭:
「因爲那次遭遇,我好像對你有了些許誤解——我一直認爲你是個沒心沒肺、不通人情的傢伙。」
「所以,你婚後與我相敬如賓,反而讓我懷疑你對我另有所圖。哈哈,我的錯,我現在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不。」沈彧打斷了我,「我就是那樣的人。」
我一時失語。
求你了,給你臺階你就順着下吧!
沈彧自顧自地說下去:
「但我並非是演戲。婚前我去請教夫子,他說常人應當尊重妻子、夫妻和睦共處。」
「我聽你的話,成爲你口中的『正常人』,這也有錯嗎?」
說着說着,頗有些委屈溢了出來。
我算是聽明白了。
沈彧無法與常人共情,但會學着模仿『常人』。
這就使得見過他真面目的我,覺得他格外割裂。
實際上,他對我並無歹心。
聞言我長舒了一口氣:
「誤會解開就好。今後我們依舊……」
「你覺得我們還能回到最初嗎?」
沈彧俯身,將我按倒在牀上。
「扶螢,一直在演戲的是你。我沒想到你溫柔體貼的僞裝下,暗藏着多麼放肆的心思。」
我喉間發澀,連連求饒。
沈彧只是搖頭:
「夫子還說了,妻子要愛敬夫君。你親口說過不愛我,違規了。該罰。」
不等我繼續狡辯,熾烈的吻襲來。
沈彧與之前判若兩人。
猛烈的攻勢下還有心思說俏皮話。
「可惜這裏沒有鏡子,你看不到自己有多誘人。」
「這樣不行?上次你可是能做到的。」
「扶螢…ţů₍…咬輕點,你又想變成寡婦嗎?」
……
時間彷彿停滯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癱軟在牀上,連呼吸都變得喫力。
沈彧托起我的後頸,將我拉入懷中。
我瞥見他手臂上還有鮮紅的牙印。
沈彧將頭埋入我的頸窩:
「如何?我壓根不需要那些玩意。」
我氣若游絲地「嗯」了一聲。
累死了。
天天這個強度,我怕是要折壽。
沈彧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輕笑道:
「這次只是懲罰,我們扯平了。」
「以後,還是順着扶螢的心意來。」
我謝謝你。

-14-
將軍府打掃完畢後,我們搬了回去。
我把拔步牀頂上的鏡子,連同珍藏的春宮圖都扔了出去。
沈彧不懷好意地笑:
「你可以留着。」
我:「睹物思人,太羞恥了。」
每次沈彧向我求愛時,我都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你的夫子沒交代過,君子有三戒,少時須戒色麼?」
「『彧生』可不是君子。」
沈彧盛滿柔情的眸子閃爍:
「求主人憐愛。」
嘶,這樣子,我見猶憐。
「……好。」
春宵苦短,一晌貪歡。
15 番外:被征服者的自述(沈彧視角)
父兄死了。
被狄人梟首示衆。
世上再沒有時時叮囑我要喫飽穿暖的親人了。
我並不傷心。
耳邊再不會聒噪了。
我也不開心。
只是覺得,日子有些安靜過頭了。
在丞相府的日子太短、太久遠了,記憶非常模糊。
唯有那一日,稍稍清晰了些。
我在池塘邊逮到一條劇毒的黑蛇。
稍近的草叢中窸窸窣窣,有人跑開去。
許是個婢女吧。
我沒有在意,轉而研究起了黑蛇。
他嘶嘶吐着信子,扭轉頭部欲咬我的虎口。
出於好奇,我刺穿了它。
方纔耀武揚威的黑蛇瞬間變成了無力的廢物。
它再不能蜷起身體發起攻擊。
他人懼怕的東西,能被我隨手征服。
詭異的快感從心中升起。
我訝異於心情的波動。
嬌軟的女聲從身後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
是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女孩。
我誠懇地回答她的問題,她卻生氣了。
「你……是不是這裏不正常?」
她指指腦袋。
「什麼叫『正常』?」
「比如,你父兄過世了,你應該落淚。」
她裝模作樣揉揉眼角。
「我不會。」
也不想。
「不會就……呃,跟夫子學?總之,人活在世上,大多身不由己。不懂人情世故的話,很難活下去。」
女孩露出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成熟,惆悵地望着夜幕。
不會哭就無法生存?
那可不行。
我很惜命。
「謝謝你的建議。」
我誠心感謝這個善良的女孩。
之後尋到了靠譜的夫子,他教會我怎麼模仿「正常人」。
可惜我記性不好,尤其記不住人。
只能記得「丞相府中的女孩」給了我建議。
但丞相府那麼多女人,我怎麼知道是誰?
殺死黑蛇後的快感再沒有出現過。
我又陷入了無盡的空虛。
偶然遇到父親曾經的部下,他給我指了條明路。
殺敵,護國,爲父報仇。
無論哪一個,都能給我提供快感。
我在習武之事上頗有天賦。
又憑藉着父兄的名聲,直入青雲。
很快,我就明白了。
帶給我快感的不是功勳,而是殺戮本身。
溫熱的血濺在臉上時,心中不斷湧出更加熾烈的征服欲。
我將收拾黑蛇的手法,用在燒殺搶掠的狄人身上。
因果輪迴,報應不爽。
他們以屠城爲樂,我也以折磨他們爲樂。
「林芙」這個名字,我聽到過,但始終不知其人面目。
班師回朝時,滿京城都在傳她戀慕我。
可我壓根沒見過她。
後來我才知道,她是榮王的女兒。
我厭惡榮王,他曾上書罵我人面獸心,手段殘忍。
可他若是去北地看看被蹂躪的大周子民,
就不會說出這種風涼話。
狄人過處,唯餘斷肢殘骸。
我已經仁善地爲他們留下全屍了,還想怎樣?
我懶得和榮王一派扯上關係。
所以丞相談到把女兒嫁給我時,我同意了。
其實我並不願娶妻。
這無疑是在給耳朵增加負擔。
除了軍情政務,我什麼都不願聽。
但轉念一想,萬一,嫁過來的是丞相府的那個「她」呢?
她很聰明。
我願意聽聰明人講話。
……
我高估了自己的認人水平。
掀開新娘子蓋頭, 我猶疑徘徊許久。
好像不是她。Ţŭⁱ
好像又有點像。
造孽。
夫人名叫謝扶螢。
柔柔弱弱, 嬌軟無力。
我學着正常「丈夫」的模樣, 將她捧在手心, 事事順從。
這是我應該做的。
她卻流露出感激的情緒。
真是有些單純過了頭。
北地的戰事一直很忙, 我幾乎夜夜宿在書房。
她總是落寞地提着燈從書房外走過。
我不善言語,壓根不會安慰她。
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我很自責。
有點後悔娶親了。
耽誤了人家的好姑娘。
……纔怪。
沒有哪家的好姑娘會把我壓在身下蹂躪。
萬萬沒想到, 風餐露宿爬回京城,被夫人逮回府中成了面首。
她在巷子裏問我時, 我是氣憤的。
夫妻之間應該坦誠相待。
她騙了我,嫺靜的淑女只是她的面具。
她說我是將軍的替身。
一句話在我沉靜的心湖蕩起漣漪。
與殺戮的快感不同, 這種感覺像是淙淙清泉流過心房。
或許,這是真正的「欣喜」。
她愛我。
即使如此,我也不該歡欣至此。
除非……
是我愛她。
但是, 爲什麼?
是對丞相府的女人天生有好印象?
還是她的容貌實在美麗?
直到被她壓在身下,我才知曉了答案。
她的眸子倒映出了我。
或者說, 我們就是彼此的倒影。
她身上的那股征服欲,使我們成爲惺惺相惜的同類。
甚至,她比我更狠。
她以柔弱僞裝自己, 數十年以來壓抑着慾望。
這是不得已的僞裝。
這是對生存的渴望。
何其強大的意志力。
我被她迷住了。
比起新婚夜的淑女,我更喜歡這個肆意妄爲的她。
以至於她把我當做發泄慾望的工具時,
我的內心在叫囂着拒絕,
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順從她。
我拋下「沈彧」的自尊, 成爲溺於她溫柔鄉的「彧生」。
她真的折斷了「沈彧」的傲骨。
我應當恨她。
最後一點點自矜驅使我在她手心寫下「恨」。
但其實這點恨,早就被漫天的愛所掩蓋。
從來都是我征服別人,沒有我被征服的道理。
奸細下毒致啞也好, 一個人被困荒山數十日也罷……
於我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現在有了。
唯扶螢一人,我甘做她的裙下臣。
從此, 心隨她動。
她說不愛沈彧, 我便憤然拂袖而去。
她就是幼時教導我的女孩,現在卻主動違背了「正常人」的規則。
妻子應當愛丈夫的,不是嗎?
「扶螢, 你愛我嗎?」
一次房事結束後,我問懷裏的她。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還沒親口說過愛我。
「老夫老妻的, 說這些做什麼……」
扶螢臉頰緋紅,嘟囔着。
「我想聽你親口說。」
如果她此時回答的是「不」,我可能當場就能學會怎麼哭。
令人焦躁地沉默。
扶螢仰倒在我肩頭:
「愛啊。就像『彧生』說的, 不愛怎麼會找替身。」
「以前愛你的溫文爾雅, 後來發現你骨子裏輕狂自矜, 愛起來更爽了。」
「總之,我愛你,沈彧。」
我羞紅了臉:
「我也愛你, 扶螢。」
「嗯,我知道。」
「所以,以後不用僞裝自己了。有我在,你可以大膽活成自己的樣子。」
扶螢蜷了蜷身子, 縮成小小一團:
「天那麼冷,幸好有你暖我。」
我摟緊了雙臂。
世道那麼黑,幸好你能見我。
作者:Minerva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5 分享
相关推荐
    風起時-PIPIPAPA故事會

    風起時

    顧清辭作爲天才數學家,被研究院破格錄取。 研究院允許他的家屬隨行。 大家都很是替我高興,紛紛上門道喜。 可只有 […]
    27
    老公的柏拉圖戀愛-PIPIPAPA故事會

    老公的柏拉圖戀愛

    顧城金盆洗手的第五年,他忽然嫌我髒了。 他愛上了清純女大,正在和她柏拉圖戀愛。 他在兄弟羣裏說。 「蘇狸嫁給我 […]
    32
    檀音-PIPIPAPA故事會

    檀音

    繼兄得知我對他的隱祕心思後,對我厭惡至極。 爲了斷我的念想。 他不僅將我送去莊子思過,還跟與我不睦的貴女定親。 […]
    32
    未婚妻的婚前狂歡-PIPIPAPA故事會

    未婚妻的婚前狂歡

    婚禮前夕,未婚妻出軌還被人拍照發到了網上。 看到熱搜,我才知道她陪已婚前任整整一夜,僅僅是因爲前任發了一條朋友 […]
    22
    星光不渡遲來客-PIPIPAPA故事會

    星光不渡遲來客

    戀愛 1999 天燭光晚餐,那隻剛給我剝過蝦的手,正捏着他女兄弟的內衣肩帶往上提。 未婚夫卻俯身在我耳邊笑: […]
    18
    舊夢無痕-PIPIPAPA故事會

    舊夢無痕

    我洗完全家的衣服回來時,夫君正在與兒子說悄悄話。 「我們帶你姨母去江南,你母親定不會甘心留在家,平兒可有什麼好 […]
    23
    當你開始愛我,我卻不再愛你-PIPIPAPA故事會

    當你開始愛我,我卻不再愛你

    我認識顧言州太晚了。 等兩家人安排我們聯姻時,他已經轟轟烈烈愛過了。 有人爲他翻山越嶺,有人與他約定終身。 所 […]
    27
    錯愛-PIPIPAPA故事會

    錯愛

    裴澈說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虞霜。 直到虞家破產,虞霜在晚宴上被人調戲。 裴澈當場把人揍了。 他扔下我,護着受驚的 […]
    22
    老實女人實錄-PIPIPAPA故事會

    老實女人實錄

    剛和男朋友分開,我就收到了陌生人的消息。 【你男朋友出軌了,去查查吧。】 看着這句話,我?腦瞬間空?。 ?指顫 […]
    25
    男友要和我A一根冰棍錢-PIPIPAPA故事會

    男友要和我A一根冰棍錢

    男友提倡 AA 制,說是爲了增進情侶感情。 我剛答應的第一天。 他就因爲一根一塊錢的老冰棍。 大半夜給我打了三 […]
    22
    沅芷-PIPIPAPA故事會

    沅芷

    一場意外,我與世家公子謝良硯一夜荒唐。 他思量許久,啞着嗓子,說會給我負責。 我利落的穿上衣裳,笑着搖頭: 「 […]
    21
    橘香-PIPIPAPA故事會

    橘香

    花了二兩銀子將心上人救回家。 他怕我挾恩圖報,聲明無心嫁娶。 我寬慰:別擔心,我有婚約在身的。 前期他:那就好 […]
    26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