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歡

隔壁搬進了一個病秧子,脣紅齒白,面如冠玉。
我藉着風箏掉進他院中的名義爬牆看他。
第一天,他毫無反應。
第二天,他小發雷霆。
第三天,他將手中的書卷丟向我。
我順走了他的書卷,卻忘記帶走了風箏。
後來,他拿着風箏非說這是我給他的定情信物。

-1-
我和上京衆貴女不同。
幼時極其調皮,上樹掏鳥窩,下河逮小魚,今天燒賬房的頭髮,明天攆院裏的大黃,任誰也攔不住我。
捱了八百次打還是不長記性,挨完打活蹦亂跳得能再翻二十個跟頭。
爹爲此沒再和娘要一個。
他說,有我一個足夠讓人膽戰心驚。
從那以後,我就是上京第一小惡霸,是所有小孩的頭頭。
十二歲那年,我家旁邊搬來了一戶新人家。
聽我爹說,那是江南的同僚,升官入京,便帶着全家人來了。
我好奇:「全家人?可是他們搬來半個月,我也沒見過一個人。」
爹讓我少管閒事。
太好了,爹不讓我管的事,我將大管特管。

-2-
這天,我帶領一羣小孩扎風箏。
扎的風箏微醜,但能放。
眼睛瞄到我家牆頭對面那片天,我腦子裏冒出了一個大大的主意。
就這樣,這隻醜風箏悠悠地落到了隔壁。
撿風箏理由成立,我三下五除二爬上了牆頭。
眼前的景象看呆了我。
院裏種滿了花,一棵小桃樹在微風裏飄着花瓣。
樹下坐着個人,他微垂眸,眼睫如鴉羽般輕顫,翻着手裏的書卷。
我張大了嘴巴。
他似乎聽見了牆頭的動靜,抬頭那一瞬間與我對視。
脣紅齒白,烏髮明目。
像個精緻的小人偶。
我看傻了快。
「你有什麼事嗎?」
他的聲音淡淡的,很平靜,好似一點也不在意有個疑似非法闖入的我。
我回過神,愣是捨不得眨眼睛:「我的風箏掉在你這裏了。」
他立刻撿了,慢慢走過來踮腳還給我,還風箏時一聲不吭,就是不肯和我對視。
我恍恍惚惚地下了牆。
牆下一堆眨巴眨巴的眼睛在等我。
謝長安首當其衝,一把拽走風箏:「到我了,到我了!」
和剛剛的小人偶不同的是,謝長安是謝將軍的小兒子,一看就皮實得很。
果然人和人不能比。
我搖頭晃腦:「此人只應天上有。」
謝長安:「?」
他皺眉,摸我腦門:「也沒發燒啊,怎麼開始沒頭沒腦了?」
我給他手打一邊去:「你不懂。」
我學着方纔那個精緻小人的樣子斯文一站,文縐縐地和衆小孩表示我們做人要文雅些,天天你追我趕,不好。
圍着的小孩嗷一嗓子全跑了。
「不好了,季常歡中邪了!」
我:「……」

-3-
第二天,我的風箏又飛到了隔壁。
我吭哧吭哧爬上了牆。
昨天看見的精緻小人偶還在樹下。
我鬆了口氣。
掐着點把風箏掉進院子裏,果然是正確的。
我和他招手。
他起身,微微蹙眉,好像有點不高興。
我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瞧。
他抿脣,沒像上次那樣湊過來,只用力把風箏扔給我,便一言不發地進了裏屋。
我又吭哧吭哧下了牆。
晚上上飯桌,我看看爹,又看看娘,忽然道:「爹,你知道怎麼和一個人搞好關係嗎?」
爹狐疑,問我是不是把哪家小孩弄哭了。
我挺挺腰板,一臉正氣:「怎麼可能,我是那種人嗎?」
爹冷笑:「每次下朝,至少三個同僚走到我跟前讓我管管你,你說你是哪種人?」
我看看天看看地,假裝沒聽見。

-4-
從前我兩眼一睜就是衝出門。
現在我兩眼一睜就是盯牆頭。
謝長安跑來找我玩,看見我又在搗鼓風箏,他嘟嘟囔囔:
「季常歡,你真無聊,風箏早就玩膩了,咱們要不去踢蹴鞠唄。」
我搖搖頭。
謝長安根本就不知道隔壁有什麼。
如果他知道隔壁牆裏有什麼,他也會覺得我好命。
那是蹴鞠能比的嗎?
頭髮長見識短,他還是太淺薄了,一點都不如我。
我深沉:「你自己去玩吧,我要在這兒放風箏。」
我瞅一眼牆頭,催促謝長安趕緊走。
人都是有私心的,我也不例外,我纔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隔壁牆頭內有什麼。
今天的風箏照舊準確無誤地落在了隔壁院裏。
我第三次爬上牆頭。
那頭的人彷彿早有預判,立刻起身生氣地看着我。
應該是真生氣了,白皙的臉上隱隱帶着紅暈,明顯是氣出來的。
「你是故意的。」
他第一次和我說話。
聲音輕輕的,很好聽。
和其他小孩喊天喊地的尖嗓子一點都不一樣。
我剛要裝模作樣地狡辯,他就氣得把手裏的東西扔向了我。
我眼疾手快一下接住,發現是一卷書。
我擠了擠表情,面上難過:「我只是想和你做好朋友。」
他愣了一下,抿脣不語。
原來是個面皮薄薄的。
太好了,我最會對付面皮薄的人了。
我不動聲色,又有了主意。
我一邊把書偷偷塞懷裏,一邊趁熱打鐵:「我叫季常歡,我住在你隔壁,我家有我爹我娘,我在白鶴書院唸書,你呢?」
一連串的話砸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我叫曲珩。」
名字也好聽。
我迫不及待:「好的,曲珩。我知道你剛來上京,肯定沒有認識的人,那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最好的朋友可以嗎?」
強買強賣的戲碼讓曲珩完全呆住了。
面皮薄的人確實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 e 人攻擊。
他的臉由紅轉白,由白轉紅,紅紅白白,精精彩彩。
曲珩ƭűₓ再一次跑回了裏屋。

-5-
我特地起了個大早,娘見我忙前忙後,不由得好奇我去做什麼。
我揮揮手:「我去找我最好的朋友。」
偷偷摸摸敲開隔壁宅院的門,我探腦袋問小廝:「你好,曲珩在家嗎?我是他的好朋友季常歡。」
開門的小廝忙不迭去通報。
我沒等來曲珩,等來一個漂亮的夫人。
漂亮夫人拉着我的手,帶我進去,她香香的,說話溫溫柔柔。
我一路上跟漂亮夫人熟稔地介紹自己,逗得她直樂。
沒多久,我便看見了曲珩。
我招手跑過去:「曲珩!」
曲珩悶悶的,不太想理我。
我便圍着他「曲珩」「曲珩」嘰嘰喳喳個不停,直到他最後同意每天和我一起去書院我才消停。
曲夫人捂脣輕笑:「我們初來上京,這樣甚好,小珩有常歡在,也不孤單了。」
曲珩的脣抿成直直的一條,他乾巴巴地說:「我……
不需……」
我連忙在他脣上比了個「噓」。
「不,你需要。」

-6-
白鶴書院裏吵吵嚷嚷。
老先生還沒來,學生們三五成羣地聚在一起。
書院要來一個新學生。
大家都在討論是個什麼樣的人。
「聽說還是江南人士。」
有人不懷好意,想要給新來的一個下馬威。
謝長安冷冷地拍着桌子:「都安靜點,人又沒來吵吵什麼!」
直到我拉着曲珩的手走進了書院。
衆人噤聲,疑似被硬控。
曲珩眉眼淡淡,安安靜靜地跟着我坐在了我旁邊。
恰好老夫子來了,衆人想說什麼,一句話都沒說成,憋得臉蛋青青紅紅一片。
看上去好像一片火燒雲,此起彼伏,非常壯觀。
夫子提問時特地選了曲珩,曲珩對答如流,連一向古板嚴肅的夫子都對他臉色和緩。
我悄咪咪:「哇,你好厲害。」
曲珩:「……」
他往旁邊挪了一點點。
我立刻追過去一點點。
曲珩遂放棄。
一放課我立刻拉着曲珩要回家,謝長安飛過來拽我胳膊。
他震驚:「季常歡,你怎麼回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你到我這個年紀你就懂了。」
謝長安滿頭問號:「我好像比你大一歲。」
我:「那好吧,等你長小了你就知道了。」
我和謝長安說話間,許多雙眼睛趁我不備似有若無地落在曲珩身上。
我警惕地掃了一週,那些視線「咻」的一下又縮回去了。
曲珩靜靜地站在我身後。
我感覺身後充滿了力量,抬頭挺胸宣佈我要和曲珩一起回去了。
謝長安不可置信。
謝長安認爲我背叛了組織。
謝長安決定和我割袍斷交。
不過沒割成,因爲他還要抄我功課。

-7-
上京第一小惡霸從良了。
這簡直是一個爆炸性消息。
我爹頭一次聽到差點把筷子扔出去。
他問我從前得有多混賬才能擔得上「惡霸從良」四個字。
我謙虛。
不多不多,也就是橫掃上京做回自己。
我牽着曲珩的手天天在書院和家裏往返。
他最初試圖說服我。
「你牽我的手,我們行動不方便的。」
「嗯嗯。」
「我們天天挨這麼近,其他人都不來找你了。」
「嗯嗯。」
「我……」
「嗯嗯。」
曲珩:「……」
他終於發現說什麼都沒用,漸漸安靜下來。
也許季常歡的腦袋和別人的構造不大相同。
但是也並不討厭。

-8-
有我在,曲珩即便是初到上京,適應得也出奇之快。
他逐漸習慣了和我一同去書院。
有時我起晚了,曲珩會禮貌地敲我家的門。
「麻煩喊一下季常歡,快遲到了。」
十分鐘後毫無動靜。
曲珩再敲:「麻煩轉告一聲季常歡,要是再不出來我就自己去了。」
我慌里慌張地收拾完跑出來,發現曲珩靜靜地站在外面,也不像要走的樣子。
我感動眨星星眼:「你真好。」
曲珩:「只是沒過時辰而已,你不要多想。」
我繼續星星眼:「嗯嗯。」
曲珩:「……」
他走在我前面走得飛快。
好像耳朵尖紅了點。
我在後面追。
「曲珩,慢點哇,別走太快,容易熱,你看你熱得耳朵紅啦!」
聞言他更是堪比競走。
我:「咦。」

-9-
不過也不是人人都知道什麼叫有眼力見。
我娘帶我回了一趟外祖父的府邸,那次我頭一回沒和曲珩一起去書院。
回來時我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曲珩。
卻看見漂亮夫人眼眶紅紅的。
我察覺到不對勁,連忙跑過去安慰她,又問發生了什麼。
漂亮夫人掩面抽泣,全部告訴我了。
今日沒有我,曲珩一個人去書院,早上還好好的,回來時溼漉漉地發起了燒,眼下還在屋裏躺着,也許好一段時間不能陪我去書院了。
漂亮夫人垂淚道:「小珩小時候大病一場,身子骨便一直不好,如今、如今……」
我抱了抱漂亮夫人,進屋去看曲珩。
他蹙着眉,臉頰通紅,額角沁出了汗,看上去很難受。
我把從外祖父家帶回來的糖放在旁邊,戳了戳他的手。
曲珩迷迷糊糊地睜眼,看見是我,鬆了口氣,又迷迷糊糊地閉上了。
我蹲下身小聲道:「你好好養病哦。」
出了門,我面無表情地抄起一根棍子。
直奔謝府。
獵殺時刻。

-10-
謝長安在我的棍棒威逼下老實交代。
他承認確實看曲珩不順眼,那日我不在,有人排擠他,他撇開腦袋當沒看見。
謝長安有點愧疚:「他被排擠也不惱,誰也不理,我尋思就這樣也沒什麼事……」
結果沒想到出了門曲珩便被堵了路,甚至被人推進了湖裏。
從他的話裏我拼湊出幾個人名。
我一一細數,將他們的模樣映在腦海裏。
一陣無言裏,謝長安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我的臉色是不是很生氣。
他小聲:「常歡,你打算如何?」
我瞥他一眼,嘆息:「我能如何呢?我不過是一個柔弱的閨中小女子,只能向上天訴說這不幸的遭遇。」
謝長安:「……」
他後脊有點發涼。

-11-
我輕輕拍曲珩的背。
他好不容易退燒,還咳嗽着,脣依舊泛白。
我陪着曲珩,給他講外邊的趣事,還有書院裏先生講的好些東西。
曲珩喝完藥,忽然開口:「你總和我一起,不覺得無趣嗎?」
我瞪大眼睛。
「我不會爬樹,不會下湖,不會扎風箏,我知道你和旁人在一起總歸比和我待在一起更開心。」
曲珩淡淡地講話,淡淡地看着我,淡淡地有點小憂傷。
我一下把他的嘴巴鼻子捂起來。
只留了一雙漂亮眼睛在外。
曲珩輕輕眨了眨。
睫毛掃到我手上,癢癢的。
我「噓」了一聲。
小嘴巴,閉起來。

-12-
白鶴書院有幾個人一同告了病假。
聽說是掉湖裏溺得半死不活受了驚嚇。
好巧不巧,正是那天推曲珩下湖的人。
有人疑心是我做的。
我咬一口曲珩從家裏帶的點心。
我嚼嚼嚼:「誰知道是不是自己走着走着掉進去了?你可不能隨便誣賴好人。」
嚼嚼嚼。
好喫。
曲珩:「慢點喫,還有,明天再給你帶。」
他變着花樣給我帶小點心。
我兩眼一睜就是猜今天喫什麼。
靠想一想流流口水熬過這一刻如三秋的課。
夫子上課掃視一圈,忽然道:「謝長安呢?」
衆人這才發現,除了落水的那幾個人,謝長安也沒來。
衆人恍然,紛紛反應過來。
難怪感覺今天書院清淨不少。
我舉手。
「夫子,謝夫人託我向您告個假。」
「謝長安這兩天是來不了了。」
……
前兩天我給謝夫人寫了一封信。
【親愛的謝夫人,當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把這兩日我和令郎的功課一起送到府上了。】
【我頗爲憂心忡忡,我的功課與令郎的功課不能說毫不相干只能說一模一樣,莫非我與令郎有心靈感應?】
【有人說看見令郎把脖子伸到我書案上,當然,開玩笑,令郎怎麼會抄我的呢?哈哈。】
後來謝長安就沒來了。

-13-
天氣越冷我越懶。
曲珩雷打不動地站在我家門口等我。
他起得早,有時會和出門上朝的我爹撞上。
兩人對視一眼。
我爹:「……」
曲珩禮貌問好。
我爹嘀嘀咕咕地走了。
等我出來,曲珩白皙的臉已經凍得通紅。
他孤身一人,狐皮大氅搭在肩頭,平白無故添了幾分脆弱感。
幸好我是天生暖手,我一下子飛過去捂住他的臉,又拽着他上了馬車。
馬車裏炭火烤了有一會兒了,暖和得很。
我讓曲珩以後在馬車裏等。
他搖頭:「不行。」
我:「爲啥?」
曲珩:「那我們將每天遲到。」
曲珩說,如果我知道他待在馬車裏冷不了,那我就會放心地賴牀。
好一個以身入局勝天半子。
我大驚,這個書院是非去不可嗎?

-14-
我和曲珩就這樣走過了四個春秋。
曲珩逐漸褪去了臉上的稚氣,長身玉立,活脫脫一個溫潤如玉美少年。
早兩年有人淨想着怎麼欺負曲珩,如今曲珩的臉和才華名動上京,這些人又想着怎麼同曲珩搭話。
任何人想靠近他都遂不了意。
因爲有我在。
我看曲珩看得比眼珠子還緊。
「你可不能和外面的人說話,知道嗎?」
曲珩:「爲什麼?」
我想了想:「因爲你好看。」
「爲什麼好看就不能和別人說話?」
我:「因爲、因爲……」
曲珩瞥我:
「我答應你。」
咦,我還沒編出理由呢。
曲珩盯着我的眼睛:
「那你也要答應我。」
我洗耳恭聽。
「你也不許丟下我和旁人說話。」
我連連點頭。
翌日放課,謝長安紅着眼睛把我叫去角落講小話。
我聽得津津有味拍手叫好,一時誤了時辰。
等我出來時,發現往常在門口等我的曲珩不見了蹤影。
我急了,到處走走停停。
「曲珩!曲珩!」
路過一輛馬車時,馬車簾子一掀,有人伸手抓住了我。
我一驚。
回頭卻看見了曲珩。
曲珩俯身垂眸,靜靜地看着我。

-15-
我坐在馬車上偷偷看曲珩,目光在他身上游移。
他好似若無其事般,翻動着手上的書卷。
我扒拉曲珩袖子。
曲珩依舊若無其事。
我:「你生氣啦?」
曲珩不說話。
我把腦袋探過去瞧。
「真生氣啦?」
曲珩合上書卷。
「你總是這樣。」
這話說得很正式,很有力度,很像是認真的。
我忽然覺得不對,趕緊正襟危坐。
曲珩的睫毛長長的,垂眸時有點顫動。
偏偏語氣又很平靜。
不過如果仔細聽,就能從中發現一點強撐着的情緒。
曲珩「極度脆弱版」:「你一聲不吭就丟下我和旁人說話。」
我端正態度:「那ṱųₐ很壞了。」
順便我手疾眼快,把湯婆子往曲珩冰涼的手上放,把點心往曲珩嘴邊送。
認錯態度十分良好。
曲珩:「不喫。」
他別開臉刻意不看我。
我:「真的不喫嗎?」
曲珩:「……」
僵持了半晌,曲珩咬了一小口點心。
咬下一小口,和好前進一大步。
我:「不要生氣嘛!」
曲珩:「我沒生氣。」
那看來很生氣了。
「我可不會頭天答應得好好的,第二天就被人一聲不吭地拉走說話,然後上來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相當生氣了。
「其實我也沒有很在意。」
要氣炸了。

-16-
並不十分在意的曲珩次日無處不在。
謝長安想再喊我說小話可不行了。
謝長安一找到機會湊到我旁邊。
就會發現曲珩快速接近。
謝長安:「我……」
曲珩:「常歡。」
我:「啊?」
「我突然想起來,你的風箏落我家了,」曲珩溫聲道,「落了一年兩年三年……應該是四年了,你還要嗎?」
我愣神的工夫,謝長安拍案而起。
「好啊!」
我:「?」
謝長安熱淚盈眶。
「難怪小時候你天天扎風箏,我要搶你還不給,我要換遊戲你也不讓,我要什麼沒什麼,他要什麼有什麼,重色輕友!」
曲珩此刻的模樣彷彿不是挑事的當事人,慢悠悠地站在我旁邊。
他俯身,在我耳邊輕聲道:「風箏我收得很好。」
我神色一凜。
他怎麼光記着這件事?
不會是想起來當年我偷偷順進袖口的書卷了,想用風箏換回書?
於是我也轉頭小聲說:「其實當年你的書不是我拿的,我不換。」
曲珩停頓了一下。
他忽然笑了。
「好,不換。」
曲珩又道:「原來那本書你帶走了,我以爲扔沒了。」
我:「……」
我吹口哨。
「沒有呀,我說的是我沒拿呀。」
曲珩:「好,沒拿。」
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有點小開心。
謝長安敲敲桌子。
「你們好,這裏還有一個我。」
我:「嗯嗯,收到。」
謝長安:「……」

-17-
沒過幾天,玉安公主突然找我。
我和玉安雖有同窗情誼,但沒說過兩句話。
玉安一身明豔華服,珠釵晃晃悠悠。
她歪頭,露出一個扇形統計圖的笑。
高傲裏帶着不屑,不屑裏帶着警告:
「本宮聽說你最近和謝長安走得很近啊。」
我抬手:「且慢。」
我回頭,一把將門口的曲珩薅了進來。
「好了,公主你再說一遍。」
玉安:「?」
玉安磕磕絆絆:「本、本宮聽說你最近和謝長安……」
「公主,」我高深莫測,「曲珩和謝長安誰好看?」
玉安:「呃,呃,曲珩ŧųₒ?」
我點點頭。
「對了,所以我放着曲珩去找謝長安是不是有點不合邏輯?」
「公主,我是個正常人,我們正常人也是有權利爲自己發聲的。」
玉安:「……」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她遲疑:「那,你們先走?」
我:「公主再見。」
我和曲珩拉着手出去了。
其實全程是我拉着他。
曲珩像一個掛件,跟着我走這兒走那兒。
又好看又安靜。
然後他若無其事地從袖口裏多摸出一包小點心。
我:「!」
曲珩:「不小心多帶了一包。」
我很高興:「那這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曲珩抿脣。
分明是想笑的,偏又忍住。
我戳戳他的臉。
戳出一個酒窩的形狀來。

-18-
提到玉安公主,就不得不說謝長安上次找我了。
那日他找我說話就是爲了玉安公主的事。
謝長安懷疑自己被玉安盯上了。
他很驚慌。
已經失眠了好幾天了。
一個人兵荒馬亂,以淚洗面,惶惶不可終日。
「都說上面能悄無聲息地解決一個人,我是不是做了什麼得罪玉安公主了?我要是哪天突然暴斃了,你一定要爲我討回公道啊,常歡!」
我覺得在他旁邊有點降智。
我委婉:「你可以自己去找玉安公主問問。」
謝長安警惕:「好你個季常歡,你是不是老早就看我不順眼了,想讓我主動送上門,正好除我而後快?」
我:「……」
快走吧,跟有病似的。

-19-
謝長安躲玉安跟躲瘟神一樣。
他不怕天不怕地,唯獨看見玉安恨不能長着翅膀飛。
玉安咬着帕子。
喊來她的閨中姐妹。
還有我。
雖然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有我。
我舉手:「我能帶曲珩來嗎?」
玉安大怒:「你是不是存心在我跟前成雙成對!」
我遺憾地放下了手。
玉安見人齊了,便開始問:
「爲何謝長安看見我就跑?」
沈小娘子柔柔弱弱:「許是看見公主金尊玉貌,他自慚形穢。」
李大姑娘張嘴就來:「自然是公主金枝玉葉,光芒太甚,照得他不得不避。」
我十分震驚。
這是什麼邪惡梔子花計劃?
玉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小季,你怎麼看?」
我實話實說:「公主,你有些嚇人了。」
雖然玉安喜歡謝長安這件事本身就挺嚇人的。
玉安:「……」
莫名其妙有股無名火是怎麼回事?
玉安:「那怎麼樣才能和謝長安面對面說話?」
「公主殿下何必屈尊?自然是召謝長安入宮覲見。」
「殿下可明日設宴相邀,後日準備宴席,衆公子小姐都在,謝長安沒有不來的道理。」
我感到莫名其妙。
「哪有這麼麻煩,放課把他堵了不就好了?」
……
在一衆發言裏,我始終過於出挑,被玉安單獨拎出來了。
沈小娘子小聲勸:「季姑娘,擠不進去的圈子不要硬擠。」
我深沉:「硬擠就可以暖和點,人多。」
玉安大爲震撼。
她從未見過此等奇人。
她當即宣佈:「從今以後,本公主封你爲嫡長閨。」
我:「?」

-20-
被公主叫去太久,天都黑了。
我一回家立刻翻牆。
「曲珩。」
我小小聲扒拉他窗子。
無人應聲。
「曲珩曲珩曲珩曲珩曲珩曲珩曲珩……」
窗子打開了。
曲珩披着披風在身上,看樣子還沒歇下。
我伏在窗子前,眼睛亮亮的,和他對視。
曲珩微愣,隨後蹙眉:
「這麼冷,你穿好少。」
我:「穿太多影響翻牆效率嘛。」
曲珩:「……外面冷,快進來。」
我假惺惺:「哎呀,這不合禮數吧,其實我是個特別有邊界感的人,別看我平時大大咧咧,我也是個很有禮貌很講理的小Ťū¹女生。」
我一邊說,一邊利索地翻進了窗。
一個不小心,鉤到曲珩的披風,他就這樣被我墊在了身下。
曲珩悶哼一聲。
我一下就老實了。
「我不是故意的。」
曲珩:「我知道。」
「你要起來嗎?」
曲珩停頓了一會兒,「嗯」了一聲。
我手忙腳亂地爬起來。
方纔還說外面冷,現在反而感覺有點熱了。
我和曲珩披着披風坐在院子的樹底下看星星散散熱。
曲珩的小院連着我的小院。
春天的時候,花瓣還會飄到我院子裏。
特別有詩意的畫面。
我搜腸刮肚,想讓自己看上去有文化一點。
死腦快想啊。
我對着曲珩一頓吹他院裏的桃花樹好看,然後生硬轉折,硬是扯了幾句詩。
扯完我在心裏給自己鼓掌。
哇塞。
我真是太有文化了。
曲珩失笑:「你再抬頭看看。」
我抬頭。
樹禿了,有點醜。
我:「……」
忘了現在過冬至。
那當我沒說。
曲珩彎彎眼睛。
應該是被我逗樂了。
他眼睛很漂亮,就這樣一眼不眨地看着我。我能從這雙漂亮的眼眸裏看到自己。
像一個頭大身子小的小人在裏面。
湊近的時候,小人的腦袋也越來越大。
等曲珩的鼻尖和我的鼻尖輕輕相碰時,我才如夢初醒般。
一個不留神湊得太近了。
我往後退,摸摸鼻尖。
我遲疑:「我們倆剛纔離得有點近。」
曲珩點頭:「好像是有點,但是也不算很近。」
他的脣一張一合,我聽不見他說了啥,光看見一張特別好看的臉。
聽不懂,想親嘴。
不是。
這有點太好看了。
我轉頭瞥一眼,假裝沒看縮回去,再瞥一眼,再假裝脖子扭了轉不過去。
偷感有點重,思來想去我堅定地把他的臉掰過去一點。
要對不良誘惑說不。
「你不要看我。」
亂我道心。
曲珩的表情無波無瀾,心裏忽然有一絲雀躍。
他彎了彎漂亮的眼眸,默默地想,他這張臉的用處還是很大的,以後應該好好利用。
我撇過腦袋,悄悄扇了扇風。
壞了。
怎麼真的熱起來了?
耳朵和臉燙得人暈暈乎乎。
看來春天真的要來了。

-21-
我和曲珩的關係發生了一點奇妙的小變化。
我和他之間的感覺。
好像更親密了。
在外,所有人依舊默認把我和曲珩放在一塊。
假如有人有事尋我。
衆人先是默契地尋找曲珩。
同理,有人找曲珩,衆人也此起彼伏地喊:「季常歡,曲珩去哪兒了?」
有不懷好意者舉報我和曲珩早戀。
我一本正經:「讀書人的事,怎麼能叫早戀呢?這叫知己……」
謝長安:「呵呵。」
我給了謝長安一棒槌。
謝長安:「嗷!」
曲珩站在我身旁,適時投餵。
謝長安瞅曲珩一眼,又謹慎地離我遠了一點。
他搖頭晃腦地感嘆:
「也就你樂意天天和她玩。」
他神色有點憧憬。
他說他以後一定會有一個溫柔可愛善良嬌俏的小甜妹紅袖添香。
我:「奇怪。」
曲珩接話:「哪裏奇怪?」
我笑了一下。
「怎麼天還沒黑就有人開始做夢了?」
謝長安氣跑了。

-22-
一眨眼春朝過後,聖上搞了場圍獵。
各家官員也可攜女眷參加。
我跟着爹孃湊熱鬧。
玉安把我拎到最佳觀賞席,她最近待在宮裏憋了一肚子火,忙不迭地喊我上去一通蛐蛐。
玉安:「你是不知道,我二姐前段日子上街,馬車被一個讀書人碰瓷了,兩個人不知道怎麼地就好起來了,二姐非要求父皇讓他當駙馬。」
我驚歎:「好一個惡意碰瓷,這豈不是妄圖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
玉安一拍大腿:「我就說嘛,什麼人都能當駙馬了!氣死我了,我二姐還非說我們不懂她。」
不僅如此,還有好事者企圖效仿。
正好碰瓷碰上玉安。
她馬上命人把碰瓷的打了個半死。
現在玉安又琢磨着怎麼悄無聲息地把攀上二姐的那個鳳凰男打死。
不知道爲啥,我想到了前段時間謝長安說的紅袖添香溫柔小甜妹。
玉安:「反正再有人敢碰瓷本公主,我必定讓他半身不遂。」
我喝彩:「好!」
玉安:「?」
玉安狐疑:「你激動什麼?」
我:「太有謝夫人當年的風采了。」
謝夫人正是謝長安的母親,巾幗不讓鬚眉,整治人雷霆手段。
玉安被哄高興了,加上說累了,她開始尋找謝長安的身影。
謝長安必定是要入場圍獵的。
玉安忽然反應過來。
「曲珩呢?也去?」
我點點頭。
曲珩也要去。
玉安:「你都不着急?曲珩那個長相,平時你護得緊,現在沒你護着豈不是要被欺負?」
我:「不好的評論我會刪。」
玉安:「啥,怎麼刪?」
能入場的都是上京貴公子。
不入流的庶子自然在場外站着。
有人譏笑:「知道那個曲家公子嗎?據說是江南人士,體弱多病的,就這還能進圍獵場,招笑呢!」
另一人Ṭũₖ跟着:「恐怕病弱至此命不久矣啊,我倒要看看這位江南人士能獵個什麼回來,哈哈……啊!」
這兩個人被我和玉安一人一麻袋套走。
玉安拖着人不知所措。
「這、這……然後呢?」
我淡然地讓侍從守住出口,擼起袖子,轉頭催玉安:「公主,過來幫忙啊。」
這一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看上去很熟練。
玉安:「啊?哦哦。」
我先一人腦袋敲一下。
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
兩個人暈頭轉向,睜眼迎接的就是如驟雨一般落下的巴掌。
「臭不要臉是吧?」
「啪!」
「嚼舌根是吧?」
「啪!」
「地域歧視是吧?」
「啪!」
……
我扇了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旋轉。
玉安看得一愣一愣的,她終於回過神來。
原來是這個「扇」。
我倆從圍獵場這頭走到那頭。
帶着巴掌一路扇。
扇出了一條帶風的路。
有的路上本沒有風,巴掌多了,風就來了。

-23-
圍獵場裏,曲珩在馬背上如魚得水。
他身材頎長,氣質淡然。
在場內遇到其他人,先是禮貌一笑,而後競爭捕獵毫不手軟。
彎弓,射箭,一氣呵成。
身後的謝長安駕馬而來。
謝長安拍他肩膀。
「喂,可以啊!」
謝長安驚歎:「你你你,平時看不出來你怎麼這麼牛?」
曲珩困惑:「平時展示這些做什麼?」
超級愛展示的謝長安:「……」
他假裝不認識曲珩,騎着馬哼着歌走了。

-24-
曲珩拔得了頭籌。
玉安張大了嘴巴。
我也張大了嘴巴。
玉安:「他平時這樣嗎?」
我撓撓頭:「也不這樣啊。」
我知道曲珩騎射都很好,身子骨也只是早些年不好,早就被我天天灌補品灌好了。
但我不知道他這麼厲害。
等曲珩出來,我拉過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還好,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曲珩。
我鬆了一口氣。
曲珩垂眸,下意識從袖口摸東西。
沒摸着,今天進圍獵場沒帶。
玉安打斷我們:
「停。」
「她不餓。」
「我的午膳全給她用。」
「你倆不許現喂。」
公主午膳真不賴。
一口米飯一口菜。
來點心靈小傷害。
玉安在旁邊趴着,眼神幽怨:
「討厭你們。」
小小的一句「討厭你們」淹沒在碗筷的碰撞聲中。
「哇,這個好喫!」
「哇,這個也好喫!」
我眼睛亮亮的,喫到好喫的就給曲珩夾菜。
喫得根本停不下來。
「下次有這種好事記得再叫我。」
玉安氣飽了。
最後,我答應玉安幫她給謝長安傳信。
是的, 傳信。
玉安不肯放課堵謝長安,她彆扭得很,我一再勸說,玉安一再要用自己的真誠來打動謝長安。
她的真誠能不能打動謝長安我不知道。
但一定可以把我雷得外焦裏嫩。
我不理解。
面對面站在一起說兩句話,認識認識瞭解瞭解不就成了?
要是有我當年翻牆的風範,恐怕謝長安早就被玉安拿捏得死死的了。
我算是知道話本子裏的男女主角一百八十集的誤會是從何而來了。

-25-
我把信給了謝長安。
他慢吞吞地拿走。
我打量着他的神情,沉默了足足半分鐘。
「你扭什麼?」
謝長安羞澀:「能不能告訴我一下,給信的人是誰……哦不, 不不不,你描述一下她長什麼樣子就可以了。」
我:「真的不需要知道是誰?」
謝長安扭扭捏捏地點頭。
他說要保持一點神祕感。
那太好了。
我回憶了一下。
「白皮膚,小臉,圓杏眼,細鼻樑, 薄脣。」
一聽就是甜妹配置。
謝長安美滋滋地走了。
沒幾日他央我給對方回一封信。
就這樣,我和曲珩給他們足足傳了一百八十封信。
跨越了一年時間。
疑似啞巴愛情故事。
我敲桌子警告:「到底什麼時候你們才能自己面對面站着說話?」
謝長安:「你這樣翻牆強行得到的感情根本就不懂我和她之間純粹的愛。」
我:「……」
我勾勾手指頭。
曲珩過來了。
我「吧唧」在曲珩臉上親了一口,而後疑惑地看向謝長安。
「有用嗎?比這樣來得實在嗎?」
曲珩微微睜大眼睛。
他伸手碰了碰我方纔碰過的地方。
耳尖逐漸泛紅。
曲珩悄悄圈住我的手指。
我們倆把手放在背後十指相扣。
謝長安跑了。
臨走前撂下話:
「我恨你們。」

-26-
我和曲珩是青梅竹馬的典範。
至於青梅竹馬是怎麼來的你別問。
曲珩帶我去看那隻風箏。
放在精緻的檀木盒裏,很是格格不入。
曲珩:「這算是你給我的定情信物。」
我:「?」
補藥哇。
我暗暗掐大腿。
早知道當時做好看點了。
我說太醜了,曲珩搖搖頭。
「就是定情信物。」
我咬帕子。
人甚至不能共情從前的自己。

-27-
我爹和他爹把酒言歡。
我爹:「小女性子頑劣, 令郎多擔待着。」
他爹:「親家不必客氣, 犬子喜歡令千金喜歡得不得了。」
曲珩和我順理成章地定親。
順得讓所有人猝不及防。
有遲鈍同窗大驚:「你們不是知己嗎?」
另外就有人跳出來說:「你是傻子嗎?見過天天手拉手的知己嗎?」
遲鈍同窗恍然大悟。
遲鈍同窗捶胸頓足。
遲鈍同窗大怒:「好哇!天天手拉手的不抓,抓我一個午休如廁的!」

-28-
我捧着曲珩的臉,越看越喜歡。
曲珩:「要親嗎?」
我:「嗯?」
曲珩慢慢湊近。
他睫毛如鴉羽, 在臉上落下兩片小小的陰影。
我嚥下了口水。
「我知道你喜歡這張臉。」
曲珩把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
「都是你的。」
他彎彎眼眸。
哎呀。
我臉難得紅。
真是完全被迷得走不動路。
我再一次深刻清晰地認識到——當年的翻牆是多麼正確的決定。

-29-
謝長安跟我說他要去奔現了。
心情很激動。
我有點好奇:「你現在知道她是誰了嗎?如果她不是你心裏的樣子,你還會喜歡她嗎?」
謝長安瞄我一眼。
得意甩頭。
「我當然知道, 小臉杏眼大甜妹。」
然後謝長安蹦蹦跳跳地赴約去了。
要去結束他們一年的同城戀。Ťü⁾
我想起來前兩天玉安找我。
她和謝長安在信裏確實無話不談。
彼此心意相通。
玉安挺愁:「過兩天就要見面了, 你覺得本公主應該怎麼和他說?」
我真誠建議:「先把他按住。」

-30-
謝長安按照對方提供的地址美美地走入酒樓包廂。
左腳踏進去就和玉安的視線對上了。
玉安喝着茶,看上去格外悠閒。
謝長安:「咦。」
他左腳退出包廂, 抬頭看牌子。
沒錯啊。
他又走進去。
這次有人手疾眼快地關上了包廂門。
「那個, 」謝長安撓撓頭, 「這家酒樓有同名包廂嗎?我好像走錯了。」
玉安:「沒走錯。」
謝長安:「?」
玉安一聲令下。
謝長安被拿下。
謝長安:「!!!」
玉安:「我有話和你說。」
謝長安熱淚盈眶。
他再怎麼傻也反應過來和他通了一年信的人就是玉安。
這一年來,玉安爲了殺他, 連攻心這樣的計謀都用上了。
這樣耗費精力, 他今天看來非死不可了。
謝長安先問:「你……和我?」
玉安拿出的信證實了這一點。
謝長安閉上眼:「那好, 你殺我, 我心甘情願。」
玉安:「?」
玉安嚇得往後退。
……
一炷香的時間,玉安有氣無力地巴拉巴拉地解釋了好幾遍。
從喜歡到追逐到寫信。
謝Ṫŭ⁾長安倒吸一口涼氣。
總算反應過來了。
玉安是喜歡他, 不是要殺他。
他大驚:「怎麼不早說?」
玉安也委屈:「我又不是殺人魔,你天天說我殺殺殺的, 再說你天天躲着我, 我怎麼和你說?」
「所以我要用真心打動你。」
謝長安:「……」
所以他們寫了一年的信。
甚至連面都沒見過。
還搞起了同城戀。
謝長安和玉安就是在誤會中不斷誤會不斷誤會不斷誤會的心意相通的有情人。
誤會不斷加加加加到厭倦。
但還好。
兜兜轉轉。
還是能終成眷屬的。

-31-
許多年後。
我在院子裏修剪桃枝。
門開了,是曲珩下朝了。
他如今步入仕途。
褪去了少年的青澀。
曲珩目標明確, 直奔院裏的我, 他垂眸吻我額頭,又環住我, 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他覺得後怕。
我好奇地問他爲什麼。
曲珩:「如果當ṭü⁻時我不在樹下, 如果你的風箏沒有掉進去, 如果你懶得爬上牆……那我們是一輩子都見不了面的鄰居。」
我驚訝:
「怎麼會這麼想?」
曲珩把頭埋在我的頸窩間。
他閉上眼。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的身邊沒有你……」
我踮起腳,親了他一口。
都是人人口中的曲大人了。
還會沒有安全感。
我樂, 戳戳自己的臉:「小曲大人,到你了。」
曲珩笑起來特別好看。
他乖乖低頭。
「好,到我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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