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風

師妹在高級賽車聯賽意外身亡的那天。
我向來溫潤的丈夫親手餵我喫下墮胎藥。
沈時硯眼中含淚:
「你憑什麼活着?我們憑什麼有孩子?死的人應該是你纔對……」
自此,我們成了彼此最親密的仇人。
五年後,我重回賽車場,沈時硯作爲我的隊醫幫我調整賽車座椅。
可臨近終點,我卻絕望地發現剎車失靈。
以爲是沈時硯的報復,我強硬地調動方向盤,朝他衝了過去。
然而飛速靠近時,卻發現他滿臉焦急。
天旋地轉間,我看到他渾身是血地朝我爬過來,無力地囑咐救援的人:
「不用管我,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我的愛人……」
血水模糊了視線,我恍然意識到。
不是沈時硯動的手。
再睜眼,我回到了沈老爺子病重的那天。
沈時硯厭惡道:「我會答應跟你結婚的,你不用再裝出這種可憐的樣子。」
我卻拒絕了爺爺要沈時硯娶我報恩的提議。
無視沈時硯的挽留。
向賽車聯申請參加 F 國聯賽。
自此馳風萬里,再不相見。

-1-
手腕處傳來刺痛,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重生了。
正輕柔地爲我處理手腕傷口的沈時硯和我對上視線,眼中的柔情一閃而過。
他打好繃帶和固定板後,便毫不客氣地鬆手。
傷處毫無防備地砸在牀墊上,我下意識地抽氣。
沈時硯卻滿臉嘲諷:「爲了讓我答應和你結婚,你也是什麼辦法都用盡了。」
記憶回籠,我這纔想起上一世的我以賽車受傷爲代價,讓沈時硯和我一起見了沈家老爺子,定下了婚期。
我的父親曾是最好的賽車手,可最後一場比賽時,一輛賽車失控,朝着當時做隊醫的沈老先生衝了過去。
是我父親第一時間注意到,並選擇自己撞車來救下沈老先生。
沈老先生已經病重,報恩是他這輩子最後的心願。
沈時硯雖然不願意,但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作爲一個賽車手,爲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不惜差點廢掉自己的手腕,這一點,你永遠比不上雲燈。」
沈時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連嘲諷都沒有,只有無限的冷漠。
見他起身就要離開,我下意識地拉住他的衣角,眼中滿是慌張和哀求:
「我的手還有好的可能嗎?我以後還能參加比賽嗎?你能不能再陪我一會兒,我……」
還不等我說完,沈時硯便直接將我甩開。
厭惡至極般地拿出酒精溼巾擦拭我剛剛觸碰的地方:
「我會答應跟你結婚的,你不用再裝出這種可憐的樣子。」
我看着他的動作,儘管早已習慣他的厭惡,但還是內心酸澀。
將心中的苦澀壓下,我強裝平靜開口:
「我會跟沈爺爺說的,你可以不用跟我結婚。」
沈時硯嗤笑了一聲:
「然後讓老爺子再教育我,讓我感到愧疚,並心甘情願說出自己是喜歡你纔要和你結婚的是嗎?」
「祁檸風,我都已經答應會娶你了,至於其他的,你就別再奢望了。」
他的臉上只有冷漠和嘲諷,和在五年後看到我要出事時的焦急完全不同。
我自嘲地笑了笑,上一世如地獄般折磨的婚姻,這次我不要了。
將參賽的郵件發給賽聯主席後,我起身去看了沈老爺子。
老人家樂呵呵地招呼着我。
看着面前這個從我小時候開始就一直將我當親生孫女看待的爺爺,我強忍着眼淚開口:
「爺爺,我不嫁沈時硯了。」
沈老爺子愣在了那裏,「是那小子欺負你了是嗎?我這就……」
我連忙解釋:
「不是的爺爺,是這樣不公平,而且我暫時還不想退役,我還想繼續參加比賽。」
沈老爺子沉默了良久,最終卻還是點點頭。
「那小子我知道,他是真的在乎你,就是不肯承認……我以爲等你嫁進來就好了,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
我沉默着一言不發,自嘲地笑了笑。
上一世我也以爲他心裏有我。
比賽前後,沈時硯會夜以繼日地幫我調理身體。
有次受重傷,他還在安頓我好後直接去找惡意別車的賽車手打了一架受了處分。
我問他,他卻溫潤地安慰我:「沒事,他該打。」
我徹底心動,可到頭來卻發現,他只不過是報恩罷了……
「這張銀行卡你拿着,還有你的手,我到底跟着你爸走了那麼多場比賽了,我來給你治,你就安心地比賽,這也會是你爸想看到的。」
「只能說沈時硯這孩子,沒那個福氣啊。」
沈老爺子長久地嘆了口氣,我卻苦澀地笑了。
這一世,沒了我求他和我結婚,他才能真正地幸福吧。

-2-
賽聯辦公室,師父一臉糾結地看着我:
「小風,你真的決定要參加這次比賽嗎?你的年齡已經不適合這次的高難度拉力賽了。」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
「不適合,但是能參加是嗎?」
師父嘆了口氣:
「你這個性格,跟你爸簡直一模一樣。」
他一臉嚴肅:
「這是賽車比賽等級規模 top 的聯賽,我們聯會本來不打算參加的,你好好考慮一下再告訴我。」
我沒有絲毫猶豫:
「不用考慮了,我參加。」
師父的眼神認真起來,說話間有些激動。
「那你提前一個月飛過去吧,我跟那邊的訓練基地聯繫好後,你直接過去訓練一個月再參賽。切記,一切都要以自己的身體安全爲根本,你也跟沈時硯說一聲……」
我開口:「隊內再給我換一個隊醫吧。」
師父愣住,「你跟小沈不是……」
我沒等他說完,只是苦澀地搖了搖頭。
師父瞬間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嘆了口氣:
「醫生的話我再給你安排一個,但是你可要注意一定不能分神,這種等級的比賽每年都是會有人……」
師父的話沒說完,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剛回到賽事基地,便聽到一陣哭聲和人潮的私語。
等我走近後,卻發現是沈時硯正在安撫許雲燈。
不知是誰看到我後,陰陽怪氣了起來:
「這不是我們的大齡賽車手嗎?在比賽上風頭出盡還要țű̂⁹搶人家後輩的男朋友,可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許雲燈見到是我來,哭聲更是委屈。
衆人看到她這般模樣,紛紛替她打抱不平了起來:
「沈醫生不是都答應跟你結婚了嗎?至於一點都容不下雲燈嗎?」
沈時硯的滿眼心疼在看向我時徹底變爲厭惡和痛恨:
「你知道高階賽事的傷亡率是多少嗎?哪怕你再看不慣許雲燈,可她是跟你一個師門出來的選手啊,你就非要徹底毀了她才肯罷手嗎?」
我愣住,原來他們是以爲我要許雲燈去參加的這次高階聯賽。
畢竟之前師父就說明了這次的聯賽我們聯會不參加。
現在見了我一面後又改口,確實很難不讓人懷疑到我頭上。
有過中階賽事經驗的選手只有我和許雲燈,我即將退役,那麼能參賽的只可能是許雲燈了。
我本想解釋,可高階聯賽的選手大多保密。
聯會不僅要進行復雜的賽前準備和訓練計劃,更是爲了選手的安全着想。
師父沒有公佈人選,我也不好在戰術上擅自開口。
我看向哭得梨花帶雨的許雲燈。
上一世,在得知我和沈時硯結婚後,她賭氣參加了高階聯賽。
但卻因爲訓練期間一直聯繫沈時硯分神,加上其他聯會的針對打壓而出了意外。
她去世的那天,我剛好查出懷孕。
沈時硯深夜回來後,強行給我灌下了一粒藥。
他眼中佈滿了紅血絲,語氣猙獰:
Ţṻ₂「你憑什麼活着?我們憑什麼有孩子?憑什麼……」
回想到上一世的痛苦,我只是平靜地開口:
「師父決定參賽自然有他的想法,如果你們不滿,可以直接去找師父。」
沈時硯冷笑一聲,將許雲燈公主抱起來:
「祁檸風,你不用在這裏惺惺作態,如果雲燈真的要參加聯賽的話,我會申請成爲她的隊醫,護她周全的。」
「至於你,還是趁早死了,別再禍害其他人了比較好。」
說完,他便徑直離去。
我輕笑了一聲,原來上一世他的偏愛這麼明顯。
只是我不願意接受罷了。
我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不免輕笑出聲。
還好,我早就已經不在意了。

-3-
回到宿舍,我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本以爲這下直到離開再也不會見到沈時硯,可第二天,他還是出現在我的宿舍門外。
他沉默地將一袋子藥品和膏藥遞給我後,只留下一句:「好好注意自己手上的傷。」
看着他自調的膏藥,我心中複雜一片。
上一世的沈時硯也是如此。
作爲我的隨隊醫生,他始終將我的身體健康安全看得很重要。
哪怕後來我退役,他也依然會時時刻刻關注我的身體。
強行給我灌下避孕藥流產後,也是他日日夜夜照顧了我將近一年,才把我的身體調理回來。
只可惜我動了真心,他卻自始至終都是報恩。
將藥品收進行李箱,正要裝車的時候,腦海中的記憶一閃而過。
我緊急跟基地的人聯繫:「現在,快點找人去高級練車道,快去!」
衆人不明所以,但是看到我焦急的模樣,擔心出什麼事情,趕忙向那裏趕去。
我先他們一步到達,和記憶一樣,許雲燈擅自上了高級賽道練車。
上一世,因爲我宣佈退役和賽場做告別,最後一次在高級道上練車。
卻意外發現許久不用的車道上放有集裝箱障礙物。
我爲此右臂骨折,師父發了好大的火,徹底進行了一次賽道保養。
後來的許雲燈也在這裏練車,卻因爲受傷一次又一次地將已婚的沈時硯叫走。
她在賽場上出現意外喪ṭū́₋命,很大程度上是因爲舊傷。
可這一世,我還沒來得及去高級道,也就是說,障礙物現在還在那裏。
對於技術不熟練的許雲燈來說,高級道上出現問題是會鬧出人命的。
眼看許雲燈的賽車已經過了第一個彎道,我來不及等別人,穿戴好裝備後徑直開車追上她。
高級道對我來說無比熟悉,我很快追上了許雲燈,不斷鳴笛示意她停下。
以爲她聽不到,我打算超車去阻止,卻被她誤以爲炫技而一次又一次地別車。
眼看已經過了六個彎道,第九個彎道賽車會因爲下坡和慣性速度變得飛快,可剛好集裝箱就在那裏。
我急不可耐,終於找到了機會衝到了她的車前。
眼看她就要踩油門撞車,我直接漂移選擇車頭相抵來減緩賽車的速度。
轟鳴聲和快速帶來的失重眩暈中,我看到許雲燈因爲慌亂而害怕的臉。
但她沒有減速,反而選擇了加速。
已經過了第七個彎道,我咬咬牙踩緊油門,速度一點點慢下來。
卻還是「砰」的一聲,半截車身撞進了集裝箱中。
濃煙嗆入口鼻,強大的震感讓我頭暈目眩,身體被緊緊卡在座椅和方向盤中間。
賽聯的人終於趕到,遠遠地,我看到沈時硯焦急地衝了過來。
他臉上的焦急和上一世重合,我一時有些恍惚。
我不斷用手去推車門,卻聽到沈時硯焦急而憎惡的指責:
「祁檸風,我們都已經退讓至此了,你卻要迫不及待地害雲燈性命。」
煙霧中,沈時硯緊皺着眉頭看向我。
在看到我的身體被徹底卡在賽車中間時,他不免愣住:
「至於嗎?爲了害許雲燈,至於做到這個地步ṱúₖ嗎?」
我想開口解釋,可口腔內糊滿了內臟被擠壓出的血液。
賽車尾部的高溫已經讓部分集裝箱着火。
我卻只能看着他抱着許雲燈離去:
「你不是喜歡演嗎?你就自己在這裏等着別人來救你吧。」
感受到頭頂有溫熱的液體流下,我的意識漸漸模糊。
視線中,也只剩沈時硯抱着許雲燈離開的背影。

-4-
再次醒來的時候,牀邊只有師父守着我。
感覺到我動了一下,師父瞬間驚醒查看我的傷勢。
他的語氣責怪卻又流露着不忍:
「你是腦子拎不清嗎?那麼大的障礙物你都敢攔?你不知道賽車的速度嗎?」
我安安靜靜地聽師父唸叨。
他嘆了口氣:「是師父的不對,沒有向大家公佈是你參賽,讓你受了委屈。」
「但因爲高階聯賽,有時候比的已經不是參賽人員的技術,難免有下三濫的事情發生,這是爲了你的安全着想……賽場上的那些,纔是真正的亡命徒。」
我點了點頭,他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懂,這也是我從始至終都不反駁的原因。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給沈時硯看過完整的賽道視頻了,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他也知道了是你去參賽。」
師父觀察了我的神色,在看出我徹底不在意後,才鬆了口氣繼續向下說:
「還有許雲燈,她鬧到了沈老爺子那邊,沈家的人說是聽你的意見,我氣不過,就替你答應了下來。」
我笑了,看着師父。
我知道他始終擔心我,上一世,他就沒少勸我專注自我。
可我還是提前退役,投入了一場本就不屬於我的婚姻。
這一世,許雲燈沒有受傷,也沒有代替我踏上那個亡命戰場。
纏繞了我半輩子的歉疚終於消散。
而我和沈時硯之間,也終於一別兩寬,再無糾纏。
在醫院休養的一個星期,沈時硯每天都會過來。
他自知誤會了我,眉目間多了溫和和愧疚:
「檸風,先前的事是我不對,是我不分青紅皁白就誤會你……」
「可我是醫生,當時高級道的情況,先救傷勢輕的許雲燈是最好的選擇。」
和上一世一樣,沈時硯永遠都是這麼謙和溫潤。
哪怕他親手害了我的孩子,我卻也在他一日又一日的溫和照料下選擇了原諒他。
可這一世,我不願再互相傷害了。
我只是淡淡地開口:「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原諒的話我還是說不出口。
可沈時硯卻彷彿誤會了一般,他第一次對我展露了笑臉。
那是自從他得知要娶我後再也沒有展現過的:
「爺爺說,婚禮過幾天就會舉行,到時候結了婚,我就直接陪你去參加比賽,然後我們就回來,平穩地過日子好嗎?」
我有些震驚,抬眼看他:
「我們結婚?」
上一世求之不得的事情,在這一世我將恩怨還清之後,卻又送了上來。
沈時硯點了點頭:
「檸風,我……」
他話沒有說完,鬧鐘便響了起來。
那是給許雲燈換藥的時間。
我們住院後,沈時硯悉心照顧她的一切。
就連換藥這種事情都不願意讓護士插手。
沈時硯的身體先於思想做出反應,騰地一下站起身來要往外走。
卻又突然反應過來我還在場,一下呆愣在那裏。
手背上傳來疼痛,我這才發現輸液管早已回血。
可沈時硯坐在旁邊,卻絲毫沒有發現。
「小風,我……」
我擺了擺手:「去吧。」
沈時硯彷彿鬆了一口氣,他牽起嘴角:
「你等我回來,我會給你解釋清楚的,我們,也會有一個盛大的婚禮!」
我沒說話,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
傍晚,夕陽徹底褪去。
和師父打好招呼後,我坐上飛往 F 國的飛機。
看着彎彎繞繞的賽車拉練場,我才彷彿真正地活過來了一般。
而另一邊,沈時硯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

-5-
這幾日的沈時硯心裏總是不踏實。
就連給許雲燈換藥也會手抖。
看着病牀上楚楚可憐的許雲燈,他到底還是嘆了口氣:
「雲燈,你的傷已經好了不少,以後就讓護士給你換藥吧。」
想起那一日他留下渾身是血的祁寧風一個人在那裏,他心裏總是一陣陣後怕。
他想起她本來閃爍着希冀光芒的眼神逐漸變暗,心裏總是煩悶得難受。
他安慰自己,她會原諒他的。
就像從小到大。
每當有人開玩笑說他是祁檸風的童養夫的時候,她都會出面反駁維護他的面子。
又用靈動害羞的眼神偷偷看着他那樣。
她那麼喜歡他,只要他以後好好待她,不辜負她。
祁檸風一定會原諒他的。
他本想去親自照顧她,但師父下令要她靜養,不準任何人打擾。
恰好婚禮將至,他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
他強壓下想要見到祁檸風的心情,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婚禮上。
「怎麼用紅玫瑰?換成黃的!」
「還有這些首飾,少夫人喜歡玉你們不知道嗎?把這些鑽石都撤下去!」
「你在婚房裏準備點零食,少夫人平時訓練辛苦,還剛剛痊癒,別讓她等的時候餓了。」
周圍的人有些古怪,老管家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開口:
「少爺,這都是祁小姐喜歡的東西啊……」
沈時硯沒感受到這句話有什麼不對,「知道了還不趕快去辦!」
衆人便再也沒敢說什麼。
沈時硯後知後覺,自己竟然對祁檸風的喜好了解到這種程度。
過往回憶的歉疚浮上心頭,他想,今生今世,他都會待祁檸風好,護他周全。
而這不僅僅是感恩。
婚禮前一夜,沈時硯激動得一夜沒睡。
「現在請新郎官揭開紅蓋頭——」
人羣嘈雜的婚房裏,沈時硯半蹲在新娘前,他佯裝鎮定地輕輕揭開喜帕。
「檸風,我……」
未說完的話生生卡在喉嚨裏,他看着眼前嬌羞的許雲燈,一時愣在了那裏。
「怎麼是你?」
連沈時硯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的語氣此時是多麼冰冷。
許雲燈俏皮地眨了眨眼:
「爺爺同意我們結婚了呀,還特地去問了師姐,祁師姐還給我送了新婚禮物呢!你終於擺脫她了!這不是我們一直期盼的嗎?」
他慌張地起身,下意識地拿出手機。
賽事板塊的專欄推送,祁檸風意氣風發的照片映入眼簾:
「天才賽車手祁檸風亮相 F 國賽場!」
「沈醫生,這是大師姐託我們給你的新婚禮物!」
賽聯的人遞來一個信封,不顧現在的場合,沈時硯迫不及待地拆開。
ẗũₖ想看看裏面祁檸風是不是留給自己什麼話。
可裏面只有一張銀行卡。
他知道這張卡,是爺爺一直給他和祁檸風攢的用來婚後生活的錢。
當初爺爺要把這張卡給祁檸風,他是知道的,也沒反對。
當時的他想,總歸是以後要一起生活的,給就給了。
他理所當然地認爲,祁檸風收了這張卡,他們不管怎麼樣也會結婚。
許雲燈不過是一個幌子,讓他不那麼像是所謂的童養夫……
可現在看着手裏被退回的這張卡,他卻徹底呆坐在那裏。
周圍的人羣嘈雜,可沈時硯彷彿什麼都聽不到。
懊悔和歉疚填滿了內心。

-6-
F 國賽車基地,我剛拉練一圈回來,小助理便興致勃勃跑到我面前:
「姐!有大瓜!有大瓜!」
新對接的隊醫許清澤輕柔麻利地幫我脫下防護服和頭盔,我喝了一口他遞來的水。
然後好笑地看着活力滿滿的小姑娘:「別激動別激動,你慢慢說。」
「隊醫世家那個沈時硯,他結婚那天逃婚了!……」
許久沒聽到這個名字,我一時愣在那裏。
還不等我反應過來,身後便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小風……」
我猛地轉身,震驚地看向後方,視線猝不及防與風塵僕僕的沈時硯對上。
「你來這裏幹什麼?」
沈時硯滿臉疲倦,但臉上卻洋溢着明顯的喜悅。
他脫口而出:「爲什麼不等我和你一起來?」
我回過神來,輕笑了一聲:
「我來參加比賽,叫你做什麼?賽聯不允許有家室的人員以任何形式參與中級以上的聯賽,你和許雲燈有情人終成眷屬,不正合你意嗎?」
「我知道你不願意娶我,也不捨得許雲燈拿命參賽,現在兩全其美,不好麼?」
「……我不是這麼想的。」沈時硯急切道。
沈時硯這才注意到始終一言不發幫我噴藥的許清澤,頓時僵在那裏。
「老師……」
許清澤沒理他,淡淡地囑咐我:
「訓練結束及時回去休息,別在外逗留。」
沈時硯咬了咬牙,湊近,眼中滿是懇求:
「檸風,我留下來照顧你好嗎?我沒跟許雲燈進行婚禮,我們也沒領證,等你比完賽,我們就回去結婚好嗎?」
我震驚地看着沈時硯,從未想過這樣的話竟然能從他的嘴裏說出來。
心中百感交集,分不清是欣喜還是遺憾。
這到底算什麼?
我摸不透沈時硯,也許他沒有那麼喜歡許雲燈,但也不會喜歡我。
那爲什麼又要前後變化如此之大?
我到底還是自嘲地笑了。
我們都這樣摸不透彼此,若今生強行在一起……
恐怕結局也不得善終。
我沒回答,卻是身邊的許清澤開口回絕,他聲音冷淡:
「你回去吧,高階țṻ⁽賽事的醫療資格你暫時還不配。」

-7-
「祁檸風……」
沈時硯卻不理會許清澤,只是渴求又急切地看着我:
「你之前說的,你喜歡我,想和我做一輩子的搭檔,在一起一輩子,現在都不算數了嗎?」
「我對許雲燈從來沒動過真心……我可以告訴你原因的……」
遠處的賽車揚起塵煙,我強壓下心中的酸澀:
「曾經是這樣的,但我有我的事業,我也有我的夢想。」
作爲賽車手,如果不是滿腔的熱愛,我是不會踏上這個傷亡率極高的賽場。
可上一世,我卻自己親手把自己的夢想毀斷,只爲了一個沒有結局的婚姻。
沈時硯頓住了,他知道我對賽車的熱愛,但卻仍然不願放棄。
「檸風……」
「沈醫生,」我打斷他,「長時間拉練後要休息恢復身體機能,這基礎的知識你知道的吧?」
「沈醫生說想陪我比賽,就是這麼不顧選手的身體嗎?」
我頓了頓,平靜地開口:
「更何況,許雲燈還在等你。她是真的喜歡你,不惜去高級道玩命,你難道還要像傷害我一樣再傷害另一個對你情根深種的女人嗎?」
沈時硯沉默地站在那裏。
他看向我的眼神中滿是不解,像是不明白我爲什麼變化如此之大。
但只有我明白,也許現在的場面有遺憾,但已經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我還沒有退役,還有夢想,我的身體也很健康。
許雲燈也沒有死。
我轉身離去,不再看他。
「祁檸風……」
身後傳來沈時硯急切的呼喚,我卻一次也沒有回頭。
……
沈時硯到底還是留了下來,許清澤撫了撫額頭,一臉無語:
「我忘記他考過高級運動醫療證了。」
他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看向我:
「影響你嗎?我可以去把他趕走。」
我想了想,輕輕地搖了搖頭。
沈時硯認定的事很少改變,讓他在這裏死心,我們才能徹底一別兩寬。
所幸高階賽事訓練喫緊,沈時硯倒也真的沒有做出什麼別的事情。
他像是回到了最初我們搭檔的時候,夜以繼日勤勤懇懇地照顧我。
怕我喫不慣這裏的食物,他便在保證營養需求的情況下一天換五種花樣給我做飯。
我的手腕還沒好全,身體的病竈也還在痊癒。
他便以身試藥,又親手送到我手中。
送藥時,他也不會說什麼。
而我也只是一口把藥喝掉,不去看他傷感又遍佈着希望的眼神。
又一次給我送藥,沈時硯想要開口說些什麼。
我卻及時打斷了他。
「你不用再做這些了,許清澤看過了,這些藥後期對我沒什麼用。」
沈時硯頓在那裏:
「你不相信我嗎……爲什麼許清澤會檢查我的藥?」
我淡淡地回覆:
「他是我的隊醫搭檔,我的飲食用藥都要他點頭纔行。」
而這曾經,是屬於沈時硯的。
沈時硯眼中的光徹底黯淡下去,但卻還是強打起笑臉:
「沒關係,快比賽了,等比賽完,我們一起回國,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我見他堅持,也不願意再勸下去。
許雲燈喪命的那場比賽馬上就要到了,我沒時間關心別的事情。
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賽車。
至於我和沈時硯,也註定有緣無分。

-8-
比賽的這天終於到來,許清澤陪伴我到達賽場。
師父在一邊給我加油打氣:「不用擔心,以你的實力,就當是來玩的就行。」
沈時硯也到達現場,不知道爲何,他的目光中卻滿是複雜。
我隱晦地詢問師父,有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師父搖了搖頭,拍了拍我的頭說安心就好。
雖然還有些懷疑,但發令槍響的那一刻,我還是直接衝了出去。
久違的自由感裹着我的身體,眼看過了十六個彎道後我斷層第一,我不自覺地有些熱淚盈眶。
上一世退役後,我再也沒有碰過賽車。
整日沉溺於如何讓沈時硯多陪陪我。
這種肆意的感覺再也沒有體會過。
後來重回賽場,卻又被動了手腳喪命。
這一生終歸是有遺憾。
賽程已經接近五分之四,還剩下最後十三個彎道。
可就在這時,賽車發生了意外。
剎車和引擎發出異響,賽車前蓋開始冒出黑煙。
這樣的情況下,高速行駛的賽車是不能再進行漂移和大轉彎的。
可賽道雷達卻提示,前方第三個彎道有障礙物在路中間。
如果不轉彎繞行,極有可能翻車喪命。
汗水從額頭淌下,雷達耳機中的聲音滿是慌亂。
我焦急地想要找到辦法,眼神卻被雷達上的一個熱源吸引過去。
熱源不斷靠近障礙物,而我也只剩兩千米的緩衝。
耳機裏突然安靜下來,許清澤溫潤但卻有力的聲音傳來:
「賽車 001 注意,不要大轉彎,不要大轉彎,斜坡衝刺向右偏移就好,不會翻車……」
彎道的坡度不算很高,我咬了咬牙,按照許清澤的指示衝了過去。
恍惚間,我卻看清了那個雷達的熱源是誰:
沈時硯不知怎麼站在賽道上,正費力地想要把石塊搬移開!
我心下一驚:沈時硯爲什麼在這裏?
他怎麼知道這裏有障礙物?
可賽車在壓坡之後引擎已經極度發燙,我只能儘快衝向終點。
許清澤和師父帶着一衆技術人員站在終點處,在我衝線的那一刻緊急採取措施。
一番有驚無險後,我被安全地轉移。
看到大屏幕上我的名字和國旗並列在第一的位置,我終於沒忍住哭了出來。
這一世,我終於做到了。
我的名字會刻在賽車比賽的歷史上,不是沈時硯的妻子,是賽車手祁檸風。
想到沈時硯,我猛地回過神來,連忙詢問師父他怎麼樣了。
師父面色凝重,沈時硯擅自乘坐直升機闖入賽道,雖然是爲了移除障礙物,但是造成了極大的安全隱患。
後面的賽車經過時,強大的氣壓將沒離開多遠的沈時硯掀飛,他受了重傷。
師父感嘆:「看到障礙物之後主辦方就去找了救援,結果卻發現沈時硯更快,也不知道他怎麼回事……」
病房內,我心情複雜地看着沈時硯。
他的傷勢很重,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來。
看到我坐在他牀邊,他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檸風……你沒事,太好了,你沒事……」
他聲音沙啞,但神色卻滿是失而復得的慶幸和欣喜。
我看着他,心中五味雜陳。
許久,我深吸一口氣,問道:
「沈時硯,你爲什麼會知道有人故意放置障礙物?你也……重生了嗎?」

-9-
看着我清明的眼神,沈時硯扯了Ťű₀扯殘破的嘴角,不再隱瞞:
「你是重生來的嗎?檸風,我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我和他的上一世。
因爲愧疚,他去徹查了許雲燈的死因。
雖然主辦方說這只是一場意外,但他卻查證監控,終於從幾萬小時的視頻中看到了可疑的人。
對面是專業的團伙作案,利用各大高危賽事來騙取保險金。
他查了很久,也沒查到幕後主使。
我復出的那一年,他又一次在賽場上看到了那些有特殊紋身的人。
只可惜還沒來得及提醒我,比賽就已經開始。
臨終前,他將這些年的監控資料整理好,都交給了相關人員。
沈時硯聲音沙啞,他的眼中似乎帶着淚:
「我以爲那只是場夢……但當我看到你的賽車指標變化的時候,我就止不住地後怕……」
「我怕夢成真,我怕這一次是你出了意外……」
我沉默不語。
可沈時硯卻還是追問:
「檸風……那是我們的上一世嗎?我上一世,對你這麼不好嗎……」
他哭了起來,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脆弱:
「所以這一次,你纔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是嗎?是我自己……把你弄丟了是嗎……」
「可我不喜歡許雲燈,檸風,我喜歡的一直都是你啊……」
「從我小時候見你的第一面開始, 我就喜歡你了啊……」
「爲ẗūₒ什麼……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看着泣不成聲的沈時硯, 我到底還是出聲打斷了他:
「因爲你沒那麼喜歡我,沈時硯。」
上輩子的沈時硯將許雲燈的死歸結在我的身上。
可我明明什麼都沒做。
「你想說你不喜歡別人叫你童養夫, 纔會拿許雲燈做幌子是嗎?」
「她和我很像,是年輕厲害的賽車手, 但卻沒人會說你是她的贅婿。」
「沈時硯, 你只是更愛你的面子而已, 爲了你的面子, 你害死了兩個人知道嗎?」
我們之間橫亙着種種,早就沒有了回頭的可能。
縱使他過了很久,終於看清自己的內心。
終於看清他對許雲燈只是愧疚,而不是愛。
可那時的我已經因爲流產毀了身體。
遲來的悔恨, 又有什麼用呢?
我輕聲說道:「沈時硯,我們回不去了。」
很早之前, 就已經回不去了。

-10-
在 F 國的最後一段時間,沈時硯始終陪着我。
他看着我上臺領獎, 看着國旗緩緩升起。
「這一切,我都陪你做了, 我們之間也不算再有遺憾了,對嗎?」
病牀上, 他笑着流淚看着我。
我一句話都沒說。
夢終究會醒,現實依舊冰冷而殘酷。
這場賽事結束後,我的名聲徹底打響,無數商業賽的邀約發來。
而我和許清澤之間的合作也日益默契。
師父遞來一沓資料,驕傲地抬起下巴:
「選選吧,我們一起努力賺錢!」
我回頭看了一眼, 剛剛痊癒的沈時硯孤零零地站在那裏, 深深地看着我。
我閉上眼,狠下心,連聲告別都不曾說, 徑直離開。
他沒有跟上來。
他站在那裏,目光穿越了無數的人羣, 一直落在我身上。
我的步伐卻越來越輕鬆,我知道, 我屬於賽車。
沈時硯就一直站在那裏沉默地看了我很久很久。
直到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
我知道, 我和沈時硯之間的糾纏,在此刻終於徹底斷了。
跑聯賽的生活很累, 但我卻很開心。
因爲這裏有耐心教導我的師父,可愛的隊友, 和無時無刻不在我身邊的許清澤。
隊友打趣道:「許醫生這麼帥還是單身, 別是看上我們檸風了!」
許清澤淡淡地笑着,沒有說話。
他和我都清楚, 我屬於賽場, 而不是拘泥於一方天地。
再接到沈時硯的消息已是很多年以後。
那時的我已經是國際有名的賽車手。
警方聯合賽車聯盟捉到了那個騙保犯罪團伙, 在後院的臥底屍體中提取到了沈時硯的 DNA。
我不免有些唏噓,但許清澤正幫我整理頭盔。
他沉聲叮囑:「這一次,你可以放開了去開,他已經幫你掃除了最大的障礙。」
我將眼淚憋了回去,師父不在身邊。
三年前許雲燈去高級道飆車, 高位截肢退役後。
他便快馬加鞭地回國培養新人。
我努力將淚水憋了回去,鄭重地點了點頭。
發令槍響,我一腳油門開了出去。
揚起了陣陣塵土。
這是屬於我的賽場。
我也將永遠馳風於此。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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