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我今天結婚。
壞消息:婚禮現場新郎跑了。
好消息:我平衡了,因爲對面宴廳的新娘也跑了。
壞消息:對面宴廳的新娘是和我的新郎一起跑的。
看着他二人瀟灑纏綿的背影,我和對面宴廳的新郎二臉迷茫。
我風中凌亂提議:「……要不咱倆今天先湊合結一下?」
對面宴廳新郎一臉呆滯回應:「……那也行。」
-1-
我今天結婚。
沒有浪漫的誓詞,沒有激烈的熱吻,甚至……沒有新郎。
我穿着婚紗站在臺上,茫然地四處張望。
不是,我新郎呢?
我那麼大一個新郎呢?
賓客們已經開始竊竊私語,司儀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試圖拖延時間。
我攥着捧花,腦子裏閃過一萬種可能:他別是出車禍了吧?
算命的也沒說我克他啊!
然後,一抬眼,我終於看到了他。
好消息:新郎找到了,還活着。
壞消息:在對面宴廳找到的。
我望過去時,只見我的新郎正牽着對面宴廳新娘的手,新娘提着裙襬,倆人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纏綿的樣子如同兩隻墜入愛河的花蝴蝶。
等我反應過來,倆人背影已經消失在拐角處。
只留給我潔白婚紗的一角,和一個同樣迷茫無助的對面宴廳的新郎。
對面宴廳的新郎身高腿長,一張臉帥得人一大跳,但此刻的表情比我還要茫然。
我一臉懵逼地衝他開口:「……你也是來結婚的啊?」
他一臉呆滯地回應我:「是啊,好巧,你也今天結婚啊……」
我:「……要不咱倆湊合結一下?」
他機械地點點頭:「……那也行。」
於是,在司儀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我倆臨時組隊,繼續進行婚禮儀式。
司儀硬着頭皮念誓詞,我倆僵硬地點頭,交換戒指時,戒指差點掉地上。
臺下賓客感動得直抹眼淚:「真愛啊!看他們,激動得手都在抖!」
我:……
他:……
儀式進行到一半,我終於反應過來——我這是被拋棄了。
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硬生生憋住,結果一轉頭,發現他眼眶通紅,顯然也在憋眼淚。
我倆對視一眼,突然就都繃不住了,兩個人眼淚啪嗒Ṭûₐ啪嗒往下掉。
賓客們更感動了:「天啊,他們愛到流淚了!」
我:……
他:……
於是,在司儀震驚的目光中,在賓客們感動的掌聲裏,我倆——兩個剛剛被拋棄的倒黴蛋——掛着眼淚,完成了這場荒謬的婚禮。
司儀激情澎湃地宣佈:「讓我們祝福這對新人!」
賓客們熱烈鼓掌:「好羨慕他們的神仙愛情!」
我:……
他:……
婚禮結束後,我倆站在新房別墅裏,大眼瞪小眼。
我實在受不了這種尷尬的氣氛,於是乾巴巴地說:「……那個……許念安,我的名字。」
他:「嗯……我叫宋子寒。」
然後,他慢吞吞地掏出手機:「……加個微信?」
我:「……行。」
加完微信後,他揉了揉太陽穴,說:「……我先走了。」
我點頭:「……好。」
今天是我倆結婚的第一天。
辦完婚禮後,我倆默契地選擇了「眼不見爲淨」策略。
他早出晚歸,我晚出早歸。
連續七天,同一屋檐下愣是沒碰過面。
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倆在玩現實版《寂靜嶺》,房子裏永遠只有一個人的呼吸聲。
直到第七天晚上,我倆莫名其妙地同時回了家。
-2-
我推開門的時候,他正坐在沙發上啃薯片,電視裏放着無聊的綜藝節目。
我倆四目相對,空氣凝固了三秒。
「……好巧啊。」他乾巴巴地說。
「是啊,好巧。」我乾巴巴地回道。
沉默。
尷尬。
窒息。
最後,他清了清嗓子,舉起薯片袋:「……來點兒?」
我盯着那袋薯片看了兩秒,有點嫌棄,提議道:「喝酒不?」
他愣了一下,隨即點頭:「行。」
於是,我倆翻箱倒櫃,找出了幾瓶不知道是誰塞進婚房的香檳,連杯子都懶得拿,直接對着瓶口吹。
酒過三巡,話題從「今天天氣不錯」一路滑向「我那該死的前任到底憑什麼甩了我」。
「姐追了陸雲澤十年!」我憤憤地灌了一口酒,「十年!結果他婚禮現場拽着別人跑了?!」
他哼了一聲,仰頭猛灌:「你這還好,老子追了林糖糖二十年。」
我震驚:「二十年?!」
他面無表情:「嗯,青梅竹馬,從穿開襠褲就開始追。」
我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牛逼。」
他嘴角抽了抽,沒忍住,笑了。
我也笑了。
笑着笑着,我倆就喝多了。
我看着面前的臉反應了一下,心想這人還挺好看的,無意識地越湊越近。
我倆對視片刻後,他的手臂墊在我腦後,呼吸帶着紅酒的微醺,溫熱地撲在我臉上。
我腦子一熱,伸手拽住了他的領子,他順勢壓過來,我倆就這麼稀裏糊塗地親上了。
親着親着,身上的衣服越來越少,事情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
然後——「砰!」
我倆從牀上滾了下去。
千鈞一髮之際,他下意識護了我一下,結果就是——他右腿「咔嚓」一聲,我左胳膊「嘎嘣」一下。
劇痛讓我倆瞬間清醒。
「臥槽!」他臉色慘白,抱着腿蜷成一團。
「嘶——!」我捂着胳膊,疼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疼痛讓我倆瞬間清醒,什麼曖昧、什麼尷尬,全被劇痛衝沒了。
我倆手忙腳亂地爬起來,他單腳跳着找褲子,我單手拽着衣服往身上套。
場面九分混亂,我倆十分狼狽。
「120!打 120!」我喊。
「我知道!我手機呢?!」他瘸着腿滿地找。
最後是我用沒折的那隻手撥了急救電話,而他在旁邊疼得直抽氣,還不忘來一句:「……你這算不算謀殺親夫?」
我下意識回嘴:「閉嘴!再說話我把你另一條腿也踹斷!」
救護車來的時候,醫護人員看着衣衫不整的我們,眼神微妙。
「新婚夫妻?」護士ťù₄問。
我倆同時點頭。
「玩太激烈了?」護士又問。
我倆:「……」
去醫院的路上,我倆並排躺着,生無可戀地望着車頂。
我和宋子寒互相攙扶着狼狽的彼此走出醫院——他拄着柺杖,吊着一條斷腿,我胳膊上打着石膏,走路一瘸一拐。
然後,命運又給了我們致命一擊。
-3-
不知是什麼狗屎運氣,在最落魄的時候碰到了最不想遇見的人。
沒錯,我們碰到了那對私奔的狗男女——陸雲澤和林糖糖。
我的前新郎和他的前新娘,正手挽着手從婦產科走出來,臉上還掛着那種熱戀中人才會有的甜蜜笑容,連空氣裏都飄着他們戀愛的酸臭味。
人在尷尬的時候總要裝作很忙的樣子,不過我倆白忙了。
因爲人家根本就沒看到我們。
一眼都沒看。
我和宋子寒站在原地,表情幽怨,直勾勾地盯着他們看,直到目送他們恩愛離開。
我才緩緩轉頭看向他:「……你看到了嗎?」
他面無表情:Ṭű̂⁴「看到了。」
「他們從婦產科出來。」
「嗯。」
「……他們去婦產科幹什麼?」
「……可能是去婦產科當醫生吧。」
我:「……」
半晌後,我倆同時看向對方,眼神里寫滿了「兄弟,你腦袋好綠。」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找回一點尊嚴,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開點,至少我們沒懷孕。」
他點頭:「是啊,我們只是斷了一條腿和一隻胳膊。」
我:「……」
我倆再次陷入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開口:「你說,他們私奔的時候,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我扯了扯嘴角:「可能比我們想象得還要早。」
最後,我倆默契地嘆了口氣,異口同聲:
「算了,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喂。」我戳了戳他:「回家煮泡麪唄?」
他斜眼看我:「你煮?」
我理直氣壯:「我手斷了!」
他:「……我腿瘸了!」
我倆大眼瞪小眼,最後再次同時嘆氣。
行吧,倒黴夫婦,湊合過吧。
我和宋子寒互相折磨了一個月,終於熬到了拆石膏的日子。
我的胳膊能正常活動了,他的腿也能勉強走路了,我倆甚至爲此開了瓶可樂慶祝。
沒辦法,有忌口,醫生不讓喝酒。
慶祝完的第二天,不速之客就上門了。
——林糖糖來了。
她站在門口,妝容精緻,笑容甜美,手裏還拎着一盒包裝精美的點心,看到我時明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復了那副溫柔似水的表情。
「我們家子寒在嗎?」她輕聲細語地問。
我:「???」
我被她故作親暱的稱呼噁心得一激靈。
我靠在門框上,皮笑肉不笑:「不在,怎麼,有事?」
她微微低頭,露出一副愧疚又楚楚可憐的表情:「我……想和他聊聊。」
聊你妹,你逃婚的時候怎麼就沒想着和他多聊聊呢?
我還沒說話,宋子寒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糖糖?」
我:「……」
呵呵,叫得真親熱啊。
我側身讓開,冷眼看着他走過去,林糖糖一見到他,眼眶瞬間紅了,小聲說了句什麼,宋子寒皺了皺眉,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出去一趟。」他說。
我冷漠地回應:「哦。」
他猶豫了一下,似Ṱû⁴乎想解釋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跟着林糖糖走了。
-4-
門關上的瞬間,我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什麼玩意兒?
我踢了一腳沙發,結果踢得太狠,疼得我齜牙咧嘴。
媽的,更氣了。
宋子寒一直到晚上都沒回來。
我坐在沙發上,電視開着,但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腦子裏全是林糖糖那張假惺惺的臉。
……這個死裝姐!
她來找他幹什麼?敘舊?複合?炫耀?
還有宋子寒,竟然真的和她出去了?
……這個叛徒!
我越想越煩躁,乾脆關了電視,回房間躺着。
可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
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手機的響聲吵醒。
我迷迷糊糊接起來,電話那頭是個陌生的男聲:「喂,是宋子寒老婆嗎?」
我瞬間清醒:「……誰?」
「我是他朋友,他喝多了,賴在消防通道不肯走,你能不能來接他?」
我沉默了兩秒,咬牙切齒:「地址發我。」
我到的時候,宋子寒正坐在消防通道的臺階上抽菸。
昏暗的燈光下,他垂着頭,指尖夾着煙,煙霧繚繞間,整個人透着一股頹廢又冷冽的氣息。
……看着怪有距離感的。
我從來不ẗů₀知道他會抽菸,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
我走過去,扒拉了下他的袖子,煙味嗆得我直皺眉:「喂,別抽了。」
他抬頭,眯着眼看了我一會兒,突然輕嗤一聲。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然後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俯身將一口白煙吐到了我臉上。
我:「?」
他顯然醉得不輕,眼神渙散,盯着我看了半天,脣角勾起自嘲的弧度:「林糖糖,你來幹什麼?」
我:「???」
你才林糖糖,你全家都林糖糖。
我壓下火氣,伸手再次去拽他:「走吧,咱回家。」
他甩開我的手,一手夾着煙,冷笑一聲,面露嘲諷:「呵,女人,怎麼,陸雲澤不要你了,所以來找我了?」
我:「???」
不是,霸總,你誰?
我深吸一口氣,反覆告訴自己別跟醉鬼計較,柔聲哄道:「你腿剛好,別壓着,先起來哈。」
他卻嗤笑一聲,語氣輕蔑:「裝什麼關心?婚禮上跑的時候不是挺果斷的嗎?」
我:「……宋子寒,你別鬧了。」
我伸手去扶他,結果他直接躲開,繼續冷嘲熱諷:「現在知道後悔了?晚了。」
我又伸手去扶他,他一巴掌把我手拍開。
我耐着性子再次去扶,他再次拍開。
我:「……」
我盯着他看,滿肚子火氣。
他也盯着我,半晌後他樂了,吐息環繞在我耳尖,語氣又拽又欠:「林糖糖,小爺我現在有老婆了,纔不喜歡你了呢。」
我氣得直接狠狠掐了他一把:「你他媽看清楚!我是許念安!」
他沒躲,任由我掐,眼睛紅紅的,委屈巴巴地看着我。
……更氣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深吸了幾口氣,忍無可忍,轉身就走。
【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截斷】
-5-
可剛邁出一步,袖子突然被拽住。
「你去哪兒?」他聲音低低的,帶着點委屈。
我咬牙切齒:「去給你買醒酒藥!」
我拽着他往外走,他踉踉蹌蹌地跟着,嘴裏還嘟囔着「老婆別生氣。」
好不容易把他拖回家,他已經昏睡過去了。
我累得半死,坐在牀邊喘氣,看着他睡得毫無防備的樣子,火氣又上來了。
他倒是睡得安穩,我卻氣得一晚上沒閤眼,一邊給他擦臉一邊盤算着等他醒了怎麼算賬。
……結果當天晚上,我趴在牀邊睡着了。
醒的時候,發現宋子寒正坐在牀上,一臉複雜地看着我。
我揉了揉痠痛的脖子,冷笑:「醒了?酒好喝嗎?煙好抽嗎?前妻好看嗎?」
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最後卻只是低聲道:「……對不起。」
我愣了一下,火氣消了一半兒,扯扯嘴:「行啊,宋子寒,你小子私下菸酒都來啊。」
他避開我的視線,聲音悶悶的:「昨晚……謝謝你。」
我哼了一聲,沒理他。
我雖然火氣消了大半,但一想起宋子寒昨天二話不說跟着林糖糖走,還把自己喝成那副死樣子,最後把我認成她撒酒瘋——我就又氣得牙癢癢。
很氣,不想理他。
第一天,他乾巴巴湊過來,說了句「別生氣了」,見我沒理他,竟然直接轉身走了。
走了???
不是吧哥?我氣成這樣,你直接走了?
我更氣了,氣得晚上多喫了一碗飯,邊喫邊在心裏罵他。
第二天,我故意坐在一樓客廳,把電視聲音開得震天響,播的還是最狗血的苦情劇——男主哭得梨花帶雨,拽着女主的袖子喊:「求求你不要走!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打我吧!我知道這些都是誤會,我真的對不起你!求求你不要不理我!」
宋子寒從臥室出來的時候,明顯被這動靜震得腳步一頓。
他慢吞吞地蹭到我旁邊,試探性地問:「……看什麼呢?」
我哼了一聲,扭過頭,把遙控器按得啪啪響,又把剛纔那段倒回去重新播放。
男主撕心裂肺的聲音再次響徹整個客廳:「求求你不要走!我錯了!」
宋子寒:「……」
「你打我吧!我知道這些都是誤會,我真的對不起你!」
宋子寒:「……」
「求求你原諒我吧!不要不理我!」
宋子寒:「……」
我面無表情,繼續循環播放。
如此循環了五遍。
終於,宋子寒深吸一口氣,走到我面前,乾巴巴地說:「……我錯了。」
我斜眼看他:「錯哪兒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一副認命的樣子:「不該喝成那樣,不該把你認成她,更不該衝你耍酒瘋。」
我冷哼一聲,沒接話,手指卻悄悄按了暫停——苦情劇男主角的哭嚎終於停了。
宋子寒見我沒反應,又補了一句:「我以後絕對和她保持距離。」
我挑眉:「真的?」
他點頭:「真的。」
我盯着他看了兩秒,確認他沒在敷衍我,這才勉強抬了抬下巴:「行吧,勉強原諒你。」
我補充:「你跟誰出去我管不着,但跟她不行,你忘了咱倆是怎麼被他們甩的了?你跟他出去就是背叛隊友,就是叛徒!」
他鬆了口氣,嘴角微微上揚:「嗯,知道了。那……咱能別放這個劇了嗎?」
我瞪他:「你管我?我樂意!」
他舉手投降:「行行行,你看,隨便看。」
我哼了一聲,正準備換臺,結果他突然伸手搶走遙控器,迅速調到了體育頻道。
我:「???」
他一臉無辜:「換我看會兒?」
我撲過去搶遙控器,他仗着身高優勢舉高手臂,我夠不着,氣得直接踩上沙發去搶。
「宋子寒!你給我!」
「不給,除非你答應以後不看這種狗血劇。」
「我偏看!」
「那遙控器歸我了。」
「你——」
我猛地一撲,結果腳下一滑,整個人直接栽進他懷裏。
他下意識接住我,我倆同時僵住。
……太近了。
他的呼吸拂過我耳邊,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
我猛地推開他,耳ƭû⁶根發燙:「……滾開!」
他笑Ṫů⁾了一聲,突然伸手把我拽回去,塞進沙發裏。
「別滾了。」他拿起遙控器,懶洋洋地按開電視,「陪你看看這狗血劇,行了吧?」
我切了一聲,沒反對。
-6-
今天是我倆結婚的第三個月。
明天宋子寒過生日,我特意提前一天去了商場,心想給他挑個禮物。
我逛了半天,最後停在一家手錶店前。
……送表是不是太曖昧了?
可送領帶更曖昧吧?
袖釦?他好像用不上。
皮帶?……算了,我怕他誤會我在暗示什麼。
我正糾結着,商場突然騷動起來。
人羣開始尖叫、推擠,有人大喊:「有人持刀!快跑!」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慌亂的人羣撞得踉蹌幾步,直接跌進一個人懷裏。
對方下意識扶住我的腰,我抬頭——
……陸雲澤。
我那個前夫,三個月前牽着別人逃婚的混蛋。
他顯然也認出了我,愣了一下:「……念安?」
我猛地推開他,可還沒等我站穩,餘光就瞥見了不遠處的一道身影——
宋子寒。
他站在那裏,面無表情地看着我們。
然後,他勾脣笑了一下,轉身就走。
……完犢子了。
我慌忙去追,可人羣太亂,等我擠出去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他肯定誤會了。
我給他打電話,他不接。
我給他發消息,他不回。
我站在商場門口,腦子裏瘋狂思索對策。
以我倆三個月相處下來的經驗,我覺得他這會兒估計會冷着臉去找朋友喝酒,玩到半夜纔回來。
……算了,那就等他回家再解釋吧。
我到家的時候,屋裏黑咕隆咚的。
我鬆了口氣,心想他果然沒回來,但是剛開燈,就被沙發上坐着的身影嚇了一跳。
宋子寒。
我愣了一下,脫口而出:「……你在家?」
他沒說話,抬眼看我,隨後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壓迫感有點強,我下意識後退半步,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我剛纔想了好久。」他低聲說,嘴角帶着意味不明的笑,「但還是沒想明白,你爲什麼要騙我。」
我:「???」
我剛要解釋,他突然用手指按住我的嘴脣,瞳孔暗沉:「許念安,你把我當什麼?還是說,就只是隊友?嗯?」
我一把拍開他的手:「你有毛病啊?你說啥呢?」
他又笑了一聲,語氣陰森森的:「所以,你現在是想擺脫我了麼?」
他雖笑着,但眼神卻越來越陰沉。
我掙扎了一下,沒掙開,反而被他逼得後退一步,後背抵上牆壁。
他的呼吸很近,鋪灑在我耳邊,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到底想幹什麼?」我瞪着他。
他沒回答,低頭湊得更近,像是要吻我。
瘋了吧?!
我腦子一懵,下意識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安靜的客廳裏格外刺耳。
他偏着頭,半晌沒動。
我呼吸急促,手指微微發抖。
……我打他了?
空氣凝固了幾秒。
終於,他緩緩鬆開我,像是突然卸掉了所有力氣,後退一步。
「不玩了。」他嗓音沙啞,扯了扯嘴角:「就這樣吧。」
我站在原地,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了一下。
……他什麼意思?
……什麼叫就這樣吧?
-7-
「什麼不玩了?」
「什麼就這樣吧?」
他這算什麼?
離婚宣言嗎?
我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聲音發顫:「宋子寒,你他媽把話說清楚!」
他皺眉,甩開我的手,又把臉側過去不看我。
我眼淚一下子就衝上來了。
他憑什麼這副態度?
明明是他不聽解釋,明明是他發瘋,現在倒搞得像我欺負他一樣?!
我狠狠擦眼淚,可越擦越多,最後乾脆不擦了,就瞪着他哭。
他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我會哭成這樣。
過了幾秒,他喉結動了動,語氣僵硬:「……你哭什麼?你打我一巴掌你還委屈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更炸了。
「我委屈?!」
我邊哭邊罵:「明明是你不聽我解釋,一回來就整這副死樣子嚇唬我的!」
「我他媽出去給你買個生日禮物,碰上商場突發暴亂已經夠嚇人了,又撞見陸雲澤那個晦氣東西!回家你還不聽人說話,還、還……」
我氣得說不下去,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僵在原地,表情一點點鬆動。
我繼續輸出:「你他媽的鬼上身啊?!」
「弄出這副陰森森的樣子給誰看呢啊?!怎麼你病嬌啊?下一步是不是準備玩囚禁 play 了?!」
「宋子寒我告訴你,你要是敢鎖我,TMD 我就報警!!」
他:「……」
空氣安靜了幾秒。
突然,他眼睛亮了一下,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般抓住了重點:「……你是去給我買禮物的?」」
誤會解釋清楚的一瞬間,他就切換回了那副我熟悉的模樣。
速度快到讓我迷茫。
「誰、誰讓你不早說……」他彆彆扭扭地開口。
「你讓我說了嗎?!」
我氣得想踹他:「一進門就按我嘴!還『許念安你把我當什麼』——我他媽當你是傻子!!」
他噎住,半晌才憋出一句:「……誰讓你和陸雲澤摟摟抱抱。」
「誰跟他摟摟抱抱了?!」我炸毛:「那是人羣擠的!!」
「他扶你腰了。」
「那是怕我摔倒!!」
「他叫你『念安』。」
「不然呢?!叫我『喂』嗎?!」
我倆越吵嗓門越大,最後我徹底沒詞了,委屈勁兒又上來,直接「哇」地一聲哭得更兇。
他顯然沒料到這招,整個人懵住,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過了幾秒,他抿了抿脣,乾巴巴道:「……對不起。」
我繼續哭。
「……對不起嘛。」他又說了一遍,這次聲音更軟了。
等我哭夠了,紅着眼睛瞪他時,他悄悄湊過來,耳朵尖有點紅:「我錯了,我不該發癲,不該嚇到你,不該說那些話,我就是看到他摟着你的腰所以有點生氣……你別哭了……」
他說着,還拽了拽我的袖子。
我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耳朵,突然一口咬了上去。
「嘶——許念安!你屬狗的啊!」
我鬆開口,看着他疼得齜牙咧嘴的樣子,終於破涕爲笑。
他揉着耳朵,瞪了我一眼,但眼神已經軟了下來。
下一秒,他突然伸手撓我癢癢,我尖叫着躲開,兩個人鬧成一團,差點把沙發都掀翻。
等我們氣喘吁吁地停下來時,他忽然輕聲說:「……禮物呢?」
我哼了一聲,把早就準備好的手錶連帶着盒子一起扔給他:「生日快樂,混蛋。」
他接過盒子,嘴角忍不住上揚,卻還要強裝鎮定:「……勉強原諒你了。」
「誰要你原諒啊!」我踢了他一腳,卻忍不住也笑了。
他忽然湊近,在我耳邊小聲說:「下次要咬的話……輕點。」
我惡狠狠道:「再敢亂髮脾氣,下次咬脖子!」
他挑眉,突然笑了:「行啊,給你咬。」
說着,他故意把領口扯開一點,露出鎖骨。
我:「???」
我一腳踹過去:「……宋子寒你要不要臉!」
-8-
今天是我倆結婚的第六個月。
那天,我和宋子寒窩在沙發上策劃怎麼慶祝結婚半年紀念日。
我用他的手機搜蛋糕店,他用我的手機翻餐廳推薦,兩個人腿搭着腿靠在一起。
然後,手機同時響了。
我低頭一看,他屏幕上跳出一條消息:
林糖糖:「子寒,能見一面嗎?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與此同時,我手機也震了一下:
陸雲澤:「念安,有空聊聊嗎?」
我和宋子寒同時僵住。
空氣凝固了兩秒。
然後,我倆非常默契。
我拿起他的手機,飛速打字:「沒空,忙,勿擾。」
他抓起我的手機,火速回復:「不聊,滾,拉黑。」
發完,我倆對視一眼,同時按下刪除鍵。
毀屍滅跡,一氣呵成。
「咳。」宋子寒故作鎮定地清了清嗓子:「你剛說想喫哪家蛋糕?」
我面不改色:「就那家『甜蜜蜜』,據說奶油不膩。」
「行,那我訂餐廳。」
什麼?你問我們爲什麼留着前任微信不刪?純粹是爲了看熱鬧啊!
看他們分手了嗎?吵架了嗎?後悔了嗎?
但偷偷替對方回消息這種事……絕對不能被逮到!
可惜,紙包不住火。
三天後,林糖糖和陸雲澤的電話打過來,我倆接聽後看對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完蛋。
我和宋子寒面面相覷。
「你學我說話?」他挑眉。
「你才學我!」我踹他一腳:「你那句『滾』也太兇了吧?」
他嗤笑:「你那句『勿擾』也挺高冷啊?」
說着,他突然湊近,手指繞着我的一縷頭髮,語氣戲謔:「許念安,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
我努力反駁:「我纔沒!」
他呼吸拂過我耳尖:「但我有。」
得了,眼看這哥又要「變身」了。
我趕緊一腳蹬過去打斷施法:「滾吧!油死了。」
經過一番激烈的心理鬥爭和宋子寒單方面的陰陽怪氣,我們最終決定——四個人一起喫頓飯,一次性解決所有歷史遺留問題。
選的是家高檔西餐廳,燈光曖昧,音樂舒緩,非常適合……修羅場。
我和宋子寒到的時候,陸雲澤和林糖糖已經坐在那兒了。
林糖糖穿了條白裙子,溫柔似水,陸雲澤西裝筆挺,人模狗樣。
我倆:……
我挽着宋子寒的手臂,故意掐着嗓子說:「老公~這家餐廳的鵝肝聽說特別好喫,你待會兒要餵我哦~」
宋子寒嘴角抽了抽,低頭在我耳邊咬牙:「……你正常點。」
我微笑:「你不配合,今晚別想進我臥室。」
他立刻切換成深情模式,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好,都聽你的。」
陸雲澤&林糖糖:「……」
落座後,氣氛一度十分凝固。
陸雲澤輕咳一聲,剛想開口:「念安,你最近……」
宋子寒突然打斷:「服務員,麻煩給我太太一杯溫水,她胃不好。」
我:「?」
我什麼時候胃不好了?
林糖糖柔柔弱弱地看向宋子寒:「子寒,你最近……」
我立刻搶話:「老公!你嚐嚐這個麪包,可香了!」說着直接塞了一塊進他嘴裏。
宋子寒:「……唔。」
-9-
陸雲澤剛想給我夾菜,宋子寒立刻截胡,把蝦仁塞進我碗裏:「老婆,喫這個ťṻ₎,新鮮。」
林糖糖柔聲問宋子寒最近如何,我立刻插話:「他特別好!天天給我做飯!」
陸雲澤&林糖糖:「……」
他倆似乎是發現搭不上話,有些沒面子。
於是喫到一半,他倆暗搓搓換了策略。
陸雲澤突然給林糖糖擦了擦嘴角,語氣寵溺:「慢點喫。」
林糖糖嬌羞一笑:「你也是。」
我和宋子寒:???
這是什麼戲路?!
……挑釁是吧?
我和宋子寒對視一眼,同時冷笑。
下一秒,我叉起一塊牛排遞到宋子寒嘴邊:「啊——」
他配合地張嘴,還故意舔了舔叉子:「老婆喂的就是甜。」
陸雲澤&林糖糖:「……」
……於是,飯桌上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四個人兩兩配對,瘋狂秀恩愛,刀光劍影,暗流湧動。
經理來上菜時,被我們擠眉弄眼的樣子嚇到,小聲問廚子:「咱家的蘑菇……是沒炒熟嗎?」
廚子:「……」
結束後,宋子寒摟着我的腰,衝那對「璧人」微笑:「下次再聚啊。」
陸雲澤&林糖糖:「……」
回家的路上,宋子寒突然問我:「許念安,我們這算贏了還是輸了?」
我笑嘻嘻地勾住他脖子:「當然贏了!他們秀得假死了,我們可是真情實感!」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得肩膀直抖:「嗯,真情實感。」
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裏,絲毫沒留意自己說漏嘴了些什麼。
結婚半年,我和宋子寒終於迎來了真正的「新婚之夜」。
是的, 雖然我們一起半年,甚至曾經纏綿未半而中道崩殂過,但我倆一直分房睡。
直到今晚。
我洗完澡出來,發現宋子寒抱着被子站在我臥室門口,一臉理直氣壯。
我:「……你幹嘛?」
他:「你說的,配合你演戲,今晚讓我睡你臥室。」
我:「……」
我瞪他, 他抱着被子, 眼神無辜。
見我不爲所動,他乾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往我牀上一躺:「我不管, 我今晚就睡這兒。」
我瞪他:「宋子寒,你幾歲了?」
他翻了個身,背對着我,悶悶道:「三歲。」
……無賴!
我懶得理他,掀開被子躺下, 故意背對着他。
房間裏安靜得只剩下呼吸聲。
過了幾分鐘,我感覺到他悄悄往我這邊挪了挪。
我裝睡。
他又挪了挪。
我繼續裝睡。
直到他的手臂輕輕環上我的腰, 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後頸。
「許念安。」他低聲叫我的名字。
我心跳漏了一拍,但還是沒理他。
他洋洋得意:「……我就知道你沒睡, 你裝睡的技術真爛。」
這我可就不服氣了,我猛地轉身,差點撞上他的鼻子:「誰裝睡了?!」
他笑了,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亮晶晶的:「那你爲什麼不推開我?」
我噎住,頭腦風暴:「……我懶得動。」
他「哦」了一聲,突然湊近,鼻尖幾乎貼上我的:「那現在呢?也懶得動嗎?」
我:「……」
我屏住呼吸,下意識往後縮,卻被他一把撈回來。
「跑什麼?」他笑嘻嘻,「又不是沒抱過。」
我炸毛:「不是大哥!那能一樣嗎?!」
「怎麼不一樣?」他挑眉, 「我們現在是合法夫妻。」
「當初是誰說『不玩了』的?」我翻舊賬。
他噎住, 隨即撅嘴:「……我錯了。」
「錯哪兒了?」
「錯在不該說氣話,不該不信你,不該……」他頓了頓, 突然低頭在我脣上輕啄一下,「不該浪費這半年時間。」
我愣住, 一瞬間, 心跳如雷。
他抵着我的額頭, 聲音輕柔:「許念安,我們重新開始吧。」
……重新開始就重新開始, 誰怕誰?
不過……
我紅着臉, 小聲嘟囔:「……那你要對我好點。」
他嘿嘿傻笑,將我摟得更緊:「好的老婆。」
「不準亂髮脾氣。」
「好。」
「我不喜歡你抽菸。」
「我就抽過那一次……」
「我怕疼,你替我生孩子……」
「???」
「還有……」
我還沒說完,他突然翻身壓住我, 吻了上來。
「噓。」他喘息着鬆開我,眼底帶着即將得逞的笑意,「春宵一刻值千金,宋太太。」
我:「……」
好吧, 這次就饒了他。
窗外月色正好,而我們的故事,纔剛剛開始。
作者:張兜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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