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絲帶

我是校園文裏的作精女配。
爲了和女主作對,我哭着欺騙忠犬男配梁晉年:
「其實我們是一本校園文裏的男女主,你不對我好我就會死。」
他信以爲真,任由我欺辱使喚許久。
高考後我不告而別。
重逢時,他已是權勢滔天的商業巨鱷。
酒桌上,只因竹馬向我求了婚。
當晚,眼尾薄紅的梁晉年捆着我的手發了瘋。
「你敢嫁他試試?」

-1-
被剛來的轉校生季暖失手推下樓梯後,我覺醒了小說劇情。
原來我生活的世界是一本校園【NP】po 文。
季暖是小白花女主。
而我是胸大無腦的嬌氣女配。
哪怕我自身的優點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數都數不清。
從季暖轉學過來的那天開始,曾經追過我的男生都會逐漸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還會說出那句經典臺詞:
「我以前真是眼瞎了,纔會喜歡程宜悅。」
最後,甚至連身邊的朋友們也會突然開始厭棄我,欣賞她。
哦,這麼慘的人設還不止我一個。
還有一個是十二歲那年將季暖撿回家,細心養着的忠犬男配梁晉年。
他天生書呆子,在感情方面是一竅不通。
只能充當季暖惹事後的求救對象和讓男主們喫醋的工具人。
季暖和男主們的戀情被宣之於衆那天后,粱晉年才逐漸察覺到自己內心的感情。
可等他找到季暖時。
季暖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晉年哥。」
「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都拿你當親哥哥的。」
簡直就是【溫實初 Plus】版。
譬如現在,其他三個男主都在因爲我摔傷這件事「爲難」季暖了。
而這個【溫實初 Plus】版,還跪在我的病牀前替季暖求情。

-2-
病房裏,梁晉年跪着。
他單薄的脊背挺得很直,語氣也硬:
「程小姐,你要怎樣才肯放過季暖?」
就這個眼力見,別說是喫上飯了,他連上桌的機會都沒有。
我側眸打量了他一眼。
眼前少年很瘦,身上的白襯衫也洗的舊巴巴的。
很顯然,他捨不得給自己買新的。
可季暖卻被他養的白白胖胖的。
思索良久,我才搭理他:
「我可以放過季暖,但我是有條件的。」
「你要給我當三個月的『小狗』,對我好,我就原諒她。」
爲什麼是三個月呢。
因爲我清醒後做的第一件事,是申請轉學去國外,遠離這本爛小說。
可審批流程大概還需要三個月。
季暖推我摔傷還不肯自己來道歉,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窩囊氣。
只能利用這個書呆子氣氣季暖。
粱晉年蹙眉,反應了半天我說的話。
「爲什麼是我?」
「你應該不缺『狗』吧。」
「狗」字被刻意咬得很重。
我掐了把大腿,眼前瞬間氤氳出一層水汽。
「我跟你說實話實說吧。」
「其實我們是一本校園甜文裏的男女主,你不對我好,系統如果檢測到異常,我可能會死掉。」
「所以,你要對我好,幫我完成這次系統的任……」
粱晉年額上青筋一跳,出聲打斷我:
「程小姐,別開玩笑了。」
「我很窮,你看起來也不像是能和我一起喫苦的人。」
「而且,我從第一眼見你時就很討厭你。」
他漆黑的眸中一片死寂。
我懂,男配的自我修養嘛。
「是嗎?」
我直勾勾地盯他,笑盈盈支着臉。
「可是你以後會超有錢誒。」
「一開始我父母反對,是我義無反顧地跟着你一起創業。」
「小說的結尾我們還結婚了,你可是喜歡我喜歡得要死呢。」
我騙他的。
其實他真正的結局是爲了幫季暖得罪很多大佬,被人挑斷手筋腳筋屍沉大海。
半晌後,梁晉年忽然別過臉避開我的目光。
「隨你怎麼扯。」
「只要你能放過季暖,都隨你……」

-3-
從那天之後,我遣散了周圍所有的保鏢。
身邊獨留下樑晉年一人。
大部分時間,我不會使喚他。
閒暇時間裏,他都窩在房間裏看書。
導致我常常忘記有這麼個人存在。
只有在學校裏,我會故意在季暖面前使喚他。
季暖徹底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是在一個放學後的陰雨天。
我最討厭下雨天,因爲會濺髒我腳上新買的限量鞋。
教學樓前,我撐着傘拍拍旁邊少年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蹲下。
「書呆子。」
「揹我。」
粱晉年正要彎腰時,旁邊衝過來的女孩兒阻止了他的動作。
季暖雙眼圓睜,生氣地指責我:
「程宜悅你是當大小姐當慣了嗎?看見誰都想使喚?」
我看着她,只覺得好笑。
「你害我住院,不肯賠付 15 萬的醫藥費也就算了,連聲道歉都沒有,我使喚他一下怎麼了?」
聞言,季暖瞬間就紅了眼眶。
她轉頭看向梁晉年。
「原來你真的是爲了我才被她給欺負的。」
「粱晉年,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季暖小心翼翼地扯了把粱晉年的袖子。
粱晉年沒動。
風夾雜着雨水的溼氣吹在身上,冷的讓人不舒服。
我有些不耐煩地蹙起眉頭,抬腕看眼時間。
「我待會兒還有鋼琴課,粱晉年你還走不走?」
季暖急了,惡狠狠瞪向我。
「我都說了是不小心的,你爲什麼一定要不依不饒的?」
「不就是 15 萬嗎?我去打工還給……」
她話音未落,粱晉年率先開口打斷:
「程小姐,我背您回家。」
對此,我並不感到意外。
作爲家裏最省喫儉用的那一個。
賠款 15 萬和當三個月的狗。
粱晉年當然比季暖要知道怎麼選。
他揹着我走進雨中時,身後傳來雨滴聲,夾雜着季暖帶着哭腔的吼聲:
「粱晉年!!你的自尊心是讓狗給喫了嗎?」
我撐着傘,懶洋洋地趴在他肩膀上。
「書呆子,恨死我了吧?」
粱晉年不言不語,只是揹着我往ťü⁶前走。

-4-
自那次之後,我發現了氣死季暖的更快捷徑。
比起男主們的喜歡,她好像更怕獨屬於她的忠犬男配會被我給搶走。
於是每天清晨,我都會故意在梁晉年脖子上留下一個口紅印。
好心情地美名其曰:
「書呆子,這是給你的獎勵。」
一開始,他總是想偷偷擦掉。
可後來慢慢地,他好像習慣了。
甚至還會在我忘記時主動提醒我。
我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直到某次週末夜裏。
我等了三年的恐怖電影更新到第二季。
耐不住性子想看,卻又覺得害怕。
我硬是拉着梁晉年陪我一起看。
沙發上,燈光昏暗。
他忽然開口:
「最近……我做的還好嗎?」
「挺好的。」
粱晉年繼續追問:
「那我想要點別的獎勵。」
「你想要什麼直接跟管家叔叔說就行。」
我忙着追劇,順嘴敷衍他。
他又問:
「真的嗎?什麼都可以。」
「嗯……真的真的。」
下一秒,視線被擋住。
梁晉年冰涼的脣貼上來時,我的大腦宕機了四五秒。
反應過來後,我迅速推開他。
並利落地甩了他一巴掌。
「你在幹什ƭũ̂₊麼!」
那可是我的初吻。
昏暗的房間裏,梁晉年始終側着被我扇偏的腦袋。
自顧自地問了句:
「不是說我是你的男主嗎?不是說我們以後會結婚嗎?」
「爲什麼那天周驍說我是你男朋友,你要反駁呢?」
我怔愣住了。
周驍是我的竹馬,前幾天我感冒嚴重時他來我家看過我。
當時我正窩在沙發裏使喚梁晉年給我煮粥。
周驍隨口問過一句。
「廚房那位,你新交的男朋友?」
我貼上退燒貼,迷迷糊糊地回應他:
「纔不是呢。」
……
梁晉年該不會真的信了,我說他和我是男女主的事情了吧?
可偏偏,我兩天以後就要轉學出國了啊!!

-5-
正當我猶豫要不要帶粱晉年一起出國,慢慢跟他解釋那件事時。
先一步得到的,是他和小混混打架進了醫院的消息。
跟老師請過假後,我趕去了醫院。
還沒推開房門,就聽見裏面傳來微弱的哭聲。
我推門的動作頓時僵住,隔着玻璃窗看清了裏面的情況。
病牀上,粱晉年昏迷不醒。
房間裏有個男生正在和季暖說話:
「梁學長平時很溫和的一個人,但他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打起人來像是不要命了一樣。」
季暖聞言,哭的更加梨花帶雨。
「都怪我,我就不該告訴晉年哥哥前幾天那幾個小混混騷擾過我的事情,他肯定是爲了我才和他們拼命的。」
「……」
深秋季節,鼻子莫名地泛起一絲酸澀。
我站在門口。
垂眸看向手中幫粱晉年申請的轉學申請,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這人,還真就是條系統爲女主選的狗。
申請書最後被我隨手丟進醫院的垃圾桶裏。
第二天清晨。
周驍陪着我辦完了所有轉學手續,踏上去往國外的飛機。

-6-
時光匆匆,如白駒過隙。
任誰也沒想到。
僅僅五年的時間,我和梁晉年的身份直接來了個大轉換。
再見時,他是 c 市權勢滔天的商業大佬,整場宴會的焦點。
而我,被保安攔着連門都進不去。
從三年前開始,我家公司忽然資金鍊出現問題。
爸爸本來身體就不好,撐了兩年不到就腦溢血撒手人寰。
直到這個月,即將面臨資金鍊斷裂。
我好不容易搞到這次宴會的邀請函。
到了門口卻被告知邀請函無效。
屋漏偏逢連夜雨。
我站在檐下躲雨時,胃部忽然傳來陣陣痛意。
穿的禮服本來就薄,又被風裹挾着雨絲細慢的打溼。
疼的有些難受,我只好蹲下用手機叫車。
下一秒,一輛黑色的賓利施施然停在我面前。
我抬頭,恰巧車窗降下,和駕駛位咬着煙那人正巧對上視線。
他像是要散煙味,又沒注意角落裏還蹲着的我才停的車。
梁晉年神情微怔兩秒。
他褪去了少年稚嫩,眉目也鋒利冷硬了許多。
我下意識垂下腦袋,避開了他的目光。
梁晉年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一不小心就能讓人憶起過往記憶。
小巷裏只剩下噼瀝噼瀝的雨聲,氣氛有種Ṭůₚ說不出的尷尬。
良久,他摁滅煙,懶洋洋地斜了我一眼。
「上車?」
我抬頭:……
上就上,有車不搭是傻瓜。

-7-
途中,我以爲梁晉年會對我如今的境遇冷嘲熱諷。
畢竟我當年欺騙玩弄過他。
可一路上,他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過我。
下車時,他咬着煙沒頭沒腦地問了句:
「是不是喜歡草莓味兒?」
到家喫過胃藥後,我強忍着痛意打開手機。
翻了十多分鐘才從 300 多號人裏找出梁晉年的微信。
他的暱稱很單調。
簡單的一個字母:N。
我翻開他的朋友圈。
唯一一條朋友圈已經是好幾年前發的了。
手掌纏紗布的圖片,沒有任何配文。
我看了幾秒後退出去,翻開了聊天界面。
中途換過很多個手機,怕重要文件丟失所以我每次都會保留聊天信息。
不出意外的,聊天記錄如下——
我:「梁晉年,下課幫我買根冰棒。」
他回:「嗯。」
我:「書呆子,這題怎麼解?」
他發來張圖片。
「解題思路。」
還有一次,我把梁晉年氣的狠了。
他不理我,我直接表情包轟炸。
煩的緊了,他也只會說一句:
「我不想和你說話。」
我:「那你給我唱首歌吧?」
梁晉年:「……」
……
梁晉年對我的反應永遠很平靜。
以至於那晚輕飄飄的那個吻,後來一度讓我懷疑他是不是鬼上身了。
可聯想到另一個極爲微小的可能性。
我試探性地給他發了條信息。
「梁晉年,之前的事情我跟你道歉。」
很意外的,竟然發出去了。
他沒有將我給刪掉。
這次我家出事,太多以前生意場上的朋友早早地就將我拉進了黑名單。
我鼓起勇氣,又給他發了條:
「最近我遇到些難處,你能不能幫幫我?」
兩秒後,他彈過來一個電話。
我怔愣了兩三秒才接通,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電話那頭也沉默兩秒,隨後卻傳來一道很耳熟的女聲。
「程宜悅。」
我很快反應過來,這聲音是季暖。
她語氣嘲弄,甚至帶着一絲憤恨:
「一回國就想來招惹晉年哥啊?」
「你以前那麼羞辱他,現在是怎麼好意思厚着臉皮來找他幫忙的?」
被懟的啞口無言,連我自己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冷風把腦子吹傻了。
竟然向最不可能幫忙的人求救。
人家不追究過去那些欺辱已經很好了。
說了聲「不好意思」後,我主動掐斷了電話。
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8-
第二天,我又陸陸續續地聯繫了國內很多朋友。
肯幫忙的很少,但還是爲公司多多少少爭奪了些機會。
幫我最多的是高中時期的好朋友,簡毓珍。
夜裏,她發來一條信息。
「明天中午一點半我沈叔叔出國,他行程太滿,我只能爲你爭取到了半個小時的時間。」
「珍子你好仗義!」
「這次要是能順利談成,我給你點一年的男模!」
沈總在圈內的地位穩固,能談成的話公司還能再撐些時間。
圈子裏無人不知,簡毓珍勵志要點遍全世界的帥男模。
她直接拒絕了,反倒要我後天陪她去參加高中同學聚會。
同學聚會那天,我逼問了她半天才得知。
簡毓珍前些天在酒吧被人騷擾了。
中途出現個帥哥救了她,後來調查才發現那人正好是高中時候她的同桌。
這次的同學聚會,她那同桌也來了。
我納悶:「你怎麼當時沒認出來?」
簡毓珍咂舌,小聲說道:「他上學那時候長了張滿分理工男的臉,我認不出來才正常好吧。」
我:「……」

-9-
我們到場時,宴會纔剛剛開始。
簡毓ṱū́⁽珍和我待了會兒,就去尋找她的「獵物」了。
同學聚會,昔日情誼中多少摻了些攀附和炫耀。
我家落魄,自是沒多少人願意搭理。
本打算安安靜靜地窩在角落裏等待宴會散場。
直至梁晉年和季暖的出現,打破了這份平靜。
學生時期,他是不起眼的貧困生。
如今,那道身姿頎長的身影已是全場的焦點。
我垂眸喝酒,刻意將注意力轉移。
「程宜悅?」
一道男聲在我頭頂響起。
我抬眸,看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眼前這個流裏流氣的男人是誰。
「我魏浩啊,高中那會兒還給你寫過情書呢。」
他不懷好意地靠過來,身上還帶着濃烈燻鼻的香水氣息。
「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
是真的記不清有這個人。
脊背倏的一涼,似乎有道瘮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轉頭看去,卻只看到季暖正被高中時要好的女同學圍着打趣。
「聽說梁總前幾天當衆說有喜歡的人,是不是暖暖你啊?」
「你說的不是廢話嗎!這些年以來梁總身邊除了暖暖哪兒還有其他女人?」
「暖暖你肯定也對你哥有意思吧?」
季暖沒回應,卻羞紅了臉。
女主開始倒追忠犬男配了?
而另一個被討論的對象正長腿交疊着,神色卻莫名冷淡。
彷彿被衆人討論的人不是他。
一隻手落在我腰上,將我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忘了也沒沒事,重新認識一下不就行了?」
「滾開。」
我毫不客氣地推開腰間那隻手,起身走向衛生間。

-10-
出衛生間時,周驍打來一通電話。
「悅寶兒,你回國怎麼沒跟我說一聲啊。」
「……沒時間。」我站在樓梯間,倚着牆邊嘟囔了句。
「因爲你家公司那事兒?」
「實在不行,你跟我結婚唄。」
他半開玩笑的語氣,可語氣中分明滿是試探與期待。
本就因感冒頭疼,我忍不住揉了把太陽穴。
周驍對我的心思我不是不知道。
半年前最難熬的那段時間裏,我也猶豫過要不要嫁給他。
商業聯姻是拯救公司的最佳選擇。
可我去周家找他時,卻被周阿姨冷着臉攔在門外。
她語氣委婉地勸我:
「宜悅啊,周驍他去見你叔叔朋友的女兒了,不在家。」
「你年紀也不小了,家裏又出了事,是時候考慮考慮自己的人生大事了,別不懂事。」
……
思及此,我也玩笑似的拒絕他。
「算了吧……我們倆熟的跟親兄妹一樣,怎麼結婚啊?」
周驍沉默幾秒,忽然苦笑聲。
「悅寶兒,我爲了給你打這通電話捱了兩次家法,不是爲了聽你說這個的。」
「我是認真的,你考慮好給我答覆。」
這是頭一次,他不計後果地戳破了那層窗戶紙。
剛掛斷電話,後背突然傳來極大的力道。
我被推進了樓梯間。
手機沒握穩,「吧嗒」聲不知道摔到哪兒去了。
魏浩堵在門口,惡狠狠地指着我。
「給臉不要臉是吧,知道老子剛纔有多丟人嗎?」
「真當自己現在還是大小姐啊?老子現在就讓你知Ṫū́₄道知道什麼人是你不能得罪的。」
他整個人罵罵咧咧地貼過來,手一把攥緊我的衣領。
我下意識呼救,嘴巴卻被他另一隻手牢牢捂住。
帶着腥鹹的氣味在鼻尖散開,引的我胃裏泛起陣陣乾嘔。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嘩嘩洗手聲。
那人似乎正在打電話。
「行程都取消吧,我明天有事。」
是梁晉年的聲音。
樓梯間動靜不小,他大概率是聽見了吧?
魏浩眼神中閃過一絲慌張,隨即想起有人告知他梁晉年和這女人有舊仇的事。
今天收拾了她,說不定梁晉年一高興,以後還能記得他這種小人物。
魏浩想想就覺得興奮,轉頭就朝門外喊一聲:
「梁總,這賤人我替您收拾了啊!!」
他力道很大,裙子「刺啦」聲碎開。
在狹小靜謐的樓梯間,彷彿連帶着我的心理防線一同撕碎。
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我發狠地咬他手,腳胡亂地踢。
他喫痛,倏的鬆開手退後好幾步。
我瞅準時機,顫着手拉開樓梯間的窗戶。
三樓,風聲呼嘯。
身後是男人憤怒的叫罵聲和凌亂的腳步聲。
「媽的,今天不弄死你我都不姓魏。」
我心一橫,眼一閉,踩着臺子就打算往下跳。
大不了就是摔殘了,也好過被這種人羞辱。
直至一隻有力的大手將我攔腰拽回——
我重重摔進一個懷抱,腦袋震的嗡嗡作響。
余光中看見魏浩磕昏在門邊。
還沒等反應過來,下頜就被捏住。
我對上了梁晉年冰冷而又憤怒的眼神。
他喉結劇烈地滾動着:
「你啞巴了,不會喊人求救是不是?」
我想開口反駁。
可眼皮卻越來越重,意識緊跟着模糊。

-11-
再醒來時,我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
身上的衣服也換過了。
手機上很多條信息,簡毓珍發來的——
「悅悅你沒事吧,早知道你昨天會出事我就該陪着你的。」
「不過你放心,魏浩那王八蛋完蛋了!你是不知道他被誰家保鏢從三樓拽拖到警車裏,真是活該。」
「不過悅啊……你和梁晉年什麼關係啊?」
「……」
我下樓時,梁晉年正襟危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報。
我走過去,嗓音發啞着說了聲:「謝謝你。」
他沒說話,抿了口咖啡。
看他似乎不太願意搭理我,我準備離開。
剛抬腳,就被他叫住。
「程小姐。」
「你還是不打算跟我道個歉嗎?」
來了來了,這是要跟我算總賬了。
不過我明明跟他道過一次歉。
轉念一想,估計是被季暖看到刪掉了吧?
「對不起。」我吸了口氣,認真地,一字一句向他道歉,「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在那天欺騙你。」
這是真話,若是早知道有如今這個局面,我不會爲了氣季暖得罪他。
可不知道哪個字得罪了梁晉年,他忽然起身將我摁倒在沙發上,眼尾染上一絲薄紅。
「所以呢,已經對我造成的傷害你打算怎麼彌補?」
這個距離很近,近到我們滾燙的呼吸在交纏。
近到很像幾年前在我家沙發上的那個夜晚。
心跳聲逐漸加快,我忍不住偏過頭。
「我家快破產了,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賠給你了。」
不知爲什麼,我莫名覺得他不會真的要對付我。
於是腦子一熱,說:
「實在不行,你把我這條命拿走吧。」
他哼笑聲,「也行。」
「…….」真想割了我這條舌頭。
梁晉年鬆開我,從抽屜裏翻出一份協議。
「簽了它。」
第一反應以爲是什麼「要命」協議,沒想到入眼的是紙張上的四個大字——
「結婚協議。」
不是,這對嗎?
可有了這紙協議,這層身份,那些惡意針對我家公司的集團或許會有所忌憚?
怕他反悔。
我利落地翻開協議,簽下了名字。
這時,我忽然想起還在等我回復的周驍。
但立刻,我否定了那個想法。
從始至終,我和周驍的關係都很清楚。
而我和梁晉年之間的關係早已剪不清,理還亂,分不清楚誰沒有欠過誰。
既然已經亂了,那更亂些也無所謂了。

-12-
直到一個月過去,我還是很難接受和梁晉年結婚了這個信息。
一開始,我以爲他是想通過婚姻來折磨我。
可是並沒有。
反而是衣櫃裏被塞滿了各種漂亮衣服和名牌包包,管家保姆們也對我恭恭敬敬。
梁晉年允許我住進家裏,帶着我參加很多場合。
還默許我爲了公司利用梁夫人的稱號。
我甚至撞見過季暖哭着上門質問他爲什麼娶了我。
「爲什麼不能是她?」
梁晉年反問她。
「…….不應該是這樣的,你喜歡的人應該是我纔對!!!」季暖不可置信地紅了眼,彷彿有什麼信念逐漸在她腦海中極速坍塌。
對此,梁晉年卻神色平靜地趕人走。
「我說ţũ⁴過,我不是你親哥,養你到成年已是仁至義盡,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管家,送客。」
季暖被趕出別墅後,我耳邊轟然響起一道巨大的機械音——
【玩家ťü₄季暖,攻略角色梁晉年好感度 0%,超出攻略任務時間,此位面失敗,即將驅逐玩家季暖此位面。】
【警告,警告,此位面距離原著已大幅度偏航,將永久封存,不再允許玩家進入。】
「…….」

-13-
婚宴定在九月下旬。
是梁晉年定下的婚期時間,他的生日。
很快就到來了。
那天,我敬酒的杯子裏是顏色相仿的果汁。
我趁着梁晉年送賓客的時間,才猛猛灌醉了自己。
他回來時,天色已經微微暗下。
我坐在他臥室的牀邊,身上是一條淺色薄裙。
這是結婚以來,我第一次進他臥室。
藉着醉酒,大着膽子起身勾他領帶問:
「梁晉年。」
「……你是不是喜歡我?」
梁晉年不說話。
這幾個月來總是這樣,問什麼都不說。
顯得我更像個小丑了。
我莫名來了小脾氣,轉身就打算走。
下一刻,梁晉年眼疾手快扣住我的手腕將我摁在牀上。
他側頭在我耳邊,聲音聽不出喜怒:「說說看,我喜歡你什麼?」
灼熱的呼吸流動在耳邊,癢癢的。
我沒躲,伸手主動環住他的腰。
答非所問地回了句:
「梁晉年,生日快樂。」
不知道爲什麼,輾轉幾年過去,我竟然沒忘記這天是他的生日。

-14-
五年前,那短短三個月的相處時光中,我曾給梁晉年過過一次生日。
那是一個週末。
c 市多雨,而我下雨天喜歡宅在家裏。
梁晉年幫我充咖啡的間隙,他的手機忽然「滴」的響了一聲。
我下意識看去,是某款付款軟件上跳出的一條生日祝福。
這真的不能怪我偷看。
要怪就怪他的手機很舊,連密碼也沒有設置。
小說裏,他甚至只喫過一次蛋糕。
季暖的訂婚蛋糕。
抿了一口,剩餘的還被熊孩子給撞翻了。
想想就覺得憋屈,我拿出手機下單了一款草莓系列蛋糕。
天色將晚時。
我隨手從衣櫥翻出條黑色絲帶蒙着他的眼,想給他製造驚喜。
燭火晃悠,他就坐在對面。
蛋糕上還寫着四個小小的字——
生日快樂。
而我卻有些不好意思了,輕咳聲後問他:
「梁晉年。」
「……你有Ṫűₚ沒有什麼願望?」
他喉結重重滾動兩下。
沉默幾秒後態度疏離,「想回家休息。」
我頓時破防,覺得好心成了驢肝肺。
起身扯掉他臉上的絲帶,冷着臉趕人——
「哦。」
「那你現在就滾回去吧。」
真是瘋了,纔會想到給一個這麼沒良心的人過生日。
沒看他表情,我氣呼呼上樓。
…….
再下樓時,客廳被收拾的很乾淨。
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15-
而現在,那條黑色絲帶正牢牢綁在我手腕上。
自我說出那句生日快樂後,他似是發了瘋的吻我。
舌根發酸,發漲。
只要我退,他就進。
一吻畢,不知過了多久。
他呼吸粗重,滾燙的手落在我腰間——
「不是問我有什麼願望?」
「想 s 你。」
我臊紅了臉,氣得伸腳踹他。
「那是之前我問你的,現在早就不作數了。」
他望向我,一向冷靜的眸徹底染上猩紅。
「那時候也是。」
我:「…….」
整夜,出汗又晃幹。
再起牀時,我感覺像是坐了幾十趟過山車般疲憊。
那條黑色絲帶鬆鬆垮垮地系在手腕上。
細細嗅,還能聞見上面淺淺的草莓香。
我驀然憶起重逢那天,他隨口問的那句:
「是不是喜歡草莓味?」
所以,他們重逢的第一天。
他就打算這麼幹了?
真是個混蛋。

-16-
婚後,我白天大部分時間都在談合同。
和梁晉年最多的交流就是——
「幾點結束?」
「九點半。」
「地址,我去接你。」
「…….」
回家後,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在牀上度過。
乾柴烈火。
我們之間默契地心照不宣。
他沒有問我當年爲什麼會突然離開。
我也沒有問他爲什麼會爲了季暖命都不要的打架。
我本以爲是我沒有那麼喜歡梁晉年。
直到有天,我心血來潮去他應酬的酒店接他。
到酒店門口時,看見他坐在沙發上等司機。
臉色薄紅,雙眸閉闔,似乎喝了些酒。
我抬腳準備去叫醒他,卻被某個女同事搶先一步。
「梁先生…….您醉了嗎?」
他的女同事彎腰喊他,嘴脣刻意往他頸子蹭。
莫名地,胸口有些喘不過氣來。
…….
上車後,他朝我看了眼。
「你…….來接我的?」
嗓音有些發啞。
他白色的襯衫領上粘了點紅,很顯眼。
我不想說是來接他的,避開他的視線。
「路過,順便的。」
梁晉年沒再說話,閉着眼靠窗小憩。

-17-
晚上睡覺時,我故意鬧着不讓他碰我。
矛盾也是從那時開始的。
下班時,他不再親自來接我。
也沒過問我的行蹤。
十月的尾巴里,周驍回國了。
我們偶遇在市裏的一家音樂餐廳。
他藉着酒水,笑着吐槽他爸媽以死相逼讓他相親。
我輕笑而不語。
回家時,街邊路邊剛剛亮起。
我喝的不多,但頭疼還是睡了會兒。
潛意識中, 總覺得有道瘮人的目光再盯着我看。
睜眼時, 房間燈沒有開。
梁晉年筆直地站在牀頭櫃邊,遞給我一杯解酒水。
喝過後,他盯着我問:
「跟誰喝的?」
「周驍。」
周身氣壓彷彿低了幾度。
梁晉年嗤笑聲,他極具諷刺口氣道:
「程宜悅……你作爲有夫之婦能不能又點分寸!」
偶遇,一絲逾矩的行爲都沒有。
他的誤解讓我難受得胸口不自覺痙攣,積攢好幾天的脾氣也跟着爆發。
「那你這個有夫之婦讓女同事吻你脖子就有分寸了是嗎?」我嗓音裏不自覺染上一絲哭腔。
他怔愣兩秒。
「我什麼時候讓女同事吻我脖子了?」
我氣得拿枕頭砸他。
枕頭砸出去,被他接在手裏。
我背過身去裝睡, 懶得再搭理他。
好半天,旁邊微微塌陷。
梁晉年才湊過來。
語氣有點忍笑:
「程宜悅,你在喫醋。」
我轉身狠狠瞪他。
他卻將我箍緊懷裏, 輕聲哄:
「明天帶你去公司認人,我開除她行嗎?」
我抿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不用開除,調去別的部門就行了。」
「嗯, 行。」
「那件襯衫, 我給你丟了。」
「隨你。」
夜晚, 星光漸亮。
睡衣朦朧時, 我想起得知梁晉年爲季暖打架時,心裏也是這般不舒服。
我好像, 那個時候就有點喜歡他。
只是, 不願意承認。
可是現在,不承認也早就被他發現了。

-18-
天氣慢慢變冷, 一冷就容易犯困。
我躺在二樓的躺椅上看書, 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再醒時, 身上蓋着毛絨毯子。
梁晉年就坐在一旁工作。
「睡醒了?」
我眨了下眼睫毛,看向他。
「我剛纔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
「我做夢夢見我家公司破產,被債主追殺時撞見了你。
「你攬着季暖,居高臨下地看了我一眼。
「還得意洋洋地說:程宜悅,你也有今天啊。想讓我幫忙嗎?這樣吧,你磕一個頭,我給十萬。」
梁晉年氣笑了,他放下手中電腦。
反問我:
「那你是怎麼做的?」
還能怎麼做?
當然是二話不說, 跪地就磕。
磕一個頭給一萬塊。
那我能從百草園磕到三味書屋。
我埋進梁晉年懷裏,熟稔地在他臉上親了口。
「夢裏的你太嚇人了,我嚇醒了。」
他垂眸,輕笑着捏我臉。
「下次再做這種夢,就像這樣親親我。」
我一定俯首稱臣。
19(梁晉年番外)
他這輩子得到過很多「空頭支票」。
媽媽生他時難產去世, 爸爸升職要看就要成功,卻又被一場意外車禍帶走。
這是小說作者賦予他的「空頭支票」。
後來他給自己撿了個「家人」。
也就是季暖。
他按照劇情,傾盡全力供養她。
他嘗試過不按照劇情走, 得到的是痛進骨子裏的懲罰。
「等我以後有了錢,會讓哥哥過上最幸福的生活。」
他苦笑。
因爲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結局是什麼。
這是季暖許給他的「空頭支票」。
直到有個小姑娘跟他說:
「我和你纔是男女主。」
一開始,他覺得很扯蛋。
可她從不輕易向他許諾什麼。
他最偏科的科目是英語。
大小姐上英語輔導課會喊他一起。
「不聽白不聽嘛。」
他從小沒過過生日。
第一次生日是大小姐給他過的。
可惜被他掃了興。
有同學問他:「不覺得程宜悅很壞嗎?」
大小姐不壞,他喜歡她。
喜歡到聽見有幾個混混詆譭她,就不要命的跟人打架。
再醒來時, 得到的卻是她猝不及防的消失。
一開始,他恨。
恨他輕易就相信了程宜悅的欺騙。
可創業中期最缺錢,最艱難的那會兒。
他只能住在 c 市中心狹小, 不見天日的地下室。
四季裏最難熬的就是夏天。
半夜熱醒也只能用印滿小廣告的塑料扇子扇扇風。
那時候,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
還好她他麼是騙他的。
不然還要陪他住在這連風扇都沒有的地下室。
更他麼扯蛋了。
最思念她的某個夜晚。
他想,只要程宜悅還敢出現。
他就弄死她。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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