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困生說她失憶了

未婚夫資助的貧困生滾下樓後，得了精神錯亂綜合症。
她說她是顧朝南的未婚妻，我纔是卑賤的貧困生。
一旦有人反駁，她便發瘋自殘。
顧朝南擔心影響她高考，要求所有人縱容她，陪她演戲。
後來，貧困生犯病，說我故意勾引她的未婚夫。
我的課本筆記被撕爛，課桌塞滿垃圾。
我的頭髮被她塗滿膠水，差點撕掉一層皮。
在高考前一週，她更是故意推我下樓。
醫生說我右手手腕粉碎性骨折，可能再也提不起筆。
顧朝南握着我安好的手，安撫道：「昭昭，晶晶一時情緒失控，才失手推你下樓。
「馬上就要高考，晶晶不能受到影響，反正你都這樣了，可以復讀，我們以後還會上同一所大學。」
我忍着劇痛，看了眼剛剛收到了國外知名學府發來的錄取郵件。

-1-
「好。」我不動聲色的關掉手機屏幕。
「你要是還要追究，那我就只能……」
顧朝南眸中閃過詫異，沒想到我會答應。
我苦澀扯動脣角，我怎麼可能會追究呢。
自從上一次許晶晶故意把我的課本全部丟進臭水溝，我扇了她一巴掌後。
顧朝南便把我扔到學校後山廢棄的教室，鎖了我一天一夜。
我受到驚嚇，發起高燒，差點沒了半條命。
那天我知道了不聽話的下場。
見我如此懂事，顧朝南冷峻的眉眼間染上幾分笑意。
「你能想通就好，晶晶對我有恩，我們不能毀了她的前途。
「等高考結束，我們就訂婚，我會好好補償你。」
男人話音剛落，身後傳來許晶晶的厲聲尖叫。
「朝南哥，你說什麼，我纔是你的未婚妻啊！
「是不是這個賤人勾引你的，我打死她。」
許晶晶發瘋般猛地上前撕扯我。
輸液架應聲倒地，針頭倏地從我手背上被扯下，鮮紅的血液瞬間濺了出來。
我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顧朝南連忙上前將人錮在懷中，語氣焦急：「別鬧了，馬上就要考試了，別傷了你的手。」
許晶晶哭得梨花帶雨，抽動着肩膀。
「朝南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要不是昭昭姐讓我過來，我都不知道你是這樣想的。」
我倏地瞪大了眼，張了張嘴，「我沒有……」
顧朝南轉過頭怒視着我，冷然道：「葉昭昭，你怎麼這麼惡毒，明知道晶晶頭受了傷，精神不穩定，還利用我故意刺激她。
「趕緊向晶晶道歉！」
我的喉嚨像是堵了團棉花，想要解釋的話到了嘴邊又變成了「對不起。」
就如過往千百次一樣。
每次許晶晶故意針對，最後道歉的人都是我。
只因許晶晶是顧朝南的救命恩人，還生了病。
而作爲他的未婚妻，我要學着懂事，學着忍耐。
顧朝南看我做小伏低的姿態，冷冽的神情柔和了幾分。
誰知許晶晶抽搐了下，暈倒在他的懷中。
顧朝南急得大喊，「醫生！護士！」
他緊張地橫抱起人衝出病房，臨走前，還不忘對我留下一句，「晶晶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我不禁覺得荒唐又可笑，明明與他有婚約的人是我。
病房門口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
幾位來探望的同學在門口硬生生看了場鬧劇。
嘲諷、揶揄、憐憫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我羞憤地垂下了頭，不自覺漲紅了眼睛。
所有人都說我沒骨氣，連我自己也這麼認爲。
昨天許晶晶隨口說了一句熱，顧朝南硬將我拽到許晶晶身旁給她扇風。
我像個古代的貼身丫鬟，站了一節課給人打扇。
同學老師冷眼旁觀。
只因顧朝南是校董的兒子，他有絕對的話語權。
前途學業和我，他們清楚該選哪一個。
我不想再被人奚落，收拾東西準備出院。
剛到大門口，一輛加長林肯停在我面前。
車窗降下，顧朝南冷硬的側臉映入眼簾。
他先前答應過我要接我回家的。
我正要上前打開車門，壯碩的保鏢突然攔住我的去路。

-2-
對上男人壓迫感極強的眼睛，我死死地扣着衣角。
顧朝南抬了下手，保鏢粗魯地搶過我的揹包和手機。
不帶溫度的話從車內傳來，「既然學不乖，你今天自己走路回家。」
他沒再多看我一眼，驅車離開。
顧家別墅在郊外，距離醫院有十幾公里遠。
我望了眼陰沉的天，心中一片荒蕪。
回到顧家別墅時，將近凌晨。
管家滿眼心疼，將毛巾搭在我身上，「小姐你終於回來了，都溼透了，快擦擦，不然會生病的。
「少爺也真是的，下這麼大的雨，怎麼狠心讓你一個人回來。」
顧朝南冷冰冰的聲音響起，管家瞬間噤聲。
「葉昭昭，你又跑哪兒去了，還知道回來！」
他目露責備，認定我故意磨蹭晚歸。
我頭腦昏沉，沒有力氣去反駁他。
抬腳從他身邊經過時，卻被他攔下。
他嫌惡的上下打量我一眼，「髒死了，晶晶不喜歡別人把地板搞髒，把自己搞乾淨再進來。」
我低頭看了看。
不知什麼時候，我的衣服破了一個洞，褲腳鞋子沾滿了泥漬，腳後跟被不合腳的鞋子磨破了皮，露出鮮紅血肉。
自許晶晶失憶後，她佔了我未婚妻的身份。
而我就成了顧家資助的貧困生，身上穿着的都是許晶晶帶來的破爛。
當時顧朝南對我說，「等晶晶病好後，我會把最好的衣服首飾都給你，我們昭昭值得最好的。」
如今我只值得他口中一個「髒」字。
我緊緊咬着嘴脣，難堪的脫下外衣外褲，赤腳走進了客廳。
渾身青紫瞬間暴露在燈光下。
「等等……」顧朝南瞳孔微顫，伸手想碰我。
許晶晶天真的「呀」了一聲，好奇問道，「昭昭姐在搞行爲藝術嗎？怎麼把顏料塗身上？」
顧朝南遲疑了一瞬，隨後譏誚道：「葉昭昭，都多大的人，還搞這種小把戲，趕緊把顏料洗了。
「你這身材脫光Ŧŭ̀ⁱ都沒人看。」
他以爲我還是和以前一樣裝病搏可憐。
我臉色發白，身子晃了晃，顫抖着脣，「好。」
顧朝南滿意點點頭，帶着許晶晶離開。
等兩人的背影消失，我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間，我聽到家庭醫生和管家的談話。
「傷口感染引起的高燒，要是再晚一步，恐怕就要燒成肺炎了。」
「少爺怎麼不在，以往昭昭小姐有點頭疼腦熱，他都着急的上火。」
「晶晶小姐說怕打雷，少爺正陪在她身邊呢。」
隨着一聲嘆息，我的眼角不自覺滑落一滴眼淚，沉沉閉上雙眼。Ţü⁶
兩天後醒來，我口乾舌燥得厲害。
一杯水遞到脣邊，我大口大口喝起來。
抬眸，四目相對的瞬間，我又撇過臉去。
顧朝南撫着我的發，語氣柔和，「還難受嗎？要不要再喝一點？」
恍惚間，他還是那個一直照顧我長大的哥哥。
我搖了搖頭，「不用了。」
他接着道：「你的知識筆記放哪了？」
我有點茫然，卻還是指了個方向。
「你的手受傷，不必參加高考，你用不到它，正好可以給晶晶用。」
我愣了一下，那是我熬了一個禮拜整理出來的筆記。
見我遲遲不說話，他臉色也沉了下來，「葉昭昭，一本筆記而已，不至於這麼小家子氣。
「這場考試對晶晶很重要，有了筆記也多了一份保障，幫人幫到底，你大度點。」
「那你不知道高考對我有多重要嗎？」我冷不丁嗆了他一句。

-3-
父親去世後，憑藉着幼時定下的娃娃親，媽媽將我送入顧家。
爲了能配得上顧家姻親，媽媽遠赴海外淘金。
而我也必須依靠自己出人頭地。
高考就是我最好的出路。
所以我努力學習，努力拿第一，只爲蟾宮折桂。
可現在我連筆都提不起來，甚至還要幫助傷害我的罪魁禍首。
顧朝南臉色不耐，「那又怎樣，你考不考都是要嫁給我，反正你一直靠我顧家養。
「晶晶和你不一樣，她都是靠自己才走到今天。」
在他眼裏我是吸他顧家血的蛀蟲，與他資助的貧困生沒得比。
我忍下喉間酸澀，顫聲道，「拿去吧。」
這次就當我還他的。
放在牀頭櫃的手機震了下，顧朝南順手接過。
指紋、密碼都無法解鎖，他蹙眉瞪了我一眼，只覺得我鬧小脾氣把密碼給改了。
他還是太寵着我ţū₈了。
「怎麼有英文郵件？」
我接過手機，看了眼信息，漠然道：「營銷郵件。」
他沒懷疑，一臉輕鬆，拿着我的筆記本出去。
我騙了他，那不是營銷郵件，而是我媽幫我辦的簽證通過了。
早在一年前，我媽的公司在國外穩定下來。
那時她便想將我接回身邊。
我卻因爲不捨得顧朝南，拒絕了我媽的提議。
直到許晶晶出現後，我對顧朝南的感情漸漸被磨滅。
如今這裏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
身子好轉不少，我剛下樓，客廳裏傳來嬌軟的女聲。
「朝南哥哥，這題我解出來了，要獎勵。」
顧朝南捧起許晶晶的臉，重重吻了下去，動作熟練得不像是第一次。
良久，兩人才分開。
許晶晶滿臉幸福，「朝南哥哥，一想到以後會成爲你的新娘，我就好開心。
「你之前說高考後，我們就訂婚，是不是真的？」
我默默攥緊了手，胸口窒息感越來越重。
心裏隱隱期待着他能否認。
下一秒，他打碎我的幻想，「是真的。」
「那訂婚後，葉昭昭總不能也住這裏吧。」
顧朝南寵溺的點了點女孩的額頭，「她有什麼資格住這裏，你纔是我的妻子。」
這句話徹底宣判我的死刑，我的眼淚簌簌落下。
我以前自欺欺人，以爲他只是在演戲，不願刺激許晶晶，才與她舉止親密。
可現在我就像一場笑話。
我本想等顧朝南高考結束，與他談退婚的事。
如今看來也沒有必要了。
我的行李沒什麼好收拾的，許晶晶早就佔了我的房間。
我揹着包下樓，意外撞上了許晶晶和顧朝南。
顧朝南莫名看了我的揹包一眼，蹙眉道：「你是要去哪兒？」
我正要開口，卻被許晶晶打斷，「昭昭姐，朝南哥哥說我上次發病把你推下樓，應該要跟你道歉，現在我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一杯滾燙的紅茶遞到我面前。
我求救看向顧朝南，他知道我喝紅茶會過敏。
可他依舊視若無睹。
「不用了。」我把茶推了回去。
誰料許晶晶驚呼一聲，滾燙的紅茶全數倒在她的手背上。
她紅着眼，「昭昭姐，我知道你記恨我，可馬上就要考試了，你也不能故意燙傷我的手啊。」
「葉昭昭，你太過分了！」顧朝南一把將我推開，眉眼都是對我的失望。
在許晶晶的痛呼聲中，Ṭṻ⁵男人抱着她快步離開。
我忍下眼中酸澀，剛走到別墅大門，又被保鏢拖了回去。

-4-
我被關了禁閉。
顧朝南站在我面前，嘆了一口氣，「這兩天你就好好待在這兒，不要再找晶晶的麻煩。
「她畢竟對我有恩，還生病了，不能刺激她。
「等高考結束，我會和晶晶攤牌，到時一切都會恢復原樣。」
我漠然的點點頭。
男人離開後，房門再次被推開，許晶晶趾高氣揚的看着我。
「葉昭昭，你真沒用，看來朝南哥哥也沒有多喜歡你。
「我自己滾下樓，說是你推的，他也依然站在我身邊。
「現在他怕你耽誤我高考，更是將你禁足。」
明晃晃的惡意令我不寒而慄，我喉嚨滾了滾，「你是故意的？」
「是又怎麼樣，你就算告訴朝南哥哥，他也不會信你。」
我不可置信，「爲什麼？」
她突然掐住我的臉頰，臉上滿是嫉恨，「你也是寄人籬下，和我又有什麼區別，卻還要端着大小姐的架子，真是令人作嘔。
「現在你穿着我的破爛，手也廢了，你比我還不如。
「你知道昨天我們都做了什麼嗎？」
她脖子上的紅痕醒目又刺眼。
我死死盯着那痕跡，那顆跳動的心徹底死了。
她眼中都是得意，「你的第一名是我的，你的婚約也會是我的，我纔是最適合站在朝南哥哥身邊的人。」
「那祝你得償所願。」
我不想再與她多說，沉默閉上了眼睛。
兩天後，高考結束，我的禁足也徹底解開。
我背起包，出了房門。
回頭看了眼住了這麼多年的別墅，轉身上了前往機場的出租車。
顧朝南走出考場，莫名心慌。
他路過一家甜品店，停了下來。
想到這幾天禁足委屈了我，總是要好好哄哄人。
他買了我最愛的香草蛋糕，拍下蛋糕盒子的圖片發給我。
【猜猜看裏面是什麼？】
一路上，男人不停地盯着手機，右眼皮不安分跳動。
聊天界面還是停留在他發出的那句話。
汽車駛入別墅，他迫不及待的跑到我的房間。
「昭昭，你看我給你帶回……」
打開房門，顧朝南愣在當場。
房間裏頭空無一人，顧朝南四處尋人，都找不到我的身影。
許晶晶在一旁默默勾起了嘴角，想來定是她的那番話起了作用。
她之前意外聽到顧朝南和管家的談話。
「少爺，昭昭小姐纔是您的未婚妻，您一直偏向着晶晶小姐，只怕昭昭小姐會心寒。」
「昭昭會理解我的，畢竟晶晶對我有恩，我資助她就是爲了報恩，現在晶晶生病，不能受刺激。」
「等高考結束，不管晶晶病好沒好，我都會告訴她真相，現在重要的是你們不能影響她高考，不能毀了她的前途。」
現在我不見了，ẗū́₋正中她的下懷，她有機會留在顧朝南的身邊。
許晶晶的眉目舒展開，吐出一口氣。

-5-
顧朝南喚來了保鏢，「昭昭人呢？」
「昭昭小姐揹着包出門了，至於去哪兒，屬下不知道。」
許晶晶適時提醒了一句，「她該不會自己偷偷跑出去玩了吧。」
顧朝南拿手機的手頓了下，鬆了一口氣。
他記起來我之前跟他說過，高考過後要跟同學出去畢業旅行。
「先不用找了。」
他卸了力癱坐在沙發上，揉了揉眉心。
只覺得我膽子越發大，都不提前知會他一聲，就自己跑出去。
「朝南哥哥，你別擔心了，她這麼大的人不會有事的。」
許晶晶殷勤的靠過去，她本想拉顧朝南的手，卻被男人揮開，拉開了距離。
高考已經結束，顧朝南不想再陪許晶晶演戲。
許晶晶不知所以，「朝南哥哥，你怎麼了？」
顧朝南的視線落在她脖子上的ţüₒ紅痕，那是前兩天帶她去醫院複檢時，儀器不小心弄出來的。
他正要開口，管家進到房間，遞給他一份檢查報告。
顧朝南拿過報告，報告顯示檢查結果一切正常。
許晶晶繃緊了身體，清楚不能再裝病了。
在顧朝南質疑之前，她淚眼婆娑，小聲囁嚅，「朝南哥哥，這兩天我都記起來了，只是因爲我貪戀你對我的好，我纔沒告訴你。」
顧朝南沒有懷疑，許晶晶家裏重男輕女，她的確缺少關愛。
「既然你恢復了，你和昭昭的身份也能換回來，以後注意點分寸。」
「昭昭的東西都給你，等她回來，我會給她更好的。」
許晶晶眼裏閃過一絲嫉恨，「好。」
晚上，顧朝南洗完澡。
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躺在他的牀上。
顧朝南下意識以爲那人是我，頭埋在少女頸間，語氣曖昧，「你還知道回來了，捨不得我？」
待他看清少女的樣貌，見鬼般彈開，「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被子滑落，露出少女雪白的肌膚。
許晶晶嬌柔開口，「朝南哥哥，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我可以不要名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開心了。」
「不行！」顧朝南下意識的拒絕。
他已經有婚約了，他這輩子只有我這麼一個妻子。
突然身後溫熱的身體靠了過來，他身子一僵。
少女柔軟的身軀蹭得他下腹緊繃。
顧朝南用力掰開腰間的手。
當他轉過身，卻不經意看見少女身上猙獰老舊的傷疤。
他突然想到那天雨夜，我身上青紫的傷痕。
在我暈倒發燒後，他才知道那些傷痕是真的。
那是嬌養長大的我沒喊疼，沒撒嬌，眼神空洞又死寂。
他的心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

-6-
許晶晶正要上前，卻被男人喝止。
「我未來的妻子只有昭昭，我不會跟別人做這種事。」
「可你之前還吻我，甚至還幫我出氣，懲罰葉昭昭。」
「朝南哥哥，我不信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顧朝南搖搖頭，「我只是怕你發病傷害自己，我只當你是我妹妹。」
至於懲罰，他是因爲我第一次跟許晶晶見面，就故意刁難她。
他覺得我太過使小性子，爭風喫醋，不夠端莊大方，未來撐不起顧家少夫人的身份。
他總要磨磨我的性子，不能讓我仗着他的寵愛肆意妄爲。
若哪天他不在我身邊，沒有人會護着我。
許晶晶難堪的漲紅了臉，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都這樣了，顧朝南都不碰她。
她笑了，笑着笑着眼淚流了出來。
「可是朝南哥哥，你難道還覺得葉昭昭會要你嗎？」
「每次你因爲我而捨棄她，你覺得她還會原諒你嗎？」
顧朝南垂着的手莫名發顫。
想到我這段日子越來越冷淡的態度，越來越漠然的眼神，有個難以言狀的念頭在他心ţṻₘ裏生起。
他不想再聽下去，狼狽跑出房間。
接連幾天，顧朝南每天向我噓寒問暖。
可發出的信息都沒得到回應。
他終於忍不住給我打了電話，一連十幾個都是無人接聽。
他聯繫上與我相約畢業旅行的同學，詢問我的下落。
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約定早就取消了。
他跌坐在椅子上，終於明白是什麼變了。
管家敲了敲門，遞過來一個包裹。
「是昭昭小姐寄過來的。」
聽到熟悉的名字，顧朝南急忙搶過包裹。
包裹裏赫然躺着一枚玉佩和一支錄音筆。
這玉佩是顧母親手交給我的，證明對顧家兒媳的認可。
如今玉佩回到顧家，也表明我退婚的意向。
顧朝南緊緊捏着玉佩，眼眶泛紅，喃喃道：「不會的。」
管家瞄了眼顧朝南難看的臉色，訕訕道：「少爺，一個月後的訂婚宴是否要取消？要不要告訴老爺夫人一聲？」
良久，顧朝南收斂情緒，擺擺手，「不用，昭昭只是一時生氣罷了，我會帶她回來，訂婚宴你們繼續準備。」
隨後他播放了錄音筆，許晶晶和我的聲音充斥整個房間。
這是那天許晶晶找我的談話。
我被她冤枉了那麼多次，總歸是要學聰明的。
顧朝南雙目猩紅，一拳砸在桌上，脖頸青筋暴起。
他不敢相信自己都對我做了什麼。
管家小心翼翼，「少爺，要怎麼處置晶晶小姐？她畢竟救過你一命。」
當初顧朝南被拐，是許晶晶揹着他走出了大山，不然他早就死於野狼口中。
顧朝南閉了閉眼，咬牙道：「我的恩情報完了，從今天開始停了對許晶晶的資助，她不得再踏進顧家半步。」

-7-
顧朝南找到我，我並不意外。
彼時，我正從圖書館裏出來，手頭還抱着即將學習的大學課本。
見到熟悉的男人，我停住了腳步。
男人眼底青黑，頭髮微亂，還微微喘着氣。
「昭昭，我終於找到你了，我們回家吧。」
他朝我伸出手，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高高在上的顧家少爺眼裏有我從未見過的委屈和受傷。
我搖了搖頭，「顧朝南，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們已經退婚了。」
他連忙掏出玉佩，塞進我的手裏，急着證明什麼，「沒有，我們沒有退婚。」
「昭昭，我錯了，是我一直誤會你了。」
我冷聲打斷他，「顧朝南，你說你錯了，可我受到的傷害是實實在在的。我不會原諒你。」
「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你爲了你的恩人委屈我，可人生那麼長，我不知你以後會有幾個救命恩人，我不會拿我的未來去賭。」
他突然跪在我面前，「是我不好，你要打要罵都可以，你不能不要我。」
卑微的態度讓我的喉嚨像是堵了一團棉花。
我和顧朝南可以算是相依爲命，顧父顧母常年忙於生意，四處出差，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次面。
在成長的歲月裏，我們彼此取暖，給予對方溫情，承諾過永不分離。
可如今，最深的傷害卻是對方給的。
我將玉佩還了回去，決絕道：「我們沒可能了，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說完，我頭也不回的離開。
我媽下班回家，便拉過我的手。
「昭昭，我在樓下看到了朝南，我讓他上來，他也不來，還說要你原諒他。你們發生了什麼？」
我沉默不語。
我媽語重心長勸解，「你們現在年輕，吵吵架是正常的，但別意氣用事，到時候後悔莫及。」
我之前並沒有告訴我媽我在顧家的事，只說我現在不喜歡顧朝南了。
我怕我媽一旦知道真相，她會自責懊悔，覺得當初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覺得自己沒有做好母親的本分。
可現在又怕她撮合我和顧朝南，我只好如實相告。
聽罷，我媽氣得掄起鍋鏟，就要下樓找顧朝南理論。
「看我不打死那個臭小子，敢這麼作賤我女兒。」
「要報恩自己去報，牽扯我女兒算怎麼回事，真不是個男人。」
「退婚，趕緊退婚，這種賤男人，我女兒不稀罕要。」
我連忙攔住了我媽，就算不與顧家結親，也不能交惡。
在我媽口吐蓮花半個小時後，她的氣終於撫平。
我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這世上還是有人一直偏愛我的。
之後幾天，顧朝南不知道喫錯了什麼藥，一直跟着我不放。
我以爲他會一直做個默默無聞的護花使者。
當我換上便利店工作服時，他卻一把將我拽走。
他恨鐵不成鋼，「你就一定要這麼作賤你自己嗎？」
「你有病吧。」我咬牙罵了一句。
我不過掙點零花，順便鍛鍊下口語。
「當顧家少奶奶不好嗎，非要受這種罪？」
「顧朝南，我不是隻能依附你而生的菟絲花。」
丟下一句，我回去繼續工作。
只是沒想到，幾個混混跑到店裏來鬧事。
在棒球棍落下的那一瞬間，我閉上了眼睛。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來臨，熟悉的梔子花香在我鼻尖蔓延開。
再睜眼，顧朝南額頭冒血，他替我挨下了那一棍。

-8-
顧朝南醒來時，見到我，眸光亮了一下。
「昭昭，這是哪兒？我不是在準備訂婚宴嗎？」
我的心一咯噔，對上他茫然的眼神，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不記得了嗎？」
他搖了搖頭，「記得什麼？我的頭好痛。」
我試探問道：「那你記得許晶晶嗎？」
「那是誰？」
我連忙跑出去，叫來了醫生。
醫生檢查一番後，「頭部受到了撞擊，可能導致記憶混亂，至於什麼時候好轉說不準，這段時間儘量不要刺激他。」
對上顧朝南澄澈的眼神，我心情複雜。
他還在喋喋不休，「我們什麼時候回國啊？訂婚的時間快到了。」
看到那染了血的紗布，拒絕的話堵在口中，怎麼也出不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和顧朝南上飛機的。
他緊緊拉着我的手，像個喫到糖的小孩。
剛到顧家門口，遠遠就瞧見了許晶晶的身影。
顧朝南厭惡的蹙了下眉，拉着我趕緊走。
我狐疑他的態度，如果他不記得許晶晶，怎麼會避之不及。
許晶晶立刻跑了過來，跪在我們面前。「朝南哥哥，我知道錯了，不要停了我的資助，不然我爸就要把我賣給山裏的鰥夫做媳婦。」
「我不認識你。」顧朝南冷漠叫來保安，「快把人趕走，怎麼隨便就放人進來。」
趕走許晶晶後，顧朝南還不忘安撫我。
我搖搖頭表示沒事，可想到他剛纔的反應，我隱隱有個念頭冒出。
直到我聽到顧朝南和管家的對話。
「少爺，你的頭……」
顧朝南恢復以往矜貴做派，「我沒事，哄昭昭回來的代價罷了，訂婚宴準備的怎麼樣了？」
「都準備妥當，等着你們回來了。」
「那就好，對了我告訴昭昭我失憶，如果我表現和以往不一樣，你記得配合我。」
「那要是昭昭小姐發現了……」
「等訂婚結束，我就會恢復記憶，她不會察覺的。」
我站在拐角處，胸口劇烈起伏，憤怒、酸澀、難過一股腦湧了上來。
事到如今，他還在利用我的同情心騙我。
那我就只能在訂婚宴上送他一份大禮。

-9-
我找到許晶晶。
被趕出顧家後，她憔悴了不少。
面對我，她依舊充滿敵意，「你來找我幹嘛？」
我笑了笑，「我和顧朝南馬上就要訂婚了，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給你送一份請柬。」
她冷嘲道：「我還以爲你多清高呢，走了還又滾回來，不也是看顧家有錢。」
我毫不在意她的冷嘲熱諷，「我也不想的，可誰讓顧朝南有責任Ťŭ₈心，答應要娶我，就一定會娶我。」
「就像他曾經答應幫你走出大山，所以就資助你一樣，他就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
「不過你以後都遇不到這樣的男人了吧，畢竟你爸已經打算把你賣了。」
許晶晶尖聲打斷我，「你閉嘴！滾！」
我佯裝投降狀，也不刺激她了，拿起包就走。
訂婚宴如期而至，兩家親戚全都到場。
顧朝南一身黑色西服，儼然一副翩翩貴公子的模樣。
我站在他身邊，頻頻走神。
若是以前我一定十分激動，按照設想我們會上同一所大學，大學畢業後就結婚生子。
然而現在一切都變了。
顧朝南笑意盈盈的望向我，一腔愛意似要將我融化。
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公屏上放映着男女苟且的畫面，曖昧輕喘聲充斥整個宴客廳。
顧朝南臉色煞白，因爲視頻裏的男女主人公是他和許晶晶。
「關掉，快關掉！」
他死死抓着我，似乎下一秒我就會消失，「昭昭，那是假的，你不要信。」
可許晶晶衝上前來，「朝南哥哥，你要對我負責！不然我不活了！」
我用力甩開顧朝南的手，竭力扇了他一巴掌。
「顧朝南，你真令我噁心，我們的婚約就此作罷。」
說完，我顧不得亂成一團的宴客廳，帶着我媽離開。
顧朝南想追我，卻被許晶晶死死抱住大腿。
當天夜裏我和我媽坐飛機飛往國外。
我媽擔心我難過，一路上輕聲安慰我。
我卻是笑出了聲，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內。
許晶晶本就窮途末路，在我言語刺激下。
被賣給老鰥夫和攀上顧家少爺，她知道怎麼選。
雖然我不清楚她是怎麼把顧朝南騙出去的，但結果我很滿意。
不過我沒想到還會有意外之喜。
顧家父母打來電話賠禮道歉，因對我心懷愧疚，所以他們打算給我媽提供海外資源。
顧家資源雄厚，攀上這顆大樹，我媽的公司才能算是徹底安穩下來。
我媽原本打算不要，這是賣女求榮。
可在我一再央求下，她終於答應，白給的資源憑啥不要。

-10-
再一次見到顧朝南時候，我正在收拾上大學用的東西。
我媽將我拉到窗戶邊。
大雨傾瀉而下，顧朝南就站在樓下。
我媽給了一箇中肯的評價，「落湯雞。」
下一秒，顧朝南支撐不住，昏倒在地。
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我給管家打了個電話，讓他把人接走。
可顧朝南執意要見我，我想有些話還是說清楚。
來到醫院，顧朝南瘦了一圈，鬍子拉碴，還掛着吊瓶。
他低垂着頭, 語氣落寞，「是你給許晶晶請柬的？不然她不可能會進來。」
我沒否認, 「是。」
他自嘲一笑，眼裏的悲傷濃得快要溢出來, 「你就這麼恨我？所以用這種方式報復我。」
我搖了搖頭, 「說恨太嚴重了, 我也沒打算報復你, 我只是不喜歡你了。」
他的眼角滑過一滴淚珠, 「如果當初我多相信你一分, 更偏袒你一點, 結果會不會就不一樣？」
我沉默了很久，最終點了點頭，「會。」
他突然仰頭, 手搭在眼睛上, 笑得大聲, 笑得放肆，卻令人聽得難過。
過了不知多久, 他開口, 聲音啞的不像話，「你走吧，以後我不會再來煩你了。」
「好。」我應下, 順便叮囑了句, 「如果再來, 我會報警。」
他朝我擺擺手，像是做最後的告別。
如他所言, 之後顧朝南再也沒有來找過我。
一晃四年過去, 畢業典禮上，我代表優秀畢業生做畢業演講。
我卻在觀衆席看到一個十分眼熟的身影，可一晃而過，人又不見。
我以爲是我出現了幻覺, 然而拍畢業照時，一個坐着輪椅的男人入了照。
我一眼認出來這是顧朝南。
我媽這才告訴我這些年他發生了什麼。
上次他與我談話結束後，許晶晶和她爸找上顧家, 撒潑打滾要顧朝南娶她。
可顧朝南拿出了被下藥的證據，把父女二人送進了監獄, 被判三年。
原來下藥事件是他們父女合謀, 只要嫁進顧家，他們就能喫穿不愁。
出獄後, 許晶晶的爸爸還是把她給賣了。
而這些年顧朝南醉心於學業和事業，取得不小的成就。
在一次開發旅遊景區項目踩點的時候，顧朝南站在一個山崖邊。
一個瘋女人突然衝了出來，把他撞了下去。
顧朝南大難不死，撿回了一條命，卻因脊椎斷裂，終身癱瘓。
而那瘋女人就是許晶晶。
她本來考上了京大，可因下藥事件前途盡毀。
她恨她父親，更恨顧朝南太狠，送她進監獄。
所以她又一次看到顧朝南時，恨意爬上心頭，將人狠狠推下山崖。
她也因故意殺人，終身只能在監獄度過。
我聽後, 不免唏噓。
我媽拍拍我的肩，「不必難過, 因果既定, 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
是啊，如果當初顧朝南在訂婚宴前沒去找許晶晶，也不會有後來這些事。
而我也不會有今天的生活。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但我很滿意現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