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運師

我家三姐妹是嫁運師的傳人。
長姐招財,三妹可一孕三胎,而我鎮災厄。
我們自幼養在宮中,定爲三位皇子妻。
陛下令我們擇夫。
大皇子蕭淮生跪求,寧棄太子位也要娶三妹,死也不娶我。
衆人都等着我鬧,我卻徑直選了癡傻的三皇子。
只因前世,我爲大皇子擋災折壽,他卻在我孕時一劍穿腹:
「若非你強嫁於我,三妹怎會自盡?」
前世長姐嫁與不諳世事二皇子。
三妹打着清高牌子不爭不搶,
可當她要嫁給癡傻三皇子時,卻寧死不肯。
這一世,我死也不嫁大皇子,選擇成全。
可大婚當日,蕭淮生竟紅着眼攔轎:「你本是我的妻,我不准你嫁!」

-1-
及笄禮後,陛下命我們選夫。
三妹垂眸,聲音清淺:
「陛下,請讓姐姐們先選吧,莫要顧及我,霜兒從不在意名利地位,剩下的給我便可。」
又是這幅模樣……
前世她便是這般故作清高,最後寧死也不嫁癡傻的三皇子。
即便她不說這番話,亦是按照年齡先後擇夫。
大姐跟前世一樣,徑直取走了二皇子的玉牌。
我剛要抬手,殿外驟然傳來一聲厲呵:
「父皇!兒臣寧棄儲位,也絕不娶沈鎮厄這等心思歹毒之女!」
大皇子蕭淮生立於殿門,字字誅心:「兒臣此生,非挽霜姑娘不娶!」
還未等我回復。
三妹便像受驚般抬眸,淚光盈盈:「霜兒……霜兒雖亦心悅大皇子,但也願嫁與三皇子。」
她看向我,特意放大聲音:「二姐不必爲難,霜兒不爭不搶……」
我輕笑,反手抽走案上放在最後的一塊玉牌——
癡傻三皇子,蕭雲危。
走出殿門。
蕭淮生一把攔住我,眼底壓着怒意:「你跟父皇說了什麼?他竟還是讓你選我了?」
他逼近一步,字字切齒:「只要聖旨還未下,我便是拼上性命也要退婚!你休要再費盡心思嫁給我了!」
我後退半步,規矩行禮:「殿下放心,民女便是吊死,也不會選您。」Ṱŭ⁹
蕭淮生愣住了,這是我第一次與他唱反調。
大姐沈明昭冷聲打斷:「七日後重午節,聖旨纔會頒佈,屆時殿下便可知曉妃子人選,在此之前……」
她掃了一眼蕭淮生,「殿下請慎言,莫要壞了妹妹們的名聲。」
沈挽霜眼睫含淚,輕扯蕭淮生袖角:「殿下心意,霜兒明白……但霜兒不願爭搶,一切隨緣。」
那副模樣,活像我們欺負了她。
都是同父異母的三姐妹,從小屬她心思最爲深沉。
終歸不是一路人。
蕭淮生當即對三妹立誓:「霜兒你放心,我便是抗旨,也絕不娶她!」
我白眼一翻,他莫不是沒聽見我那一聲:吊死也不嫁?
我與大姐轉身便走,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蕭淮生的心聲——
【她這次竟沒糾纏我……莫非是喫醋了?】
【不,她這般胸有成竹,定是又選了我爲夫!】
【不行,我得想個法子,讓她死心!】
……
「大姐可有聽見什麼聲音?」我問。
她只是搖搖頭。
怪了,我竟能聽見他心聲。

-2-
前世我愛蕭淮生如命。
我知他命術中註定有三劫,只有我可以鎮得住那災厄。
我便鬧得滿城風雨——「若是沒有嫁給大殿,我定然會去死!」
沈挽霜垂眸退讓:「姐Ṭų⁸姐既喜歡,霜兒不爭。」
而沈挽霜被迫嫁給癡傻三皇子,她不願嫁與傻子,當夜懸樑自盡。
從此,蕭淮生恨毒了我。
他上戰場被敵軍埋伏,我用嫁運師祕術替他擋下致命一箭。
我重傷嘔血,他卻只是踩過我染血的手:「誰要你多管閒事?」
宮宴有人下毒,我搶先飲下那杯命中註定的酒水,痛到蜷縮在地。
他卻拂袖而去:「裝模作樣。」
反賊來時,我穿着他的外袍引開追兵。
卻被反賊逮住,受盡凌辱,渾身上下沒有一片完好的皮膚。
我拖着血衣回府,卻瞧見他抱着三妹的簪子譏諷:「你這髒東西,也配與她比?」
此三劫,以我半年壽命換成我的劫難。
可我依舊捂不熱他的心。
記得最清楚的那次,他喝醉了酒,強要了我。
寵幸過後,掐着我的脖子嘶吼:「爲什麼死的是她不是你?!」
那日,他將我親手繡的香囊衣裳通通用一把大火燒了,而沈挽霜隨手編制的草螞蚱,他卻用金匣子供奉。
他碰了我好似是一件極爲噁心之事。
彷彿只有這樣,他才能當作自己從未辜負沈挽霜。
再後來,太醫診出喜脈。
他怒意直衝,摔碎了藥碗,瓷片劃爛了我的臉頰。
他只是指着我的肚子怒吼:「這孽種不該來!」
我孕吐難忍,他卻逼我跪在大雪中對沈挽霜懺悔。
直至紅色的鮮血覆蓋住白雪。
好在,他的孩子我終究是留住了。
可生產當日,他將我誘騙到城牆之上,用一把利劍刺穿了我的腹部。
「什麼狗屁嫁運師,我纔不信你爲我擋了災厄,不過都是你爲了強嫁給我的下賤手段罷了!」
「若非你強嫁,她怎會自盡?」
「你欠霜兒的,該還了!」
而後,他抽出劍刃,我與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兒一起落下宮牆。
他不愛我,卻又未曾爭取過與沈挽霜在一處的機會,也不肯爲其得罪皇帝。
他大可在我鬧得人盡皆知時來告訴我,他非沈挽霜不娶。
我ṭṻ₀猛然從噩夢中驚醒。
幸而我重生了,這一世我便是嫁與癡傻三皇子,便是吊死都不願嫁與蕭淮生了。

-3-
蕭淮生帶着十箱聘禮招搖過市,紅綢鋪滿了宮中。
他站在沈挽霜院前,聲音朗朗,恨不得讓全京城都聽見:
「霜兒是我蕭淮生此生唯一想娶之人。」
婢女們交頭接耳:
「天啊!大殿下這是把國庫都搬空了吧?那紅潤鋪滿了整整三條街,連陛下的壽辰都沒這般排場!」
「聽說那箱子裏全是南海珍珠、西域琉璃,連皇后娘娘的嫁妝都比不上這箱!」
「可大殿下是給挽霜主子的,若是被鎮厄主子看見得多傷心啊。」
「噓!快別說了,鎮厄主子過來了!她怕是會大鬧一場了!」
蕭淮生聽着議論,脣角微勾。
【沈鎮厄,你選了我又如何?這一世,我絕對不會娶你!】
【前世欠霜兒的,我要一樣一樣補給她,你求而不得的,我要讓她全部擁有!】
蕭淮生嘴角未動,我卻聽見了他的心聲。
他冷眼掃過我,脣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彷彿在等我崩潰、哀求、痛哭流涕。
可惜,我只是回了他一個白眼,轉頭就走。
確實,前世我嫁與他,只得了一個木簪子。
直到死,我都將那木簪子護在懷中。
可如今別說十里紅妝,便是百里我都不稀罕。
身後再次傳出他悠悠的聲音:【她竟敢無視我?她不應該來求我嗎?】
隨即蕭淮生冷笑一聲:【呵,裝模作樣!她心裏定是痛極了,只是強撐罷了!】
這幾日,他日日叨擾。
沈挽霜咳嗽一聲,他如臨大敵連夜召太醫,親自煎藥守到天明。
日常點心全都換成了沈挽霜愛喫的,我和大姐被迫一起喫。
沈挽霜隨口說「喜歡牡丹」,他立刻將御花園的芍藥全部換成她喜愛的花,還非要親自送來我屋子幾顆說:「霜兒讓我送給她兩個姐姐的。」
我冷眼相待。
誰曾想蕭淮生心聲飄出:【她瞪我,定是喫醋了!】
【讓她嫁給那傻子,確實可憐。】
【若她跪下求我,我倒也不是不能……】
他突然猛搖頭:
【不!我豈能心軟?她求我我也絕不會納她爲妾!】
他冷着臉,自導自演完這場內心大戲後,狠狠瞪了我一眼,甩袖離去。
我只覺得莫名其妙……
次日,有人議沈論挽霜奪人所愛。
沈挽霜落淚,他當場拔劍指向議論者:「誰再敢說霜兒,殺無赦!」
聲音大到我在屋內緊閉門窗都聽得見。
甚至他的心聲都能穿透門窗:【她怎的還不哭鬧?莫非……是在欲擒故縱?】
【我都這樣待霜兒了,她爲何毫無動作?】
【別是傷心欲絕,在屋子裏上吊自縊了吧?若是爲我而死……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垂死牀上驚坐起,大喊一聲:「滾!」

-4-
被蕭淮生攪得實在心煩,我準好錦盒,準備去拜見拜見我那癡傻夫君。
剛走出門,便撞見蕭淮生與沈挽霜一同回府。
蕭淮生見我,一把奪過我手中錦盒道:
「沈鎮厄,你這些討好人的手段,還是省省吧。」
「我的心裏從始至終只有霜兒一人。」
他指尖摩挲着錦盒,脣角勾起譏諷的笑意,施捨般開口:
「不過,若你安分守己,乖乖跪在霜兒腳邊伺候,我或許能賞你一個婢女的位置。
「這禮,我便勉爲其難的收下了。」
他一副得意的模樣望我,心中聲音響起:【她果然按耐不住,故意當着衆人面送禮,不就是想讓我多看她一眼?】
【真是可笑,她以爲這樣拙劣的討好,就能讓我回心轉意?】
【癡心妄想!】
沈挽霜抬眸,眼中瞬間蓄滿淚水,指尖顫抖地揪住蕭懷生的衣袖:「姐姐若執意要搶,霜兒…霜兒自然不敢爭的……」
她咬脣:「只是姐姐不必用這種手段,我自會退出成全,我不是那種善妒之人。」
我輕笑,猛的將錦盒搶回來:「殿Ŧũⁱ下,有病要趁早治療。」
「這是我給未來夫君的錦盒,你也要搶?」
我轉頭望向三妹:「裝了十幾年,還不膩?」
「你!」她咬脣撇過頭。
誰知蕭淮生的話像是沒經過腦子般脫口而出:「你的夫君除了我還有誰?」
此話一出,蕭淮生自己先愣住了,
沈挽霜臉色頓時煞白,指尖死死掐進掌心,眼底閃過一絲扭曲的妒意。
我勾起脣,丟下一句:「放心,定然不會是你。」
轉身便走,連個眼神都懶得再給。
蕭淮生僵在原地自說自話道:「……我方纔說了什麼?」
隨即又惱羞成怒:「誰在乎她嫁誰!不過是個災星!」
可他心底卻莫名煩躁,一腳踹翻了身邊的香爐。
……
我去拜見那位癡傻夫君,卻被侍衛攔在殿外,說是時候未到不願相見。
我只好繼續回府待着。

-5-
重午節宮宴,貴女門搖着團扇竊竊私語:
「聽說大殿下爲三小姐題的詩,連第一夫子都誇癡情呢!」
「可待聖旨下來,他還不是得娶沈鎮厄?」
那女子瞥向我:「畢竟她可是連命都不要,死纏爛打也要強嫁的人。」
「可惜咯,三小姐只能嫁與那癡傻三皇子了!」
我飲下一杯酒,垂眸輕笑。
忽然,一隻大手落在了我的肩上。
蕭淮生一身華服,牽着沈挽霜,居高臨下地睨着我,嘴角勾起一抹譏笑:
「沈鎮厄,你聽好了。」他壓低嗓音,「若你現在像狗一樣跪下來,求我收你入俯。」
「我許你做個婢女,專門伺候霜兒沐浴更衣。」
四周瞬間死寂一般。
我緩緩抬眸,忽地笑了。
蕭淮生心聲傳出:【果然,只要給她一個留在我身邊的機會,哪怕讓她當狗,她也心甘情願。】
下一刻,只見一巴掌重重扇在了大皇子蕭淮生的臉上。
我冷眼瞧着他:「做夢!」
沈挽霜指尖撫過蕭淮生的臉頰,望着我一副忍辱負重的模樣:
「二姐,你若心中有怨,衝我來就好……」
「我知道你一直因爲大殿下不喜你而嫉妒,但感情之事,強求不得。」
她咬脣,眼眶通紅,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但是皇子之尊,你怎能…怎能當衆羞辱他?」
我冷笑一聲,反手一巴掌狠狠扇在沈挽霜臉上。
啪!
清脆的巴掌生響徹雲霄!
沈挽霜捂着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你……你敢打我?!」
我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脣角微揚:「既然妹妹主動求打,我怎能不成全?」
蕭淮生聞言,眼底瞬間燃起怒火,拽的我生疼:
「沈鎮厄!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誰給你的膽子打霜兒?」
「你以爲故意激怒我,就能換來我的垂憐?」
「我知曉你是喫醋,但你記住,如今你連當我婢女的資格都沒有了!」
「只配跪在霜兒院外,做一條看門狗!」
我剛想開口,大監尖銳的聲音先一步傳來:「聖旨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大皇子蕭淮生,與沈氏三小姐沈挽霜,擇日完婚。」
蕭淮生臉色驟變!
「二皇子蕭景珩,與沈氏大小姐沈明昭,擇日完婚。」
「三皇子蕭雲危——」
殿內陡然一靜。
「與沈氏二小姐沈鎮厄,擇日完婚。」
蕭淮生猛地抬頭,眼底血絲猙獰:「不可能!父皇明明答應我不強迫沈鎮厄嫁與……」
他愕然禁聲。
【明明答應我不強迫沈鎮厄嫁與三弟的!】
【莫不是沈鎮厄爲了氣我,真真選了三弟爲夫?】
一陣死寂。
我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眼底滿是譏諷:「蕭淮生,你莫不是得了臆症?」
「誰給你的自信,覺得我非你不可?」
「現在聽清楚了嗎?我選的是三皇子蕭雲危!」
他瞳孔聚縮,心底猛地一沉。
【從前只要我勾勾手指,她就會跪着求我多看她一眼。】
【現在爲何如此模樣?莫不是故意裝的?】
見我毫無反應,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
緊接着,又一位大監大喊着:
「三皇子的聘禮已到!」
五十箱鎏金聘禮紛紛抬上,恨不得將整個皇宮佈滿。
箱箱硃砂題字:「求娶二小姐沈鎮厄。」
三皇子蕭雲危一襲玄衣踏步而來,將大皇子擠到一旁,湊近我的耳垂輕聲道:
「二小姐……」蕭雲危薄脣擦過我的耳垂,氣息灼人,「別來無恙。」
我指尖一顫,原是老熟人了。
我「踉蹌」撲進他懷中:「三皇子?裝傻好玩嗎?」
他攬住我的腰,微微抬眸輕笑道:「不及夫人裝深情有趣。」

-6-
滿殿譁然!
「三皇子?這是那個癡傻三皇子?不是說自幼瘋癲,連陛下都厭棄嗎?」
「只聽說三皇子癡傻,自小被關在府中,從未有人見過他真顏。」
「就連大殿二殿都未曾見過呢!」
「這通身氣度……莫不是沈二小姐找人假扮的?!」
「這三皇子也太俊了些吧!」
蕭淮生猛然掐碎酒杯,眼底猩紅:「你是三弟?」
蕭雲危微微揚起嘴角:「正是。」
他忽地晃了晃腦袋,突然強拽我手腕:「你又何必裝大度?爲了氣我僱人來裝做我那傻子三弟?」
「你知不知道欺君是殺頭之罪?」
蕭雲危一把扣住他腕骨,聲音像是猝了冰:
「大哥,是對我的夫人……有興趣?」
蕭淮生瞳孔聚縮,被扣住的手像是快要斷裂,卻掙脫不開。
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這三皇子殿下可是從來不會允許有男人,當他面碰我的。
「殿下,現在信了?」
「我家【傻子】夫君,脾氣可不太好。」
蕭淮生被扣住手腕,疼的臉色扭曲,卻強撐着威勢:
「沈鎮厄!你還不快讓這狗奴才鬆手?」
「他算什麼東西?一個裝瘋賣傻的賤種,也配碰本皇子?」
「他怎會是我那傻子三弟?若父皇來了,你們假扮皇子、欺君罔上,是要掉腦袋的!」
蕭雲危聞言,嘴角上揚,緩緩鬆開了手。
蕭淮生踉蹌後退兩部,揉着手腕,眼底閃過一絲得意。
他看向我,語氣施捨般說道:
「罷了,念在往日情分上,我也不願你嫁與那傻子受辱……」
「我可求父皇,抬你與霜兒做平妻,一同掌家。」
「屆時我便向父皇求情,讓他饒恕你的欺君之罪!」
「什麼!?」沈挽霜瞬間破功,尖叫起來:「這怎麼行?」
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失態,急忙捂住嘴裝柔弱:「不、不是……我的意思是,這於禮不合吧?」
可眼底的嫉妒,早已藏不住。
而我,輕笑一聲,拽住蕭雲危的手,轉身就走。
「平妻?」
「蕭淮生,你也配?」
我聲音不大,卻像一記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臉上。
蕭淮生猛的僵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沈鎮厄!你——」
我沒有回頭,只是懶懶抬手,衝他揮了揮手:
「祝你和你的霜兒,天長地久。」
……
三皇子府中。
我懶散地倚在軟塌上,指尖捏着一顆蜜餞,慢慢往嘴裏送。
蕭雲危也叫凌楓,那個在外人面試冷血狠戾、殺伐果決的公子。
此刻正單膝跪在我的面前,仰着臉,一臉討好。
「夫人,我錯了。」
「理理我嘛。」
我垂眸瞥他,冷笑一聲,故意不吭聲。
他見狀,跪爬上前,拽了拽我的裙角:
「要不……你再打我一巴掌?」
「像小時候那樣。」

-7-
十年前,敵國邊境。
父親帶我一人潛入帝國營帳,讓我以鎮厄之身救那小公子一命。
我伸手觸碰他的心口,災厄替他擋下命劫。
他猛然睜眼,瞳孔冷的像冰,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滾!」
我眉眼上挑,反手一巴掌扇過去!
「啪țŭ̀⁵!」
他偏過頭,愣住了。
我冷笑一聲:「不懂禮數的小兔崽子,誰教你對本小姐說滾的?」
後來,他便成了我的跟屁蟲。
我讓他往東,他絕不往西。
我嫌藥苦,他連夜翻山摘蜜餞。
有人多看我一眼,或是觸碰到我,他便將其手骨卸了下來。
某日清晨,他不辭而別。
父親不得不將我帶回。
未曾想,十年後再見,他竟成了我「癡傻」的夫君。
只是……前世我根本未曾見過三皇子容顏。
只聽說在我嫁與蕭淮生之時,三皇子暴斃而亡。
莫不是死在了敵國?
許是我今生選了三皇子爲夫君,改變了他的命數,災厄替他擋下一劫。
「爲何不辭而別?」我問。
他將頭埋入我的小腹:「我潛入敵國多年,身份不可讓任何人知曉,不得不離開。」
原是如此。
「罷了,我便原諒你了。」
……
出嫁前夕,三姐妹各自在府中試穿喜服。
沈挽霜忽然主動過來找我,眼眶微紅,聲音哽咽:「二姐……這些年是霜兒不懂事。」
她遞來一枚香囊,指尖微顫:「這是我親手繡的,想在出嫁前……和姐姐解開心結。」
「晚間,不如姐姐來我房中,說說體己話?」
我垂眸看她,她最近像是喫胖了,小腹微微隆起。
我接過香囊,指尖輕捻,聞到一絲淡淡的甜香。
上輩子,我聞見過這味道。
迷歡香。
我故作感動,答應她會過去。
她抬眸,眼底閃過一絲不易捕捉的得逞笑意:「好。」
夜半,我如約前往沈挽霜的院落。
剛推開門,便見一道黑影猛的撲來。
「二小姐,可算等到你了!」
男人呼吸粗重,顯然也是中了迷藥!
我側身避開,只見沈挽霜衣衫不整的從牀上爬起,面色潮紅,口齒不清:「你、你是來……」
那男人動作一頓,聽見聲音跌跌撞撞朝她而去。
「啊——!」她大叫一聲。
我冷眼旁觀,看着她自食惡果。
就在二人糾纏之際,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丫鬟聲音從門外傳來:「對,我親眼看見二小姐偷情!就在裏面!」
幾人闖進了門,看見眼前景象。
蕭淮生目眥欲裂,一把掀開那男人:「霜兒?怎麼是你?」
沈挽霜髮髻散亂,領口大開,脖頸上還留着曖昧紅印。
而地上,是那枚香囊。
蕭雲危急忙跑到我身邊,確認我是否受傷。
人羣議論紛紛:
「不是說是二小姐偷情嗎?」
「這麼看來,是三小姐不知羞恥啊!」
我站在陰影處嘆息:「三妹,你何苦這樣對自己?」
沈挽霜猛然抬頭,指着我尖叫:「是你!是你害我!」
她拿起簪子就要朝我襲來:「賤人!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蕭雲危擋在我身前。
蕭淮生面色陰冷,將她猛然拽倒在地,怒吼一聲:「夠了!」
我冷笑:「三妹,你算計別人,反倒害了自己。」
沈挽霜腳踝溢出鮮血,衆人譁然。
請來太醫才知道,她的一孕三胎體質,早已讓她懷孕三月,胎兒保不住了。
蕭淮生面色鐵青:「我根本沒捨得碰過你……」

-8-
沈挽霜死死攥住蕭淮生的手,淚如雨下,聲音淒厲:「殿下,殿下不是我,都是那個賤女人害的。」
「她算計我!她故意調換了香囊!」
蕭淮生冷着臉,一把甩開她的手,眼神厭惡:「夠了!」
「此事鬧的太大,父皇已然知曉,我也保不住你。」
話音未落,殿外侍衛衝入,一把扣住沈挽霜的雙臂!
沈挽霜被侍衛拽着往外走,髮髻散亂,妝容盡毀,卻仍不甘心地嘶吼:
「蕭淮生!你以爲你就乾淨嗎?」
「你成日在我面前提那賤人的名字!」
「明明是送花給我,卻還要以我的名義給她送去!」
「說好了要娶我爲妻,卻揹着我求見陛下改旨娶她!」
「若不是你不要我了……我何故想要害死她?țü⁹」
她癲狂大笑,眼底滿是恨意:
「你以爲她還會要你?!做夢!」
「她早就是三皇子的人了!哈哈哈哈——」
蕭淮生面色鐵青。
蕭雲危見狀握緊了我的手,生怕我被別人搶了去。
他垂眸,嗓音低沉:「夫人,他送過你花?」
我挑眉,漫不經心:「哦,扔了。」
蕭淮生跪在地上,仰頭望我,眼中泛着淚光:
「鎮厄……我從前不知道她是這種人……」
「我現在才明白,我喜歡的……一直都是你。」
他伸手想抓我的裙襬,語氣幾乎哀求:
「你明明那樣愛我……不如與我一同去求父皇,求他讓我們重新開始!」
蕭雲危剛想動怒,我卻將他攔下。
我冷冷俯視着他,脣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蕭淮生。」
「你以爲……只有你一人是重生而來的?」
他瞳孔驟然緊縮,臉色瞬間慘白。
我再次聽見他的心聲:【難怪!難怪鎮厄不再似從前那般討好我,難怪她不țṻₖ願選我……】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聲音冷的嚇人:
「前世,你殺我。」
「殺我腹中孩兒。」
「將我推下城牆,屍骨無存。」
每說一句,我便狠狠扇他一巴掌。
「啪!」
「啪!」
「啪!」
他的嘴角滲出血死,卻連躲都不敢多。
我鬆開手,任由他狼狽跌坐在地,居高臨下地冷笑:
「如今,還想讓我嫁你?」
「可笑!」
蕭雲危站在我身邊,修長的手指攬住我的腰間,嗓音慵懶卻帶着殺意:
「大哥,你莫不是忘了……」
「她現在,是我的妃子。」
他俯身,貼近我的耳垂狠狠吻下,故意讓蕭淮生看見。
「昨夜她還在我懷裏哭着說……」
「再也不要見到你。」
蕭淮生渾身顫抖,眼中最後一絲希望徹底破滅。

-9-
蕭雲危問我。
我將前世之事都告知於他。
本以爲他會覺得荒謬,甚至嗤之以鼻。
誰知他只是沉默良久,才低低開口:
「難怪,難怪那日我身份暴露,本該死在亂箭之下。」
「卻莫名其妙……活了下來。」
他抬眸看我,眼底翻湧着複雜的情緒:
「所以,是你……,是你選了我,改了我的命數?」
我嘴角揚起,不覺自傲:「那是,你夫人便是自帶避厄之……」
還不等我說完,蕭雲危堵住了我的脣。
將我抱上牀塌。
惡狠狠折騰我一夜。
牢獄中。
我與二姐來見沈挽霜最後一面,畢竟也是親姐妹。
只見沈挽霜蜷縮在角落,曾經最是嬌美的面容如今枯槁不堪。
見我,她眼眸中發出刺骨的恨意:
「沈鎮厄!你還有臉來?」
她撲倒鐵欄前,指甲摳進木縫裏。
「都怪你!若不是你勾引大皇子……我何至於此?!」
大姐冷眉:「三妹,事到如今,你還執迷不悟?」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沈挽霜癲狂大笑:「執迷不悟?哈哈哈你們懂什麼?」
她忽然捂住空癟的小腹,眼神恍惚了一瞬:
「我愛上了一個人……他說要帶我離開這喫人的皇宮……」
「可後來,他聽說我懷孕了,他怕了!」
「他怕得罪皇子,連夜逃了,丟下我和這個孩子!」
「我只有大皇子這一個盼頭了!可你!你連他都要搶!」
她死死瞪着我,伸出手卻碰不到我:「所以我必須殺了你!」
「可惜……我輸了,願賭服輸,我認了。」
我站在原地,像看瘋子一般看着她。
「騙子!都是騙子!」
她抬眸落下血淚繼續道:「二姐……你以爲你就贏了?」
「這深宮喫人,你遲早會變得和我一樣!」
我沉默不語,心中五味雜陳。
原來她只是爲了逃出深宮。
像我們這般女子,被選爲皇子夫,便不可違抗皇命。
後來聽說,三妹在牢獄中自盡。
死前留下血書:「蕭淮生,沈鎮厄!我做鬼也不會犯過你們!」
從三妹入獄到自盡,蕭淮生一次都沒有去看過她。
大婚之日,紅綢鋪地。
一日之內,兩場大婚。
我與大姐一同嫁入皇家。
我端坐喜牀,指尖輕撫嫁衣上的金線鳳凰,忽然開口:
「她已經走了?錢帶夠了沒有?」
正在替我整理鳳冠帶大姐手上一頓,隨即輕笑:
「嗯,也不看看你大姐如今有多招財。」
她湊近我耳邊, 壓低嗓音:「黃金萬兩,良田千畝, 夠她隱姓埋名享福十輩子了。」
我垂眸,脣角微揚:「知道了。」
那所謂的「沈挽霜屍體」, 不過是獄中一名死囚。
她的身形, 我還是認得出的。
我與大姐鳳冠霞披, 一同出席。
我們四人拜於高堂。
皇帝龍袍加身, 親手捧着一卷聖旨踏入:「三皇子蕭雲危, 十年來潛伏敵國, 執掌暗線, 立不世之功!」
「即日起,冊封爲太子,執掌東宮!」
下一秒, 殿門被一腳踹開。

-10-
蕭淮生提劍闖入, 雙目赤紅, 他提劍對準蕭雲危。
而他的身後跟着不少死侍。
「沈鎮厄是我的,太子之位也只能是我的!」
「你們誰也不準搶!」
滿堂譁然。
蕭雲危眸色一冷, 只是淡淡抬眸:「大哥, 你醉了。」
蕭淮生狂笑,劍縫顫抖:「醉?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從小到大,你裝瘋賣傻騙盡天下人, 如今連我的女人也要搶?」
他猛然衝過來, 蕭雲危一把將他的劍甩開。
一個從未有過實戰嬌滴滴的皇子, 又如何能敵得過在敵軍多年的蕭雲危呢。
高座上的皇帝終於拍桌起身:
「逆子!你可知今日是什麼場合?」
蕭淮生狼狽爬起,卻仍不甘心指着我嘶吼:「父皇, 她本該是我的妃子!定是蕭雲危使詐!」
「蕭雲危本該死的, 不知爲何他逃過一劫回來搶我的女人!」
皇帝怒極反笑:「使詐?你勾結邊關守將、私屯兵馬的摺子,要不要朕當衆念一念?」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這幾天在背後搞些什麼小動作!」
蕭淮生臉色瞬間慘白。
皇帝閉了閉眼,疲憊揮手:「來人,念在父子之情, 將他發配邊疆,奪去皇子之位,貶爲庶人, 永世不得回京!」
蕭淮生望着我眼底一片猩紅,他聲音嘶啞:「沈鎮厄, 你當真……不喜我了?」
「前世是我眼瞎!是我蠢!可這一世……我爲你散盡後院。」
「爲你抗旨拒婚, 甚至……甚至親手把沈挽霜送進了牢獄!」
他聲音顫抖,像是低吼的野獸:「你還要我怎樣?把心挖出來給你看嗎?!」
衆人紛紛望向我。
我只是從懷中拿出帕子, 捂住脣冷冷一聲:「晦氣!」
蕭淮生被侍衛壓走時,嘴裏還在叫喊着我的名字。
我抬眸小心翼翼看向呼吸沉重的蕭雲危。
糟了……
我扶額苦笑,喚來婢女小翠:「去,命人將牀塌壓嚴實了,今晚可莫要再塌了。」
……
金鑾殿前,萬臣跪伏。
蕭雲危一襲龍袍,卻在衆目睽睽之下,俯身將我抱起!
「陛下!這於理不合!」禮部尚書顫聲勸阻。
他冷眼望去ƭŭ̀ₘ,聲音低沉:「皇后腰不好,朕抱着,你有意見?」
滿朝文武禁聲。
我靠在他懷中,嘴角上揚:「陛下這是要我當禍國妖后?」
他低頭,當衆咬住我耳垂, 聲音兇狠又纏綿:
「現在,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三日後, 押送蕭淮生的侍衛來報。
說是流放途中遭遇山匪劫殺, 蕭淮生的屍體被抬了回來。
此劫數,爲他命中第一劫。
沒了我,他真真連第一劫都熬不過去。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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