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許津的第六年,我們仍然只是朋友。
我生病住院,他出錢出力,比任何人都上心。
我表姐訂婚,他陪着我去參加。
包了全場最大的紅包。
所有人都認爲,我們遲早會在一起。
終於,我鼓起勇氣,向他表白了。
可男人卻只是漫不經心地看了我一眼。
然後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機,輕輕地笑出了聲:「哥拿你當朋友,你卻想跟哥談戀愛?
「沈枝,別開玩笑了,聽話。」
我沉默了好久,點頭:「好。」
這天以後,我們很久沒聯繫,再接到他的電話,已經是兩個月後。
他隨口問道:「最近在忙什麼?好久沒見你了。」
我看了一眼對面矜貴冷淡的男人,如實回他:「哦,在相親呢。」
話落,電話那頭傳來手機被砸碎的聲音。
-1-
我從沒想過,我跟許津會走到這一步。
他斜靠在欄杆邊,眉眼鬆散,薄脣微掀起一抹弧度,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
問我:「說說,喜歡我什麼?」
我的手心全都是汗:「你,你對我好。」
比任何人都好。
這六年以來,他從未缺席過我的一切。
我過生日,他一手包攬,親手做蛋糕,包最大的場子,把我圍在人羣最中央,慵懶地點燃蠟燭:「來,許個願,老天辦不到的,哥給你辦。」
他在南灣路有個別墅,裏頭有個超大的花園,種滿了月季,只是因爲我喜歡。
他原本其實不住這兒。
買下這裏,是因爲我才畢業那會兒,工作壓力太大,又是新人,時不時會受委屈,身心俱疲,在他面前掉了一次眼淚。
沒多久,他就搬了過來,還給我留了間房子。輕嘆着開口:「以後受了委屈,就過來。我離你這麼近,不找我找誰?」
我工作太忙,顧不上喫飯,他那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爲此學會了做飯,每天送到我公司樓下。他學會的第一道菜,是我最愛喫的辣子雞。
他含着金湯匙出生,卻從不自矜,身邊的追求者能繞着北城轉兩圈。有人打聽到我這兒來,託我約他出來喫飯。
我那會兒年輕,尚且不知道如何拒絕人。幫着女孩把許津約出來,當晚就接到女孩的電話:「他看起來溫潤,骨子裏卻冷得厲害,我應該是沒戲了。」
女孩告訴我,許津是她見過最有教養的男人。知道被騙以後,也沒生氣,耐心地陪着她把那頓飯喫完,最後卻說:「沈枝的事業才步入正軌,時間常常要掰成兩半用。你不心疼她,我還心疼呢。
「以後沒事的話,還是不要叨擾她了。你說是嗎?陸小姐。」
那時玲瓏有聲,歲月悄悄。
一切都是最好的光景。
所有人都覺得,我們這樣親近,遲早會走到一起。
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我沒想過,他不喜歡我,又要怎麼辦?
-2-
許津挑了挑眉,過了好一會兒,才低着眸,認真地叫我的名字。
「沈枝。
「你今年二十五,才見過多少人?以後總會有人比我對你更好。」
我身子僵住,已經知道了他的答案。
一時有些哽咽。
我好像,把事情辦砸了。
以前不是沒有見過他拒絕人的模樣。
姑娘們臉龐姣好,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帶雨,把尊嚴拉到最低,說如何如何地喜歡他。他卻半點都不動容,甚至還會下意識拉開距離,冷漠到令人心驚。
我只是以爲,他對我,是不一樣的。
但現在看來,其實沒有。是我想多了。
看出我要哭,他抬起手,想要像以前一樣給我擦眼淚。
手抬到一半,想起什麼,又放了下來,拿起一旁的打火機,煩躁地按了兩下。
我有點不死心:「可些年來,你身邊除了我,沒有別的姑娘。我們,真的不可以試試嗎?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許津。」
我語無倫次。
他的臉色卻越發冷下來。
我突然覺得有些難堪。認識這麼多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這樣的神情,意味着什麼。
他對我不耐煩了。
下一瞬,他輕輕笑出了聲,有點漫不經心,又像是,在對這事做最後的了結。
「哥拿你當朋友,你卻想跟哥談戀愛?
「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沈枝,別開玩笑了,聽話。」
我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我跟他,就到這兒了。以後連朋友也不是了。
可我問自己。
以後、以後還會遇到他這樣的人嗎?會比他對我更好,會費心周全我的一切。
我捂着臉,痛哭出聲。
他嘆口氣,低眸看我。什麼也沒說,卻又像是,什麼都說盡了。
他等我哭完,才扶起我。
他曲着指節,扶起我後,迅速地收回了手,插兜。
然後用下巴點了點客廳裏的兩大包東西。
「這次出差給你帶的禮物,一塊兒帶走吧。」
我看過去。
都是些國內外的頂奢,隨便一樣,就是我好幾年的工資。
這些東西,他以前沒少送過我。再貴,對他來說,也就是漏漏手指縫的事。他總有數不清的緣由可以送我東西,升職、加薪,或者那天我穿了件很好看的裙子,陽光很明媚。
我不收,他就不高興。
時日久了,摸清他的脾氣,我也會給他回禮,自己織的毛衣圍巾,挑選了很久的領帶袖釦。他收到時,總是笑着的。
朋友告訴我:「你們現在這樣,跟談戀愛有什麼兩樣啊?他要是不喜歡你,鬼都不信。」
可她猜錯了,我也猜錯了。許津只拿我當朋友。
我說:「不要了。」
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麼。
臨出門前,我回頭望了男人一眼。
他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神色晦暗不明,指尖夾着一根菸。
顯得有些沉鬱。
我想起那些過往,突然停了步子。
我想再試試,我可以慢慢來,可以追他,讓他知道,我是真心的。萬一呢。
可我還沒開口,他已經先我一步出了聲。
「別墅的鑰匙,你帶在身上嗎?
「還給我吧。」
這鑰匙,我拿在手裏很多年了。
從來沒用過。
我也沒在這兒住過。
可我總是怕他忘記帶鑰匙,或者自己在家出什麼事。無論去哪兒,都始終帶在身上。
到今天,才終於派上用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包裏將那把鑰匙翻出來,放到他面前的。
我只知道,我一定在他面前失了態。
因爲,他接過鑰匙時,看着我,怔了一瞬,然後近乎淡漠地開口,語氣失望。
「沈枝,我一直以爲你和其他女孩是不一樣的。」
我站在他面前,一瞬間變得窘迫、無言。
難以辯駁。
我滿懷信心地告訴他,我喜歡他。卻忘了,在這之前,我們的關係是朋友。
而他家世顯赫,身邊從小就有着數不清的姑娘,打着這樣的名義接近他。
時日一久,他煩不勝煩。曾經對外說過,不會跟朋友談戀愛。
這纔是,他身邊只有我這一個異性朋友的原因。
知道這事的時候,我跟他還不算熟悉,更談不上心動,所以只是隨意笑了笑,沒有走心。
但現在看來,從一開始,他就把我們之間的界限劃得很明白。他捧出十二萬分的真心拿我當朋友,以爲我也是這樣看他的。
我們彼此欣賞,無關風月。
可現在,他突然發現,其實不是的。我是膽小鬼,是蓄謀已久的暗戀者,到今天,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3-
回去以後,我請了兩天假,去隔壁市玩了一圈。
在這期間,許津沒有再聯繫過我。
放在以前,我們幾乎每天都要說上幾句話。
沒多久,我就調整好了狀態。
又投入到工作中。
同事們問起許津:「那個超級帥的闊少呢?這幾天怎麼沒來給你送飯了。」
之前他太張揚,所有人都知道,他對我好,好到有些縱容。
我說:「他忙,以後也不會再來了。」
結果才說完這話沒一會兒,同事拿完外賣,從樓下上來,坐在我身邊,調侃。
「你不是說不會來了嗎?
「我剛在樓下看到他了,是來找你的吧?」
沒來由地,我心裏湧上一點期盼。
拿出手機。
卻沒看到他的消息。
同事拉着我到窗邊,指着樓下那抹身影:「喏,我不可能認錯的,是他吧?你快下去。」
我攥了攥手心。
下一瞬,卻看到他的正前方走過來一個姑娘。
我見過那個姑娘。
是追許津追得最兇的一個姑娘,叫宋艾。
宋艾出身好,脾氣也驕縱,不知從哪裏知道我跟許津走得近,特意找到我,揚言要讓我不好過。
我那會兒氣不過,跟她打了一架。
許津趕到,頭一次發了那樣大的火,臉色陰沉得厲害,讓宋艾滾。
然後小心翼翼地給我包紮傷口,嘖了一聲:「看不出來你還挺兇。
「放心,這人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
那一個瞬間,我真切地覺得,他或許也喜歡我。
只要戳開那層窗戶紙。
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陪在他身邊。
宋艾走到許津面前,不知說了句什麼,許津的眉眼慢慢舒展起來,然後笑了一下。
這個時候,我有些痛恨自己的視力太好。
沒多久,許津去開車門。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似乎,往我這個方向望了一眼。
不過,僅僅是一瞬,便收回了視線。
宋艾坐了上去。
車子開走。
同事尷尬地笑了笑:「可能是我看錯了。」
我說:「不是,確實是他。」
只是,他來這兒,不是因爲我罷了。
-4-
沒多久,公司裏的人就都知道,我跟許津掰了。
有人悄悄問我:「他把你甩了?」
我搖頭,喝了口咖啡:「不是,我們根本沒有在一起過。」
對方詫異地張了張嘴巴:「我還以爲,你之前說你們沒在一起,只是不想公開的說辭……」
不是的,自始至終,我們真的沒有在一起過。
任誰也不相信。
高高在上的許家少爺,低聲下氣地對一個女孩說話,照拂她的一切,只是因爲,他們是朋友。
可或許連他自己也忘了,他對別的朋友,根本不是這樣的。
她想了想:「你還不知道吧?你纔來那會兒,他親自來過一趟公司,跟鍾總在辦公室談了好久。」
我怔住。
我還真不知道。
他沒跟我說過。
可仔細想想,其實有跡可循。
那時候,有個經理總是針對我,可沒過多久,他就被降了職,調到了別的部門。
……
還有那麼多本來輪不到我的項目。
我越發努力地工作。
避開所有可能會跟許津見面的場合。
竟然真的沒有再遇到過他。
再聽到他的名字,已經是半個月以後。
我跟朋友逛街,迎面走過來一個年輕男人。
這男人叫江銘,是許津的朋友。
他身邊還有個姑娘,以前沒見過,應該是才談的女朋友。
看到我,江銘驚喜地走過來:「沈枝?」
我點頭,跟他打招呼。
他笑笑:「我今天才從國外旅遊回來。
「有一陣沒見面了,晚上一起喫頓飯,叫上津哥。」
我說:「不用……」
我的話說到一半,他卻已經抬手,撥了個電話出去。
「津哥,晚上一起喫飯唄。」
他不小心碰到免提,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淡漠,沒什麼情緒:「嗯,地址發過來。」
「行。對了,沈枝就在我邊上呢,我都跟她說好了。你晚上帶着她一起哈。」
這話落下,許津沉默了很久,纔開口。
他的聲音略微有點啞,帶了些疲憊。
「我晚上還有會,你們喫吧。」
說着,不等江銘反應過來,就掛了電話。
-5-
江銘握着手機,一時間有點無措。
過了好一會兒,才尷尬地看向我:「既然津哥沒空,那下次再一塊兒喫飯?」
他也不是傻子。
剛纔那通電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許津是因爲我,纔不想來的。
開會什麼的,都是藉口罷了。
我點頭,應下了。
不過我心裏很清楚。
不會有什麼下一次了。
江銘走後,朋友才嘆了一口氣。
她知道我的所有心事,那天,也是她鼓勵我去表的白。
「他現在……是在躲着你?
「就因爲你喜歡他?」
我說:「對。」
朋友嘆氣,有點想不通:「連一點機會都不給,真夠絕的。
「不喜歡你,還對你那麼好,這不是純純有病嗎?」
我啞然。
這天晚上,躺在牀上,想了很久。
纔想起來,我跟許津是怎麼認識的。
那是一段太久遠,又不算美好的記憶。
許津出身好,又長得帥,一入學就衆星捧月。
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
那一年,我尚且平庸,扔到人羣裏就看不見了。
真正跟他在一起過的,擁有過他的。
是我的室友沈筠。
跟我不一樣,她的喜歡和追求,全都熱烈而大膽。
從一開始,她的意圖就很明顯。她直白地告訴許津,她喜歡他。要麼拒絕,以後見面不識,要麼就乾乾脆脆地在一起。別說什麼「你很好,但我們還是做朋友吧」這種話。
她不愛聽,也不會接受。
現在看來,這番話,或許也打動了許津。
她告白那天的餐廳還是我推薦的。
他們在一起後,許津請我們喫了飯。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那時他已經是別人的男朋友。
我冷眼旁觀,沒什麼想法。
後來,他們分手,沈筠負氣出國。
許津在宿舍樓下等了很久,沒等到她,等到了我。
等我說完,他當即就開了車,準備去機場。
我看他的狀態不對,不放心,打車跟在後頭追了上去。
他的車速飆得太快。
我趕到時,他已經出了車禍,沒了知覺。
後來,我一路跟着救護車送他到醫院,等着他做完手術。
我給沈筠打電話。
她始終關機。
後來我纔想明白,她應該是換了電話卡。
那一夜,只有我陪着他。
次日天亮,我就通過學校,聯繫到了他的朋友和家人。
再也沒去過醫院。
後來,他醒來,聽身邊人提起我。
同樣是在宿舍樓下,他身形修長,託人上來找我。
我以爲是有什麼急事,匆匆跑下去,他看着我,卻突然笑了:「是你啊。」
那一刻,我的心底忽然湧上難言的滋味。
在那之前,我們也見過幾面,可他從未將我的樣貌和名字對上號。
我說:「嗯。」
說完,又開口:「沈筠……」
他的笑意僵住:「算了。」
他是說,他跟沈筠,算了。
我怔了怔,沒再多問。
從那以後,他就常常來找我,將我納入了自己人的範疇。
我從最開始的漠然,變得動容。
最後心動。
喜歡上他那樣的人,實在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他只談過那麼一次戀愛,傷筋動骨。
後來沈筠回來找過他幾次,想要複合,他一直漠視。
就好像當初那樣衝動地追到機場的人不是他一樣。
上個月,沈筠結婚的消息傳來,他也體面地送了祝福。
我這才確信,他真的放下了。
身邊不止一個人跟我說:「就許津對你這重視程度,加上他身邊這麼多年都沒有別的姑娘。我敢打包票,你們遲早會在一起。」
聽得多了,我真的信了。
暗戀這件事,就是退一步不甘。
進一步,要麼得償所願,要麼全部玩完。
我運氣不好,是後一種。
-6-
我與許津斷了來往,最高興的,應該要屬宋艾。
我們打過一架。
她看我不順眼,我也不待見她。
都是女人,誰看不清楚對方那點小心思。
沒多久,我收到一件快遞。
寄件人是宋艾。
發件地址卻是許津的別墅。
我打開,裏面是那天他送給我,我沒要的東西。
我想了想,把這些東西收了起來。
我覺得有點難過。
許津之前明明跟我一樣討厭宋艾。
怎麼現在跟我成了這樣。
反而又跟宋艾親近起來。
沒多久,表姐給我打來電話。
沒說兩句,照常提到許津。
說他如何如何細心,上回還專程給姑姑買了營養品,給小侄子買了玩具。
四年前,表姐訂婚,就是許津陪着我去的。
去之前,我告訴過他,我父母早逝。我從小就是在姑姑身邊長大的。
他平時做什麼事都漫不經心的,那天卻尤其周到,很多我沒想到的地方,他全都考慮到了。
最後,又包了個很大的紅包。
我默默地聽着。
最後,想起什麼,我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表姐說:「前兩天。」
「不過他那天心情好像不太好,整個人都怪怪的。我問他怎麼不讓你陪着一起來,他也不回答。」
我深吸一口氣。
他這樣算什麼?
既然已經決定疏遠我,又爲什麼要悄悄做這些。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越是這樣,我一輩子,都要忘不掉他了。
這不會是他想要的。
我說:「以後他如果再去,別讓他進門了。我跟他……不會再有聯繫了。
「我跟他表白,他拒絕了。」
表姐怔了怔,又安慰了我好久。
沒過多久,她就跟姑姑合計着,給我介紹了幾個相親對象。
我頭都要大了。
可這事幾乎成了姑姑的心結。
她之前一直以爲我跟許津能成,也就不急。
現在知道沒戲了,幾天之內,嘴上急得長了好幾個泡。
我沒法子,只好去見了兩個。
遇見許津那天,我剛見完第二個相親對象。
我從包間出來,正好撞見許津一行人。
他穿着白色襯衫跟黑色西褲,臉上沒什麼表情,一個多月不見,整個人的氣質冷峻了許多。
看見我時,先是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
想起什麼,又生生地頓住步子,移開了視線。
像是沒看見我一樣。
可他那些朋友已經看見我了。他們好像並不知道,我跟許津之間發生了什麼。
都招呼着我一起喫飯。
江銘看了一眼許津,出言勸阻:「行了,沈枝剛從包間裏頭出來呢,肯定喫過飯了,你們就彆強留了。」
他剛說完,人羣中,有電話鈴聲響起。
那人接起電話,說了兩句話,就掛斷了。
然後對許津說:「宋艾問我們在哪兒呢,說她要過來。」
他的語氣很自然。就好像,這些日子,發生過無數次這樣的事一樣。
可我記得,放在以前,絕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幫別的姑娘傳遞消息。
我正想着,就聽到許津的聲音。
「給她。」
說着,他似乎想起什麼,終於看向我,聲音緊繃着:「你也留下,一起喫頓飯。」
我默了片刻:「好。」
-7-
我是最後進去的。
包間裏只剩了兩個座位。
一個在許津旁邊。
還有一個,離他很遠。
我知道,這位置是給我留的。
這麼多年,許津身邊總有一個位置是留給我的。
大家都習慣了。
我望向許津,他也正看着我,眸光平靜到沒有半點波瀾。
彷彿不在意一樣。
可我坐下時,卻不經意看到,他放在身側的手微不可見地顫了一下。
有人問:「你怎麼不坐津哥邊上啊。」
我想了想,隨便找了個藉口。
以前沒分寸。現在,他都已經拒絕我了。
我也應該擺正自己的位置。
那不是我該坐的地方。
沒一會兒,宋艾進來,坐到了許津邊上。
我不動聲色地看着。
我剛纔喫了挺多,這會兒並不餓。
許津似乎也沒什麼胃口。
他來之前,應該並沒有喫過飯。
所以,是我在這兒,才讓他食不下咽。
坐在許津身邊,宋艾乖巧得不像話。
兩人時不時會說幾句話。
我看了一會兒,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結束的時候,宋艾挑釁地看了我一眼。
然後,擦肩而過的時候。
她突然擦着我的耳畔說:「聽說你從小就寄人籬下,怪不得這麼不討人喜歡,眼巴巴地賴在許津身邊。」
我的身子突然一僵,直視着她。
這事我只跟許津說過。
宋艾還要再說,我已經一把推開她,這一刻,竟然出奇地冷靜。
「還想打一架?」
「來。」
宋艾卻突然住了嘴,往後退了兩步。
上次,她就在我手底下喫了大虧。
我看向他的身側。
「許津。
「你過來,我們聊聊。」
這件事,其實早就不會在我心裏掀起任何波瀾了。
更不會刺傷我。
只是,剛纔那一瞬間,我突然就想通了。
他怔住,轉過身,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宋艾也要跟着過來。
我看她:「我叫的是他。
「你最好滾遠點。」
許津沒有幫她說話的意思。
江銘會意,從邊上走過來,把宋艾拉着到了自己的車子上。
等人全都走完了,我纔看向許津。
對視片刻,他抿脣,先開了口:「你想說什麼?」
我直視着他的目光:「你喜歡宋艾,所以才容忍她在你身邊?」
許津斂眉,忽然譏誚地笑了下。
「這重要嗎?
「起碼,她沒有裝模作樣跟我做朋友,騙了我六年。」
這話很衝。
像是在賭氣。
我忽然就很累。他的所作所爲全都在告訴我:看,沈枝,你錯了,大錯特錯。你毀了許津心裏的你。
我說:「所以呢?我不是已經離你遠遠的了嗎?你還想我怎麼做?」
他沉默片刻,有些煩躁地抿了下脣:「你喜歡我這事,不對。我們以前那樣,不是挺好的嗎?」
「對,我想回到以前。」頓了頓,他又說,「這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
我忽然覺得有點累了。
喜歡一個人,或許只是某一個瞬間的事。
可放棄一個人,怎麼可能那麼簡單?
這段日子以來,我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找他,努力做到心如止水。
我想,時光漫漫,沒什麼是做不到的。
可此刻,他站在我面前,以一種強橫的方式告訴我。
他希望快刀斬亂麻。
他並不適應我不在他身邊的日子。
可他又給不了我想要的情意。
所以,他對我的要求就是——
對他死心。
只有這樣,他才能問心無愧地繼續同我做朋友。
這樣對我,公平嗎?
我看着他,那點不甘,徹底沒了。
「那好,你聽着。
「不管你對宋艾是什麼心思,是真的對她感興趣,還是她正好在這個關頭出現,你想借着她來逼我死心。
「這都是你的事,我不會再問半句。
「如你所願,我不會再喜歡你了。
「依然還是那個理由,你曾經真心對我好,拿我當朋友。所以,我答應你,我們回到以前。
「做真正清清白白、界限分明的朋友。」
涼風吹過來,吹動我的裙襬。
他的眉目鬆動,像是終於解決了什麼大麻煩一樣,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
他勾起嘴角,似乎想笑。
只是,不知爲何,竟隱隱有一絲迷茫。
有些東西,他當時沒有抓住。
後來再如何回想那一刻,也回不去了。
-8-
這天以後,宋艾再也沒出現在我面前過。
我跟許津之間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他不主動聯繫我。
但他的朋友,卻會輪流約着我出去玩。
喫飯、爬山、滑雪……
各種各樣的藉口。
全都用了一遍。
我都拒絕了。
理由是忙。
我是真的忙,根本不在北城。
去了別的地方出差。
我回來那天,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太累了,我洗了個澡,就睡下了。
等醒來,正好接到表姐的電話。
說是幫我約了人。
老地方。
對方馬上就到了。
我來不及推拒,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趕了過去。
到了地方纔發現,表姐這次是真下功夫了。
挺帥。氣質還有點像許津。
聊了一會兒,對方有事,出去接了一通電話。
我發了一會兒呆,突然想起什麼,又連忙打開手機。
今天是許津的生日。
我忙忘了。
這段時間事情太多,也沒給他準備禮物。
我點開微信。
看到這半個小時裏,他給我發了幾條消息。
時隔兩個多月,他第一次給我發消息。
【?】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
【我們不是已經和好了嗎?爲什麼不接電話?】
我頓了頓,正準備給他回個電話。
許津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
他的語調微沉,卻又像是不在意,問:「最近在忙什麼?」
他的意思是,爲什麼每次讓人約我出來,我都在忙。
就連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也不接電話。
頓了頓,他又開口:「好久沒見你了。」
不知爲何,我竟然覺得他的語氣有點委屈。
我正準備回答,相親對象從外頭進來,聲音冷淡,帶着疏離:「抱歉,剛纔有點事。」
燈光下,我看着他的臉,竟然覺得這人的眉眼,跟某人也有兩分相似。
之前的我,看到跟許津有關的任何東西,都會失神。
可現在,兩分相似,我也只是面不改色地對着他搖了搖頭:「沒事。」
說完,我下意識回許津:「哦,在相親呢。」
頓了頓,我正準備問問,他在什麼地方過生日。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卻突然沉重下來。
還沒等我說話。
就傳來一陣電流聲,和東西被砸到牆上的聲音。
我握着手機。
愣了好久。
對面的人問:「怎麼了?」
「你如果有急事,可以先走。」
我彎了彎手指。
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怎麼回事。
我說錯什麼了嗎?
許津很少發脾氣,剛纔爲什麼會砸手機?
還是,我聽錯了,只是手機不小心掉了。
我點頭,跟他說了句不好意思。
然而,我纔出餐廳沒多久,就接到一通電話。
是公司打來的,有急事找我。
現在就要去一趟。
我站在分岔路口,想給許津發條消息,解釋一下。
打了兩個字,想起什麼,又刪掉。
我告訴自己,算了吧,有什麼好解釋的。
解釋得多了,一來一回,他又要以爲,我對他還有那種心思。
最後,我給江銘打了個電話。
「我就不去了。你幫我跟許津說聲生日快樂。」
江銘猶豫片刻,像是想說點什麼。
最後到底沒說,只點頭:「行。」
恍恍惚惚地,我聽到那邊似乎有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
冷淡又帶了點自嘲:「別打擾她了。」
如果是之前,知道差點錯過許津的生日,我一定會不管不顧地趕過去。
可許津或許並不需要我這樣對他。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朋友。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
那天,許津從一大早就開始期待了。
所有人都認爲,他的生日,我不可能會缺席。
他親自將宴會的一切檢查了一遍又一遍,花擺了我最喜歡的月季,香水也用的是我最愛的那款,想了很多要跟我說的話。
畢竟,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在一塊兒說過話了。
可他從早等到晚,等到定好的開宴時間過了大半,手機卻始終沒有響過。
有人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開起玩笑來。
「津哥,你是不是喜歡沈枝啊?我們可早都看出來了,你對她,不一般。」
許津近乎遲鈍地重複了一遍。
「我、對她,不一般?我……喜歡她?」
那人點頭:「是啊,那麼明顯。」
許津在原地坐了很久,突然打開那個他其實每天都要看一遍的聊天框。
斟酌很久,纔打字。
他想說些什麼。
那一刻,他一定是想說些什麼的。
可打出來的字,卻普通到了極點。
緊接着,就是那通讓他措手不及的電話。
他頭一次那樣無措、生氣。
卻不知究竟在生誰的氣。
下一瞬,他砸了手機。
他似乎忘了。他拒絕了我,我總會跟別人在一起的。
沒有誰會一直在原地等着誰。
-9-
第二天。
是我主動聯繫的許津。
他接得挺快,卻沒主動開口。
我沒提前一天的事,只說:「禮物我已經寄給你了,應該快到了。」
他頓了頓,聲音居然有點啞:「怎麼?好不容易打通電話,連生日快樂都不願意親口跟我說一聲?」
我說:「生日快樂。」
他笑了下,卻沒掛電話,沒話找話一樣,又問:「你親手做的?」
我愣住。
沒想到他會這麼問。
是不是我親手做的。
重要嗎?
「不是。」我說。
以前那些禮物,現在想來,對於朋友來說,其實有點過於親近了。
我這回送的,非常中規中矩。
他又沉默起來,好一會兒,我聽到那邊傳來打火機的聲音。
他含着煙,聲音含糊,又像是有點緊張。
「昨晚相親,順利嗎?」
我想起那張臉。
不由有點心虛:「嗯,挺順利的。」
他那邊也不知道聽沒聽清楚,被嗆了一下。
突然咳嗽起來。
我看了一眼時間:「我等會兒還有事,就不說了。」
他應道,聲音沙啞:「好。」
這天以後,我們仍然像往常一樣聯繫。
只是大多數都是他在主動。
這天,他給我發消息。
【我在做曲奇。有幾個步驟忘了,你可以過來教我一下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
我們之間的聊天變成了「可不可以」「能不能」「行不行」。
生疏到令人恍惚。
思緒被打亂,那條消息,我忘了回。
等回到家,看到站在門口的人才想起來。
他看了一眼手機,抬眸,神情有點疲憊。
「一個小時前你就應該下班了,怎麼這會兒纔回來?」
我怔了怔。
剛纔臨時約了朋友一起喫飯。
我沒想到許津會等在這兒。
我正準備回答,他已經挑眉,問:「去見相親對象了?」
我張了張口,乾脆點頭。
「嗯,是啊。」
他沒笑,凝望着我。
過了一會兒,開口,喊我的名字,有點鄭重:「沈枝。」
我疑惑地望向他:「嗯?」
下一瞬,有電話打過來。
我只好去接。
竟然是那天的相親對象打來的。
他問我,有沒有時間一起去看電影。
我沒想到,上次提前離開後,還會有下一次。
我還沒說話,許津已經走到我身後,問:「相親對象?」
我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他這是有多不放心,還管我相親的進度。
我想了下,先回答了電話那頭的人。
「可以。」
又說了兩句,約好下週見,才掛斷電話。
許津的眸光沉下來,過了一會兒,才笑了下,笑得很淡:「挺好。
「你最近挺難約。」
我說:「嗯,最近挺忙的。」
他輕嗤一聲,不說話了。
他跟着我進門。
他其實很少來我這兒。
我這裏空間小,他個子高,站在裏頭,莫名就有點拘謹。
我還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突然有些想笑。
他看着我,像是突然來了興趣一樣,整個人又突然自在起來。
沒剛纔那麼沉默了。
他繫着圍裙,動作利落地打黃油。
我在一旁看着,沒事可做,又實在覺得尷尬,就隨口說了點最近遇到的事。
每一句都有回應。
我看着他,忽然停了聲。
有些奇怪:「這曲奇還是你教我做的呢,你怎麼會忘掉步驟。」
而且,他剛剛並沒有問過我,下一步該做什麼。
周圍瞬間安靜。
我聽到什麼東西差點被打翻的聲音。
男人的聲音艱澀:「剛纔又想起來了。」
-10-
慢慢地,我跟許津終於又回到之前的相處模式。
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他似乎並不開心。
過了兩天,他的一個朋友孩子滿月。
我也去了。
結束以後,幾個人又聚在一起,喫了頓飯。
我本來是不準備去的。
但許津攥着我的手腕:「一會兒要是喝醉了,你不在我身邊,我回不去。」
夜色沉沉。
男人的語氣可憐。
他低着頭看我,眸中像是藏了千言萬語。
我想了想,答應了。
反正也是最後一回了。
他之前對我那麼好,我照顧他一下,也沒什麼。
朋友之間互相幫下忙而已。
半個月前,我就接到通知,要外派到江城工作。
少則半年。
明天就走。
酒至半酣,場子裏熱鬧得厲害,突然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沒多久,輪到許津。
有人問:「津哥,有喜歡的姑娘嗎?」
許津沉默片刻,許久後,才抬頭,回:「有。」
所有人都開始起鬨,朝我看過來。
除了我,他們或許也想不到別人了。
我有點沒反應過來。
正準備開口。
說,別看我,不是我。
我纔跟你們津哥表過白,他把我拒絕了。
一點情面沒留。
可還沒等我開口,許津卻先笑了下,看着我:「好了,繼續。」
我運氣挺好,一直沒輸。
快結束的時候,才終於輸了一回。
提問題到人,正好是許津。
他捏着手裏的牌,周圍人的眼神都很曖昧。
他問我:「選什麼?」
我想了想:「大冒險。」
他的眉微挑,抿了抿脣,像是有點緊張。
「給你那個相親對象發消息。
「告訴他,你明天有事,不能陪他看電影了。」
彼此的視線對視着。
我沒動作。
許津抬起眼眸,帶了點壓迫感,慢吞吞開口:「很難嗎?」
我說:「嗯,很難。」
其實,我當晚就把話跟那人說清楚了。
也拒絕了那場電影的邀約。
可,這些話,我沒必要跟他說。
只是朋友而已,不該說這些。說得太多,難免逾矩。
我把面前的酒拿起來,一飲而盡。
開口:「繼續。」
後半場,許津一口一口地灌酒,臉色陰沉到嚇人。
-11-
這天玩到挺晚,許津真的喝多了。
我送他回去。
到了別墅門口。
我問他要鑰匙。
他摸了摸身上,看着我,眼尾泛紅:「沒帶。」
我呆住。
那怎麼辦?
他思路很清楚:「去你那兒。」
我那兒離這裏很近。
現在看來,除了這樣,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我帶着他回了家。
他走在我身側,搖搖晃晃地,一直在看我。
目光很直接。
很突然地,他問我,語氣溫柔:「沈枝,枝枝。
「之前忘了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我沒怎麼猶豫。
「六年。許津,我喜歡過你六年。」
這段時間裏,這個話題,幾乎成了我們之間的禁忌。
而現在,他應該是喝醉了,才問了出來。
他抿脣,突然不說話了。
整個人都變得緊繃起來。
回到家,我給他煮了碗清酒湯。
他坐在沙發上,捧着碗,灌了一大口,衣襟有點亂,看着我:「好喝。」
我失笑,這東西有什麼好喝的。
他喝完,我蹲下來,哄着他,從他手上接過碗。
下一瞬,燈光突然黑掉。
停電了。
我正準備起身,他的手,卻突然扣住我的腰。
我栽到他身上。
呼吸交纏。
在酒勁的衝擊下,他的力氣有些霸道。
他的脣近乎要貼上我的,氣息溫熱。
他一聲聲地喊我的名字:「沈枝。
「沈、枝。」
我推開他:「行了,躺着睡會兒。天快亮了。」
我一大早的飛機。
東西還沒收拾完。
沒工夫在這兒跟他浪費時間。
過了一會兒,燈光亮起來。
許津看起來很不舒服,掙扎着扯自己的衣服。
我低下身子,想幫他換一件舒服點的上衣。
以前,每次他喝醉酒,我都是這樣照顧他的。
可這個念頭很快就消失了。
不合適。
我轉身,準備進臥室。
男人卻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腕。
他攥得很緊,呼吸越發急促起來,嘴裏還在說些什麼。
我聽不清。
只隱隱約約聽到了「後悔」「喜歡」之類的詞。
月光照進來,鋪在他身上。
我突然想,哦,這是我暗戀過六年的男人。
我走的時候,許津還沒醒。
我給江銘打了電話:「許津在我家,你過來把他領走。」
江銘下意識反問:「那你呢?」
我看着手邊的行李箱:「我要去江城了,短時間不會再回來。」
他沉默片刻:「津哥知道這事?他讓你走?」
我有點不明白:「他爲什麼不讓我走?」
江銘啞然,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地開口:「我的意思……是,就算爲了工作,你……也不用去那麼遠。
「留在這兒,津哥會給你鋪好路的。」
我笑了下:「朋友之間,不用這樣的。」
-12-
我到江城以後,又開始重新適應,找房子。
很忙,但挺開心。
以前,這些事許津都會幫我辦妥。
現在自己一個人了,居然覺得也不錯。
許津給我發過兩次消息。
第一次,是我剛下飛機的時候,打開手機,就看了他的消息,很簡短。
他說:【不告而別?沈枝,長出息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很久,回:【哦。】
還有一次,是半夜。
那已經是我來這裏半個月以後。
我的生日。
他發了很長一段。
大致意思是,他那天親自下廚, 做了滿滿一大桌飯,請了好多人。
有人喫不慣辣,吸着氣跟他訴苦:「怎麼都這麼辣啊,津哥。」
那天,他一口都沒喫。
最後,他問我:【那邊飯菜口味淡, 習不習慣?住得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你?】
我讀了兩遍。
最後回他:【習慣。沒有。】
他怎麼又這樣?
他這樣,我又要以爲他喜歡我了。
又過兩天, 我發了高燒。
一個人打車去醫院,掛號、輸液。
我坐在醫院大廳裏,看着周圍人來人往。
想起兩年前, 我太忙,顧不上喫飯, 睡眠也嚴重不足, 累到暈倒。也是這樣的場景, 有個人一直陪在我身邊, 我只需要坐着, 他就爲我安排好了一切。
我住了八天院, 是他安排的獨立病房,睡得比任何人都好。
他在一邊着急,守着我, 熬了好幾個大夜。
這樣的他, 不喜歡我。
嘈雜聲中,我忽然就淚流滿面。
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原來, 即便我認爲自己已經死心, 某一個瞬間,想到這些,我還是會耿耿於懷。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敏感、沒有安全感,我是個膽小鬼。
但現在,我應該真正地面對這些, 放下這些了。
我連着去了好幾天醫院。
我沒有再想到過許津。
最後一天, 我從醫院出來,不遠處,有個人風塵僕僕地趕過來。
他看到了我。
急切地走到我面前:「我聽說你生病了,現在怎麼樣, 還難不難受?」
我愣了好久, 最後,不知想起什麼, 笑了下:「已經沒事了。
「對了,許津,你還記不記得, 之前你問過我一個問題。」
他凝眉, 神色竟然有點緊張:「什麼?你先說。我也有件事想告訴你。」
我說:「行, 那我先說了。」
我把那個問題重複了一遍。
最後,肯定地說:「你說得對。
「我今年才二十五,還沒見過多少人。總會有人比你對我更好的。」
到那時, 我不用再以朋友爲名,藏起自己的喜歡。
夜半悄語,玲瓏心事。
總會有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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