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有喜

我被官差追捕時,在河邊偶遇一位新娘子。
她想跳河自盡。
她哭着說,她要嫁給林員外做填房,他快五十歲了,兒子都比她大,已經病入膏肓。
除了有幾千畝良田,一座大宅,和數不盡的財富,其他一無是處。
我越聽越興奮。
老頭兒?不用生娃?快死了?還能繼承家產?
我抑制住狂亂的心跳問她:「你當真不想嫁?」
她認真地對我點點頭。
「那我替你嫁。」

-1-
我和她互換了衣服。
她跪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感激我。
我朝身後看了看,確認官差沒有追上來。
扶起她,對她說:「快走吧,免得被轎伕發現。」
她的花轎,就停在草叢的另一邊。
她抹了一把淚,走了。
我蓋上紅蓋頭,坐上花轎。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官差攔住了我們的路。
「請問,有沒有見過一位穿灰色麻衣的女子,高高瘦瘦,白白淨淨,眉心還有一顆痣。」
他說的便是我。
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轎伕很不耐煩道:「沒有,沒有,轎子裏可是林員外的填房夫人,是要送去林府沖喜的。你們若是耽擱了時辰,可擔不起責任。」
我聽見官差挪了幾下步子。
花轎繼續前行,我懸着的心方纔落了下來。
沒想到。
剛到林府,我們便被轟了出來。

-2-
整個林府亂作一團。
下人們忙着把門上窗戶上貼着的喜字撕下來。
紅燈籠,換成白燈籠。
紅綢緞,換成了白布。
正堂中央的喜字,也變成了奠字。
林員外死了。
府中的管家不准我進門,他說:「府裏死人了,紅轎子停在這裏像什麼話。」
「可,可,裏面坐着的是林員外的夫人啊。」
「沒拜過堂,不算名正言順的夫人。」
他往轎伕手裏塞了點碎銀子,敷衍道:「你們把轎子抬到後巷停着就行。」
「轎子裏的新娘子怎麼辦?人家上了花轎,總不能送回去吧,對姑娘名聲也不好。」
管家撓了撓頭,擰緊眉心:「我讓嬤嬤暫時領她去客房,等我家少爺回來再做安排。」
我心頓時慌了。
原本打算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說不定還能享福。
若是林家少爺執意要把我送回去,
我便要去蹲大獄了。
須臾,外面傳來了嗩吶聲,隨後便是下人們撕心裂肺的哭聲。
我想到村裏有人戶辦喪事,
會專門找一些人來哭喪。
哭得越慘的人,便會拿更多的銀子。
老人家對我說,哪家的奠禮上,哭聲越大,日後兒孫的福氣便越多。
我腦中生出一計。
換下紅裙,換上方纔嬤嬤送進來的白裙。
狠狠地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從後院,一路哭到正廳。

-3-
我跪在林員外的棺材前,
想到我枉死的母親,哭得無法自抑,全然不顧衆人錯愕的眼神。
「夫君,夫君,你死得好慘,我們都沒來得及見一面。」
我知道,我叫得越大聲,越能坐實我林夫人的身份。
旁邊的嬤嬤,被我的淚水動容。
她輕輕拍我的背,幫我順氣。
「夫,夫人,別太傷心了。老爺走得很安詳。」
「嗚嗚嗚……」我的淚水已經止不住了。
須臾,她替我抹眼淚的手,頓在了半空。
嬤嬤站起身,朝我背後喚了一聲:「少爺。」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畢恭畢敬道:「少爺。」
我抬起頭,一位面容俊朗的男子,立在那裏。
他眉目清冷,看我的眼神帶着一股涼意。
我後背發麻。
管不了那麼多了,留下來要緊。
我三步並做兩步,撲進他懷裏。
「兒啊,兒,你終於回來了。老爺死了,這偌大的林府,如今只剩我們娘倆兒了。」
「嗚嗚嗚……」
男子身體僵住着立在原處,一動不動。
我的淚水和鼻涕沾在他衣服上。
周圍一片靜默。
須臾,男人緩緩開口:「陳管家,她是誰?」

-4-
我搶在管家開口之前說話。
「我是你娘。」
所有人瞠目結舌,男子的嘴角抽了抽。
「我懷疑你在侮辱我娘。」 
我怔愣地盯着他,嚇得身體僵直。
他抬起手,推開我,理了理衣領,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
「少爺,這位是老爺未過門的新娘,原本是打算沖喜的,還未拜堂,老爺就去世了……」
「我上了你們林家的花轎,便是你們林府的人了。我會替林員外守孝的。」
我一字一句道,生怕說錯了哪個字,我便留不下來。
林少爺的目光,好像落在我眉心的痣上,語氣稍有緩和:「陶嬤嬤,帶她去洗把臉,沒有我的吩咐別讓她出來。」
我心驀地一懸,只好跟着嬤嬤回到內院。
嬤嬤把我送到房間時,我沒忍住,拉着她的衣袖,一抽一抽地問:「嬤嬤,他是不是不認我?」
「少爺的心思,我也不知道,你先好好休息吧。等喪禮結束再說。」
三天之後,林員外下葬了。
聽送飯的丫鬟說,林亦然接手了林家所有生意。
可他並沒有來安頓我。
我所幸也裝糊塗,在林府安心住下來。
府中有好幾位與我年齡相仿的丫鬟,她們待我極好,有什麼好喫的都緊着我。
我在林府,過了幾天不愁喫喝的安生日子。
沒想到,我爹和官差這麼快便找上門來。

-5-
官差把林府的大門圍得水泄不通。
我爹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一把將那日的新娘提溜到陳管家面前。
「你們當家被騙了。這纔是你們買給林員外沖喜的新娘。現在住在林府的那位是我的女兒,一個小偷,女騙子。」
我緊緊地貼在大門側面的牆壁。
林府的下人們紛紛圍了過去。
林亦然出門辦事還未歸。
我爹作勢想要衝進林府。
陳管家厲聲阻攔道:「你是什麼人,敢在林府滋事。」
「蘇喜兒,你別以爲藏在林府便可以平安無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議論紛紛。
我實在不想讓外人看了林府的笑話,嚥了咽吐沫,站了出去。
爹看見我的一瞬,揪住我的辮子:「死丫頭,走,跟我去蹲大獄。」
人羣中,跟我要好的丫鬟不平道:「憑什麼打人啊?你弄疼她了!」
爹冷哼一笑:「小姑娘,你可別被她騙了。她是個小偷,爲了躲避官差的追捕,哄騙你們林府的真新娘李阿嬌,換了衣服上花轎。李阿嬌在外面待不下去,又回到了自己家,我纔想起來,她失蹤和李阿嬌出嫁是同一日。這才找到你們林府。
「你們當家的在麼?讓他再告蘇喜兒一個欺騙罪,我非讓這丫頭牢底坐穿。」
林府人越聽臉越白,那丫鬟聲音變小了,依然在替我辯解:「她,她不像那樣的人,在我們府裏循規蹈矩,還特別勤快。況且,你都說她是你親閨女,有你這麼當爹的麼?」
「她喫裏扒外,偷我Ŧű̂ₜ銀子,我教女無方,只有讓官差大人替我好好管教了。」
我想掰開他的手,他扯得更用力。
眼看掙扎無果,我大喊道:「我不算偷,是你狠心,我娘死得那麼慘,你居然連一口棺材都不願給她買,她爲你生兒育女,你一張草蓆便打發了她。」
「生兒育女?」我爹冷嗤一笑,「她不就只生了你這個監守自盜的不孝女麼?哪兒來的兒子?她要是能生兒子,我至於去外面找人替我生麼?」
他越說,我越急,忍不住哭了出來。
陳管家聽得一頭霧水。
平時和我要好的丫鬟們站出來。
「不管怎麼樣,等我們當家的回來再說。你若是不鬆手,我們可就放狗了。」
「就是,若是人多就有理,我把咱們林府的所有人都叫來。」
「你們衙門是不是收了這個人什麼好處,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林府窩藏了什麼欽天罪犯,來這麼多人。」
我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倏然,一道冷聲越過人羣。
「出了什麼事?」

-6-
陳管家在林亦然耳邊交代了幾句。
林亦然冷冷地掃了一眼我,我知道此時自己特別無狀。
頭髮散亂,臉上還掛着鼻涕和眼淚。
「林少爺,我……」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在他心裏,我應該就是個女騙子。
他諱莫如深的眼神望向官差中領隊的那位。
「衙門捉拿罪犯,是要出具文書的,大人可有帶來?」
官差聞言,臉色一僵,聲音很低很低,「蘇喜兒只是嫌犯,還未定罪,沒有公文。」
他冷冷一笑,語氣帶着一絲嘲諷:「那秦捕快帶這麼多人來我林府做甚?一介弱質女流,至於大動干戈麼?尚未定罪,便對她又打又罵,還有沒有王法公理? 」
字字句句,懟得官差面色慘白。
林亦然扭頭看向我爹,聲音冰冰涼涼的。
「你還不鬆手?」 林亦然的眼神兇得要喫人。
「她是我女兒,我想打就打,想罵就……」我爹的氣息越來越弱,鬆開了手。
「既然你想把事情鬧大,那我不妨親自陪你,去衙門走一趟。」
秦覺變了變臉色,「縣令大人外出還未歸,就不用去衙門了。」
林亦然皺起眉頭,「大人未歸,那又是何人下令要來我林府抓人?」
我心中不忍嗤笑,這位帶頭的官差秦覺是我爹的老友。
他就是想趁縣令大人外出的時候,抓我去牢裏蹲幾天。
林亦然緩緩開口,「那便等縣令大人回來,再開堂審理。」
「那她也得跟我們回去,林公子,她可是騙了你們林府,這位纔是你們買的新娘子。」爹把李阿嬌往前推了推。
我的心臟一寸一寸收緊。
若是林亦然把我交出去,我肯定沒有好果子喫。

-7-
林亦然的眼神挪向李阿嬌。
李阿嬌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父親已經去世,她不願意入我林府,我還她自由便是。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多嘴。」
我爹臉色一尬,「那,那蘇喜兒呢,她可是我女兒。」
所有人將目光投向於我,我緊張得屏住呼吸。
林亦然垂着眼皮,冷聲道:「你方纔說蘇喜兒偷了你的銀子,多少?我替她還你。」
我爹表情很不屑:「想用銀子私了?沒……」
門字還沒有說出口,林亦然從衣兜裏掏出白花花的一大錠白銀:「夠了麼?」
爹展開了笑顏,諂媚笑道:「夠的,夠的。」
他接過白銀,難以置信地放進嘴裏咬了咬。
「我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
林亦然轉身對陳管家說:「去寫一份斷絕父女關係的切結書。」
又扭頭對我爹說:「簽了它,以後你與蘇喜兒再無瓜葛,若是再來林府找麻煩,休怪我不客氣。」
我詫異地看着他冷硬的側臉,心中一片動容。
從前聽府中的下人總誇他們少爺,我未感知分毫,在這一刻,我好像懂了。
「原來,林少爺也是看上了我們家喜兒啊,行啊,伺候走老爺,又伺候少爺。」爹陰冷地怪笑,簽下了切結書。
人羣散去,我跟在林亦然身後進了門。
家丁們都去忙各自的事情,我輕輕一喚:「林少爺。」
他轉過身來問:「有事麼?」
「太便宜他了。給他那麼多銀子,爲我不值得。」
他頗有深意的笑了一下,語氣清淡:「是麼?ťū⁸等縣令大人回來再說也不遲。」
「啊?」我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這世上,所有的好處,都是需要付出代價。」
他的眼神,又落在了我眉心的痣上。

-8-
三天後,縣令大人歸來。
林亦然帶我去縣衙大門口擊鼓鳴冤。
大人開堂審理了此案。
我不卑不亢地跪下,眼眶噙着淚水,一字一句地痛斥。
「啓稟大人。我父親重男輕女,母親自從生下我後,再無所出,我娘爲了生兒子,留住夫君的心,喫了很多藥,身子越來越差,一個月前病逝。這個人,一張草蓆便把我娘拋屍荒野。我實在不忍心,拿了家裏的銀子,給娘買了口棺材。他卻要告我偷盜,天下哪兒有這樣的道理。」
我哭得一抽一抽,「民女本沒有犯罪,他不知給官差說了什麼,鬧得他們到處追捕我,我被迫藏身於林府。嗚嗚嗚嗚……
「我孃親尚在病中,他便把他的姘頭帶回家,我孃親是被活活氣死的,嗚嗚嗚……」
旁邊的婦人聽了,也跟着落淚。
更有甚者,開始咒罵我爹。
大人看了一眼官差,冷哼一聲,「秦覺,縣衙是無案可辦了麼?」
秦覺驚了一下,跪了下來:「大,大人,屬下……」
「蘇勇、秦覺相互勾結,濫用職權,各挨二十下板子。」
我站在旁邊,親眼看着蘇勇被打得皮開肉綻,他還在辱罵我。
「生你這種女兒,真是倒大黴。」
「你會有報應的。」
「蘇喜兒,你不得好死。」
……
我一點不氣,反而我旁邊的婦人對着行刑的官差說:「你是不是力氣不夠啊,他還能開口說話。」
轉瞬,落在皮肉上的聲音,更大了,掩過了蘇勇罵我的聲音。
行完刑,蘇勇被血肉模糊地拖走。
從縣衙出來,林府的馬車,停在門口。
林亦然率先上了馬車,我停住腳步,不知道該不該同他回去。
他扭過身來,「你哭得不夠累麼?回府了。」
我繃緊的心絃鬆了鬆,跟着他坐上馬車,心裏卻嘀咕着,明明是他叫我有多大聲哭多大聲的。
一路上,他緊閉着雙眼,沒有說話。
我尷尬地看着窗外,又偷偷斂回眼神看向他。
冷峻的側臉,直挺的鼻子,微卷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了一片陰影。
驟然,他張開眼,注視我。
我的心,猛地亂了一拍。
「有話要說?」
我呼吸凌亂,「多謝公子,欠公子的錢,我會如數奉還。我,我給你做丫鬟。」
他又閉上了眼睛,嘴裏淡淡道:「誰要你做丫鬟,除了會哭……」
我假裝沒聽見。
相處幾次,我已經知道了。
林公子,他嘴硬心軟。

-9-
我水到渠成地留在林府,以什麼身份,林亦然也沒明說。
可我不能白喫白住,跟着丫鬟搶活兒幹。
幫着生火,幫着洗衣,幫着切菜。
大家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我。
叫夫人也不是,叫小姐也不是。
我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笑着說:「叫我阿喜就好。」
臨近年末,林亦然忙得很。
我總想如何幫幫他,好還他的恩情。
這天,我去書房添茶水,他哭喪着臉。
店裏的掌櫃站在一旁,眉頭皺得也很深。
「怎麼了?」
「陳管家病了。」
「給他找個大夫啊。」
李掌櫃說:「大夫看啦,只是我們有一批米,要Ṱů⁺走貨船運去南方,需要人跟船,以往都是林管家陪着少爺,如今如今……」
「找不到其他人了麼?」
李掌櫃瞟了一樣林亦然,低聲說:「少爺怕水,需要一個水性好的人跟着。我又走不開……」
「我,我會水,我水性好得很嘞。」
我滿心歡喜,總算是能幫上忙了。
「你是女子,不方便。」
「我女扮男裝就好了啊,正好,我沒去過南方。」我雙目直勾勾地盯着林亦然。
他抿緊嘴脣,思考了瞬,「好吧。」
那天,我雀躍地從書房出來,收拾起了行裝。
我終於可以報恩了。
我還想證明給林亦然看,除了哭,我還會好多事兒。

-10-
我們如期出發。
登上貨船時,漕運的小哥兒伸出手來想拉我一把。
跟在我身後的林亦然,不明緣由地咳了一聲。
我扯了扯衣袖,隔着衣料,輕輕把手搭在了小哥兒手上。
上了船,我發現,林亦然果真怕水,他整個人僵直地靠在船艙的牆面,閉着雙眼。
我忍不住問他:「少爺,既然如此怕水,爲何要親自送這批米到南方?」
他緊抿着薄脣,許久纔開口,聲音很輕。
「這批大米是我們米行捐給南方賑災的,今年夏天南方洪水莊稼都沖毀了,馬上年關,希望他們都能喫飽飯。」
「所以少爺才親自……」我心中好似被投了一枚石子,微微波動。
「嗯。」
他的臉色青白,我便沒有再說話,扭頭看向窗外,平靜的河面泛起層層漣漪,那浪花,越來越大。
半晌,船頭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不好了,不好了,我們的船被盜賊包圍了。」
我心臟一緊,林亦然也睜開眼,站起來。
「他們人多,我們不是對手,況且他們求財而已,爲今之計,只有先棄船。」小哥兒一邊說,一邊領着我們到船尾。
他指了指掛在船尾的兩艘小木筏。
「快,都上去。」
我扭頭看向林亦然,他的臉色更加慘白。我一把牽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溼溼的。
「少爺,別怕,拉着我。」
上了木筏之後,我坐在林亦然身邊,緊緊地捏住他手,木筏走越遠。
遠處的貨船,被兩艘盜賊的船隻包圍。
他們手握尖刀,登上了船。
我只嘆,幸好撤離及時,要不然都得沒命。
「少爺,米沒了沒關係,改日還可以再運去南方。你別太……」
我話還未說完,一整狂風襲來,划槳的小哥囑咐道:「坐穩了。」
驀然,又是一陣狂風,伴隨着巨浪。
我們的船翻了。
我已顧不得那麼多,只記得李掌櫃說過,少爺不會水。
撲騰着拖住少爺的脖子,他好像嗆了幾口水,人已經沒有反應。
漕運小哥兒同我一起拖着他,我們遊了許久,才游到了岸邊。
少爺,已不醒人事。

-11-
我用力地按壓他的胸口,心急如焚,身上的水珠和淚珠一同砸在他臉上。
一邊哭一邊喊:「少爺,你快快醒過來啊。」
漕運小哥看了看我散亂的頭髮,知道我是個女子。
他拍了怕我的肩膀,「得給他渡氣纔行。」
我愣了愣,心想救人要緊。
不管不顧地深吸了一口氣,貼上少爺冰涼的嘴脣。
一次,兩次,三次,還是沒有反應。
我更急了,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胸。
林亦然胸膛起伏了一下,仍沒有甦醒的跡象。
我準備再渡幾口氣給他,脣快貼到他的脣之時,他張開了眼睛。
四目對峙,我呼吸一滯,頓覺耳根發燙。
他輕咳了兩聲,坐了起來。
心底那股酸澀擔憂的情緒,再也壓制不住。
我撲進他懷裏,放聲哭了出來。
「少爺,我真怕你死了。」
他驀地一僵,手推了推我的肩膀,冷冷道:「等我真的死了,你再哭也不遲。」
我直起身子,看着他煞白的臉上泛起兩朵淡淡的紅暈,
自己的心,止不住地怦怦亂跳。

-12-
林亦然報了官,我們在附近的小鎮上短暫休整之後,便返程了。
漕運小哥兒同我們一起。
他叫孟卓,是漕運老闆的二兒子。
回府之後,他來找過我一次。
沒過幾天,他又來了。
我正在給林亦然熬藥,那次落水以後,他感染了風寒一直未好。
海棠鬼祟地走進來,嘴貼在我耳邊:「阿喜,你是不是招惹了桃花?」
「什麼?」我腦子裏倏然浮現林亦然的臉。
「側門有位英俊小哥兒來找你,說要請你喫飯。」她越說越大聲,旁邊在做事的丫鬟也聽見了。
她們說笑道:「英俊?有多英俊?我們去瞧瞧。」
她們走得比我還快,我快步跟了過去,恍惚間好像迴廊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孟卓在側門久候多時,
「阿喜,縣城裏新開了一家酒樓,我想邀你去試試。」
「就,就我們兩個麼?」我已經拒絕過他一次,再怎麼說他也幫過我,這一次我實țű₁在不好推脫。
「若是你覺得不便,可以邀請你的朋友。」
海棠站了出來,「我、我,我也想去嚐嚐新開的酒樓。」
她們幾個有說有笑地推着我往前走。
孟卓很正式地定了個包廂,席間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
用完膳,他說要送我們回去。
我拒絕了。
被更多人瞧見總歸不好。
道別後,海棠挽着我的胳膊,「他對你有意思。」
「別這麼說。」
我低頭看着自己腳下的影子,沒走幾步,便撞上了一個更纖長的影子。
「少,少爺。」
「回府?」
「是。」
「正好,我也要回去,上車。」
他的馬車,就停在路邊。
一路無言。
馬車停好之時,林亦然率先下去,頭也沒回地走進大門。
海棠捏了捏我的胳膊:「少爺好像生氣了,待會兒不會要責罰我們吧?」
「不會的,少爺是正人君子。」
我和海棠分別後,回自己的房間時,路過林亦然的書房,裏面黑黢黢的。
驀然,一隻有力的手臂將我拽了進去。
我心臟猛地收緊。
林亦然溫熱的鼻息貼在我臉上,聲音低啞道:「蘇喜,我沒你想的那麼正人君子。」

-13-
門「嘭」地一聲關上,我呼吸一滯,心臟也震動了一下。
屋裏一片黑暗,
皎白的月光,透過門縫,正好映在他眼上,他的眼神專注地盯着我眉心的那顆痣。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跳得飛快。
林亦然的視線往下,對上我的眼睛,我幾乎快要窒息。
雙手抵在他胸前,感受到他心跳得同樣劇烈。
「少,少爺。」我聲音發澀。
他鬆開攬着我的手,聲音啞得快要聽不清。
「蘇喜,我從未把你當作丫鬟,你以後不要再喚我少爺。」
「我……」
「今晚的晚膳好喫麼?」
我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麼問,愣着沒有回答。
須臾,門外傳來腳步聲。
我警惕得往他懷裏一靠,林亦然很輕地笑了一聲。
有人靠近,隔着門板,自言自語:「少爺的書房裏沒有人啊,難道是我耳朵有問題?」
那人走遠了。
我方纔反應過來,這樣的動作有多親暱,向後挪了一步,身體貼在門上。
林亦然颳了一下我的鼻背,語氣裏帶着幾分警告的意味。
「蘇喜,以後不能亂去喫別人請的飯,顯得我林府沒有好喫的一樣。」
話音一落,他猛地咳嗽了起來。
「少爺,你今晚是不是忘記喝藥了?」

-14-
少爺又病了。
他指名道姓要我每天去給他送藥。
我問大夫,少爺的風寒爲何會反反覆覆。
大夫說:「公子本來快好了,聽說前天傍晚在春風樓外站了許久,許是吹了風,病情反覆。」
前天?不就是我和孟卓喫飯的那天。
他爲何也在春風樓?爲何要站在樓下?
我有許多想不通的事情。
給他喂藥時,屋裏沒有旁人。
我便小心翼翼地問他:「少爺,你那天也在春風樓?」
他凝眉道:「不是不讓你叫我少爺了麼?」
「林,林公子,你爲何不進去,要站在外面吹風。」
林亦然咳了幾聲,漆黑的眼眸迎上我。
「我有病,想看看某個愛哭鬼是不是這麼容易被人拐走。」
剎那,我的耳朵嗡嗡作響,託着藥碗的手,向下一滑,林亦然的手迅速一託,覆在我的手上。
一面是溫熱的藥碗,一面是林亦然冰涼的手。
冰火相間,輕微的燥意順着我的手一直延綿至心臟。
我眼眶泛起霧氣,鼓足勇氣問道:「林、林公子,你喜歡我嗎?」
他將藥碗從我手中抽走放下,大手用力一拽,我們的臉,捱得很近很近。
「蘇喜,我以爲我表現得已夠明顯。」
話音一落,林亦然探出另一隻手,掐住我的下巴,脣與脣快要觸碰到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少爺,少爺,老夫人回來了。」

-15-
聽海棠說,林家的長輩就只剩下林老夫人了。
她是林亦然的祖母,一直在山上的禪院裏清修。
林老爺去世時,因忌諱白髮人送黑髮人,她沒有回來。
此番回府,是聽說林亦然久病不愈,一定要下山來看看。
我跟在林亦然身後,步入正廳。
主位上坐着一位白髮蒼蒼,面容和藹的老人。
她看見林亦然的一瞬,站起身迎了過來。
「然兒啊,祖母好擔心你,你的風寒可有好點?」
「祖母放心,我已好多了。」
她慈愛地拍了拍林亦然的臉,「你呀,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了,身邊沒有個體己的人兒照顧,祖母不放心。」
「孫兒害祖母擔心,是孫兒的不對。」
林老夫人笑了笑,轉而看向我,慈眉善目道:「這位就是你父親娶進門的那位沖喜娘子吧?快快過來給我瞧瞧。」
我走到她身邊,微微屈膝,「林老夫人好。」
她上下打量了我,笑道:「生得真俊啊。是我們林家沒有福氣,聽說我兒去世那日,你當着衆賓客哭得傷心,真是難爲你了。不如我認你作乾女兒,日後從林府出嫁,我許你十里紅妝……」
「祖母。」林亦然急忙打斷。
「我們娘倆的事,你別打岔。」
林亦然眉頭皺得更緊,嚴肅道:「祖母,孫兒有話同你講。」
他使了個眼色,遣退了所有人,獨留下我。

-16-
林亦然深吸一口氣,對他祖母說:「祖母,我已有心悅之人。」
林老夫人挑了挑眉,「哦?是哪家的千金?」
林亦然扭頭看向我,「是她,蘇喜。」
我的心臟徒然一抖。
林老夫人臉色沉了下去,用力地杵了兩下柺杖,抬起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林亦然。
「你,你,你們,誰主動的?」
「是我。」林亦然搶答道。
「亦然,你在祖母心裏一直是個穩重懂事的孩子。在這件事上怎麼如此糊塗啊。她,她是你名義上的繼母。」
「未拜過堂,不算。」
林老夫人站起來,舉起柺杖,重重地落在林亦然背上。
「她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對着你父親的棺材,一口一個夫君Ṫůₘ,難道還有假!果真,府中的人說的沒有錯,你同她有曖昧!若是我不回來,你是不是準備直接娶她?」
她一邊說一邊打,林亦然的後背,滲出隱隱的血跡。
我心如刀絞,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遏制住她的手。
「老夫人,別再打了,我,我和林公子還未開始,您別打他,別生氣,我立馬就走,我保證。」
林老夫人停了手。
林亦然跟着跪下來,眼神堅定地看着我,「你不許走,早就開始了,祖母,我喜歡蘇喜,已經有十年了。」
「你,你……」林老夫人顫慄着,忽而,一巴掌甩在他臉上,「十年前你還是個毛頭小子,你以爲我老糊塗了麼?只要有我在,你休想!」
「祖母,孫兒沒有說謊。十年前我母親落水而亡,那時你去了禪院,父親忙於生意,根本沒人理我,我很想母親,便去了河邊,想隨母親一同死。
「可是我看着急湍的河水,想到母親被打撈上來的慘狀,退縮了。在河邊徘徊,遇見了蘇喜。是她安慰我,給了我一根紅繩。」
他從衣兜裏掏出一根紅繩。
很常見,但我認出來了,是我編的。
「她說若是想念已故的親人,便把這根繩子綁在手上,親人轉世,便會來找我。我至今沒有等到母親,可我等到了她。」
林亦然說到激動處,停了下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記得她眉心的那顆痣。祖母,如今連父親也走了,她陰差陽錯來到我們家,也許是我雙親賜我的禮物。祖母,你忍心麼?忍心因爲世俗偏見,讓孫兒再一次失去至親至愛之人麼?」
林老夫人眼睛掛了幾滴淚,神色似有動容。
她的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幾下,待氣息順暢後,說道:「我老了,管不了你了。」

-17-
我攙着林亦然回到房間。
褪去他的外衣,爲他上藥。
藥膏觸到傷口,輕微的刺痛,林亦然哼了一聲。
「忍着點。」
「忍不了。」他驀地坐起來,直勾勾地盯着我:「方纔你說要走,是真的?」
他的雙眸,深邃如幽潭。
只有我知道,對上這雙眼睛,我的心跳得快要破開胸膛。
他見我不回答,有些心急。
林亦然身體向前一傾,他身上特有的清冷氣息將我籠罩。
他的手拖住我的後腦勺,我們鼻尖碰着鼻尖。
他驀地一推,脣輾轉貼合,空氣不留餘地地被掠奪。
「蘇喜……」
「林亦然,我叫蘇喜兒,你爲什麼老是喊我蘇喜?」換氣的間隙,我忍不住問他。
「喜兒喜兒,你爹給你取這個名字的用意顯而易見。」
他展開我抵在他胸前的捏着的拳頭,言辭誠懇道:「蘇喜,在我這兒,你就是你,和其他無關。」
我有些羞赧,替他整理好外衣,把腦袋埋在他的肩窩。
「所以,你第一Ṭū¹眼便認出我了?」
「差不多。」
「爲什麼不早說?」
「怕把你嚇着。」
「那現在爲什麼又要說?」
「怕你被人搶走。」
我的心臟緊縮了一下。
細微的疼痛讓我確定這一切都不是夢。

-18-
從林亦然的房間出來。
海棠她們將我拉到房間,好奇地打探起來。
「聽說你救過少爺的命?」
「不算。」
「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仔細回想,十年前的夏天,我準備下河玩水。
看見一個同我年紀相仿的男孩,坐在河邊的石頭上,淚水一滴一滴地砸在石面,有點悽然。
我走過去問他,爲什麼哭。
他說他想孃親了,他的孃親淹死了。
我聞言,解開手腕上的紅繩,系在他手腕上。
「我孃親說,若是心裏有牽掛之人,便把這個系在手上,你心裏念着的那個人就會回來找你。你別哭了,你孃親肯定已經轉世投胎了,來世她定來尋你。」
男孩目光瑩瑩地看着我:「真的麼?」
我認真地點頭,信誓旦旦道:「真的,我孃親從不騙人。」
我其實並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沒想到林亦然記了Ţùₚ這麼久。
海棠略有深意地笑了,撞了一下我。
「阿喜,以後我們是不是要改口叫你少奶奶啊。」
我臉發燙道:「別開我玩笑。」

-19-
彼此表明心意過後,林亦然同我很慎重地講過一次。
ŧú⁺林老夫人是他唯一在世的血親,若是她不同意,我們的婚期只有緩一緩。
他溫柔地將我攬入懷中,「蘇喜,我知道有些委屈你。但爲了我們以後更長遠,我會把精力投入到米行,向祖母證明我能獨當一面,也許陪你的時間便沒有那麼多,祖母那裏……」
「你想和我長遠?」我不經思考,脫口而出,這一切於我來說都有些快。
林亦然手臂收緊,眉頭更深:「你不想和我長遠?是不是因爲孟卓?」
我沒好氣地捶了他一下,「胡說八道。」
他的臉很黑,語氣很嚴肅:「蘇喜,別的什麼都可以,只是喜歡你這件事,從我公開開始,便沒有退路。」
我心中一股暖流,不禁逗他:「若是我執意要嫁給別人呢?」
「那我便去搶親。」
他生氣的模樣,和他平時完全不同,倒顯得幾分可愛。
我踮起腳尖,雙手繞至他勁後,聲音小得只有彼此才能聽見。
「放心,不會有別……」
人字被吻吞沒,溫熱的手掌捧着我的臉,溫柔而綿長。
林亦然忙着生意。
我也沒有閒着。
使出渾身解數討祖母歡心。
祖母說她嘴淡,我便親自給她做酸菜魚。
祖母說天暖了,沒衣服穿,我便親手給她縫製新衣。
祖母說她夢魘,我便爬幾千級階梯,去求一道平安福,給她壓驚。
老人嘛,很好哄的。
日子久了,她便不再對我冷言冷語,收下了我的心意。
海棠說笑道:「老夫人,也是嘴硬心軟。」
她說完這話立刻斂回了笑容,我轉身,林老夫人立在不遠處,眼神平靜地看着我。
林老夫人走到我身邊,輕咳了一聲。
「然兒他是男子,心大,你是女子,你這樣無名無分地住在林府,也不是長久之計。」
我以爲,她又要說什麼狠話。
怎料,她下一句是:「你們張羅張羅,把婚事辦了吧。」
一時,整個林府都沸騰了。
因爲要守孝一年,我們的婚事定在了明年的春天。
年關將至的時候,林亦然替我孃親砌了墳頭。
之前,我埋她時匆忙,那點銀子只夠我買棺材,沒想到這件事一直被林亦然記在了心裏。
他跪在墓前,嚴肅道:「岳母放心,我定會照顧好蘇喜。」
我牽着他的手,我們彼此的手腕上都繫着一根紅繩。
婚期臨近,我爹林府門前攔過我一次。
他衣衫襤褸,如同乞丐一般。
聽聞他的那個姘頭,偷走了他所有的銀子,跟男人跑了。
如今他聲名狼藉,人人對他避之不及。
他苦苦哀求我施捨他點銀子,
我拿出切結書,說得他啞口無言,林府的家丁把他攆走了。
再後來,便沒有他的消息。

-20-
我們大婚當日。
林老夫人說,儘管我沒有孃家,還是要繞着縣城走一圈。
我頭披紅蓋頭,隨着媒婆的牽引,一步一步地跨過門檻。
噼裏啪啦的炮仗聲響起,大紅燈籠爲我開路。
沿途一路吹吹打打,漫天繁花,十里紅妝,從街頭排到了街尾。
林府,給足了我體面。
林亦然揹我下花轎的那一刻,我不由地想到了第一次踏入林府。
也是坐着花轎,那時的心情,與現在完全不同。
夫妻對拜之後,我送進了洞房。
日暮西沉,林亦然帶着微微的醉意進來了。
他掀開蓋頭,雙目似春水一般盯着我。
「蘇喜,我們有今日要感謝兩個人。」他坐到我身旁,將我擁入懷裏。
「哪兩個?」
「李阿嬌和孟卓,我已備厚禮送給他們。一個讓我們重逢,一個讓我鼓足勇氣告白。」
「原來你也有膽小的時候。」我笑出了聲。
轉瞬,被他的吻堵住。
衣衫褪盡,我輕觸他薄薄的肌肉,低聲道:「有一個人,纔要真真正正感謝她。」
「誰?」
「我的孃親。」
瑩瑩燭火下,兩隻相互交疊的手,綁着一模一樣的紅繩。
我輕觸他的脣,「夫君,你說我是你雙親送你的禮物,你又何嘗不是我孃親送我的禮物。」
酸意在鼻腔裏打轉,淚水從我眼眶裏流了出來。
林亦然捧起我的臉,吻去我臉上的淚,低聲哄道:「這種日子也要哭?」
他俯身而下,動作剋制又溫柔。
燭光在空氣中跳動,投下模糊而柔和的光影,在紅紗交織出一副悠然動人的畫卷。
番外 林亦然

-1-
我從未想過,會在這個場合重逢她。
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是陳管家告訴我的, 她叫蘇喜兒。
她跪在我父親的棺材前, 一口一個夫君叫得極爲順口。
看到我時,明明眼中有些驚慌,還是不管不顧地撲過來,
我看見了她眉心的那顆痣,更加確信我沒有認錯人。
是她了。
眼看賓客就要到了, 她被人看見了不好。
我便讓嬤嬤帶她回到房間。
心卻久久不能平靜。

-2-
我十歲那年,母親失足掉進了水裏。
水流很急, 河神花了兩天兩夜纔將她打撈上來。
她的面容已經有些腐爛了。
嬤嬤捂住了我的眼睛, 可我還是被嚇得不輕。
母親喪禮過後, 父親忙於生意根本沒管我。
他說,男孩子不該如此脆弱, 生死是人世間的常態。
可我每每夢魘, 夢裏都是母親慘死的模樣。
意志越來越消沉。
最難受的時候, 我想死。

-3-
有一日我趁嬤嬤不在,偷偷溜到了河邊。
可我看着湍急的河流, 竟有些害怕。
我蹲在石頭上,淚水一滴一滴落下。
一個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走了過來,她問我怎麼了。
正午的陽光照耀在她身上, 她整個人白得發光。
我說我想我孃親了。
她解下了手上的紅繩,告訴我,若是想她便繫上紅繩。
孃親會轉世來找我的。
我明明知道這是無稽之談,但還是信了。
那根紅繩我保留了很久很久。

-4-
後來, 父親送我去外省讀書,我一直沒有機會再見到她。
直到父親的喪禮重逢。
她好像不記得我了, 不過沒有關係。
我可以慢慢來, 給我們一個長遠的將來。
我幫她懲罰了她薄涼的父親。
那天在船上, 她問我爲什麼要親自送米到南方。
我差點便脫口而出, 是因爲她呀。
捐米賑災, 即得了好名聲幫助了災民,也讓更多人知道我們林家米。
或許, 祖母便會開心, 她一開心, 我便可以提我和蘇喜的事。
畢竟,關於她的事,我想萬無一失。

-5-
沒想到她又救了我一次。
其實那天我早就醒了,卻貪戀她溫熱軟嫩的脣。
一下, 再一下。
直到看見她越哭越大聲, 才睜開了眼睛。
我以爲,我們可以更近一步。
只是沒想到, 我小心珍藏的寶貝, 被另一個人發現了。
蘇喜去赴約,我站在春風樓下等了她四個時辰。
馬伕問我,爲什麼不在車裏等。
我沒回答, 我想吹點涼風我才能剋制住要衝上去的心情。
那天晚上,我忍不住拉她進了書房。
她貼在我懷裏,心跳如擂鼓。
後來,她終於成了我的妻子。
她說, 我是她孃親送她的禮物。
其實她不知道。
她於我來說,是溺水之人,唯一能抱住的浮木。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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