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不曾遺忘

老公爲尋求刺激,偷偷跟女鄰居好上了。
趁着每晚下樓扔垃圾的空隙,爭分奪秒地去她家來一次。
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
直到被我撞破那晚,他淡定開口:
「老婆,你是陪我從苦日子熬過來的。」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愛我,所以我從沒想過要跟你離婚。」
「可我也不想騙你,我是真喜歡於媚。」
他一臉正經地舉手發誓:「但我保證,我只把她養在外面,我的人我的錢都還是你的。」

-1-
我認識於媚。
她是我們小區的閣樓租戶。
在小區門口的美甲店打工。
她老公是個地痞,半年前把人打成重傷進去了。
她一個人從農村出來打拼不容易,所以我每次去做指甲都找她,還特意充了三千塊錢給她做業績。
周景深第一次見到於媚,就是去店裏接我。
他私下是這麼評價於媚的:
長得還湊合。
但穿着打扮是真土。
一看就是個鄉巴佬。
「老婆,就這樣的人也能做美甲?她有審美嗎?」
話裏話外都是深深的鄙夷和嫌棄。
「周景深,你別這麼說人家。」
我跟他講了於媚的遭遇,和她漂泊在外的不易。
「老公,如果以後她遇到困難,在咱們的能力範圍之內,就順手幫一幫她。」
「每個努力生活的人都應該被尊重。」
但那時的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被周景深嫌棄的人,會在不久後介入我的家庭。
喉嚨滾動嚥下酸澀,我強迫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周景深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眼神里帶着一種奇怪的坦然。
「也沒多久……」
「就兩個月前,我幫你去買止疼藥那晚。」
我記得那晚。
月經提前,我肚子疼得在牀上打滾。
家裏的止疼藥沒了。
我讓周景深下樓去買。
來回不過十分鐘的路程,他卻用了四十分鐘。
等他回來時,我滿頭大汗,睡衣都溼透了,蜷縮成一團,幾乎要疼暈過去。
他當時解釋說樓下藥店關門了,開車去別的地方買的。
我信了。
因爲周景深一直對我很好。
我們在一起十年,身邊的人就沒有不誇他的。
做飯家務,他樣樣都行。
我爸生病住院,他盡心盡力地伺候,比親兒子還貼心。
大家都羨慕我命好。
所以我從沒懷疑過他。

-2-
在我的逼問下,周景深坦白了他們相識的過程。
那晚於媚下班,剛好撞見了去買藥的周景深。
於媚低血糖差點暈倒。
恰好周景深路過扶住了她。
於媚虛弱地坐在馬路邊的花壇上。
周景深去超市給她買了瓶水和一塊德芙巧克力。
於媚接過巧克力的時候,感動得眼圈都紅了。
「謝謝你,周先生。」
「這還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送我巧克力。」
於媚吸吸鼻子,面容憔悴,卻又很努力地笑着。
「沈惜姐真幸運,能嫁給周先生這樣的好男人。要是我有一半沈惜姐的運氣就好了,也不會……」
或許是察覺到我身體的僵硬,周景深下意識閉了嘴。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避開我的視線。
「我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是看見於媚坐在那哭,身形嬌小又可憐,就挺同情她的。」
「而且上次不是你說的嘛,要是她遇到困難讓我幫一幫,我這也是聽了你的話。」
「但我保證,那晚我真的只是把她送回家,什麼都沒幹。」
「是於媚非要加我微信,死活要把巧克力和水錢給我。」
我的呼吸停滯了一瞬,胸口像被巨石壓住,可臉上卻扯出一個近乎荒誕的笑。
「所以呢?你幫着幫着就着了她的道,上了她的牀是嗎?」
周景深的手指瞬間捏緊水杯邊緣。
他說他們第一次發生關係,是在我上個月去上海出差的那晚。
半夜十一點,於媚突然給周景深打電話借五萬塊錢。
她說她被丈夫的債主給找到了。
那羣人現在就堵在門口,要破門闖進來。
如果沒有錢,他們就要她用自己抵債。
因爲借錢的渠道並不光彩。
她害怕自己被牽連,不敢報警。
除了周景深之外,她也不認識其他有錢人了。
她在電話裏哭得梨花帶雨,求周景深救救她。
周景深怕鬧出人命,就拿着錢,連夜趕去於媚住的閣樓。
等他到時,那羣人都走了。
屋裏被砸得一片狼藉。
於媚臉上身上被打得多處淤青,渾身發抖地蹲在牆角。
她說那羣人等不及就闖進來了。
要不是動靜太大,鄰居說要報警,把那羣人嚇跑了,那她就完了。
屋裏已經沒法住人。
周景深把於媚帶去了周邊酒店。
但於媚的情緒極不穩定。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哭着懇求周景深等她睡着了再走,她說她害怕。
周景深答應了。
他等到於媚洗完澡。
等到她圍着浴巾躺在牀上。
看着她半睡半醒,一次又一次地哭着從牀上驚坐起來。
到最後,於媚咬着嘴脣,淚眼婆娑地看着周景深,說:「對不起,周先生,我給你添麻煩了。」
「可不可以請你坐得再近一點……」
「因爲我一閉上眼就是那羣人凶神惡煞的臉,實在害怕得睡不着。」
後來,他們近了一點。
又近了一點。
於媚又突然驚醒,一頭扎進周景深的懷裏。
胸前的浴巾適時掉落。
牀頭昏黃的燈光照在於媚纖弱的後背上。
她顫着身體躲在周景深懷裏,一雙胳膊緊緊抱住他,夢魘似的喊:「周先生救我……」
然後,兩個人都僵住了。
於媚小心翼翼地仰起頭,睫毛在她臉頰投下顫動的陰影。
ŧű̂₄四目相對。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周景深的目光從她泛紅的耳垂滑向嘴脣……
一切都那麼自然。
水到渠成。

-3-
那晚之後,爲了方便幽會。
周景深讓於媚退掉了閣樓,在我家隔壁給她租了套房。
他們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一次又一次。
但不得不說,於媚藏得真好。
她住過來一個多月,我們竟然從未碰到過。
周景深跟我解釋ŧų⁺說:「於媚她很善良也很內疚,知道自己對不起你,所以哪怕是九層,她也從來都不坐電梯。每天爬樓,就是怕被你發現,讓你難過。」
「我也跟於媚說得很清楚,你沈惜永遠都是我的太太,我不會爲了她離婚。」
周景深說得信誓旦旦。
他說不會跟我離婚時那種堅定的眼神,像極了我們當初領證那天,他緊握着我的手,聲淚俱下地說:
「老婆,我是從小鎮上考出來的窮學生,你是長在城市裏被爸媽捧在手心的花朵。」
「謝謝你不嫌棄我是單親,家窮,願意接納我病重的父親。」
「真的,在遇到你之前,我特別憎恨命運的不公,爲什麼要讓我出生在那樣的家庭?」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我全部的好運氣都用來攢着娶你了。」
「老婆,感謝你照亮我灰暗的人生。」
「我發誓,我周景深會愛沈惜一輩子!」
心臟像被鈍刀狠狠剜了一下。
我聽見自己說:「周景深,你真噁心。」
聲音冷靜得可怕,可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滾下來。
周景深此刻正滿眼深情地看着我。
「老婆,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我只是厭倦了平淡的生活,纔不小心放縱了一下自己。」
他沙啞的聲線裏帶着一種可恥的坦誠。
「老婆,我知道你現在最想聽到的話是我馬上跟於媚一刀兩斷,可我不捨得騙你。
「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對於媚真的就是一時興起,等我膩了,自然就會回來的。」
「所以只要你不說不鬧,在外人眼中咱們就還是最體面、最讓人羨慕的夫妻,這樣對誰都好。」
我沉默了。
但不是妥協。
這婚要離,但得等到我媽做完手術。
我媽被確診乳腺癌中期,現在人就躺在醫院。
在這個重要的節骨眼上,我不能讓任何人、任何事影響到她的心情。
可週景深卻以爲已經把我拿捏住。

-4-
後半夜,我胸口憋悶,實在睡不着,打算起來去陽臺透口氣。
卻在路過書房門口時,聽見周景深跟朋友打視頻電話。
「不是吧老周,就這麼輕鬆搞定了?沈惜真同意你把人養在外面了?」
周景深點了根菸,叼在嘴角,笑說:
「不然呢?沈惜今年都三十二了,女人一過三十歲那叫什麼?豆腐渣。」
「要是真離了婚,她還上哪找像我這麼優秀的男人。」
朋友罵他又奸又滑。
兩個人在閒聊了幾句後,朋友打聽道:「老周,你升職那事怎麼樣了?」
「背調呢,從分公司副總調去總公司做高層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周景深抖了抖菸灰,繼續說:「我從底層走到現在的位置不容易,搭上了九年的時間和精力,能不能一朝登天就看這一步了。」
「所以哄着沈惜也是怕她鬧,影響我前途。」
朋友笑了聲,問:「那你現在到底還愛不愛沈惜了?」
周景深皺眉,用力吸了口煙。
「怎麼說呢……」
「你要說多愛吧,也沒有。」
「但畢竟在一起十年了,她早就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天睡醒習慣看見她的臉,每晚下班習慣看見她在廚房忙碌的背影,習慣了每天老公老婆地叫着。」
「我們現在的關係就像……」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
「室友。」
「對,就像室友。」
「我摸她,她沒反應。她每次洗完澡在我面前塗身體乳,我也石更不起來。」
周景深捻滅菸頭,自嘲地笑了聲。
「嘖……這種感覺真是煩透了。」
朋友調侃他:「就於媚能讓你石更。」
周景深斜他一眼,「你還別說,確實。」
「說來也怪,明明於媚從長相到氣質都不如沈惜。但偏偏她脫了衣服往那一站,我就控制不住。」
「我知道她的柔弱和眼淚都是裝的。」
「但我喜歡啊。」
「喜歡她爲了討好我挖空心思,喜歡那種我高高在上,肆意掌控她的感覺。」
我之前一直不理解,爲什麼周景深會看上於媚?
但現在突然懂了。
原生家庭讓他自卑。
在他成長的這一路上,又受慣了旁人的白眼和閒話。
哪怕是跟我談戀愛,他也在放低姿態。
儘管我爸媽從來沒嫌棄過他的出身,一直都在鼓勵他、幫他,甚至還通過自己的人脈關係,把周景深塞進了蕭氏集團——這家他連做夢都想進的大公司。
但他仍然覺得自己是這段婚姻裏的下等人。
可於媚不一樣。
她攀附他。
使出渾身解數去討好他。
爲了得到他的喜歡,她可以把自己的姿態跌進塵埃裏,可以不要任何尊嚴。
這大大滿足了周景深內心的虛榮。
讓他挺直腰桿,肆無忌憚,趾高氣揚。

-5-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跟周景深一切如常,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每天上班下班。
偶爾會帶一束我喜歡的百合花。
喫飯時主動給我夾菜,毫不吝嗇地誇我。
「老婆,你的手藝真是越來越棒了,我今晚可得多喫一碗。」
於媚還住在隔壁。
周景深飯後出去扔垃圾的習慣依舊。
可我已經不再難過了。
彷彿我對周景深的感情,就死在了他攤牌的那晚。
如今我只盼着我媽能手術順利。
然後馬上離婚。

-6-
這天下班,我去醫院看我媽,意外碰上了從國外剛回來的蕭然。
蕭然的爸爸跟我爸是越戰戰友。
我爸曾救過蕭然爸爸的命。
當年他們退役後就一起回了老家。
蕭然的爸爸下海經商。
白手起家,創立了蕭氏集團。
我家也借了光。
靠着蕭氏集團做了點小生意,生活富足。
可以說蕭然是我爸媽看着長大的,跟半個兒子一樣親。
我喜歡過蕭然。
我知道,蕭然也喜歡我。
但當年我們都太靦腆了。
誰都沒勇氣捅破那層窗戶紙,總覺得來日方長。
可是後來,蕭叔叔去了國外,蕭然也當兵去了。
一開始我們還寫信聯繫。
直到某天突然就斷了。
我怎麼寫信他都不回,打電話到部隊他也不接。
至此,我人生的第一場暗戀無疾而終。
再後來,我讀大學時認識了周景深。
藍格子襯衫、牛仔褲、小白鞋,乾淨又清爽的男孩。
這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
因爲他走路的背影跟蕭然很像,所以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他跟蕭然一樣,都喜歡喝檸檬水。
接觸久了。
我們就在一起了。
在我跟周景深訂婚後的第一年春節,蕭叔叔從國外回來,到家裏做客。
從他口中我得知,原來當年蕭然是在部隊受了傷,醫生說他的腿可能會落下終身殘疾。
那天晚上,我一夜沒睡。
手裏捧着電話。
在聊天框裏打字,刪除。
反反覆覆。
我想問蕭然,當初是不是因爲覺得自己會殘疾,怕連累我才躲着我?
但直到第二天太陽昇起,那條消息也沒發出去。
「惜惜?」
我媽不知道叫了我幾聲,才把我的思緒從回憶裏拽回來。
「在呢,媽。」
「蕭然要走了,你去送送。」

-7-
電梯裏,我跟蕭然並肩而立。
他高我一頭,黑色風衣襯得肩線格外好看。
我下意識用餘光瞄着他的長腿。
蕭然像小時候一樣,抬手扒拉我的臉,開玩笑似的說:「別看了,沒瘸。」
「只是陰天下雨的時候會有點疼。」
蕭叔叔說過,這些年蕭然在國外做復健喫了很多苦。如今能恢復,堪稱醫學奇蹟。
「聽阿姨說,周景深半個月沒來過醫院了,你們吵架了?」
「沒有啊,我們挺好的。」
我抬頭看着顯示屏上跳躍的數字,轉移話題。
「蕭叔叔呢?他身體還好嗎?」
「你幫我跟他說一聲,等以後有機會,我去國外看他。也幫我謝謝他這麼多年,在公司對景深的照顧。我知道,要是沒有他在背後授意,憑景深的能力是爬不到分公司副總這個職位的。」
周景深一直不知道,他當年投給蕭氏集團的簡歷,其實在第一波就被刷了。
是我爸打電話給蕭叔叔。
蕭叔叔得知了周景深跟我的關係後,吩咐下面的人直接開了後門。
這些年,周景深在集團備受關注,升職加薪。
他一直都以爲是自己工作能力強。
但其實,都是藉着蕭叔叔的勢。
我因爲顧及他的面子纔始終沒揭穿。
但現在……
我深吸了口氣,轉頭對蕭然微笑:「以後別讓蕭叔叔再費心了,就讓景深憑着他自己的能力,走到哪算哪吧。」
蕭然沒有接話。
他突然向前一步,毫無預兆地彎腰湊近我的臉。
這個動作太過親密。
我的心跳漏了半拍,指甲悄悄掐入掌心。
「所以你找律師打聽離婚的事,不是幫你朋友打聽的,是你自己。」
「周景深外面有人了,你要離婚。」
「對嗎,惜惜。」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像是在尋找什麼痕跡。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一樓。
門緩緩打開。
「老婆?」
周景深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
我猛然回頭。
他就站在電梯門口。
西裝革履。
手裏提着一個果籃。
周景深的目光在我和蕭然之間來回掃視,眉頭漸漸擰緊,「你們在幹什麼?」
聲音帶着明顯的不悅。

-8-
這是蕭然和周景深第一次見面。
糟糕的是,周景深看向蕭然的眼神已經帶上了敵意。
更糟的是,蕭然也正用那種居高臨下的目光打量着周景深。
我迅速走出電梯,擋在兩人之間,介紹道:
「景深,這是我發小蕭然,剛從國外回來,來醫院探望我媽。」
「蕭然,這是……我愛人,周景深。」
聽見「愛人」兩個字,蕭然眼神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周景深得意地上前,手臂佔有性地環住我肩膀。
「幸會。」
「我太太經常提到你。」
他對蕭然說,聲音裏的假熱情掩不住敵意。
事實上,我確實跟周景深講過一些兒時的趣事,也包括蕭然,但卻從未提及過蕭然這個名字。
蕭然的目光落在周景深摟着我的手上。
「是嗎?」
他輕笑一聲,「她倒是很少提起你。」
空氣瞬間凝固。
周景深的手臂一僵。
我幾乎能感覺到他的怒氣在上升。
我怕蕭然把我準備離婚的事說出來,便連忙開口:「蕭然,你剛不是說還有事?那你先去忙,回頭有空再聚。」
蕭然看着我,眼神深邃。
那一瞬間,我彷彿又看到了曾經那個爲我遮風擋雨的少年。
他了然地點頭,配合着我的暗示。
周景深手臂更加用力地把我往懷裏帶,像是宣示主權,突然插話:「蕭先生,下次有機會,我們夫妻一起請你喫飯。」
蕭然的手揣在風衣兜裏,輕蔑的目光從周景深臉上掃過。
這種眼神我太熟悉了——
以前上學時,他對那些挑釁者都是這樣,不屑一顧卻又充滿壓迫感。
「好啊。」
他淡淡地說,然後看向我:「有事聯繫我。」
最後一句話像是一個只有我們才懂的暗號。
我微不可察地點點頭,看着蕭然轉身離去,背影挺拔如松。
周景深的手終於從我肩上鬆開。
「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麼一個發小?」
他冷哼道:「你們剛纔在電梯裏挨那麼近幹什麼?要是我沒來,你打算跟他乾點什麼?」
我懶得理他,走回電梯裏。
周景深跟着進來。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只是發小』。」
周景深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發疼。
「沈惜,你是故意的對吧?故意讓我看見你跟別的男人親密,你在報復我?」
我沒好氣地掙脫他的手。
此刻,看着他緊皺的眉頭,我突然覺得可笑。
一根髒黃瓜居然在喫醋?
「你想多了。」
我揉着被他抓疼的手腕,敷衍道:「我和蕭然認識二十五年,要有什麼早就有了。」
這話像一把雙刃劍,既安撫了周景深的猜疑,又暗示着某種可能性。
我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安,心裏竟然湧起一絲苦澀的快意。

-9-
我媽一直嘟囔着周景深好久沒來了。
爲了讓她安心,我今天才特意把人叫來。
在病房裏,我們陪她說了會兒話,一起喫過晚飯後才離開。
回家的路上,外面下起了雨。
雨滴打在車窗上,像一串串透明的珍珠,又碎成細小的水花。
周景深開車,我坐在副駕。
朋友周凱給我發來消息說:
【沈惜,蕭然回國了。】
【他昨晚找我喫飯,跟我打聽你的事。我一高興喝多了,就把你想離婚的事跟他說了。】
周凱是我跟蕭然的共同好友。
他老婆李晴也是我最好的閨蜜。
因爲周凱是一名律師,所以我就以幫朋友忙爲藉口,跟他打聽了一些關於離婚的法律。
可原來他早就看穿了我。
【抱歉啊周凱,我不是有意騙你。是小晴孕晚期了,我怕她知道了擔心。】
【你好好照顧小晴,告訴她,等我媽手術完,我就去陪她。】
周凱說如果要打離婚官司,他會盡全力幫我。
車載收音機里正播放着《盛夏的告別》。
我放下手機,抬頭望向窗外模糊的街景。
當歌詞唱到那句:「窗外的大雨下了一夜是誰落的淚花,抱歉那年我沒有保護好渺小的你我……」時,我的心臟突然劇烈跳動了一下。
我想起那年夏天,跟蕭然一起去參加夏令營。
下山時,突然下起了雨。
起初只是零星的雨點,大家都沒在意。
可後來,雨越來越大。
山間小路被雨水浸溼,變得又滑又險。
我的運動鞋已經沾滿泥巴,一個不留神踩空了,墜進河裏。
水流湍急,裹挾着我撞向岩石。
我拼命掙扎,嗆了好幾口水。
「蕭——」
我只來得及喊出一個字,就被水流吞沒了聲音。
然後是一聲近乎撕裂的喊聲:「沈惜!」
蕭然毫不猶豫地跳了下來。
十五歲的男孩,瘦得像根竹竿,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他在激流中抓住我的手腕,另一隻手死死扣住一塊突出的岩石。
水流的衝擊力幾乎要折斷他的手臂,但他沒有鬆手。
「抓住我!」
他大喊,聲音破碎在雨聲中。
我記不清最後自己是怎麼上岸的,就聽見蕭然一遍遍在耳邊喊我的名字。
「沈惜?沈惜!」
他拍打我的臉,聲音裏是赤裸的恐懼,「你醒醒!」
我當時其實有點意識了,但我太累了,累得睜不開眼睛。
就感覺蕭然的手在我頸側摸索脈搏,一下又一下地給我做心肺復甦。
「你不能死,聽到沒有?」
那是我第一次聽見蕭然哭。
「沈惜,我還沒娶你呢,你不能死聽見沒有?」
這句話像是一道閃電擊中了我。
我猛地咳嗽起來,吐出一大口水。
蕭然呆住了,隨即發出一聲介於大笑和抽泣之間的聲音,一把將我抱住。
「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死了!」
後來救援隊的人趕到。
我還來不及問蕭然,那句還沒娶我是什麼意思?我們就被救護車分開送往不同的醫院。

-10-
晚上回到家時,已經快九點了。
我因爲淋了雨,一進門就回臥室洗澡了。
等我出來時,意外的光亮從客廳方向湧來。
周景深竟然還在家?
以往的這個時候,他都出門扔垃圾去了。
我覺得口渴,去廚房倒水。
玻璃杯在飲水機下接水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還沒睡?」
周景深的聲音突然從背後貼上來。
他身上有股酒味,手臂像鐵箍一樣環住我的腰,手掌直接探進睡衣。
我渾身一僵,連玻璃杯裏的水都跟着晃動了一下。
「我累了。」
我向前傾身想躲開,卻被他更用力地按在料理臺邊緣。
他吻着我後頸的皮膚,另一隻手開始解自己的皮帶。
「好久沒做了……」他含混地說,呼吸粗重。
我胃部湧起一陣痙攣般的噁心,猛地轉身推開他:「我說了,不想!」
拉扯間,玻璃杯從我手中墜落,碎了一地。
我和周景深同時愣住了。
水在腳邊蔓延,倒映着天花板上扭曲的燈光。
周景深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拽到身前,力道大得讓我痛呼出聲。
「在電梯裏跟野男人眉來眼去,到自己丈夫這兒就不想了?」
我後背重重地撞上冰箱門。
他整個人壓上來,膝蓋頂進我兩腿之間。
「回來的路上你就一直低頭看手機,跟誰發消息呢?是那個蕭然嗎?嗯?」
「少跟我扯什麼發小,你朋友圈哪來戴百達翡麗的人?就他手腕上那塊表,頂你一年工資!」
周景深誇張地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沈惜,他該不會是你僱的演員吧。」
「你以爲這樣做,我就會立馬迴歸家庭?」
我看着他猙獰的面容,只覺得荒謬至極。
可下一秒。
周景深的聲音卻突然放輕。
他手指纏繞着我的頭髮,似笑非笑地說:「但是沈惜,你聽沒聽過放風箏的道理?」
「線拽得太緊,風箏就斷了。」
「婚姻也是這個道理。」
我直視他的眼睛:「所以於媚是你『放鬆的線』?」
周景深的表情瞬間陰沉。
隨後他又慢慢鬆開我的頭髮,突然笑起來。
「沈惜,你爸死了之後,你家那些關係還剩多少?」
他手指着客廳,洋洋得意。
「就說你現在住的這套大房子,光物業費都夠以前你們全家一個月生活費了吧?」
「現在外面像我這種級別的人物,你去看看,哪個不是三妻四妾?」
他重新扣緊腰帶,語氣忽然變得推心置腹,「我才養了一個而已,已經夠剋制了。」
周景深的手撫上我的臉。
我下意識躲開,被他狠狠捏住下巴。
「沈惜,你別不識好歹。」
「在家好好反省反省,想想自己究竟錯在哪了。」
廚房頂燈在他頭頂投下陰影。
周景深鬆開我,語氣得意又張狂:「也想想離開我,你還能不能過上現在這種神仙日子。」
玄關處傳來粗暴的關門聲。
震得櫥櫃裏的餐具輕輕碰撞。
我鬆了口氣,目光望向櫥櫃最上面的針孔攝像頭。
在決定跟周景深離婚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在家裏每個房間都偷偷安裝了攝像頭。
包括他跟於媚那些聊天記錄,我也都趁着他睡着時,偷偷遷移出來備份了。
我還請了私家偵探,拍了一些他跟於媚出入酒店的照片。也去物業那邊提取了一部分監控視頻,他們在電梯裏接吻,在樓梯間擁抱。
我深知像周景深這樣自負又好面子的人,是絕不會輕易跟我離婚的。
他不會讓人戳脊梁骨,說他拋棄糟糠妻。
所以我已經做好了打官司的準備。
這些證據不一定全都有用。
但終究是越多越好。
因爲它將決定我能分到多少財產。

-11-
周景深爲了逼我服軟,連着一週都沒回家。
可我倒是巴不得。
只是這天下班回來,意外在電梯裏碰到了於媚。
她從頭到腳像是換了個人,穿着低領連衣裙,臉上化着精緻的妝,手上還挎着一隻 LV。
身上再沒一點鄉巴佬的土氣。
或許是得到了周景深的授意,於媚不再爲了躲我而爬樓梯,甚至在見到我時,還嘚瑟地招手。
「好久不見啊,沈惜姐。」
我目光平靜地掃過她一眼,沒接話。
倒是她先按捺不住地問我:「沈惜,你就不好奇嗎?不好奇爲什麼你那麼照顧我,我卻反過來要搶你老公?」
電梯門合起。
我面無表情,繼續給同事回工作消息。
於媚在旁邊冷笑了聲,甚至咬牙切齒:
「因爲我最討厭你這種人,永遠都高高在上,出身好就了不起嗎?」
「我就是看不慣你每次來店裏做美甲時,看我那種同情的目光,就好像你是我的救贖主一樣,但其實你心裏就是瞧不起我,對吧!」
我停下打字的動作,轉頭看她。
「所以呢?」
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所以我恨命運的不公。憑什麼你的出身比我好?憑什麼你老公就是高管?憑什麼你能住在這樣好的小區?我承認,我是嫉妒你。尤其是看到周景深每次去店裏接你,我就會想起那個被關在裏面的丈夫,我就更恨了。」
「你破壞我的婚姻,就是因爲你覺得命運不公?」
「沒錯。」
她突然笑起來,不是尷尬或羞愧,而是勝利。
「不能總是我一個人陷在淤泥裏,我也想嚐嚐你這種養尊處優、住豪宅、有老公疼的滋味。」
我突然悟了一件事。
於媚能吸引到周景深,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原因,是他們骨子裏都是同一ťŭ⁰種人,自卑且扭曲。
他們內心陰暗,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
只不過周景深比她道行更深,能忍能裝。
電梯到了九層。
在門打開的那一剎那,我回眸看向於媚,微笑:
「聽說你的離婚訴訟被法院駁回了,你那個有暴力傾向的丈夫就快要被放出來了。」
「也不知道他會țū₅不會讓你過上這種養尊處優、住豪宅、有老公疼的日子。」
於媚還不知道。
其實她本來可以順利離婚的。
是我花重金請了最好的離婚律師,幫她丈夫打的官司。
不止如此。
我還把手上的一部分證據都打印了一份,讓律師偷偷帶進去給她丈夫看了。
她和周景深真正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12-
我媽手術的前一天晚上,我特意給周景深發短信提醒他。
但第二天,一直到我媽要進手術室了,他都沒有來。
我着急地給他打電話。
卻是於媚接的。
聲音矯揉又造作。
「沈惜姐,真不好意思,景深還在睡呢,可能是昨晚太累了。」
「我知道今天阿姨做手術,剛纔還特意叫過他幾次,他都有點不耐煩了,說你媽做手術關他什麼事……」
我沒聽完,直接把電話掛了。
深吸了口氣。
調整好心態後,我重新回到病房。
「媽,景深還在路上,早高峯實在太堵了,他還得一會兒才能到。」
「您安心手術,等一會兒您出來的時候,我跟景深都會在外面等着。」
我媽看向我的眼神透着心疼。
她猶豫了下,緊緊拽着我的手,顫聲說:「惜惜啊,要是媽能活着出來,媽陪你去離婚。」
我愣住了。
在跟我媽對視的幾秒裏,我再也繃不住,委屈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落。
我沒解釋什麼。
強忍着哽咽,笑着,用力點頭。
一直安靜站在我身後的蕭然,突然走到病牀前,目光堅定地看着我媽。
「阿姨,您放心。」
「我在。」

-13-
經過漫長的等待,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當那扇沉重的門被推開,主刀醫生摘下口罩露出笑容時,我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蕭然的手穩穩扶住我的後腰。
「手術很成功。」
「病人需要再觀察兩小時,家屬可以放心了。」
「太好了,謝謝您醫生。」
我激動地轉身,撲進蕭然懷裏。
「蕭然,我媽沒事了!你聽到了嗎?醫生說手術很順利……」
他收緊雙臂,將我牢牢環住。
「聽到了。」
「惜惜,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他的聲音帶着胸腔的震動,下巴輕輕蹭過我的發頂。
這個觸感讓我突然清醒——
我慌忙從他懷裏掙脫。
爲了掩飾慌亂,我低頭假裝整理衣襬,卻聽見頭頂傳來熟悉的輕笑聲。
蕭然的手突然落在我髮間,帶着令人鼻酸的溫柔揉了揉我的發頂。
「頭髮都蹭亂了。」
他指尖梳過我散落的碎髮。
我仰起臉,撞進他含着笑意的眼睛裏。
我們就這樣安靜地對視着。
他眼角泛起細小的紋路。
我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14-
半個月後,周景深的升職申請被駁回了。
理由是能力與職位不匹配。
他不服,闖進總裁辦,要求有個說法。
可當他推開總裁辦公室的實木門,看到蕭然站在落地窗前時,瞳孔驟縮。
蕭然正慢條斯理地扣着西裝袖釦,晨光給他輪廓鍍了層金邊。
這時,祕書捧着文件匆匆進來,恭敬地彎腰:「小蕭總,這是您要的裁員名單。」
「小蕭總?」
周景深滿眼震驚:「你是蕭遠山的……」
「兒子。」
蕭然轉身,脣角勾起:「準確說,是現在管你飯碗的人。」
他隨手將文件扔在桌上,紙張散開,露出周景深的照片,上面蓋着鮮紅的「終止聘用」章。
周景深撲到桌前,手指把照片戳出凹痕。
「蕭然,你公報私仇?!是因爲沈惜——」
蕭然一把揪住他領帶,力道大得讓周景深踉蹌撞上辦公桌,「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領帶絞緊氣管,周景深臉色漲紅:「放……手……」
「你以爲那些客戶爲什麼給你周景深面子?」
「分公司的年會,爲什麼總安排你坐主桌?」
蕭然猛地Ţų²鬆開手,看着周景深像灘爛泥滑坐在地上。
他彎腰撿起被踩髒的升職申請,慢條斯理地撕成兩半:「簡歷第一輪就被刷掉的廢物,要不是看在沈惜的面子上,你會有今天?」
紙片雪花般落在周景深頭上。
他暴跳如雷。
「放屁!老子談成的項目——」
蕭然冷聲打斷他:
「城南地塊是我父親打的招呼。」
「去年大單子,是我讓陳總給你的。」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讓周景深毛骨悚然。
「知道爲什麼嗎?因爲我想讓沈惜高興。」
「你閉嘴!」
周景ẗüₑ深惱怒地抓起菸灰缸砸過去。
蕭然偏頭躲開。
「姦夫淫婦!」
周景深歇斯底里地吼:「你們早勾搭上了是不是?」
蕭然整了整袖口,突然笑出聲:「如果沈惜願意,我倒是想當這個姦夫。」
「保安!」
蕭然按下座機快捷鍵,冷聲吩咐:「把姓周的『請』出大樓。通知財務部,他名下所有項目獎金即刻凍結。」
周景深被四個保安狼狽拖走時,滿公司大罵蕭然勾引他老婆,罵他是衣冠禽獸。
領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像條垂死的蛇。

-15-
周景深帶着渾身怒火跑回家,沒找到我,就又跑來醫院。
我怕他吵到我媽休息,就把他拉到醫院後面的涼亭,這裏人最少。
他先是破口大罵,說我背叛婚姻,說我不要臉,說我跟蕭然勾搭。
對此,我從容平靜地看着他演。
等他發泄完了,正式通知他:「明早八點,我們去民政局把離婚手續辦了。」
他不同意。
「沈惜,你想甩了我跟蕭然在一起是不是?」
「你就是看中他比我有錢是不是?」
「咱倆同牀共枕這麼多年,我竟然沒看出來你是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你賤不賤啊。」
「我告訴你,離婚不可能!」
「蕭然毀了我的事業,他也別想好過。」
我也沒慣着他。
「那就法庭見。」
「周景深,你婚內出軌的所有證據我都有。你跟於媚出入酒店,在電梯裏接吻,在樓道里擁抱,你們聊天時說的那些露骨的情話,你在家裏多次親口承認出軌的監控視頻……我可以全部都提交法庭。」
周景深顯然沒想到我ẗúₗ揹着他做了這麼多。
他指着我鼻子:「沈惜,你竟然算計我!」
我笑着打落他的手。
「周景深,當初在大學追我的人有很多, 你知道爲什麼我會挑中你嗎?」
「因爲你跟蕭然一樣,愛穿藍格子襯衫, 愛穿小白鞋,喜歡喝檸檬水。你連走路的背影都像極了他, 所以我才一眼就看到了人羣中的你。」
周景深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紅, 變紫……
他瞪着眼, 張着嘴, 憋得半天都說不出話。
這一刻, 我心情無比暢快。
「我們法庭見。」

-16-
後來, 周景深去公司大鬧的事, 我還是聽周凱說的。
他現在天天去公司門口鬧,舉着橫幅說蕭然是破壞他家庭的人,甚至還特意在網上開了直播, 以受害者的身份博同情, 儼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我當晚就註冊了一個新微博。
實名公佈了周景深婚內出軌的證據。
一夜間風評逆轉。
周景深和於媚成了過街老鼠, 人人喊打。
房東大姐看到網上的消息後,連夜把周景深和於媚趕了出去, 直罵晦氣。

-17-
一個月後。
法院判定我跟周景深離婚。
他拿走了少部分財產。
但後來聽說, 這些財產都被於媚那個剛出獄的丈夫給搶走,拿去賭了。
不僅如此。
於媚丈夫恨周景深給他戴了綠帽子,把他給閹了, 還打折了他的右腿。
於媚想跑, 被戳瞎了兩隻眼。
這些我都是從周景深朋友嘴裏得知的。
周景深託朋友來求我, 說他真的知道錯了,求我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救救他。
說他現在被於媚丈夫折磨的不像樣, 每天被關起來捱打不說, 還要伺候跟於媚一起伺候她丈夫。
於媚的丈夫說了,他們三個一起把日子過好了比什麼都強。
可這關我什麼事。

-18-
春去秋來又是一年。
我媽身體恢復得很好,現在早上練太極,晚上跳廣場舞, 日子過得自由又瀟灑。
我也已經調到上海工作快半年了,逐漸適應了這裏的環境。
……
今晚是 12 月 31 日。
一年中的最後一天。
雪粒像被揉碎的星光,緩緩落在黃浦江的夜色裏。
我站在紅燈前呵出一團白霧。
身後有對年輕情侶在打鬧。
女孩笑着躲進男孩的大衣裏, 他趁機把雪粒塞進她後頸。
這樣鮮活的愛意讓我下意識往旁邊讓了半步,卻在轉眸時, 看見了斑馬線對面的蕭然。
蕭然就那樣突兀地出現在霓虹與雪光交織的光暈裏。
黑色大衣肩上落着薄雪, 脖子上卻圍着那條格格不入的紅色圍巾。
是我十六歲那年,親手織給他的聖誕節禮物。
綠燈亮了。
人潮開始湧動。
那對情侶嬉笑着從我身邊跑過, 撞得我踉蹌了一下。
再抬頭時,蕭然已經站在半米外,睫毛上沾着雪Ṱųₑ粒,呼出的白氣模糊了他的笑容。
遠處傳來街邊樂隊的歌聲。
江面遊輪的汽笛像一聲悠長的嘆息。
這晚,我們一起喫了跨年飯,說說笑笑,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一起守歲的時光。
從餐廳出來時已經快要零點了。
外灘上自發聚集了不少人。
我跟蕭然並肩走在人羣中。
「其實我……」
他開口的瞬間,人羣突然開始沸騰倒數。
十,九,八……
三,二,一……
在熱鬧的歡呼聲中,我微笑着轉頭看向蕭然。
「新年快樂。」
我看見他揣在外套兜裏的手緊緊攥住。
最終,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
鬆了手。
把手從外套兜裏拿出來,揉了揉我的發頂。
「新年快樂, 惜惜。」
人潮開始歡呼擁吻時, 我笑着指了指馬路對面。
「就送到這吧,蕭然。」
「我的車就停在那邊。」
在走出很遠後。
我回頭。
蕭然還站在原地目送我。
雪越下越大。
那條紅圍巾漸漸變成視野裏模糊的色塊,就像我們之間永遠存在的、恰到好處的距離。
人生又不止於愛情這一條歸途。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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