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氏集團繼承人結婚兩年,他一直冷眼相待。
有天半夜,我起牀上廁所,他突然拉住我的手。
回頭,眼前人眼尾薄紅,嗓音發顫:
「沈聽晚,你是不是又想丟下我?」
-1-
我沒想到會遇上江崢。
KTV 包間,珠珠親暱地拉着我,向江崢介紹。
「沈聽晚,我在英國最好的朋友,剛回國。」
江崢看着我,輕挑眉頭,腔調散漫:「噢?剛回國。」
捏着酒杯的指節逐漸收緊。
珠珠附在我的耳旁大聲道:「他叫江崢,Ţų⁼江氏的太子爺。大家都是朋友,以後你有事兒也可以找他。」
江崢望着我,眼底幽深。
我強撐笑意,伸出手:「江崢,好久不見。」
珠珠驚訝:「你們認識?」
「嗯,認識。」我開口,夾雜着包間的喧鬧聲,「不是太熟。」
珠珠向來大大咧咧,聽我這樣說,也就沒多想。
江崢看着我,勾起一抹嗤笑。
仰頭,杯中酒一飲而盡。
喉結順着吞嚥,上下滑動。
以前,我總愛逗江崢,抓着他,趴在他的喉結上又親又咬。
看着他動情低喘又抽身離開,然後眼裏含着水氣,可憐巴巴地望着我。
江崢移開眼,落在我身後的屏幕上,清冷淡漠。
「嗯,確實不熟。」
我伸出的手尬在半空,珠珠連忙打圓場:
「不熟多見見不就熟了嘛。」
珠珠拍了拍我的肩:「聽晚你別介意,他就是性子比較冷。」
我低低地「嗯」了聲。
珠珠還想再說什麼,被周圍人打斷:「珠珠,你點的歌。」
「聽晚,一起吧。」
珠珠今晚興致極好,看得出已經喝了不少。
我被珠珠強行拉着。
角落裏,幾個女孩圍着江崢。
江崢沉着臉,沒什麼表情。
但喂上脣邊的酒,卻來者不拒。
惹得本就興奮的女孩們,尖叫連連。
角落的笑,太過大聲。
珠珠朝着江崢方向抬起下巴:「江崢今天轉性了啊,平時對這種看都不會看一眼。」
我垂下眼,將話筒遞給珠珠:「珠珠,有點悶,我出去透口氣。」
走廊拐角,有個露天陽臺。
溼冷的空氣,讓我清醒幾分。
江崢有他肆意的人生。
而我和他,不會再有交集。
我搭着護欄,望着不遠處的路燈發愣。
身後傳來「登登」的腳步聲。
我回頭。
四目相對。
漆黑如潑墨般的狹長眸底,好似一張巨大的網,將要把我吞噬殆盡。
江崢語氣森冷:「沈聽晚,你怎麼還敢出現在我眼前?」
-2-
我和江崢分手時鬧得很難堪。
江崢從醫院逃出來。
明明生着病,卻爲我做了一桌菜。
江崢不知道從哪兒聽的,想要留住女人的心要先留住女人的胃。
可我一直忘了告訴他,他做的菜真的很難喫。
菜,全進了垃圾桶。
「江崢,鑰匙還我,以後別來了。」
江崢手背上還插着留置針。
想牽我的手,卻被我避開。
江崢向來不是好脾氣,此刻卻強撐着笑意:「晚晚,求你,別分手好不好?」
回應他的,是我長久的沉默。
「晚晚我知道我脾氣差還愛喫醋,我改。
「以後你想穿什麼都可以,你想去哪兒和誰玩也可以,我不管着你。」
敲門聲響起,我轉身開門。
四五個保鏢瞬間湧了進來,將江崢摁住。
「沈聽晚,你居然聯繫我媽!」
江崢臉色驟變,呼吸急促,劇烈地喘息着。
江崢的哮喘犯了。
我習慣性地摸向他的衣袋,沒藥。
江崢趁機死死攥住我的衣角,喘息間,抬頭看向我。
頭髮散落在額間,漂亮的狐狸眼裏全是血絲,眼裏含着霧氣。
狼狽至極。
江崢喘着氣:「沈聽晚,你想分手這事兒,門都沒有!我不同意!」
我掰開江崢的手指,別過臉,將話說得決絕。
「江崢,就算你今天死在這兒,我也要分手。」
江崢被保鏢帶走。
沒過幾天,我媽從醫院頂樓跳了下來。
沒有葬禮。
我帶着她的骨灰出國。
一別三年。
-3-
我低頭想走,江崢伸腿攔住去路。
「既然來了,不敘敘舊?」
我垂眸:「我們之間沒什麼好敘的。」
「沒什麼?」江崢嗤笑,「也對,畢竟就算我死在你面前,你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
江崢盯着我,面上清冷如初,但頸側青筋凸起。
我望着江崢,低聲道:「江崢,當年——」
「當年,你還敢提當年?」江崢打斷我,語氣發狠,「當年我就像個傻子一樣,還對你心存僥倖,覺得你會心軟。我在醫院,每天都盼着你來。結果我等到的是你一聲不響地離開。」
江崢抓住我的手腕。
眸底幽暗冷沉。
「沈聽晚,你就不怕我弄死你?」
「不會的。」我抬眸,「江崢,你不會的。」
江崢明顯沒有想到我會是這個態度。
面上一愣,連帶着手上的動作都輕了幾分。
半晌,江崢咬牙切齒:「沈聽晚,別以爲我會捨不得。」
「我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任你玩弄,還要心疼你疼不疼的傻缺了。」
「嗯,我知道。」
「知道?」江崢氣極反笑,「所以你今天是故意來給我找不痛快?」
「我沒有。」我低聲反駁,「如果我知道你在,今天我是不會來的。」
江崢臉色一沉,腕間的力道逐漸收緊。
「沈聽晚,我可真想剖開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心。」
距離拉近。
呼吸噴灑。
江崢的眼底,是快壓抑不住的瘋狂。
我用力掙扎:「江崢,你放開我!」
江崢不理。
一切就像即將離弦的箭。
身後—
「江少,大庭廣衆拉着我的女朋友,恐怕不太好吧。」
-4-
江崢的瞳孔驟然縮緊,嗓音發緊,不可置信般:「女朋友?」
「嗯,沒錯。」
季延走過來,理了理我的鬢髮,溫柔道:「沒事兒吧,聽晚。」
我搖搖頭。
季延攬住我的肩頭,笑意盈盈:「聽晚剛回國,很多規矩還不太懂,還請江少多多見諒。」
江崢抬起眼睫,漆黑的雙眼直直盯向我:「女朋友?」
我的沉默,此刻成了默認。
劍拔弩張。
一觸即發。
良久。
江崢嗤笑,眼神悠悠地落向我和季延:「嗯,不錯。挺配的。」
季延牽起我的手,笑着:「謝謝江少。」
江崢掏出煙,點燃。
與季延擦肩而過。
「沈聽晚。」江崢停下腳步,側頭看向我,眉眼輕挑,一字一句,「歸國愉快。」
我還沒反應過來,江崢已經消失在走廊。
季延放開我的手,帶着歉意:「聽晚,一時情急,你不要介意。」
我搖頭:「謝謝你,季延。」
季延不是我的男朋友。
我在英國差點死掉,是季延救了我。
我有些擔心:「季延,江崢這個人睚眥必報,你剛回國,還沒站穩腳——」
季延打斷我,揉了揉我的頭頂。
如春風般:「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沒關係,我會注意些的。」
我帶着季延回包間的時候,大家正在玩兒真心話大冒險。
江崢坐在中間。
剛進門,珠珠招呼着我:「聽晚,快來一起!」
我擺手:「不用了,你們玩兒吧。」
珠珠側頭,看清我身後的季延,調侃道:「怪不得聽晚一直心不在焉,原來是該來的沒來。」
江崢轉酒瓶的手一頓。
我連忙解釋:「沒有,我只是今天有點不舒服。」
季延探上我的額頭:「怎麼了?」
周圍人開始起鬨。
「天啊,一來就撒狗糧,還讓不讓人活啦。」
我臉瞬間爆熱,撫開季延的手,搖頭:「沒事兒。」
「啪」的聲,酒瓶破碎。
「江崢,你手流血了!」
女孩的驚呼,轉移走了大家的注意力。
江崢淡淡道:「不好意思,手滑。」
「這附近好像沒有藥店,點個外賣吧。」
珠珠叫我:「晚晚,你應該有帶創可貼吧。」
江崢矜貴,和我在一起之後卻總是喜歡自己做些花樣來逗我開心,但又笨手笨腳地弄傷自己。
於是漸漸地就有了帶創可貼的習慣。
我猶豫後,點頭。
「嗯,有。」
我把創可貼遞給江崢,江崢沒接。
「我手疼,自己貼不了。」
江崢抬眼看着我。
江崢今晚喝了不少酒,臉泛着紅,眼神也溼漉漉的。
我沒說話,把創可貼遞給了江崢身旁的女孩。
女孩面色一喜:「江崢,我幫你——」
「不用了。」江崢猛地站起身。
桌子晃動,酒瓶「咣噹」滾落在地。
江崢眼神落向我和季延:「她不玩,那你玩兒嗎?」
我緊張地扯住季延的衣角,搖頭。
季延輕拍我手背,看向江崢:「江少還是先處理手上的傷口吧。」
江崢眼神微暗,嘴角輕扯,嗤笑道:「怎麼?不敢?」
季延笑笑:「你也看到了,女朋友不讓。
「自己的女朋友得自己寵着。」
季延頓了頓,看向江崢:「要不然和我分手怎麼辦?」
江崢死死地盯着我。
我轉頭,避開江崢的視線。
「你們在一起啦?什麼時候的事兒?」
珠珠插了進來,滿臉驚訝:「得虧還是朋友,連我都不告訴。」
「有段時間了。」季延側頭看向我,「找個時間,我和聽晚請大家喫飯。」
江崢垂着眼皮。
手指上的血滲透純白的紙巾,渾身上下透着冷意。
珠珠還想八卦,我捏了捏季延的手,低聲道。
「季延,我不舒服,送我回家吧。」
-5-
季延開車將我送到樓下。
出電梯,走廊裏的燈壞了,物業還沒來修。
我摸黑掏找着鑰匙。
「沈聽晚,這次你找錯人了。」
熟悉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我沒有回頭,繼續找着鑰匙。
「季延表面風光,只不過是季家的養子。
「如今老季董病危,他馬上就會被趕出季家。」
鑰匙插進門鎖。
「嗯,我知道。」
江崢一把按住我的手:「你知道?
「明明知道他馬上會一無所有,如同喪家犬般被趕出季家,你也願意?」
我的不答,讓江崢惱火。
「行。」江崢嘴角勾起嘲諷,「既然你這麼喜歡他,那城南那塊地,你肯定捨不得他Ŧũ̂ₑ丟吧?」
我猛地抬頭:「你什麼意思?」
江崢嗤笑了下,腔調散漫:「怎麼?緊張了?一塊江家隨便送人玩兒的小地皮而已。」
如今季爸爸身體每況愈下,季延想進入季氏站穩腳跟,城南那塊地就是最好的投路石。
而季延已經私下談了很久,一直沒能拿下。
沒想到那塊地,背後的真正持有人是江家。
我盯着江崢:「我們之間的事兒,不要牽連別人。」
江崢像是聽了個笑話:「你不知道嗎?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自私自利,不擇手段。
「只不過以前爲了討好你,僞裝罷了。」
我深吸口氣:「你想要怎麼樣?」
江崢抬眸:「很簡單,我要你,和他分手。」
我皺眉:「江崢,就算我和季延分手,我們也——」
「也什麼?」
江崢拽住我:「沈聽晚,你以爲我想和你複合?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
江崢盯着我,眼底火熱:「既然你不喜歡做我女朋友,那就——」
「江崢。」我打斷他,「我們結婚吧。」
-6-
「你說什麼?」
腕間力道陡然收緊。
江崢怔了怔,沉着臉:「再說一遍。」
「我說。」
我覆上江崢的手背。
他的手在發抖。
「江崢,我們結婚吧。」
「結婚?」
江崢鬆開我,往後退了幾步,面帶嘲諷:「爲了季延,你寧願拿你的婚姻來換。」
「和季延沒關係。」我直直地看向江崢,「你願意娶我嗎?」
江崢嗤笑道:「怎麼?現在是想選我做大房?家裏紅旗不倒,在外彩旗飄飄?」
江崢捏住我的下巴:「沈聽晚,我沒這麼大度!」
我掙脫江崢的束縛:「我和季延是朋友,今晚他只是爲了幫我。
「所以,你不要爲難他。」
江崢眼神微暗,嘴角輕扯:「說來說去,你只是擔心我會找他麻煩,是吧?」
「江崢,我說的都是真的。」
「好,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
江崢下顎緊繃,眼底黑沉一片:「沈聽晚,我是你養的狗嗎?
「開心了就招手哄哄我,不喜歡了就一腳踢開。
「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
江崢嗓音裏壓着怒氣:「你把我當什麼了?嗯?
「你現在憑什麼覺得,我會娶你?」
我看着江崢。
空氣凝結。
半晌。
我轉身擰動門鎖:「好,我知道了。」
「你他媽知道什麼?」
身後,江崢輕傲散漫。
「沈聽晚,這輩子想讓我娶你,做夢。」
-7-
我和江崢斷了聯繫。
最近半月,我邊投簡歷,找工作;
邊挑合適的墓園,安放我媽的骨灰。
下午剛面試完,珠珠打來電話,約晚上喫飯。
我怔了怔:「江崢來嗎?」
「江崢?」
電話那頭頓了頓:「他不來。他最近好像很忙,也不知道在搞什麼。怎麼啦?你有事兒找他?」
我鬆了口氣:「沒事兒,把地址發我吧。」
「不用,季延說來接你。」
晚上,餐廳包間。
人還沒來齊,我起身去衛生間。
沒想到卻撞見宋雅。
渾身珠寶,卻不顯貴氣。
像棵囂張跋扈的聖誕樹。
「喲,怎麼回來了也不說一聲?」
宋雅看着我,指尖故意撫上脖子上那顆成色極好的祖母綠吊墜。
「你這樣,爸爸知道會傷心的。」
我緊緊地盯着宋雅脖間的項鍊,嗓音發緊。
「取下來,誰讓你帶的?」
「憑什麼?」
宋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哦,我想起來了,這是你媽媽的。
「可是怎麼辦呢?爸爸已經送給我了。
「只要我樂意,我可以把它當屎一樣,衝進廁所。」
我抓住宋雅的手,猛地一拽。
「我再說一遍,取下來!」
宋雅掙脫我的手,語氣嘲諷。
「沈聽晚,你兇什麼兇?你以爲你還是那個沈家的掌上明珠嗎?
「你在英國三年,爸爸有聯繫過你嗎?」
宋雅往前走了幾步,靠近我的臉側。
「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是得感謝你媽。誰讓你媽這麼會掙錢,讓我和我媽過上如今的好日子。
「只可惜,你媽是個短命鬼,無福消受。」
下一秒——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走廊。
宋雅捂着右臉,不可置信:「沈聽晚,你敢打我!你不過是我爸在外苟合生的野種,我爲什麼不敢打。」
宋雅氣急敗壞:「你知道我今天是和誰一起來的嗎?」
我笑着:「哦?是誰?」
「是——」
「啪!」
我拍了拍手:「行,這下對稱了。」
宋雅兩頰通紅,咬牙叫囂:「沈聽晚,我要你生不如死!」
-8-
走廊的動靜鬧得很大。
宋雅哭啼地打着電話。
季延趕了過來,眼神擔憂:「有沒有受傷?」
我搖頭。
不遠處,一個渾身痞氣的男人走了過來。
宋雅依偎在男人懷裏哭哭啼啼:「景滔,今天你一定要給她教訓。」
景滔看了過來,語氣輕飄。ƭų₂
「原來是季少的朋友。」
我低聲問道:「你認識?」
季延點頭,將我護在身後,笑笑:
「可能有些誤會,請小景總見諒。」
宋雅見狀,拽了拽景滔的衣角,撒嬌搖頭。
「既然是季少的朋友,那就都是朋友。」ṱų⁺
下一秒,景滔語調一轉:
「她只要當着全餐廳人的面,扇自己 4 個巴掌,這件事就算了。」
季延面色一僵。
轉瞬即逝。
季延穩了穩:「景總,這件事——」
「聽說老季董最近身體不太好。」
景滔轉動着手上的扳指。
如今季延在季家處境艱難,已經是圈內公開的祕密。
我抬頭看向季延。
不能因爲我的衝動,讓季延雪上加霜。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不遠處,宋雅神色得意。
我越過季延。
「4 個巴掌是吧?」
「沒錯。」
宋雅走近我,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打吧,我要仔仔細細看着你打。」
我閉眼,揚起手。
下一秒,我的手腕被人從身後鉗住。
隨着宋雅的尖叫。
江崢淡漠的嗓音,清晰地傳進我的耳膜。
「想打我的人,你配嗎?」
-9-
江崢的力度比我更大。
這一巴掌,直接扇腫了宋雅的硅膠臉。
關鍵是我還不覺得手疼。
景滔看見江崢,立刻變了臉色。
堆滿討好:「原來是江少的女朋友,見諒見諒。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一家人?你配嗎?」
景滔的笑,瞬間尬在臉上。
江崢瞥了季延,將我拽走。
身後,景滔高喊着:
「江少,有空賞臉一起喫飯啊。」
餐廳花園。
「怎麼?這就是你選的人?」
江崢看向我,嗤笑道。
「我說過,我和季延只是朋友。」
江崢摁滅指尖星火。
「你覺得我瞎?他看你那眼神,明晃晃的喜歡。」
我垂眸:「我不喜歡季延。」
「那ŧũ₀我呢?」
江崢嗓音低沉,像是極力剋制。
「你還喜歡我嗎?」
我抬頭望向江崢。
暖黃的燈光照在江崢的臉上,綜合着眉骨的凌厲。
良久。
「江崢,我——」
「行,你別說了。」
江崢站起身:「明早 7 點半,我來接你。」
「嗯?」
江崢別過臉,冷淡道:
「民政局 8 點開門,早點弄完,我很忙。」
我望着江崢,沉默。
江崢扯動嘴角:「怎麼?你後悔了?」
我搖頭,低聲問:「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
江崢俯身靠近我,嗓音低沉。
「我好不容易抓住可以折磨你的機會,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我直視江崢的眼:「後天可以嗎?」
江崢臉色一變:「你又想玩兒什麼花樣?」
「明天我約了墓園的人,葬我媽的骨灰。」
江崢愣了愣,連帶着嗓音都變得輕柔。
「要我陪你嗎?」
我搖頭:「你忙,我一個人可以的。」
「放心,我不會跑的。」
見江崢不說話,我補了句。
江崢直起身子。
晚風吹動江崢額前的碎髮。
連帶着江崢的聲音都變得飄然。
「沈聽晚,當初被拋棄的不是你。
「你要是再敢騙我,就死定了。」
-10-
領證當晚,我搬進了江崢的別墅。
可江崢卻一夜未回。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
江崢就像突然變了個人。
別說折磨,我們都很少見面。
偶爾的相見,江崢對我也往往是冷眼相待,視而不見。
我想要一個原因。
但江崢好像發現我在蹲他,最近連別墅都不回了。
晚上,我一個人去了海邊。
當初在英國心灰意冷,是季延把我從海里撈了出來。
城南的地,江崢最終給了季延。
季氏的爭權已經進入白熱化,我不想多打擾他。
想打車,卻發現忘帶手機。
更深露重,海風涼人。
我緊了緊外套,起身,打算走回別墅。
別墅外,大門虛掩着。
江崢帶着怒氣的低吼,清晰地傳進我的耳膜。
「吳媽,我讓你看人,你怎麼看的?
「人不見了,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吳媽哆哆嗦嗦:「先生,夫人的東西都在家,一定會回來的。」
「不會的,她不會回來的!」
花瓶摔碎在地。
「我怎麼養了你們這羣飯桶!
「找!今晚找不到人,明天你們全都給我滾!」
我深吸口氣,推開門。
「江崢,我回來了。」
江崢驀然抬眸,眼底通紅。
下一秒。
我的手腕被江崢猛地拽住,貼近。
嗓音發顫:「你去哪兒了?」
腕間的力道捏得我生疼。
我忍住痛意,安撫道:「江崢,我只是去海邊散步,忘了帶——」
江崢抱住我。
我扶上江崢的背,一片溼潤。
「江崢,你別擔心,我不會走的。」
彷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江崢放開我,又回到了那副冷然的模樣。
「我擔心你?沈聽晚,你別太看得起自己。」
-11-
我洗完澡出來,江崢躺在牀上背對着我。
中間像是隔着楚河漢界。
我低聲叫他:「江崢,你睡了嗎?」
耳邊,是平緩的呼吸聲。
這麼快就睡着了?
我盤算着明早再和江崢好好聊。
半夜,我起牀上廁所。
怕屋內衝馬桶的聲音吵醒江崢。
我趿着拖鞋,準備去客廁。
身後,手被拉住。
回頭,眼前人眼尾薄紅,嗓音發顫:
「沈聽晚,你是不是又想丟下我?」
我坐在牀邊:「江崢,你是做噩夢了嗎?
「放心,我不會走的。」
江崢鬆開手,眼睫低垂,略微沙啞的嗓音帶着輕顫:
「沈聽晚,我承認是我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當初你那樣決絕地拋棄我,如今回來只是你一句話,我就馬不停蹄地解決一切阻礙娶你,生怕你反悔。
「我就像個小丑,嘴上說着折磨你,卻連多看你一眼都不敢。
「我只好躲着你,避開你,讓自己顯得沒有那麼在乎你。
「好像這樣,我就不是這段感情裏的敗者。」
良久,江崢自嘲輕笑:「沈聽晚,見我這樣離不開你,很得意吧。」
我捏住江崢下顎,迫使他抬頭。
俯身。
在江崢的錯愕中,吻住了他的脣。
吻畢。
江崢紅着眼尾,直直地看着我,喉結滾動。
我捧住江崢的臉,吻下那顆淚。
「江崢,你沒有輸。
「因爲我也很喜歡,很喜歡你。」
-12-
風吹動着窗簾。
萬籟俱寂。
「當初分手,是因爲我媽媽。」
江崢吸了吸鼻子:「你媽不喜歡我?」
我捏住江崢的臉,逗樂道:「江崢多大人了,怎麼還哭鼻子!」
江崢別過臉,嘴硬道:「要你管。」
「我媽不是不喜歡你,而是不喜歡你背後的身份。」
窗外,月光皎潔。
「我爸媽以前很相愛,可是後來生意越做越大,我爸有了些權勢,就開始學別人出軌養小三。」
江崢握住我的手,眼裏星光點點,語氣急促:
「晚晚,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的!」
我反扣住江崢的手。
十指緊握。
「我媽把我爸的出軌,歸結於權勢。
「可最搞笑的是,我家的錢都是我媽賺的,我爸就是個沒腦子的花瓶。
「我媽想讓我找個普通人,平平淡淡就行。
「那晚,刀片抵上了她的手腕。」
我看向江崢:「對不起,我沒有選你。」
江崢抱住我,下顎磕在我的肩膀上:「沒關係,我其實早就原諒你了。」
「江崢,你想要孩子嗎?」
江崢放開我,神色警惕:「沈聽晚,你說這麼多不會是想讓我心軟,好去父留子吧?」
我反身壓倒江崢,俯身吻住。
「真是個傻子。」
粗重的呼吸,炙熱的體溫。
起起伏伏間,一夜無眠。
-13-
週末,我照例開車去了趟墓園。
沒讓江崢跟着。
「這環境確實還不錯。」
我轉頭,宋雅站在身後。
我冷臉:「你怎麼在這兒?」
「從你出別墅,我就一直跟着你。誰讓我打電話,你老是不接。」
我不想在墓園和宋雅發生爭執:「你滾,這裏不歡迎你。」
宋雅擋住我的路:「幫我進江氏,我要做江崢的祕書。」
我真的覺得宋雅腦子有病。
「怎麼?想復刻你媽的祕書上位?你當我傻。」
宋雅掏出那條祖母綠項鍊:「那你媽的項鍊,你是不想要了?」
「宋雅,你可以毀了它;但我保證,我也能毀了你。」
宋雅氣急敗壞:「沈聽晚,你別得意太早。我媽能做到的,我也能。」
我被宋雅逗笑:「怎麼有人能把做小三,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既然那麼你有本事,就不應該找我,而是直接去找江崢。」
宋雅看着我:「沈聽晚,你媽真應該學學你的氣度。」
「當初我媽不過是找她多說了幾句,她就發了瘋般地跳樓。」
我一怔:「你媽當初也在樓頂?」
宋雅立刻變了臉:「你在瞎說什麼,我媽怎麼可能在?」
我一把推開宋雅:「我警告你,你再跟着我我會報警。」
-14-
宋雅的否認,讓我起了疑心。
可時過境遷,早已找不到三年前的監控錄像。
於是我開始常去醫院,私下多方打聽。
想要找到當初監控室的工作人員。
「求求你,讓我見見江總。」
週末,別墅外。
兩鬢斑白的老人,跪在地上,不斷哀求。
江崢在屋裏開會。
我皺着眉:「這是怎麼了?」
江崢助理表情嚴肅:「他兒子竊取了公司機密,公司起訴了他。」
我望向門外,覺得眼熟。
但又不確定。
「您之前是在仁新醫院工作嗎?」
老人抬起頭:「是你!」
老人拽住我的衣袖,情緒激動。
吳媽趕緊將我拉開:「夫人,你沒事兒吧?」
「夫人。」
老人喃喃着。
下一秒,像是緩過神來。
「求求你救救我兒子,我手上有你感興趣的東西。」
老人交出錄像和一段錄音。
宋雅話只說了一半。
宋婷當初不僅在樓頂,還是我媽墜樓的罪魁禍首。
原來我爸早就知道真相。
連封口費都是他給的。
但老人還是留了一手。
不僅備份了視頻,還錄下了全程對話。
作爲交換,江崢撤訴,免去了他兒子的牢獄之災。
但同行永不錄用。
人證物證俱在,我將宋婷告上法庭。
第二天,我爸就找上門來。
我本以爲他是想讓我放過宋婷。
沒想到開口卻是江氏。
我爸打量着別墅,理直氣壯。
「你作爲我沈家人,現在嫁給了江崢,幫襯幫襯孃家不是應該的嗎?」
原來,我爸誰也不愛。
他愛的,只有他自己。
荒唐至極。
我嗤笑道:「我在英國三年,你打過電話給我嗎?
「什麼沈家人的責任,就你那個早晚都會倒閉小廠房?
「這麼多年,你還沒看出來嗎?你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沒有我媽,你什麼都不是。」
我爸氣急:「沈聽晚,我是你爸爸!」
「哦?是嗎?」我笑笑,「那從現在起,我不再有你這個爸爸。」
吳媽擺出請出的姿態。
我站起身:「今天但凡你來是爲宋婷求情,我都會再多高看你幾分。我真爲我媽不值。」
-15-
宋婷如期判刑。
而江崢不知道是被打開了什麼開關。
現實中還挺正常,到了網晚上就像是換了個人。
撒嬌、黏人還有些綠茶。
明明自己很忙,還非得親自接送我上下班。
我一拒絕,他就開始狂轟濫炸。
【爲什麼不用?】
【難道你是有其他司機了嗎?】
【都怪我,沒能讓晚晚滿意。】
【你怎麼還不回我?】
【我告訴你,我生氣了!】
【今晚就算你求我,我都不會和你睡了!】
【還不理我?】
【晚晚,我錯了。】
【我剛纔是開玩笑的。】
【你別不和我睡啊,我一個人睡害怕。】
我被江崢逗笑。
【好,辛苦我的親親老公來接接我啦!】
可我卻先在公司門口碰見季延。
季延西裝革履,多了幾分職場精英人士的派頭。
我調侃道:「現在,我應該要叫聲季總了吧。」
季延看着我,目光溫和。
「你和江崢怎麼樣?」
「嗯,挺好的。」
我抬眸:「到時候來喝杯喜酒。」
季延笑笑:「應該喝不到了,我馬上要調派英國了。公司需要發展新業務。」
我愣了愣:「什麼時候走?」
「下週吧。」
季延垂眸,神情有些落寞。
「也不知道什麼再回來,所以走之前想再來見見你。」
我望向季延。
季延比之前更瘦了一些,剪短的頭髮顯得他的五官更加硬朗,多了些成熟。
良久。
「聽晚,我想再抱一下你,可以嗎?」
我沒有說話。
季延笑笑:「算了,確實好像也不太合適。」
我搖搖頭,環上季延的腰。
「季延,謝謝你。」
「願你一路順風。」
-16-
回家的路上。
不管我怎麼逗江崢,他總是一副提不起興趣,懨懨的表情。
晚上,江崢洗澡出來,短視頻首頁正在給我推男菩薩。
我忍不住小聲嘀咕:「嘖嘖嘖,身材真好!」
江崢在我身後,吹着頭髮。
我趁他沒注意悄悄滑了回去,還評論。
【記住!多推!喜歡!愛看!】
結果,今晚的晚安吻,江崢破天荒地避開了。
江崢扯了扯被子,面無表情:「睡覺。」
我趴在江崢肩頭:「怎麼啦?誰欺負你啦?告訴姐姐,姐姐爲你出頭啊。」
江崢掉轉身子,昂頭。
狠狠咬上我的脣。
我喫疼一閃:ṱů₆「江崢你屬狗啊,怎麼還咬人?」
江崢咬牙切齒:「你還知道疼!先是抱季延,回來又揹着我看那種東西,還多推,愛看!」
江崢半眯眼:「江太太,你當我是死人嗎?」
我翻身坐上江崢的腿。
居高臨下。
「原來你看見啦?怪不得一路上臉那麼臭!」
江崢別過臉,哼哼唧唧:「季延就可以去你公司門口,我每次就只能在 300 米開外的路口等你。我有讓你那麼拿不出手嗎!」
我低頭,吻上江崢嘴角,蜻蜓點水般。
「首先,我和季延真的沒什麼。我現在可是有夫之婦。
「其次,就是因爲你太太太拿得出手了,要是我們的關係被知道,我以後會很難辦的。
「請允許你的太太憑藉自己聰慧的大腦,在公司自食其力。」
我捏住江崢的臉頰,語調輕慢,故意道:
「而且那些男菩薩的身材真的很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江崢激動:「沈聽晚!」
「不過。」
我俯身含上江崢上下滑動的喉結:「你喫醋的樣子,真可愛!」
江崢望着我。
好看的眸子裏,情慾升騰。
「沈聽晚,三秒鐘,你給我下去。」
我挑眉:「不,我就不下。」
江崢按住我的腰, 嗓音沙啞:「晚晚, 我警告過你的。」
我靠, 玩兒大了。
我連忙掰開江崢的手。
連滾帶爬。
卻被江崢拖住腳踝。
從黑夜到白天。
——
第二天, 家裏多了個健身房。
-17-
我和江崢的婚禮提上日程。
下午,江崢開車去取鑽戒, 一直沒回。
打電話, 無人接聽。
窗外, 大雨傾盆。
我的心越發惶惶不安。
直到電話鈴打破一室的沉抑。
「喂, 江崢——」
電話那頭, 語氣嘲弄:「怎麼?在等江崢?他估計是回不來了。」
我厲聲:「宋雅,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我只是在你車上動了些手腳。我本來是想弄死你的, 沒想到江崢開了你的車。」
宋雅止不住地狂笑:「不過也行, 我沒了媽媽, 你沒了江崢,我們算是扯平了。」
一股熱意湧上我的眼眶。
「江崢有個三長兩短, 我不會放過你的!」
宋雅無所謂道:「那又怎麼樣?你爸要把我嫁給糟老頭聯姻,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拉上江崢墊背, 值了。」
我掛斷電話, 不顧吳媽的阻攔。
衝進雨幕。
和來人撞個滿懷。
「晚晚, 你要去哪兒?」
我猛地抬頭。
江崢撐着傘,垂眸看我。
我抓着江崢胳膊,反覆確認:「你沒事兒吧,有沒有受傷?」
「沒有,我很好。」
情緒頃刻間爆發,我控制不住地對着江崢大吼:「那你爲什麼不接我電話?」
「喏。」
江崢遞給我,是我最愛喫的蛋糕。
「手機在車裏, 我排了好久隊纔買到。」
江崢抹過我的淚,哄道:「好啦, 別哭了。對Ṱŭ⁺不起, 讓你擔心了。」
害怕,難過,失而復得。
情緒夾雜。
我抱着江崢,嚎啕大哭。
-18-
宋雅被抓。
她以爲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其實早就被車庫的安保發現。
江崢怕我擔心, 所以一直沒告訴我。
我和江崢的婚禮,選在了教堂。
很低調。
只宴請了親近些的親朋好友。
整個現場都是江崢親手設計。
純白婚紗,吟唱聖歌。
江崢穿着黑色西裝Ṫŭ̀₀, 站在盡頭。
我捧着鮮花, 一步步走近。
往日的點點滴滴,如走馬燈般在腦海裏快速掠過。
「江崢。」
我拍了拍他的肩。
江崢回頭。
下一秒,江崢望着我, 泣不成聲。
「好啦,別哭了。」
我抹過江崢的淚, 逗他。
「江崢, 我最近發現你真的很會哭誒。」
見他皺眉,可憐巴巴。
我話鋒一轉。
「沒事兒,我喜歡!愛哭的男人最好命。」
江崢牽着我的手,走到臺中。
頭紗掀起的那刻, 江崢俯身吻向了我。
花瓣從空中灑落。
我聽見江崢堅實有力的心跳。
「沈聽晚,我愛你。」
「好巧,我也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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